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那几年 上——江户川贝尔

“……你觉得让一个每天看人骨的人去关心食堂的菜式，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么？”

“难道还能联想到蔬菜的纤维细胞？荤菜的骨架结构？那也太恶心了吧……”

董皓假作难过的“哎”了声，走到打饭窗口前，买了两个素的，“我现在可不敢吃能看得出原始形状的东西，想着他们还活奔乱跳的样子就觉着残忍。”

陆一文本来还想打个鸭腿来着，一听这话，猛咽了口口水，挪个窗口打了一碗菜粥……

靠，这摆明了故意的吧，吃饭时哪有扯这种话题的……都怪自己不好，没事跟他提这个。

“你，你下次再请我顿好的，我要等等回家饿了可就记着你了……”陆一文没好气的用勺搅合碗里的粥，希望他赶紧凉了喝完回家。

董皓慢悠悠的夹着菜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陆一文只当是帮他省了钱，也就算了。

吃完饭之后，董皓本想留陆一文回寝室多玩一会儿，但陆一文坚持暮色苍茫，撒着腿就跑没了影子。待他到了校门口，这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再留下去，万一留出瘾了怎么办！

等到想住下来你同我睡一张床啊！

切，我才不吃这眼前亏呢！

陆一文这样想着，便更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对董皓是心存“歹念”，但人家董皓没意思啊！他倒是想把他压倒先斩后奏来着，不就怕对方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嘛！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陆一文瘪瘪嘴，踏上车，一路绝尘而去。

就在他刚到家门口，钥匙还没掏的时候，手机唱起来了，他看了眼来点人，不高兴的接道：“喂？陈帆你别跟苍蝇叮馒头似的行不，我这才刚到家呢！”

话筒里陈帆还一句话没说，直接被骂了个懵的：“谁，谁他妈叮你了！你少给我没大没小！”

陆一文头稍歪，用脖子夹着电话，一手去开门锁，没好气的回道：“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你齐哥儿叫你周末来学校特训，你有课没？”

“特训？”

“你今天被人剃了个光头，怎么就不想积极反抗呢？你齐哥儿可是中国象棋业余界的一朵奇葩，他想调，教你我也拦不住啊。”

“调，调，教？！”

陈帆发出了很明显的闷笑声，嘻嘻又道：“你要没课三十一号晚上就过来吧，我们寝室有俩空床位。”

陆一文将书包放到写字台上，拿起日历翻翻，顿时吼道：“我去你的三十一号不就是后天吗？！那天我上课上到下午四点晚上还要过来你们是想弄死我？！我他妈就不该答应你们去参加什么象棋比赛，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人！”

“嘿，上了这条贼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等着，我叫董皓同你讲！小样！”

“讲，讲你妹啊！你叫谁来讲都没用！我……”陆一文还想咆哮两句呢，突然就察觉到鼻息声有变，倏地一紧张，转而温柔道：“我，我周末一定会来的……”

混，混蛋！竟敢老是用这招来阴他！陈小帆你完蛋了！

董皓笑了两声，说：“你会来就好，等到时再请你吃顿好的。”

那边似乎还传来陈帆的怒吼，“吃什么好的！拿白眼狼都不把我当哥哥了还请他吃饭！”

董皓笑的更欢了，“你别听陈帆胡扯，你董大哥待你好。”

待你好……待你好……待你好……

这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在陆一文脑海中回放，后面还具体讲了什么他忘了。

陆一文上天堂了。

第4章

星期五早上，老师让班长给每人发了一堆小器件，然后将电子小闹钟的图纸画在黑板上就去办公室喝茶了。

陆一文看着手上那十个只标有颜色没有数字的电阻就发愁，讲台上一共摆着三个万用表，两个班一共六十来个人，即使以寝室为单位分成十五组，一组不算损耗时间测十个也要十到十二分钟左右，那十五组就是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两个多小时我他妈电路板都焊好啦！

“宋裴同志，我交给你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陆一文推了身边的宋裴一把，示意他赶紧转过身来。

宋裴刚准备去排队，只那一瞬间恍惚，前头又插了十来个人，他回头瞪了一眼，怒喝：“干嘛？！”

“你回来，不用排队。”

“不排队你认电阻么？”宋裴眯着眼看他。

陆一文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学习委员嘛，等等第一个同学测好了你去问问不就有了，这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宋裴望了眼正在用万用表得那人，立马摇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干嘛？我帮你焊还不行？”

宋裴叫道：“……焊你大爷，那人是隔壁班的，我不认得！”

“哎？！”

陆一文犹如当头棒喝，完了……上学期回家次数太多，班里的人都还没认全。

“……大，大家不都是同学，你去找他他还能不告诉你么？”

宋裴不高兴了，作牙疼状：“你干嘛呀，排队等着测不是挺好，又有急事了？”

“我今晚还要去我哥那边住，所以身不由己，你懂得！”

“我懂个球，那关我屁事，我住校的，自己去要去！”

宋裴的断然拒绝让陆一文难为的很，他有想过自己亲上，可毕竟他在陌生人面前的表达能力不行，完全不及宋裴百搭的万分之一，于是只好再开出个诱人条件来：“你去问，我不禁帮你焊完板子，连程序也帮你做了！”

“……”宋裴愣了：“你这是贿赂我？”

陆一文笑着摇手，拍马道：“不算不算，这是同学间的相亲相爱。”

宋裴心里的地基开始摇动，对方这都对着他摧眉折腰事权贵了，难道还不近人情吗？再者说，不就问个电阻值而已，自己明显是赚大发了！

“行！你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宋裴便解决了问题。

当他手里捏着被标好数值的电阻回来时，陆一文也早就摆好了架势，准备开工。

宋裴一边看着他不懈努力，一边就郁闷了：“你哥那儿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你？”

陆一文头也不抬，两眼直盯着手中烙铁，嘴里回道：“他那儿啥都没，我去可不是为了他！”

“哟？”

不是为了哥哥难道还是为了别人？这下宋裴来了兴趣，座椅又拉近了几分，问说：“你看上了哪个姐姐？你哥学校那儿美女多么？”

“……肤浅！医学院的美女岂是汝等小儿能玷污的！”

“那有什么，我们工科男还不是一样出名，网上可早就把我们塑造成了搞基神话发源之地，你相不相信，就我抱你一抱明天都能上学校BBS置顶去！”

宋裴说来就来，还真走到陆一文身后揽住他的腰靠在他背上温存了一会儿。

“哎，我说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定娶你回家，又贤惠，又懂照顾人……身子还软。”

软？

陆一文这下可翻脸了，论说他这体型可是标准的一七五，六十五啊！

“你他妈才软呢！大热天的别靠我那么近，你那贤惠标准真低！”

宋裴也觉得热了，放开他道：“什么意思？”

“找个人帮你来焊电路板你就能娶她回家，你那贤惠的定义就是会做流水线上的活么？那你干脆找个技工不是更好……哎对了，听说我们这专业到大四要考个准技师证，你不如现在就物色起来？”陆一文说的自己都想笑，这人什么思路啊。

宋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同性相斥，异性才相吸，我不搞基的！”

陆一文斥道：“贞洁烈男？那刚还抱我那么紧。”

宋裴急忙解释：“我这不开玩笑嘛！”

“管你……”

“不管不管……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您老爱搞基搞基，爱妹子就去找妹子……医学生咱高攀不起，您赢了，赢了！”

陆一文在嘴上得了便宜，手上干活的速度也变得快起来，大致上午四个小时便搞定了两块板子，下午就只剩输程序的事了！

当他踏进机房的那一瞬间，忽然就有一种翻身农奴把家还的错觉油然而生。

这他妈才是人待得地方……有空调，有电脑……还连了网！

“我以后也去当老师得了，先教育一批学生根深蒂固的牢记华夏统一的漫长轮回和仁人志士用思想和血肉换来的新生活，然后就去喝茶，喝茶是门艺术活！就像我们以为老师的消失是去拯救世界，但实际上他却到学校外头的吉祥馄饨店打包买午饭了！那个时候才十点，十点啊！！！十点就吃午饭，这是内心焦虑和忧郁的浅表现象，我救不了老师……救不了！”

宋裴手里的电路板啪嗒落地。

“……你这些道理是不是跟你哥学的……我记得你哥初中的时候就很喜欢看这些教条了……”

“教条？！”陆一文一眼刀杀向宋裴：“你竟然称这些高尚的伦理道德为教条！你难道心里就从来不怀疑老师的行为以及老师谈吐之间呼出的气息会和温室效应有多大关联吗？！我感到很心痛啊！每个人的心中不都该有一颗救国救难的心，你难道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此间乐！不思蜀！’说的就是你啊！”

“……”宋裴给他跪了：“主公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鞭笞我吧……”

陆一文翘起二郎腿，将板子往电脑台上一砸：“晚了！”

“……您这是要过河拆桥吗？”宋裴拿起自己的那块板子递了过去：“主公……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好的程序您可别忘了啊！”

“忘了又如何？我们立过字据打过手印签过凭证吗？”陆一文理直气壮。

宋裴顿时就慌了，扑上去就哭喊：“主公！！您这是要我死啊！！”

陆一文狡黠的翘起了嘴角：“我要喝水。”

“得令！”

宋裴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陆一文心里却想：“我只说想喝水……可没答应帮他呢。哈，哈哈！”

下午过的比上午要舒坦，所以时间也走得很快，陆一文的东西完成了一半，基本程序已经搞定，等下次上课再来烧进单片机里就行。宋裴那边他也并没有做到决绝，至少将自己的程序拷给他，让他回去改点无关紧要的程序就行。

大概三点半左右他就出了校门，周五的公车很挤，路上也不是很空，花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赶到地铁站，算了一下时间，估计五点能到他们学校。

他拨了个电话给陈帆，让他不要又不等他就去食堂，陈帆嘴里一边说着哦哦，一边还咬着中午买的面包。

他是没去食堂，他拿干粮当晚饭还不成么……

石碑上的结局是悲伤的，当陆一文见到陈帆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往他屁股连踹了三脚，哭诉着就想回家，还好董皓在场，奋力压下了这次政变。

“我带你去吃饭吧……食堂还是校外你自己选。”

“食堂！”

于是两人再一次来到了学校食堂，不过上次是一楼，这次是三楼，据说三楼的伙食要好些，陆一文转了一圈，仍未发现可以让他驻足围观的菜色。

“没有小笼包，没有荷叶饭，不好，不好……”

董皓站在他身后，好笑的说：“那些都没有，虽说味道香，吃口赞，但摄取油量太高，你现在是不觉得什么，等各种后遗症体现出来的时候你叫苦就来不及了。”

陆一文又是一脸快要吐出来的表情，“你就不能在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些吗……阿姨，一碗菜粥……”

两个人很快的解决了晚饭，董皓领着他往宿舍走的时候却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他看着陆一文空空如也的手，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是没带被子吧？”

陆一文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咵叉一下，懵了。

宿舍里，暴力事件进一步提升……

“我叫你只通知我来就行！被子呢！没被子我睡什么！就算是夏天我也要穿袜子盖被子睡觉你是不知道啊！你是我亲哥……哥！”

陆一文一手执着本《现代实用医学辞典》，一手直指陈帆的脑门，颇有为董存瑞手托炸药包英勇就义的风范，陈帆则拉着董皓挡在身前，满脸的抱歉加害怕，郁闷之极。

他还以为陆一文常来所以应该知道那俩床铺是空的，根本就是没把这事记在心上啊。

“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我把我床让给你……我去别处凑合一晚？”陈帆翻裤兜掏手机，顺势拨了个电话：“啊喂……齐老师么，我借你个地睡一觉行不？”

听筒里传来一个谦和而又激动的声音：“你是想通了么？”

“放屁，我只是承担我应尽的责任，我的床要让给我弟，你那不是有两张床么？”

齐原一针见血戳穿：“你没跟一文讲要带被子？”

“……你怎么知道也不通知我，我挂了！”陈帆说挂就挂，然后讨好般的走到陆一文面前，快准狠夺下被高举着的大辞典，“我给你安排好了，你就住着吧，我，我先走了啊……董皓，你对我弟照顾着点。”

“是，是。”董皓无奈的看着他笑。

送走陈帆，陆一文看了眼董皓，不由得就尴尬起来。

这是，孤男寡男独处一室，春宵一刻值千金，郎有情来郎有意，情比金那个……呸。

“董大哥，现在几点？”

“七点不到。”

“啊……才七点吗。”

陆一文表情僵硬，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是有邪念来着，万一等等看到对方露大腿脱衣服怎么办，万一自己还一个把持不住站起来怎么办，万一，万一……万一……

啊啊啊啊啊……

陆一文只有抱头的份了，瞬间跳下床，往门外跑去，“我去操场上运动两圈，勿挂念！！！”

第5章

其实，这一夜还是过得很快的。

陆一文回来已经十点了，手上拿着不知道从何处顺来的羽毛拍，挂在陈帆床头，而后往董皓那儿瞥去，只见对方在床上看书。

董皓听到动静，保持着那个姿势，对陆一文说：“你去洗个澡，热水器帮你开好了。”

“哦。”

不对！没带内裤！

陆一文这刚放下的神经又绷了起来，弯下腰在陈帆橱里翻了翻，竟然没发现一条！

Holy Shit！！！！！！！

“那个……”他其实想说他不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