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二世人不热血枉少年 下——赖尔

此情此景，将窗外那些玩家吓得面如土色。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落入了这群魔头的手里，他们的下场很可能跟那倒霉的凳子一样，给踩到死。想到这里，先前那名剑客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一步。

弈天怒望了望窗外的形势，看着几百颗脑袋乌央乌央地，将他家的花园都给挤满了。他看得心烦，直接向系统大神递交指令，要求修复房屋。没一会儿工夫，那被猴子砸破的窗口、还有那两把凳子都恢复了原样。剑苍穹也扯了凳子坐回桌边。五人完全无视外面数百人的包围，以及“你们这群恶棍，有本事给我出来！”、“歪魔邪道，人人得而诛之！”之类的的呐喊，自顾自地开起了小会——

发泄过后的猴子显得冷静了一些，他一拳捶在桌，愤愤道：“我就不信还没个‘理’字了！咱们也去发帖，把事实真相写出来！”

雷云冷冷道：“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怎么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最后一句猴子几乎是咆哮了。

颜小渊道：“有些人并不在乎事实真相，只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没看很多谣言大传特传闹得满城风雨，但等到真相浮出水面，辟谣的却没几个吗？”

“那怎么办，”剑苍穹傻了眼，“这就没有公道好讲了？”

提到“公道”两个字，大伙儿都郁闷了：事已至此，要去哪里讨公道？当时煌焱杀魑魅魍魉，是在僻巷之中。除了他、教育精英团和苦主魑魅魍魉，没有一个外人看见。现在煌焱贼喊捉贼、倒打一耙，抢占了先机制造了舆论压力，直接将黑白颠倒了说。而心灰意冷的魑魅魍魉彻底离开游戏，不再过问江湖事。所以根本没有人能为他们几个做证明。

就在此时，众人只听消息声“叮叮”直响，低头一看，是射日、朔月、上善若水三个人前来指责他们不讲道义、竟然使用卑鄙手段删他们帮主。

“我看错你了！”朔月的这句话，也代表了三人共同的心声。

弈天怒看了消息，咧嘴苦笑，不说话。猴子气得捏拳头，雷云阴着脸，剑苍穹直接回信跟朔月叫板：“我还看错你了呢！老子当初背着你满襄阳跑，你以为不累啊！现在三言两语就信我杀人灭口了，你瞎眼了你！”

这消息剑苍穹是一边回，一边吼出口的。听他这一说，颜小渊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别说了。也不怪他们，虽然上次那一仗大家相处得不错，交上了朋友，但是怎么也比不上他们帮派里的兄弟啊。我想他们昨晚忽然退兵，就是任逍遥召集他们回去，向他们宣布这个事情了。”

弈天怒长叹一声：“难怪昨晚那贴顶得那么快，‘幽冥鬼府’一千名帮众，每个人回一贴就足以让那贴子来个人工置顶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他们都知道这次的状况，真正可以用“百口莫辩”来形容。

屋外骂架骂得是如火如荼，屋内的气氛却是冷冷清清。每个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可偏偏没法论个是非曲直。当外面骂到“躲在屋子里算什么本事！缩头乌龟！”的时候，猴子忍无可忍，拍桌站起：“妈的！跟他们拼了！”

“拼？拿什么拼？”颜小渊道，“外面至少四、五百人，你靠什么跟人拼？只是白白陪上一条性命。好，你不介意，死就死了。可你以为他们在复活点没有埋伏？他们要的是轮白你！再退一步，就算你冲出了复活点，现在我们几个，不管走到哪里，都将被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围攻。咱们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有这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安全个屁，轮白了也好过在这里当乌龟！”猴子愤然反驳。颜小渊刚要劝导，只听向来跟猴子吵嘴吵得欢的剑苍穹，竟然举起手，赞同了猴子的观点：

“附议。”

“＋1。”雷云冷冷道。

“我顶。”弈天怒苦笑着插口。

他们四个是来玩游戏的，是来走江湖的，不是来坐牢的。如果为了安全就困在屋子里不动弹，那和坐牢有什么分别？

见他们心意已决，颜小渊也不再多言。五个人大义凌然地直起身，弈天怒和雷云各占一处窗口，打算做炮台，定点远攻。猴子只有一把匕首，急得直骂娘。剑苍穹也急，他那“落花十二式”是得近身攻击的，不出去没法打啊。

就在五人准备能战多久是多久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人头攒动的地方，挤挤嚷嚷，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一个全身新手装的青年，好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走向小宅。

“我靠，这菜鸟跟他们是一伙的！杀！”立马有正义人士打算斩妖除魔，结果这一刀还没劈下去呢，硬生生地给定在了半空中——这菜鸟不满10级，有系统的新手防PK保护。

仗着系统大神的庇佑，青年穿过人群，不慌不忙地走到屋子门口，敲了敲门。

弈天怒从窗口一看，见了青年，他愣了一下，忽然乐了：“是魑魅魍魉！”

弈天怒忙打开房门，魑魅魍魉迅速闪进了屋，又把门关上了。见了他，大伙儿都笑了。这家伙现在一身土里土气的师门新手服，幸亏爹妈生得好，一张挺俊的脸，配什么衣服都还有模有样。

猴子笑着一拳捶向他的肩膀，问：“你小子不是说不玩了吗？”

魑魅魍魉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本来是不想再管这些是是非非了，可今天听说你们被指控‘谋杀’，总不能看着哥几个背黑锅啊。”

他这一说，大伙儿都有些感动，弈天怒说了句“谢谢”，魑魅魍魉一挥手，道：“谁谢谁啊！你们不也是因为救我，才沾上这么个麻烦？”

这么算起来，的确是说不清谁谢谁的。弈天怒笑着端了张凳子，请魑魅魍魉坐下。当年的帮派老大、现在的一级小刺客，坐在桌边感慨：“没想到逍遥他……他拿着我的论坛账号ＩＤ，回了那帖子。我拿他当兄弟，密码什么的他都知道，我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干。”

弈天怒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一拍，魑魅魍魉的眼眶又有些红了。他扭过头，抹了一把脸，随即转身猛拍桌子，道：“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出去跟大家说明白！”

说着，魑魅魍魉就要往外走。雷云忽道：“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

这话把魑魅魍魉问懵了：“为什么不信？我是当事人啊。”

颜小渊和雷云的思路一致，此时无奈笑道：“你又如何证明你是当事人呢？”

魑魅魍魉奇了：“我的人就是证明啊！”

颜小渊有点哭笑不得：“又有几个人见过你魑魅魍魉的脸呢？平时你逮着面罩，别人没见过你的模样，认你是认装备、认武器、认等级。现在这些你都没有了，你怎么能向世人证明你是魑魅魍魉呢？”

“……”魑魅魍魉被击沉了。平时他最爱戴那个牛头马面的面罩，在游戏里的时候几乎不离身。就连教育精英团的五个人，如果不是当日两帮开会时，雷云他们曾经以“他喝茶掀不掀面罩”这个问题打赌、颜小渊又趁机教育了一番口罩的卫生问题、最后囧得魑魅魍魉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大家还真没见过他长啥样。

沉默了半晌，魑魅魍魉提议道：“那我再做个牛头马面的面罩……”

“你能做，别人就不能做？”雷云截过话头。

颜小渊也点头道：“我看任逍遥早就准备好了。如果你戴了面罩出现，必定会有几十个跟你一模一样打扮的人自称是魑魅魍魉。”

听他二人这一解释，魑魅魍魉登时崩溃了。他颓然地坐回了凳子，说不出话了：这什么世道，连当事人都不可信了！

剑苍穹幸灾乐祸地道：“让你没事戴面罩装酷！遭报应了吧？”

“所以说，莫装逼，装逼遭雷劈啊。”猴子结案陈词。

魑魅魍魉被他们气乐了，一掌拍在桌上：“那你们看怎么招吧。反正我现在就是一级菜鸟，没钱没等级，连脸都不算数了。”

“那倒不至于，”颜小渊笑道，“你不还有盒子吗？”

剑苍穹暧昧地“哦～～～”了一声，魑魅魍魉捶了他一拳，一边回身望向颜小渊：“你是说，让盒子她为我证明？”

“不，”颜小渊沉声道，“她一个人的证词不能解决问题，我需要的是整个‘凡尘’。”

魑魅魍魉愣了愣，道：“好大的口气。难道你想利用‘凡尘’来对付任逍遥和幽冥鬼府的人？这可不行，一来那些都是我的兄弟；二来，我不想盒子卷入这麻烦。”——身为帮主，魑魅魍魉当然知道其中不易。帮派若有大规模斗争，损失的都是普通帮众。就算为自己人战斗，这些帮众都会掂量掂量值不值得，更何况是为一个外人？他不想让盒子难做。

颜小渊明白他的想法，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想让他们打架。”

“那要怎么办？”大伙儿都好奇了。

颜小渊淡淡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嘁——”众人一起嘘他。

第十一章：莫哥威武！

山人妙计的第一招，就是等。

屋外四、五百号正义玩家，叫骂不断，天南地北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讨伐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面对这些丧心病狂的歪魔邪道，大侠们很乐意以粗口表达自己的愤慨之意，并表达要将这些大奸大恶之徒碎尸万段、逐出江湖的正义之心！

——听听，这是多么的义正言辞，多么的慷慨激昂！看这架势，这群正义代表们，今儿个不带走教育精英团的人命，是坚决不会罢手的了。越来越多的人向木渎镇聚集，围困大军在半个小时之后，达到了600余人。

屋子里，颜小渊坐在一边，偶尔和魑魅魍魉说上两句，然后便进入了老僧入定的状态，两眼发直不动弹了。看样子，是在给墨荷发信息商量对策。

305四人组闲闲无事，决定找点乐子出来打发时间，要不然老听外面那些个骂阵，多闹心啊。雷云随身携带纸笔，抽了几十张出来，拿毛笔写上“一二三四”，做了一副简易扑克。只可惜游戏里为了塑造江湖古典气息，那纸软塌塌的没硬度，想用来打“八十分”或者“斗地主”那是没可能了，握不住啊。大伙儿一合计，干脆玩起了“抽乌龟”——这玩意儿只要往桌面上一铺就行，没技术含量，纯运气。

显然猴子今儿个的运势不佳，倒霉地成为了第一个“乌龟”。原本大家是想以贴纸条作为惩罚，正巧这时候外面的正义使者又在一百零一遍地循环播放骂阵经典语句之“躲在屋里算什么本事？缩头乌龟！”，剑苍穹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提议道：“干脆这样，咱们谁抽到乌龟，就得打开窗子对着外面说一句‘乌龟’。”

这个提案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好评，除了倒霉催的猴子。在无良室友的撺掇下，他走到床边，猛地打开了窗户——

外面的人先给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院中陷入短暂的沉寂。猴子方才踹凳子的狰狞面孔实在是让他们印象太深刻，再加上现在又是横眉怒目，霸气外露。正义使者们纷纷闭嘴，不由猜测这魔头又要搞什么惨绝人寰的攻势。就在这时，只见猴子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大吼出声：“你才乌龟！你全家都乌龟！”

靠！正义使者们愤怒了。羽箭、真火，齐齐往窗口飞去。猴子“嘭”地关上了窗户，真火遇到系统大神的阻拦，折向其他方向，烧得正义使者们直跳脚，骂得更欢了。

猴子这一闹，倒让几人想出了新花样儿取乐。四人一盘算，每个人各占据了一个窗口。雷云首先推开窗，扬手就是一个冰锥丢了出去，正丢中一个玩家的脑袋，立刻把人冻住了。六百正义使者中爆发出“这里，在这里！”的呼喊，并纷纷指着窗口发动进攻。雷云“哐”地甩上窗，把真火和羽箭挡在窗外，那一头的剑苍穹又猛地推开身前的窗户，“哈哈哈哈”狂笑一声：“尔等竖子，不足为谋！”

“我靠！在这里！”一边叫骂着，“竖子”们一边掉转矛头，想爆了这猖狂剑客的脑袋，可攻击刚发动了一半，人又把窗关上了。另一侧的弈天怒，探出头来，唰唰唰地一招“连珠箭”，扎中了十八名玩家的脑袋——这时候已经完全不用瞄准了，不管朝哪个方向，一把箭砸出去，总能命中。

脑门上插了羽箭的正义使者，咆哮着向弈天怒发动攻击。另一边的猴子又开了窗，砸出一把肉包子，还好死不死地添上一句：“可惜啊！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被侮辱的正义之师，愤怒了。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势分明是经典小游戏“打地鼠”，而这些地鼠们不是简单货色，竟然是魔王级别的。无法忍受被“地鼠们”耍得团团转，六百正义大军中，站出了一名战士，他踩在好友的肩膀上，高人一等，朗声道：“兄弟们静一静，咱们这么多人，一百多人盯一个窗口，就能将他们全部制服！”

话音未落，一只破鞋扔上他的脸，登时留下一个黑乎乎的脚丫子印。人群中有人阴阳怪气地道：“你他妈是谁啊？敢指挥老子！这么简单的招，老子斗大的冬瓜，还要你屎来浇（教）？”

这句话得到了其他玩家的赞同，在一片叫骂声中，那战士灰溜溜地下去了。

这六百正义之师中，大多数是看了论坛帖子的玩家，自发组织形成的。他们不同于帮派玩家有组织有纪律，说穿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人既然来敢“主持公道”，都是些自命不凡的人物，哪里受得了别人指指点点。虽然队伍中也不缺乏“幽冥鬼府”的成员前来为他们帮主“报仇”，但大部分帮众被调遣到复活点进行埋伏，留在听竹小苑庭院里的，只有一两百号人，分散在愤怒的玩家当中。

好一番折腾，这六百正义使者才达成了短暂的共识，分成四小队，每一队负责一个窗口。百余双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能将那闭合的木窗烧成灰烬，可惜这样有违系统设定的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愤愤地瞪着，苦苦地等着，可窗口那边偏偏一点动静也没有。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有的玩家眼角开始抽抽，有的人流出了痛苦的泪水——换你死命瞪着眼试试，瞪个几分钟也得泪流满面。

就在众人终于忍受不住、低头的低头、眨眼的眨眼、擦眼泪的擦眼泪，纷纷缓解眼部疲劳的时候，木窗轰然一响，冰锥、羽箭先后射来，伴随着猖狂的“哈哈哈哈”和“你妹”的叫骂，又是新一轮的“打地鼠”小游戏，只不过被玩的是这当锤子的六百正义军。他们哪里知道，屋子里的四人刚刚抽乌龟抽得欢着呢，玩得累了就出来消遣他们，消遣够了再继续回去玩扑克……

正义使者们暴跳如雷，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听竹小苑。“幽冥鬼府”里有人建议“师夷长技以制夷”，学着昨儿个教育精英团的做法，也去引些小怪来砸屋强拆。不过这个计划真正实施起来，却遭到了小怪们痛苦的打压，被派去引怪的那几人光荣牺牲——他们可没有神射弈天怒的脚程和颜小渊的变态轻功，更没有数据帝雷云对练级区的了若指掌。有的人直接在怪堆里壮烈了，有的人跑了一大截被怪追上来围殴，总之没有一只小怪被引进木渎镇。教育精英团那勾引“强拆小分队”的招数，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那需要坚强的实力做为基础。在烈士们的抱怨声中，“幽冥鬼府”终于打消了引怪的念头，那名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玩家也被一顿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