“我也不知道,说不清。”拉尔法喃喃自语道:“不,我知道,我顶撞了他。为了一个人和别人大打出手,甚至和浅间那家伙发生了口角。”
“畜生!”西穆登怒吼了一声,从腰间拉下皮带就往拉尔法身上抽,生气拉尔法被洛文启天赶回来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原因是因为他恨拉尔法的父亲——他的哥哥,他恨他。便得找机会拼命的抽打拉尔法。
“浅间少爷是大帝的外甥,你不尊重他,就等于不尊重大帝,你是想害死西斯家族么,想让全族上下的人因你的错误牺牲么!”西穆登边抽边喊。
“叔叔,叔叔,请您先停下来。叔叔。”拉维没想到西穆登上来就打,担心原本就伤心的拉尔法更受伤,便用身子将拉尔法护住,恳求道:“叔叔,请您冷静一下。”
“你是怎么教育的弟弟,把他教育成这副德行。”说着,西穆登用带着皮带扣的那头狠狠抽打拉维。
“不要打了,凭什么打哥哥?”拉尔法反身护住拉维,抓住西穆登手里的皮带,质问道:“凭什么打哥哥,是我做错了,打我就行了。”
“你我也得打。你一口一个父的叫,叫得亲热,可他不是你爸爸,你别做梦了。”西穆登不依不饶的说:“如果他真把你当儿子会因为你也说不好的罪名就不要你么,你醒醒吧。他要是真疼你,就不会对你不闻不问,你哥哥特别派人向他道歉,他听说你两天不吃不睡的消息没有任何心疼,他要是对你好,就不会这么狠心了。你不听自家哥哥和叔叔的话,那么在乎一个外人算什么,他洛文家的家业最后也不会让你继承。”
“不,不要再说了。叔叔!”拉尔法红着眼睛瞪着西穆登,抖着嘴唇说:“我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可我不在乎,我就是把他,把他当爸爸。您也该适可而止了,我不希望我讨厌您。”
“讨厌我?你敢讨厌我试试?呵,你倒是说的感人,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是洛文启天害死了你的亲爸爸!你还一口一个父的叫,也不怕哥哥他在地下为你寒心。拉维,别管他,咱们走,他爱吃不吃,不吃饿死。”
拉维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西穆登会编造是洛文启天害死了伯伯的谎言。
拉尔法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拉维,你还愣着干什么,出来,别管他。”说着,西穆登拉着拉维的胳膊硬将他揪出了房间,然后狠狠关上门,并吩咐下人,不许拉尔法从里面出来。
拉尔法被拉维带走后一直没消息,洛文启天几次想询问下拉尔法的近况但最后都忍住了。马上就要回去了,他不想在最后这一两天一时心软坏了这几天的努力。
打开屏幕,上面是追踪器拍到的东西,天河正光着上身躺在一张床上昏睡,他的身边是同样光着上身的北川,北川温柔的看着躺在身边的天河,嘴里叼了根烟,一脸痞笑。洛文启天看了几眼就将屏幕关上了。那天他回来不见天河,原来天河竟是去找了北川,北川居然也跟来了首都星。看到北川给天河上药,还和天河睡在一起,洛文启天说不出的愤怒,恨得想立刻砸了放映机。违抗命令不说,居然还过的这么逍遥,洛文启天气得伤口痛。
天河回来后,他也不问这件事,直接让天河在地下室受刑,严厉吩咐执事一口水也不许给他喝。
两天来,他总是在俊的房外徘徊,好几次想趁俊睡着时进去看看,但一想起俊和他吼的那些话,他就心口痛,然后甩袖子从走廊离开。
这会儿,他准备去地下刑室好好拷问天河和北川是怎么回事。还没从书房出去,就被匆忙赶来的家仆告知:俊突然晕倒,高烧不退。
等洛文启天赶到房间里时,俊满身都插着管,正在床上躺着昏睡,整个人憔悴得连洛文启天都快认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洛文启天焦急的问德拉。德拉医生是他专门配给俊的私人医生,俊从小就由他负责身体健康。
德拉脸色不太好看的对洛文启天说,“回家主大人,少爷的情况不太好。”
“因为营养不良么?”说到这,洛文启天怒了,“我不在这些年,你们是怎么照顾他的,怎么把他照顾成这样!是不是不想干了,和我出来。”洛文启天怕打扰儿子休息,便把德拉叫到了走廊里。
“家主大人,少爷的情况其实早就不太好,他一直不许我向您透露。”德拉说着,将洛文启天往走廊尽头的空房间带领,恭敬的为洛文启天打开了房门。房间里做了好几位首都星的医学专家。
洛文启天的脸色很难看,看这副架势,俊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家主大人,少爷的两个肾都坏掉了。”德拉一脸沉痛的说。
洛文启天脸色惨白,着实被这个消息吓到了,这件事对他来说太突然了。
“肾移植。”洛文启天想也不想的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肾源问题……您也知道,因为前些年发生的那件事,现在已经没有可以使用的肾源了。如果用合成肾,怕撑不了多久就要换新的,少爷的身体经不起总换肾这样折腾。而且需要一段时间来合成肾,随便用别人的肾会有强烈的排斥反应,得且也要等。少爷的情况已经等不了太久了。”德拉知道俊是洛文家的独子,这个问题确实很不好办。因为长久以来基因选择的关系,贵族家庭的基因已经和平民不太一样,平民的肾脏是没资格移植给贵族的,这么看来,俊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少爷的身体不太好,若是身体硬朗一些的人用合成肾也没什么。为了稳妥起见,不建议采用合成脏器。”另一位专家说道。
德拉欲言又止,他很想问洛文启天有没有其他儿子,或者说私生子,按理说洛文启天这样身份的人有一两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很正常的。可他不敢问,虽然是为了救少爷,但问了这种话无异于羞辱洛文启天的人格和洛文家族的英名。
“用我的!”
洛文启天说完这番话,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停尸房也没这么安静。
“不行啊家主大人。”
“不可以。”德拉最了解情况,率先说:“您年轻时受过伤,激光从一个肾脏射过,如果用您的肾脏移植,不行,不行……”德拉坚决的摇头,他绝不同意洛文启天用命去换俊。
“那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儿子死么?还是你们聚在这里就为了告诉我让我接受儿子不久于世的事实?说话!”洛文启天的气势令所有人低头。
“不是,家主大人,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会一定会竭尽全力……”
洛文启天不再理会支支吾吾的德拉,准备去看看俊。临出门之前放下一句话:“马上准备手术的事。就用我的,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不容违抗。
第三十六章
洛文启天遣退护士和下人们,一个人坐在了俊的床前。
俊的手放在被子外,手腕被布绳勒出深深的红痕,磨破皮的地方露出了粉嫩的肉,很浅淡的粉色,只比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的颜色深了一点点。
洛文启天开始后悔,懊悔又心疼的目光从俊白皙的手一直延伸到他惨白的脸上。窗帘没有拉死,遮光并不严实,光线从缝隙间射入,照在床边矮木柜的相框上,相框里放着的照片是五岁的俊和爸爸妈妈的合影。
岁月并没在洛文启天脸上留下什么过分的痕迹,与那时相比,时间真正改变的只是他骨子里的气质,那时他的眼睛里总有温柔,尤其是和家人在一起时,可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时自己的眼神冰冷得可怕,偶尔流露的温柔也是带着强烈压抑的。大概身份和立场的变化真的能从内到外的改变一个人。
看到照片里微笑的女人时,洛文启天有些痛苦的移开了目光。
片刻后,他将俊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说,声音里有些悲哀的味道:“好孩子,其实爸爸也陪不了你多久了,你好起来以后,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么。”
“你不愿意吐露霆儿的消息,爸爸也不会再勉强你。反正他们早晚会找到他……烈是我的兄弟,我受不了看他那样,他何时那么狼狈过,所以才着急了些……你们这些孩子,都不在乎爸爸为你们伤了多少心么……”
“其实爸爸对你并没那么多要求,只要你好好的,就足够了。”
洛文启天用手掌放在俊的额头上,顺着他的头发抚了抚,俊额头的热度还是灼痛了他的手心。
“其实这些年在那边,爸爸真的很想你,有时想得厉害,会想到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洛文启天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将这种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说的话自言自语式的讲出来。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房间渐渐昏暗下来,洛文启天才从俊的房间依依不舍的离开,离开时俊依然高烧昏迷着,洛文启天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
城堡里到处都是仆人和保镖,不管洛文启天走到哪,都有人向他行礼叩安,可他却觉得这偌大的家毫无人气,心里空落落的,心神不安。
心不在焉的顺着旋梯走到了城堡地下室,地下走廊尽头摆放着一具凯撒的半身雕像,不管人类文明发展到什么样的高度,那些真正的英雄始终活在人们的膜拜声和记忆里,不会因岁月的冗长而被遗忘,像宇宙的星星,永远闪亮。洛文启天难得注意到这具半身像,今天竟莫名其妙的将目光停留在了上面。当年那个人是想为他塑像的,可被他拒绝了,也许在那个塑像人心里自己比凯撒更具有英雄意义,洛文启天觉得有些可笑,他竟觉得将自己比喻为暴君尼禄或许更为合适。
塑像的人是天河的妈妈,走到刑室前,洛文启天有些诧异,突然发现自己从一份记忆离奇的跳落进了另一份记忆里,另一份他从来不想去回想的记忆。
执事打开门,他的步伐有些沉重,走进去时,正好看见拜尔廷为已经昏迷的天河注射针剂。
拜尔廷为洛文家做私人医生已经有好几十年了,刚刚也是他提议不可以用合成肾给俊移植。洛文启天还记得天河十岁那次就是拜尔廷为天河求的情,才救下天河一命。
“见过家主大人。”拜尔廷注射完针剂,很从容的对洛文启天问安,然后随口解释说:“他是个很好的仆人,我想您一定不希望他死掉。所以我才来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他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刚刚给他注射了一些钠钾混合液。”
洛文启天这次竟没有生气,也许是俊的事情搞得他身心疲惫,抬抬手,示意自己不会计较,然后就在执事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德拉告诉他俊的肾坏掉时,洛文启天第一反应想到的确实是用自己的肾,并不是忘了天河,而是他觉得天河没资格为俊提供肾源。
吩咐执事弄醒天河,洛文启天让所有人都出去,他有些话想问天河。
看见坐在不远处的洛文启天,天河努力的翻了个身,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的伤被人包扎过了,断骨也已经接好了。
“别这样看我,不是我吩咐人做的。”洛文启天总是喜欢残忍的扑灭天河的梦想。
天河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长长的眼睫,扒着墙面撑起身子,吃力的跪好。
“今天,你也别在我面前装了,你平时是什么样就什么样。”洛文启天觉得天河在他面前一直是一个戴着面具没有将一丝喜怒哀乐表露出来的木偶,可他刚刚明明看见昏迷中的天河在笑,也不知道是笑些什么。也许是昏迷中梦见了那个叫北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些,洛文启天就涌起一股无名火。
见天河一脸费解,洛文启天这才说:“你刚刚在笑什么?”
习惯了在洛文启天面前压抑感情,一时间,天河根本做不来自己该有的表情,淡淡的回答:“也许是没那么疼,所以就笑了。”
洛文启天嗤笑了一声,不相信的说:“是么。”
天河看了洛文启天一眼,然后低下头说:“我梦见了妈妈,她给了我一根烟……”
“妈妈?”这个答案是他没想到的。“你对你妈妈还有什么印象?”
“没有什么了,我只记得妈妈常常微笑。”
天河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很疑惑洛文启天有耐性对他说这些话,而不是直接上来教训他。
“她确实很爱笑……”洛文启天也承认这一点。
“您讨厌她是不是?”说这话时,天河竟是笑着的,好像很久前他就知道这个真相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深深看了一眼天河,洛文启天突然觉得和天河能这样说话也没什么不好的,心里的空虚感竟在这个时候隐隐得到了填充。也许是今天真的累了吧,洛文启天只能这么认为。
“说不好,总之我不了解她。”
听到这句话时,天河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为洛文启天肯这样平心静气回答他的举动感到吃惊。不了解?这个回答更是令他意外。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我总觉得她是个任性的人。”似乎找到了个缺口将那些积压在他心里的往事倒出来,洛文启天自顾自的说:“她喜欢雕塑,在这上面极其有天分,却不屑于与我引荐给她的那些艺术家们交流,她说那些人是裹着金子皮的烂石头,说得好像只有她是块真真正正的金子一样……”
“可她却说自己只是块顽石,是一文不值的花岗岩。”
“她也很会跳舞,却从不参加任何上流社会的舞会,她喜欢变魔术给我一个人看,却对其他人说她不懂魔术……有一年我和她去登山,她说她会准备便当,谁知她准备的竟是几个生鸡蛋,居然对我说我这种贵族王子也该学会吃这种东西。”
“最让我很难忘的是,有一天我看到她和另一个陌生男人亲热的走在一起,走过我身边时,她并没和我说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只鸽子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她说的没错,她就是块顽石,和我认识的那些女人们太不同了。”
天河静静的听着。一直是洛文启天一个人在说话,中间时而也会停下几秒钟,然后回忆完了继续说。
天河没想到洛文启天可以将过去的点点滴滴记得那么清楚,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怪异”也令他吃惊。
“他们没对我说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许她自己把自己变到了另一个世界里,这个世界不适合她那种人。”说着,洛文启天脸上竟隐约有些笑意。他很奇怪自己对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经历的一些事情,要比对和俊的母亲在一起经历的很多事印象还要深,他一直坚信自己深爱的女人只有俊的母亲一个人而已。
“她一直惦记着您,直到最后也是。”天河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目光深邃,“临终时她对我说,她注定无法变成一块裹着金层的鹅卵石……现在,我好像明白了妈妈这句话的意思。谢谢您。”
见洛文启天望着自己,天河有些慌张的将托着下巴的手移开,跪好了。
“那真是有些遗憾。我也不可能剥掉金层变成一块花岗岩。”说完这句话,洛文启天一脸疲惫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您的心情不好?”
似乎沉溺在这刻的“奇怪”的气氛里,天河像往日里那样慢慢洒脱了起来,和洛文启天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拘谨了,好像他们的关系在这会儿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