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吧。”
“您的伤好些了么?”
看着天河澄澈漂亮的眼睛,洛文启天突然恍惚了一下,他看到了天河眼中流淌的感情,满满的全是关切。几秒钟后,他皱紧了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和北川睡在一起,倒是逍遥快活,别忘了我让你去做的事情!”
“奇怪”的气氛被洛文启天突然转变的态度打破,像雾一样朦胧而迅速的散去,一点渣儿都没剩下。
“属下不敢忘记。”天河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又恢复了往日的“正常”,低下头淡淡的说,“那天并不是属下主动去找的他也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事情,既然您说让属下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属下以为有意的接触是必须的。”天河并没将北川想推翻帝制的那股心思说出来,都是没影的事儿,天河觉得不必要为洛文启天徒添烦恼。
“呵,你倒是说得好听。”
洛文启天对他从来不信任,天河对此习以为常的笑了笑。
虽然说天河没资格为俊提供肾源,不过洛文启天也不是一点心思都没动。毕竟俊的两个肾都坏掉了,他的一个肾原先受过伤,似乎没办法都移植给儿子。但是为了儿子的未来和洛文家族的明天,天河是下下人选。可这会儿他竟然动摇了这份心思,下意识的他希望天河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永远是个低贱的仆人,也还是活着好。
也许是还沉浸在刚刚奇怪的感觉中,意识到他想让天河活着时,洛文启天突然不想再留在这里,逃避似的不想再看到天河这个人。
“恕属下多嘴。压抑太过的感情只会伤到彼此,如果可以,属下希望您别再压抑自己,像对拉尔法少将那样对他比较好。”说完,天河视死如归一般的跪直身子,随时准备接受因说这句话而可能遭受的鞭打的洗礼。那天在刑室和医疗舱外,他亲眼见证了洛文启天表达给两个儿子的不太一样的爱,显然是拉尔法更幸福一些。天河希望俊也可以和拉尔法一样幸福,弟弟幸福了,爸爸自然也就幸福了。
洛文启天站起来,俯视着天河,冷冷的问:“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给我讲道理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处死你。”
“属下知道。”轻扬起嘴角,天河跪得越发笔直,好像他是一位随时准备剖腹殉国的年轻而英俊的军官。“也许您有什么苦衷,但属下真的希望您和少爷都能开心一些。”
这句话实实在在戳到了洛文启天的痛处,他和儿子这些年确实一点也不开心,虽然身边有拉尔法,但心里总还是缺了一块。
拜尔廷进来时,天河还保持着那幅视死如归的架势跪着。
“孩子,司令大人已经走远了,你可以放松下来了。”拜尔廷就是尤文的爸爸,他很喜欢儿子的这个朋友。
见执事们并没进来,天河知道洛文启天有意饶他一晚上。洛文启天出奇的举动让他感到诧异,天河开始为洛文启天不寻常的举动担忧。没道理一个人会突然改变心念,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谢您,可是我实在没力气换姿势了。”天河苦笑着对拜尔廷说,“等恢复了力气,我会试着换个舒服一些的姿势的。”
身为医生拜尔廷可以一眼看穿天河正在用力克制着疼痛,有些无奈的说:“用不用我给你注射一些镇痛剂?”
“感谢您的好意,算了,还是不用了,这样我会时刻清醒,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再进来。”优雅的笑容绽放在苍白的嘴唇上,别有一番特别的味道,天河笑着说:“在清醒中承受疼痛,要比在美梦里突然被打醒幸运一些……对了,可以给我一根烟么?”
“咳咳咳……”吸着烟,天河咳得脸都红了,可他仍然享受似的吐着烟雾,好像这是他这辈子能抽的最后一根烟。
“尤文最近好么?”拜尔廷很挂念一个人在外的儿子,虽然尤文已经完全不用他担心,但身为父亲,是不可能不挂心儿子的。
“嗯,您放心,他很好,大概过些日子他就会回来看您。”
“嗯,那就好。”
“您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我总觉得家主大人今天的表现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家主大人的身体好些了么?”天河知道拜尔廷是洛文启天众多私人医生中的一位,所以有些事情一定知道的比他多得多。
见拜尔廷面露难色,天河将烟夹在手里,笑道:“您可以对我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帮大人分担一些。”
拜尔廷本来也为洛文启天要为俊捐肾的事情头疼,他相信天河的为人,便将刑房的门关上,把俊的事情小声告诉了天河。
天河一脸吃惊的听着,在听到洛文启天要给俊捐肾的消息时,香烟已经烧了很多,他夹着烟,烟头烧上手指他还没察觉,最后闻到焦味时,他才颤着手指将香烟捅到地上捻灭。
“我的身体还不错。”天河对拜尔廷说,“您看我被打成这样,还可以抽烟,还能笑,当然,还可以站起来,身体是不是很好?”说着,天河在拜尔廷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咬牙站了起来。
随后,他附在拜尔廷耳边说了一些话,拜尔廷的眼睛越睁越大。天河说完,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这……”
“这是唯一的办法,请您答应我,按照我说的去做。此事关乎洛文家族和家主大人的名誉,我相信您会永远保守秘密的。”
见天河笑得灿烂,拜尔廷感到口干舌燥。他实在难以想象天河竟是这种身份,这些年天河遭受的是什么样子的待遇他是知道的。
“请按照我说的那样做,司令大人是不会发现的。您一定也不希望司令大人为少爷牺牲对不对。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请您答应我。”
见拜尔廷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天河笑得很洒脱,“其实尤文早就说我没几年好活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对我来说,活一天就赚一天。能为他们做这件事,我觉得我这辈子是真的赚到了。”
说完,天河冲拜尔廷做了个V字手势,告诉他自己的两个肾一定都要给俊。然后才吃力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烟头,有些沮丧地嘀咕道:“已经剩这么短了……看来没办法再抽了。”
第三十七章:点烟
手术后,洛文启天顾不上等俊醒过来,在家只休息了两天,就启程准备回纳美克星,那边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
回去之前,他又去了一趟鹰取之城。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活着回来,所以洛文启天想在临走前再去看看鹰取烈。鹰取烈已经醒了而且身体好转了很多。当然,关于鹰取霆的搜索工作也更全面的展开了,提起鹰取霆,鹰取烈气得连话都不想说。
拉尔法不在身边,跟着洛文启天的人自然就变成了天河。
两天前的手术对他而言简直像是一场噩梦,因为修复性麻药是定量量取给洛文启天的,所以他只能用普通的催眠剂止痛,效果极其不理想。那场手术几乎实在没用麻药的情况下做完的,天河被人从手术台上松绑时,人已经痛得几乎脱力了。
那天是拜尔廷主刀,他接纳了天河的建议和请求,因为来不及马上找到合适的人工肾,所以只暂时将天河的一个肾移植给了俊,另一个肾的移植手术只能等找到合适的肾源后再进行。同时,他也在洛文启天背部相应的位置切了一刀,并按照天河的计划给洛文启天注射了一种特别的药剂,那种药剂只让人觉得疲劳但无损健康。觉出疲劳洛文启天才不会怀疑有人替他移植了肾脏。
只不过这会儿真正疲劳的人是完完全全少了一个肾的天河,两天来,他一直跪在洛文启天的房间里,伺候“术后”的洛文启天。两天时间,他几乎一直是跪着的,只有在洛文启天睡着后他才敢靠着桌子腿小憩一会儿,为了防止洛文启天以后教训他时发现真相,他特别要求拜尔廷在他背部其他地方开刀避开肾脏直对的位置。因为刀口开在了更往上的位置,所以他复原的速度就变得更慢了,而且复原效果并不理想。术后拜尔廷告诉他,大概一个月后人工肾就可以合成好,到时会按照他的愿望马上做第二场手术。
站在走廊里,天河看到了从房间里跪着出来的倾城。
倾城的头上缠着厚重的绷带,脸色憔悴得吓人,神情淡漠的从房间出来后他扶着墙面,试了很久终于才站起来。
天河走过去,站在倾城身边,什么都没说,也没扶他,因为天河知道,他们这种人内心深处是讨厌别人对他们同情的。
倾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洛文启天和鹰取烈在房中说话,他按照命令先退了出来。等洛文启天离开后,他还要进去继续跪着伺候鹰取烈,虽然鹰取烈醒了过来,但精神和健康都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天河和倾城并肩站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或许我可以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天河一眼就看到了倾城裤子膝盖处有血迹。受伤的原因可以想到,大概是跪在了碎玻璃这种锋利物上,这种伤,天河也习以为常。
“不必了。”倾城面无表情的拒绝。
天河扬起眉毛笑了笑,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你的手指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倾城不知道身边的天河在找什么,只是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抖得像帕金森的患者。
其实天河的身体比拜尔廷看到的虚弱得多,只不过天河偷偷的注射了米卡西拉汀这种药物,一种能加强机体兴奋,使疲劳感暂时消失的神经性药物,这种药物的副反应很大。因为要时时刻刻伺候洛文启天,所以天河不得不偷偷的注射这种很伤害身体的药物,饮鸩止渴。
“没什么。要不要抽一根烟?”天河终于从口袋摸出了想要的那盒烟,低头叼出了一根,拿着烟盒优雅而礼貌的送到了倾城面前。
倾城看着烟盒里那些整齐排列的香烟尾巴们,无动于衷。好半天,他才低下头,叼出了一根。
“有机会得和我说说MTM的事情……就是上次咱俩一起杀死了的那些MTM,今后咱们大概会成为一同对抗MTM的战友。”天河让烟盒从手指上溜进口袋,在衣服里口袋里摸索着打火机。
“合作愉快。”
说完这句话,倾城见天河拿出了打火机,便低头用手指夹着嘴里的香烟凑了过去,等待天河点烟。两个香烟嘴“亲吻”在一起,他们的头也自然而然的靠在了一起。
火星蹦出来,却没有火。天河甩了几下,仍然没成功。打火机没气了。
“真是……抱歉,你那里有火么?”天河用三根手指抓住烟身,取下了嘴里的烟,一脸无奈的看着同意无奈的倾城。
“抱歉,我也没有。”倾城同样用三根手指取下了烟。
“那就算了。”天河将烟随意的扔进口袋,他后背的伤口很痛,所以只能借靠着墙壁短暂地休息片刻,望着走廊尽头的空虚,天河一脸随意的说:“你的手指很漂亮。”
倾城站得笔直,坚毅英俊的脸映在薄薄的光线中。两个人高雅的英俊之姿如出一辙。
“谢谢……你的也不差。”
“嗯,谢谢……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在天河的打趣中,倾城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洛文启天和鹰取烈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
倾城和天河极有默契的不再理会彼此,沉默恭敬的走在自己“主人”的身后,像忠诚的影子般紧紧跟随。
白虎舰在空间站里停靠着,为它的主人时刻准备着。洛文启天刚下专车,还没上飞船就看到一辆黑色的燃气飞车横冲直撞的突破重围开了过来。
严阵以待的军人准备好手里的枪瞄准了那辆黑色的汽车,一有危险就会马上开火。谁知道车门打开后拉尔法从里面走了下来。越过人海,拉尔法看到了一脸惊讶的洛文启天。
洛文启天命令手下收起武器,诧异的看着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跑过来的拉尔法,垂在体侧的手掌不引人注意的轻颤着。
拉尔法最终停在了距洛文启天五米远外的地方,静静的站着,微风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洛文启天清晰的看到了拉尔法布满血丝的眼睛,拉尔法眼睛红得令他心疼。天河跟在洛文启天身后,惊讶于拉尔法狼狈的模样,拉尔法没穿少校制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衬衣被类似皮带或是鞭子样的东西抽得都是口子,灰色的西裤上沾着泥土和新鲜的血迹,拉尔法白皙的脸失去血色后憔悴得吓人。
屈膝跪下,拉尔法一脸敬慕的望着洛文启天,压抑着激动的情绪,不安的问:“您这就要回去了么?”
洛文启天知道拉尔法跟来的意思,毫不犹豫的转身往飞船的方向走。
“司令大人——”拉尔法高声喊了一句,痛苦的说:“属下错了,请您带上我,请让我跟您一起走。属下愿意为那天的错误赎罪,您总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惹您生气而赎罪啊司令大人。”
洛文启天在拉尔法沉痛的哀求中停下了脚步。
“不管是什么代价都可以,属下只想和您在一起。求您原谅我——再给我一次几次机会好不好?”
“拉尔法,放肆。”拉维从后面跑了过来,对跪在地上的拉尔法愤怒的说道:“别再说了,别再耽误司令大人的时间,和我回去!我不许你这么任性。”
拉维听到拉尔法从房间跳出去的消息后,立刻从公司回家然后开上他的全自动飞车往这边赶,他知道拉尔法肯定是听说了洛文启天马上要回去的消息才不顾一切从房间的窗户跳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弟弟一定不死心的要跟着洛文启天。车子里还坐着西穆登,西穆登没有下车,他不想拉下脸对洛文启天陪笑,他比洛文启天还要大几岁,他可不想向比自己小的人问安。
“对不起司令大人,请您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几天他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反思,今天突然从窗户跳了出去,是我们看守不当,都是我这个哥哥没有做好。今后我会严加管教,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我向您道歉,请您赶快登船吧,别耽误了您的正事。”拉维冲洛文启天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转过身训斥拉尔法道:“从四楼跳下去你想死么?别再胡闹了,和我回家!”说着,拉维揪着拉尔法的衣领将他往回拖。
拉尔法不甘心的看着洛文启天的背影,红着眼眶说:“司令大人,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您啊父。”
洛文启天攥着拳头,痛苦的闭上眼睛,抬步往飞船的方向走,在拉尔法的哀求声中闪身消失在了飞船入口处。
拉尔法跪在地上,看着飞船升空而去,失魂落魄的被拉维推进了车里,车门还没关上,西穆登就甩给拉尔法一个耳光。
“混账东西!你还学会了跳窗户,能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你跪在那苦苦哀求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会让人在背后笑话,笑话我们西斯家,你真是把西斯家的脸都丢尽了!”西穆登边说边用拳头擂打拉尔法出气,“你忘了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么?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认贼作父,你知不知道……”
“不要说了,住口!”拉尔法扬起苍白的脸,嘴角挂着被掴打出血丝,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抖着嘴唇对西穆登说:“没有证据我才不信你说的,我不相信,不相信父是害死爸爸的人,我不信。如果他害死的爸爸,他就不会对我这么好了,不会。”
“他对你好么,你清醒一点,他对你好么?”西穆登揪着拉尔法的衣领,像跋扈的刺猬一样须发皆立,将拉尔法的身子重重推倒在车门上,然后西穆登点着头说:“你不是要证据么,回家我就给你看。看看是不是他害死了你爸爸,害得咱们西斯家日渐没落!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