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法心里这么想着,可手臂不争气的颤抖着,连同身子一起颤动,他无法控制,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山谷的吊桥中央,不住的打颤。也许是发烧了,也许真的是熬不住了,身下不断传来剧痛,他预感自己马上要晕厥过去。更糟糕的是,为了责罚刚刚的错误,选择跪在了被司令摔碎的茶杯碎片上。裤子被扯了下来,碎片直接与皮肉接触,极快的没入里面,一点情面都不留。鲜血慢慢流出,膝盖叩地处不刻就溢开一滩鲜红。
拉尔法低下头,抽动嘴角,凉气吸入口腔,似乎这样可以短暂的缓解一下眼下难熬的痛苦。
可不远处的洛文启天却被拉尔法的举动气得够呛。拉尔法弯着的膝盖浸泡在鲜血中显得白花花的,那些血顺着清冷颤动的目光逆流而上,似乎全部倒进了洛文启天愤怒的眼睛里……
随着那里的血越来越多,洛文启天的愤怒变成了显而可见的心疼。
看来是还不够疼。所以才不停的虐待自己!真是太不像话了……
洛文启天的身子重重落在控制椅里,椅子腿下的滚轮被身子栽入的巨大力道触动,擦着地面滑出一米远,砰地一声撞在墙壁上。洛文启天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冲……
拉尔法惊讶的瞪大了疲倦的双眼,一丝不漏的捕捉到了洛文启天这一系列失态的举动。
然后洛文启天并没有从座椅上摔下来,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控制椅的扶手,前倾的身子停在半空。
“司令大人?”耳畔是拉尔法关切的声音。
洛文启天的目光落入拉尔法宝蓝色的眼瞳里,里面的潋滟澄清和敬慕之情一览无余。
拉尔法功夫过硬,不管是站着还是跪着,都足够在那一瞬间从三米外飞速冲过来保护他。拉尔法的能力足够成为他身边的军人,这点洛文启天深信不疑。只不过……
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延伸到拉尔法白纸似的膝盖下。
拉尔法见洛文启天直直看着自己,赶紧松开匆忙中扶住洛文启天双臂的手,忏悔似的低下了头。
“跪好!”洛文启天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量子棍,打开开关。一道刺眼的光在拉尔法瞳孔中绽放。
听话的撅起来,拉尔法双手撑地,手背的经脉在压力下凸显出来。
“不是舍不得脱裤子么?”洛文启天一脚将拉尔法的军裤连同腰带踹了过来,腰带扣打在拉尔法身上,一阵钝痛。
“不是舍不得解开腰带么?不是不想让我看见那里的伤么?现在怎么这么听话的撅在这里?不许低头,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希望和骄傲难道是长在地上的?”洛文启天一边训斥拉尔法,一边扬起手里的能量棍,重重抽打在拉尔法被干涸的血迹画花的屁股上。
痛得下意识抬头,能量棍带着令人震撼的电力和高温,烧灼着破裂的皮肉,撕拉撕拉的声音似乎在说——死啦死啦,痛得就要死啦。也许是最近真的没休息好,也许是发了高烧体能下降,竟然有些受不住了。恐怕还是真的让司令生气了,所以下起手来比那些刑堂的执事还重。
脑袋不受控制的发沉,他想用头顶住地板,借以忍受难熬的痛楚。可是不能低头,司令大人不喜欢他低头,所以要抬起头。拉尔法挺起脖子,在激烈的疼痛中搅动手指,抠着地板。
暗自用膝盖捻地,希望玻璃片能往皮肉深处进入再进入,总之,一定要有另外一股疼痛来抗衡能量棍来的痛楚,要不会忍不住的。
嘭嘭嘭——
接连三下继续压在同一处,皮肉变得紫黑,不刻就开始碳化。
“还敢隐瞒么?居然学会隐瞒了?”洛文启天边训斥边打,“知不知道疼?啊,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见拉尔法不回答自己,洛文启天手指一动能量棍开到三档,最大的电力和温度足以烧焦与之接触的那片皮肉。高高抡起的能量棍直接抽在拉尔法腿根的伤口上。瞬间袭来的电压和高温似乎劈裂了软嫩的肉,暗红的血从伤口流出,皮肉变得焦黑,丝丝缕缕冒着白烟……
拉尔法几乎是尖叫着蹦出一句呻吟:“啊!”
汗涔涔的脖颈青筋暴起,手指痉挛似的抠着地板,身体在抽搐中逐渐僵直,胸膛的起伏一浪高过一浪。
洛文启天关了手里的能量棍。将沾着黑血的棍子甩在桌子上,在拉尔法身边慢慢蹲下。
宽大的手掌轻抚在背脊,带来光明的,仁慈的温柔。
拉尔法修长的睫毛下蓄满眼里。泪水在颤抖中落下。
“好孩子,还起得来么?”洛文启天半抱住拉尔法的肩,似乎是想扶他起来。
“谢谢司令大人。”拉尔法哆嗦着嘴唇说,脸上一片晶莹混在一起,俨然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泪哪些是汗了。
“哭了?”洛文启天听得出拉尔法声音中蕴育着的哽咽。揉了揉拉尔法的头,洛文启天笑问:“这回终于知道疼了?”
拉尔法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执行任务似的仰起脸,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全部贴在脸颊上。
“有这么疼?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洛文天启眼前浮现出拉尔法年幼时可爱的脸,那次,教训了之后这孩子就一直哭,哭得两个眼睛红肿得像个没熟透的番茄。想起以前的事,洛文启天的下颚有些缓和,记忆里拉尔法可爱漂亮的脸和另一张稚气未脱的同样漂亮的小脸重合——那是俊的脸。
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看来俊真的是折返回去救人了。
洛文启天映在回忆里的笑容有些复杂,僵硬中透着无奈。
“对不起,司令大人。”拉尔法没想到自己会哭,羞愧的赶紧抹去脸上挂着的晶莹液体。不住道歉。
“还想跪着?”洛文启天担心拉尔法膝盖处的伤,见他还不起来,责备似的反问。
抓着手边的军裤,绷直膝盖,拉尔法咬着牙站了起来,可刚一直起身子,碎玻璃就在突如其来的力道下断成几截,卡住他的髌骨。灰白的脸顿时没去所有血色,喉咙抽成一个团儿,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拉尔法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地上,没想到却倒在了洛文启天怀里。
洛文启天只看了一眼拉尔法汩汩冒着鲜血的膝盖就知道他现在根本无法直起身子走路。横抱起倒在怀里的孩子,洛文启天劝导似的谆谆善诱:“做错了事知道忏悔是好事,接受惩罚也是应该的,但是这种惩罚绝对不是自我虐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刻意隐瞒自己的长官和教父都是不对的。”
拉尔法没想到洛文启天会抱起他,干涸破裂的嘴唇机械性的抽搐着。这样抱他,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自打长大后进了军校,教父再也没有这样对待过自己。
“对不起,司令大人,是属下错了。”拉尔法睫毛低垂,遮住眼睛里闪烁的激动光芒。
洛文启天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所不满。
“属下不该隐瞒您,隐瞒教父……父,我知错了!”
‘父’这个称呼已经十几年没有喊过了,这个代替教父的字眼对他来说已经很是模糊。父亲在他小时就去世了,大他很多岁的哥哥继承了西斯家族。他再也没机会喊‘father’这种字眼。其实他很想喊洛文启天一声父亲,不过他知道这只是奢望。好在教子可以喊自己的教父一声“父”,可以借着这个契机弥补心里的缺失。
拉尔法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也许这个称呼会让司令大人觉得他僭越了。
洛文启天浓密的眉毛上挑,心里很满意拉尔法对他的称呼。其实他等这个称呼等很久了,可惜自打拉尔法来到他身边后一直是司令大人前司令大人后的,好像当年的那些情分这个孩子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很疼?”
拉尔法见洛文启天没怪罪他的僭越,如同湛蓝天幕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泽。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打疼了?”洛文启天抱着他走进司令室旁边的休息间,边走边问。
“不,并不是您打疼了,而是……”
“上次我让你去找昆德给你看伤,为什么不去?想硬挨着逞英雄?”洛文启天瞥了拉尔法一眼,恼怒中同时流露着藏不住的宠爱和心疼。
拉尔法咧着嘴笑了笑,眼睛眨了眨,眼前的一切真像是梦。“对不起。”他在心里反思,大概正是因为没顾上去医治手臂的伤所以才会发烧,如果不发烧或许就不会被追杀者伤到,也就不会丢他做为司令身边的军人的脸。
“您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拉尔法担心一个人重量会让洛文启天手臂酸痛。毕竟洛文启天很久没这样抱过谁了,突然这样,手臂怕是吃不消。
“膝盖不疼了?还嫌疼得不够,是不是还没疼够,还想再挨一顿打?”
“不是。”
“那就老实待着。嗯?绷着身子,不嫌疼?靠在我身上,别硬撑着。”
拉尔法不敢置信似的看了一眼面色威严的洛文启天,余光被洛文启天胸口无数徽章的光芒刺痛。真的可以把湿漉漉的头靠在这些荣誉与权力上面,不会玷污那里耀眼的光芒么?
“这么不听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都是什么毛病。离开太久连我的规矩都不知道了?”洛文启天沉声训斥,真是离开了太久,都忘了他的规矩。惩罚愿意绝对服从,疼爱就服从不了?对要服从的内容居然也懂得了挑三拣四?这都是什么臭毛病!看来真得好好规矩规矩了。洛文启天在心里想着。
然而洛文启天的怒火并没让拉尔法胆战心惊,他似乎还沉浸在突然来临的惊喜里,无法确信。片刻后,他试探性的靠在洛文启天的肩膀伤,以极其虔诚而恭敬的声音说:“如此,属下失敬了。”
让拉尔法趴在床上后,洛文启天走到厅里,打开传话筒吩咐他的私人医生昆德过来。
拉尔法想快些穿上裤子,趁着洛文启天在外间打电话时一个劲儿的和疼痛作斗争,试图翻身穿裤子。
洛文启天走回里间的卧室时正好看到拉尔法无比痛苦的穿着裤子。
“拉尔法!”洛文启天瞪了一眼挣扎中的拉尔法,急声阻断他手中的动作,随后抓起被单手腕一抖,白色的丝绸被子轻飘飘的盖在他的身下,将他想遮住的地方挡了个严实。“这样就行了。等医生来。”命令的口气不容置喙。
见拉尔法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一边的裤子,洛文启天半劝导半命令似的对他说:“有病不避医生。必须让他给你看看下面的那些伤,不许穿裤子!”想起拉尔法不计后果的用皮带勒着伤口和那样敏感的地方洛文启天就又气愤又心疼。
“是。”拉尔法不再抗争,司令不让穿就不能穿。见洛文启天转身要走,拉尔法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说:“父,十一点半您是不是有个会议?”那是个重要的会议,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司令的正经事。
洛文启天看了眼表,低沉的声音很有磁性:“我知道。你好好歇着。”
即使趴着,拉尔法也没忘了颔首鞠躬,以军礼送洛文启天离开这间屋子。见房门关上,拉尔法有些沮丧——这次大概没办法跟在司令身边在开会时给他端茶倒水了。如果自己再强大一点就不会害怕疼痛,就不会表现出难以忍受的神态了。
——人之所以坚强,在于不畏惧最黑暗的绝望和最煎熬的痛楚。强大的精神可以凌驾于肉体的痛楚和欢愉之上,一个强大的人能使荆棘血路绽开迷人的玫瑰。
想起洛文启天立下的校训,拉尔法懊悔的攥紧拳头,并在心里告诫自己,他还需要很多很多的努力,要走路还很长很长。
走出房间后,洛文启天并没收到儿子求见的消息,而是收到了儿子最终回到实验室救人的消息。洛文启天隐忍着怒意喘了几口气,手指在恼怒中渐渐蜷曲,迈步向会议室走去。
第十五章:包袱
会议开了很久,洛文启天一直端坐在总司令的位置上难免有些腰酸背痛。手边的那杯红茶虽然也可以品出泡茶的人的用心,可习惯了拉尔发的手艺,这杯茶就显得不合口了。
也不知道那孩子伤得重不重,还疼不疼,打在腿根的那下确实狠了一些,虽然目的是为了烧去伤口处发炎溃烂的皮肉防止进一步感染,可也许真的打疼了孩子,虽然着急孩子不爱惜身体但凡事也不能急于求成。
洛文启天没怎么听进去财务部长的报告,脑子里想的都是拉尔发哭鼻子的模样。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洛文启天在心里淡淡嗔怪,实际上却对这样偶尔孩子气的拉尔发疼爱得不得了。
也许该给孩子放个假,让他好好休息一次,自打来到纳美克好像就没给他放过假。转动着手里的红茶杯,洛文启天决定给拉尔发一段时间让他好好休息散心,工作是工作,休息是休息,可不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工作狂,像他这样,现在再后悔没年轻过可就晚了。
财务部长边念汇报边偷偷观察洛文启天的神情变化,唯恐哪里做的不够好惹怒这位高权重的司令大人。
“用于军队发展的资金……”说着,财务部长鼻尖沁出汗珠,他看见洛文启天的眉头皱了皱,声音不禁跟着一哆嗦。
哗的一声轻响,会议室的电子门从外面打开了,众人的目光短暂的被房门打开的声音吸引过去,随后又各自回过神,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手指游走在键盘上的节奏感重新回归。拉尔发是洛文启天身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得到洛文启天许可可以随时进出会议室的低级军官。所以他的突然进入,并没引起大家太多的意外和注意。
一杯温度可口的红茶氤氲着茶香被拉尔发放到洛文启天手边,娴熟而恭敬的换下了原来那杯洛文启天没怎么动过的红茶。紧扣的袖口处探出一截绷带,看样子手臂的伤已经处理过了。
不过拉尔发再怎么故作轻松的表现出一副那些的伤完全没有大碍的样子,洛文启天都能看出他动作中的不协调和走路姿势的僵硬。
还是这么不听话!膝盖不疼了?腿不疼了?是不是只有身子真垮了以后才知道健康的重要性?怎么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呢!洛文启天瞥了一眼拉尔发,面子上没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可心里却压着火,手指逐渐用力。
洛文启天紧拧的眉头把财务部长吓得腿软。“财政赤……”话还没说完,财务部长就看见了洛文启天渐渐露起青筋的手——洛文启天紧紧攥着杯柄,看样子是想把杯子捏碎,赭石色的茶水在颤抖的白色瓷杯中沸腾。
见财务部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洛文启天质问性的瞪了他一眼。“听说最近有人贪污总部下拨的资金。所以……你想怎么给我解释出现赤字的原因?”说罢,洛文启天端起红茶,优雅的喝了一口。果然还是这个孩子的手艺最好。
谁料,听了洛文启天的问话,财务部长脸色由白变灰。难道自己贪污总部资金的事情真的已经败露了?财务部长不愿意相信,可洛文启天愠怒的态度、质问性的话语又让他无法不相信。
报告同淋漓的汗水一道从指尖滑下,财务部长扶着桌子滑跪在地上。“那些资金……请,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请司令大人再……”
洛文启天来到纳美克星系后,调整了星系的权力结构,靠强硬的手腕逐渐剜去了不少侵蚀帝国的庞大毒瘤,纳美克的上层风气一时得以重振。值得一提的是,他定下的处罚手段极其严酷,想想就让人背脊生寒。
财务部长突如其来的失态表现让大家吃了一惊,却只换来了洛文启天一声冷笑,看到财务部长这种反应,洛文启天顿时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