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年年有余 下——淡然凋榭

这一声惊叫，不仅是吓得陈耀儿胆战心惊，就连那船舱内的海贼二人，也被惊着了。

“什么人，速速给大爷我滚出来，大爷我就饶你小命。”二人在衣柜中四处翻找着，可柜子就那么大丁点，一眼就能瞧透彻了，哪能藏一个大活人？

海贼们纳闷了。

“别给你大爷我装神弄鬼的，快滚出来！”其中一个海贼有些虚张声势的叫唤着。

另一个海贼不做声，他显然比较谨慎。突然，他制止了穷嚷嚷地海贼，道：“嘘，你仔细听。”

那海贼一脸不以为然，有些不耐烦地道：“听什么啊！”

“嘘！”他眉头微皱，侧耳倾听。

真有声音！是抽泣声！

那爱大声嚷嚷的海贼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立马又嚷道：“大爷我可听见你的声音了，再藏也没用了！”

接着，比较谨慎的海贼用力推倒衣柜，露出了后面的木板墙。他把右耳慢慢贴近墙壁，紧接着，右手用力击向木板墙。而里面的人直接摘了出来，已然吓昏过去了。

就这样，陈耀儿知道船医家大婶被贼人发现了。

“呸，竟然给老子藏得这么深，让老子好找。”海贼恶声恶气地骂着。

“把她抬出去，顺便禀报老大，这船舱里必须好好搜查！”

“嘿嘿，知道了知道了。”

……

那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耀儿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她怕，怕那两人去而复返。过了很久，一再确定外面船舱外已经没人，陈耀儿才松了口气。可想起被带走的船医家大婶，还有自己那还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夫婿，陈耀儿眼泪无法控制地往下掉……

她很害怕，很担心，她在痛苦，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任由流泪“唰唰”留下，打湿了她的秀发，和她夫婿为她挑选的衣裳。

随后，又有一批人进了船舱，那群人翻箱倒柜一番，发现除了早搜出去的几个包袱外什么也没有，只好死心地出了船舱。

边走，还边骂道：“真Tm的是些穷鬼！”

即使那些人都走了，陈耀儿也不敢有所动作。她知道那些海贼还没有离开，因为若是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夫婿李将回来找寻自己的。他现在没有来，证明海贼还没有走……

对，我还不能出声，还不能出去，我要待在这个安全的地方，直到夫婿来寻我……

陈耀儿这样想着，全然不去考虑，李将是否还活着……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陈耀儿睡着了，她太累了，这个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身为一个十七岁的深闺小妇人，她已经够坚强够机智了。

太阳在徐徐升起，新的一天又再次降临，黑白更替，只是在暗藏内的陈耀儿不知晓而已。

“耀儿，耀儿，你在哪里？”

睡梦中，陈耀儿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是谁呢？这么熟悉的声音……

将哥！

陈耀儿猛然睁开眼，让她觉得幸福的是，那声音依然还在，她不是在做梦。

“将哥，我在这里。”无论是平日里还是在外人面前，陈耀儿一直是唤李将“相公”的，只有在夜半无人之时，她才会叫他“将哥”。

李将感觉自己听到了自己小娘子的声音，他急急又喊道：“耀儿，是你嘛？你在哪儿？”

“将哥，我在床下面！”陈耀儿在暗舱里蜷缩得太久，她发现自己连打开头上的木板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李将急忙奔至床边，一番摸索，才把床下面的陈耀儿抱了出来。

虽然两人只分离了几个时辰，但这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惊险了。两人顾不得其他，相拥而泪洒，只想感受彼此的温度，证明对方还活着。

陈耀儿感觉到后怕，这次劫后重生，他们夫妇两定要更加珍惜这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哭够了，陈耀儿想起了被贼人抓走的船医家大婶，她抬起埋在李将胸前的脑袋，担忧地道：“将哥，船医家的大婶被人抓走了。”

李将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他低声道：“除了你和谢雨家的媳妇，船上其他的女人都被那海贼抓走了。”虽然这样想有些自私，但他由衷的庆幸他的小娘子还在，不然……

陈耀儿睁大了眼睛，对于李将告知的这个消息，有些茫然失措。

都被抓走了……抓去了哪儿……又还会不会回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陈耀儿小声的问着，希望家里的主心骨，她的夫婿能指引着她脱离现在所遭遇到的事，她从未遭遇过的事儿……

“耀儿，”李将低下头，眼神迷茫地盯着自己的小娘子，“我们，被困在这个小岛上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状况，最糟糕的是，“我们的船，被那海贼的船撞击过，海贼为防我们去追他们，把我们的船底给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陈耀儿觉得眼前一昏，有些承受不住这个噩耗。

“耀儿，我们必须尽快下船，到小岛上去，我怕这艘船很快就会沉了。”

陈耀儿依靠着李将，尽量站稳自己的身子，他问李将道：“我们还剩多少人？”

“二十六个男人，两个女人。”李将接着道，“船医，他死了……”

第七十一章：回首往事（四）

船医见自己的婆娘被一个嘴里闹闹叨叨的壮汉扛着，向着那些海贼的船上行去。他没有多想，顾不上害怕，就朝那个壮汉冲了过去。边冲便吼道：“放下我家婆娘，放下我家婆娘！”

周围的海贼都讥笑地看着他，也不上前阻止他。他一路奔到扛着他妻子的壮汉面前，还没靠近就被那壮汉一脚踢开了，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船医立马坐了起来，扑上去抱住了壮汉的大腿，他求饶道：“求求你，把我家婆娘还给我，求求你，把我家婆娘还给我。”

壮汉像是玩够了，他有些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直接一刀了解了船医的生命。而船医的妻子，还在昏迷中，丝毫不知晓自己的丈夫已经去世。

海贼们把船上的女人都带走了，无论老少。只有陈耀儿和船上另一个渔民的妻子因为藏身之处隐蔽，加上没有出声而躲过一劫。

活下来的人大多一副等死的样子，他们的船被海贼砸了，无法行船了，况且，他们的食物也被海贼带走了……没有食物，没有船，他们如何回到未蓝？他们最终会被困死在这个小岛上的。

这个船上是有船长的，就是当初拉李将出海的老渔民。可他现在也是一蹶不振，毫无余力去组织他的同伴，告诉他们现在该怎么办。他的妻子，也被海贼掳走了。

李将拉着陈耀儿，找到一位老渔民道：“我们这样不行，现在船马上就要沉了，若是不想办法把它拖上岸，我们就真的只有在这岛上等死了。”

老渔民认同的点点头，他必须回未蓝。他的家在未蓝，他的亲人还在家中等着他回去。

两人商量了一下，集合了剩余的单身汉。老渔民大声道：“我们现下必须把船弄上岛，岛上有树，我们可以砍树把船补好，这样我们就能回未蓝了。”

这些人都跟老渔民的情况差不多，家中还有老少要养活，他们都想早些回家。因此，这些人自然是很积极的附和着。

说干就干，渔民们一个个下船，牵着绳子把船往沙滩上拉。这些渔民都是干惯了这些伙计的人，虽然辛苦，但是看着船一点点的移动，上岸，他们干劲十足。

陈耀儿在一旁看着，帮着喊号子。

好在停船的地方是一片沙地，这让渔民们剩了很多力。船拉上来后，大伙儿又分开去找寻食物和补船的木头，除了那几个妻子被海贼抓走的，其余的人都是激动的。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心想着只要自己多干点，就能早些回到未蓝，回到家人身边……

灾难已经来临，这还只是开始，只是此时此刻还无人察觉。等到他们都意识到恐惧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看陈耀儿好像不准备再说下去，郑义出声催促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这又跟你杀害那四名女子以及陈有柄有什么关系？”

陈耀儿好似没听见郑义的话，她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也不眨一下。

李延年此时也是一头雾水，陈耀儿是个苦命的女子，他懂。但被她杀害的那些人又何其无辜，他们到底犯了怎样的错，让陈耀儿把他们杀了还不算，还要毁其尸骨。就如郑捕头所说，陈耀儿在未蓝遇到的事情跟她杀害那些人究竟有何关系？

在这个时候，李延年不知觉地望向余壹。那个人，总能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余壹果然没让李延年失望，在接收到李延年的讯号后，他无奈却又不得不开口道：“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个名词，人鱼症候群。”

看见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余壹接着解释道：“就是说有一群人，他们得了相同的一种怪病，这种怪病就叫人鱼症候群。”

其他人还是一副有听没懂的样子。余壹想，他真是吃饱了撑着，跟一群古人解释人鱼症候群……

“海难是可怕的事情，它一旦发生，后果往往不堪设想。像耀儿姐姐他们，是遇到了以残忍出名的海贼，女人和食物被海贼带走了，也有试图阻止的人被杀害，可更多的人活了下来。海贼虽然把他们的船砸了一个大洞，却“好心”的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余壹说到“好心”二字时，加重了语气。

“我不知道耀儿姐姐他们遇到了什么，但我想，海贼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是没有食物了吧，耀儿姐姐？”

李延年和郑义都露出疑惑的神情。没有食物？渔民在海边，还能饿死不成？说不通啊……

陈耀儿终于抬起头来，她神情有些激动，愤怒地道：“那些杀千刀的，那些杀千刀的，他们在附近的海域撒了毒药，好多好多鱼，好多好多鱼都死了……”

李延年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可以立马造船，驶出那片海域，这样就可以打渔了。”

陈耀儿露出惨然的笑容，“小岛上到处是毒蛇，我们不敢深入，不敢走得太远。花了五天时间，才东拼西凑的勉强把船补好了。”

疑惑的人都了然了，他们都沉默着。五天，没有吃任何食物充饥，体力渐渐下降，劳动自然也力不从心了。

余壹好似没有被这灰色的气氛所影响，他追问道：“那你们从遇难到回到未蓝，经历了多久？”

陈耀儿猛地转头，望向陈知命。陈知命对她点首，满脸慈爱，鼓励她说出实情。

“……一个月。”她艰难地开口道。

还没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余壹又问道：“跟你一起回来的，还有多少人？”

陈耀儿闭上眼睛，“两人。算上我，回来的就我们三人。”

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能活一个月？既然他们把船开出了有毒的海域，应该就有食物了，为何又只剩下三人？

余壹看了陈耀儿一眼，眼中带着些许同情，他道：“陈耀儿生病了，她患上了人鱼症候群。人鱼症候群，也称……食人情节。”

陈耀儿闻此，也丝毫没有动作。她没有否认，甚至没再睁眼。

话说到这个地步，聪明人自然就猜到了陈耀儿是靠着什么回到未蓝的。在座的，哪有一个是没脑子的。

郑义看向陈耀儿的眼中不免带着厌恶，他办案这么多年，见过不少十恶不赦的人。但陈耀儿这样的，能把那……把那都吃下去的，还真是闻所未闻。他也知道，陈耀儿是个可怜的女子，但那些被她杀害，当食物杀害的女人难道就不可怜了？他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这世间如何会有陈耀儿这样吃同类的人。

他恶声恶气道：“陈耀儿，我知道你还有同伴。你老实交代，可以免去不少皮肉之苦。”

陈耀儿嘲笑道：“你以为，我会害怕？”

余壹淡淡道：“没有你在，我怕那人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陈家村的村民了。”

陈耀儿一脸凶狠，怒道：“他敢！”

余壹没有接话，只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耀儿沉默了，她心里清楚，自己若是不在了，那人肯定会肆无忌惮，到时候陈家村的人就……

“好，我说。那个人，是李家村的，李长元。他，也是那条船上的渔民。”

李延年想起那个一直战战兢兢地年轻人，“那你为何要杀陈有柄？他好歹帮过你们，你为何忍心将他也杀了？”

提到陈有柄，陈耀儿不似方才那般淡定了。“我们本来不想杀他的，只要他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我们事先说好的。可是，他竟然反悔了，他说他不想害人，他要去告诉村长……”

说着，陈耀儿眼角泛红，流下了眼泪。

陈知命叹气，他对郑义道：“郑大捕头，我也知道耀娃儿犯下的，是无可饶恕的罪孽。可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啊，你能不能看在老头子的面上，在送她去断头台的时候，让她换一种罪名上路啊。”

余壹也道：“郑捕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临沅的名声也不好。”

郑义沉默了，他不是同情陈耀儿。就像余壹所说，这样的真相传出去，不仅圣上会怪罪，老百姓也会在短时间内寝食难安。

最终，他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们。”

陈耀儿被郑义手下的捕快带走了。临走之前，李延年忍不住问她，“你为何会嫁祸于我李家？”

陈耀儿头也不回，轻声道：“或许，是嫉妒吧。”嫉妒你们一家子不用为吃穿担忧，嫉妒你们一家子那般幸福，更嫉妒你身边有一个对你这般好的人……

李延年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可怜你。你也有真心待你的人，你的丈夫，还有陈有柄。”

陈耀儿想起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两人，一个为了她，献出了自己的躯体……一个为了她，心甘情愿地受死……

是啊，她也拥有过真心待她的人，这一生也该知足了……

第七十二章：新的开始（一）

余壹拉着李延年的手，走在回家的泥巴路上，两个都倍儿感轻松。陈耀儿的事，终于做了个了结，至于怎么善后，就是郑大捕头该去头疼的事情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管不着。

余壹歪着头，一脸嬉笑地看着李延年俊秀的侧脸，“阿年啊，你刚才对陈耀儿说，你一点也不同情她，真的？”

李延年转过头，把他近在咫尺的脑袋搬正，才开口道：“我骗她的。”

余壹故意大惊小怪道：“呀！我家圣母般的李夫子也会骗人啊！”

李延年瞪了余壹一眼，喃喃道：“算是给一个将死之人的一点安慰吧。”

至少让她怀抱着一丝温暖，离开人世。

余壹笑得更灿烂了，他的阿年总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自己不是那良善之辈，事实上比谁都懂得谅解人，关怀人。

李延年扯了一下余壹的手，“别磨蹭，瞳儿和阿期还在家中等着咱们呢。”

余壹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心花怒放：阿年真是越来越习惯了。“是，是，是，我的舅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