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阎铁不由觉得委屈了暮雪。本来轻装简行,想着过几天就回府,就算衣食住行方面规格不高,也不过是暂时而已。可现在一拖若干天,暮雪一直跟着自己受罪,于是阎铁的意思是自己留在前线打仗,派人先护送暮雪回夏口。
怎奈暮雪说死都不肯走,虽然边境物资短缺,条件恶劣,但是暮雪就是粘着阎铁寸步不离。
阎铁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老婆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其实是他梦寐以求的,但是作为一个妻控,暮雪受丁点委屈在阎铁那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何况在阎铁眼里,暮雪原来就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那种人。
于是阎铁苦口婆心地劝暮雪回去,说得多了,暮雪就从袖子里摸出把刀来。
屋子里就仨人,阎铁暮雪和恒德,可是那俩个都让暮雪吓得不会动了。
暮雪把刀抵在喉头说你再让我回去我就一刀刺下去。
阎铁还能怎么样,再也不敢提回去二字,直到暮雪放下刀才惊魂未定地抱住他问:“刀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傻拿刀子指着自己。”
暮雪话在心头只是说不出口,阎铁,你给北蓟几年,暮雪还你一世。这一世暮雪都陪着你,哪也不去。
暮雪是真的下定决心陪着阎铁,白天晚上的跟着,白日里阎铁和众将官研究进攻计划,暮雪就在一旁默默听着,待阎铁休息的时候便坐到他身边任他搂着。
这家眷照说是绝对不该进军营的,不过暮雪安安静静地往那一坐一点也不招人烦,相反的来来回回的将士们一看见暮雪就心生宁静,连说话声音都自动低三度,似乎唯恐惊吓了他,后来阎铁也习惯了,走哪把暮雪带到哪,对着行军地图指点一番之后总要回头看看老婆在干吗。
话说阎铁大军进攻西武的第一关便是揽月关。此关地势高险,依山而建,敌方固守不出,阎铁这边一进攻,山上便放滚木擂石下来,南楚损失了不少人,敌方却巍然不动。
阎铁围关几日攻不下来,一筹莫展,这天又和季子林等几名将官围着军事地图研究,暮雪在阎铁身旁坐着,突然插了句:这山难道只有一条路么。
众人互相看了看,满眼的惊疑不定,随后季子林第一个会意过来,说道,“我这就去。”
暮雪一语惊醒梦中人,季子林去寻了半日,寻到一个常在山中打柴的老樵子,据那樵子所说,这山中果然还有另外一条路,只不过那条路也有人守着,但是除此二途之外,再无其他道路可以过关了。
“老丈,据你所知,那看守后山小路的守将武功如何,性情怎样?”阎铁很客气地向那樵夫问道。
“将军你这可问对人了。小人在这南楚西武两国交界之处住了几十年,所以深知,那看守后山的西武大将名叫韩烈,武功高强,性情暴躁,是个沾火就着的主。”
“这样。”阎铁沉吟片刻说道:“多谢老丈,子林送这位老丈出去。”
季子林拿了银子重重地酬谢了老樵夫,回来跟阎铁说,“将军,属下有一计策在此,不知行得行不得。”
“说来听听。”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季子林当下就一二三四,讲了出来。
“好,”阎铁听完十分满意,当即点头道:“就依此计行事,呼延东,你去准备吧。”
当下众人都按季子林的安排分头行事。
下午时分,呼延东领了一彪军马,来到后山关卡向韩烈搦战,起先韩烈和前山守将一样只是放滚木擂石来砸,怎奈呼延东叫骂不停,从西武国主到韩烈的本家亲戚问候了个遍,周围兵士更是跟着呐喊助威,煽风点火,韩烈终于忍不得,点了五千人马杀下关来。
呼延东领了季子林的计策,且打且骂,只管惹毛了韩烈,然后虚晃一招,拨马便逃。韩烈早被他气得头发都竖起来,哪里肯放,带着兵马穷追不舍,追出里许,进入了季子林设下的埋伏圈,两旁挠钩绳索齐上,将韩烈拌翻在地,左有谭震平,右有呼延东,一起杀出,将韩烈一举成擒。
19.心意相通
韩烈被五花大绑的带到阎铁跟前,阎铁一见,连忙过来亲自解了韩烈身上的绳索,又命人给韩烈搬了张凳子。
可惜韩烈完全不领情,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少来这假惺惺的一套,要杀就杀,要砍就砍,你爷爷我皱一皱……”
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阎铁身后突然冒出了一双圆溜溜地大眼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眼睛实在是太大了,以致于韩烈觉得自己只看到了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暮雪藏在阎铁身后,好奇地伸出个小脑袋来看是什么人骂得这么气壮山河,韩烈一下子被这一幕萌到,骂不下去了。
本来骂得起劲的人突然停下,所有人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于是阎铁发现了自家的那口子正藏在身后偷看,哭笑不得地拍拍他,指指墙角,示意他该干嘛干嘛去。
暮雪非但没走开,还同情地看着韩烈道:“这位将军你骂得那么大声,累不累,口渴不口渴,天气炎热,火气太大了不好,气大伤身。恒德……”
是,恒德很狗腿地送上一杯茶。
暮雪接过来,微微低了下头,再抬起头时面上的表情已经是完美无瑕,双手捧着把茶送到韩烈跟前,“喝杯茶消消火。”
那一瞬间,韩烈觉得自己被房间里所有将官又妒又恨的目光射穿了。
不知这人是谁,可是韩烈直觉的认为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轻易给人奉茶的,这杯茶要是不喝只怕就很不识抬举。当然作为一个有气节的西武人,他完全可以不识这个抬举,继续骂下去,可是,暮雪那么诚恳地捧着茶杯站在他面前,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在韩烈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想法的情况下,他接过那杯茶咕嘟咕嘟地喝了。
“韩将军。”阎铁又开始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
“末将无能,将军如不嫌弃,愿效力于麾下。”最后韩烈终于松口。
韩烈投降,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韩烈主动提出一个计策,就是让阎铁晚上去攻揽月关,然后自己半路冲围,假装得胜,诱揽月关的总兵出关,接着俩人兵合一处,即可破关。
阎铁听了甚喜,当即安排下去。
当晚阎铁率领士兵燃起火炬,呐喊发炮,全力进攻,揽月关的总兵和以前一样只管投石抗击,正打得热闹,韩烈带人冲杀而至,双方一阵纷乱厮杀,韩烈便冲关上喊:“南楚败了,快出来接应。”
揽月关总兵大喜,引兵下来接应,结果阎铁带人从左,呼延东带人从右,齐齐杀出,混乱中韩烈一刀斩了那总兵落马,西武士兵一看总兵被杀,个个没了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揽月关就这么被拿下了,阎铁写了战报回去跟令狐傲然报喜,令狐傲然看了火气总算消了些。当下派人送来美酒佳肴犒劳三军将士不提。
韩烈投降了南楚,才知道那天奉茶给自己的人是谁,惊出一身冷汗,暗地里有些后怕,就算他是西武的一名普通战将,他也听说过北蓟雪公子的大名。
呵呵,呵呵,嗯——
由恒德守着,门窗都关的密不透风的房间内,暮雪和阎铁躺在一起,阎铁正拿俩个人的头发系着玩。
发丝时而从耳边滑过,又麻又痒,暮雪被逗得笑个不停,半天才抢了自己的头发回来道:“别系了,系了也要散开。”
阎铁也玩够了,搂了老婆过来,低声道:“看着你给他奉茶,我都嫉妒死了。”
“怎么我没给你端过茶倒过水么?”暮雪好笑。
“那你我给端茶倒水那是应该的,他是谁?”背着人阎铁跟个小孩子似计较个没完。
“他是你要用的人。”暮雪好笑地伸指戳了戳他,“倒杯茶怎么了?刘玄德还三顾茅庐呢。”
“我知道。”阎铁叹息,“就是心里还怪不得劲的,来,雪儿给我揉揉就好了。”说着抓着暮雪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放。
“揉揉就好了?”暮雪挑眉道:“那亲亲要不要?”
“要。”阎铁一把把老婆拎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嘴巴正对着嘴巴,“亲吧。”
……
这一番折腾很久才平静下来,暮雪紧紧地靠在阎铁怀里躺着,阎铁的手指下意识地梳着他浓密的发丝,絮絮地跟他说着话。
“其实我觉得你挺聪明的,先前看你整天捧着兵法看啊看啊,原来也不白看,这次要不是你提醒,再过一个月这关也攻不下来。”
“得了吧,我会什么啊,”暮雪不好意思地说,“我那都是纸上谈兵,兵书读得再多,及不得季子林打过的仗多,他是有实战经验的人,是真值得你依靠的,我哪懂。”
“我想给你个官做,”阎铁搂着暮雪的腰,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反正你也不肯回去,既是跟着我的话,我想让你做我的帐前参谋,以后我们行军打仗的事你也可以出出主意。”
“啊?我?”暮雪惊呆了,“我?我怎么行?”
“怎么不行?”阎铁笑着“你天天读那么多书干嘛用的?”
这,暮雪被说中心事,一时语迟,其实他确实是想干点什么的,他不想只做个玩偶白白被人伺候着,被人随意摆弄,可是……
“我说你不用担心太多,”阎铁认真安慰着暮雪,“参谋呢只负责在我需要的时候提出意见,采不采用由我决定,也就是说出错主意也有我扛着,你不用怕。”
阎铁说做就做,第二天起真的给暮雪设了帐前参谋的职位,让他坐在季子林身后参与自己的军事行动。
20.初试锋芒
揽月关过了便是卧虎关,阎铁带着暮雪,特意先去踏勘了地形。
回到大帐之中,阎铁问手下诸位对于卧虎关的想法,大家都不说话,连季子林都一言不发,端坐一旁跟佛似的。
暮雪明白这是给自己机会,当下站起来指点着军事地图讲出自己的想法:
卧虎山地形甚为独特,我的想法是命人在山前将枯草铺在地上,洒上火药,以炮响为号,等收到信号一起发火箭。然后这边,敌人惊慌失措之下必会向这条小路逃走,安排五百士兵,在这边山涧水口处,将口袋装满沙土,将涧水堵住,待敌兵到来,放水淹他。若逃过山涧,在这边的夹山道上安排人预备滚木擂石,砸他个天昏地暗,嗯,我就想到这些。
暮雪说完,颇为不安地看着阎铁,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何,却不知他一言既出,有人已惊得呆了。季子林自诩从军多年,深谋远虑,也不曾想到这三步,那山涧之水,季子林也想到要利用上,这尚且不算什么,可是想到用水之后再安排人伏击,这就需要一定的经验了,至于之前暮雪首先想到火攻一计则是季子林也没有想到的,季子林心中不由暗叹,这暮雪的心机委实是了不得。
殊不知这三条计策能够出炉,那也是暮雪苦思良久的,虽说阎铁是三军统帅,他让自己来做参谋好似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人心各异,倘若自己真的一无是处,别人便当面不说,私下里免不了要议论的,所以暮雪一心想着不要丢脸,不能丢脸,事前先和阎铁用千里眼反复观察过地形,又将兵书所讲一一对照,暗自在内心筹谋许久才说出来,心下颇为忐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阎铁面带微笑,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反而看向季子林,子林说呢?
此计甚妙,我们先让韩烈将军去引卧虎关总兵出来,至山前,之后一切依夫人的意思行事,不过最后须得安排一员将官带领兵士埋伏在此处,如果尚有残敌逃出便一举成擒。
好。阎铁当即点头,就是这般,韩烈你去引卧虎关的总兵出来。呼延东你带五千兵马埋伏在最后,谭震平,王肆你二人带三万精兵,人含枚,马衔铃,悄悄埋伏在卧虎关附近,待韩烈引了卧虎关总兵出来,你们便深入腹地,给他来个斩草除根,让他有家回不得。
暮雪的计策经过季子林和阎铁的补充,圆满了。
众将纷纷领命而去,只待晚上行动。
话说当夜,韩烈领了若干兵马来到卧虎关“劝降”。
那卧虎关总兵名叫封华的站在城头破口大骂:“无耻贼子,投降变节,尚有面目来此说项么?”
韩烈就怕他不骂,从从容容地把暮雪之前准备的演讲稿背出来:“南楚令狐国主,兵甲精锐,气势如虹,兴仁义之师,近征逆命,眼看收功于指日,但不忍生灵肝脑涂地,所以命我前来劝降,识时务者,速速开关纳降,可饶你一命,否则杀进关去,鸡犬不留。”
封华暴跳如雷,骂道:“无耻小人,背节叛国!人人得而诛之!待我亲自砍下你的狗头!”
随即命人放下吊桥,点齐兵马,杀出关来。
俩人刀来枪往杀了个难解难分,韩烈觑着时机,虚晃一招,引着那总兵向卧虎山而来,封华身后副将看看不对,劝道:“前方恐有埋伏,将军小心为上。”封华稍一迟疑,韩烈便在前方大喊:“良臣择主而侍,我转投明主乃深明大义之举,你固步自封就好比釜中之鱼,看看待死。”
封华二话不说,催马追上,挺枪便刺,韩烈与他交手几回合,拨马又逃,边逃边喊:“前面我早设下埋伏,你敢来便死在此处。”封华更不答话,只管催坐骑穷追不舍,刚到山前,只听一声炮响,天摇地动,火炮火箭齐发,点着地下火药和枯草,烈焰腾腾,烧得士兵哭爹喊娘,乱成一团。此时哪里还有韩烈的影子,封华眼见中计,慌不择路,带了手下残部往小路逃窜,忽然半空中一声巨响,一道银线从空而至,越来越近,终于化做波涛滚滚而来,封华眼见人随水滚,战马也立脚不住,慌忙下令回兵,可这时哪还有人听他的,大家慌不择路都往谷口跑,封华只得跟上,于是又进入了第三道防线——被石头砸个正着。
此战阎铁大获全胜,活捉了卧虎关总兵,着人押送回京,顺便报讯,而卧虎关,从此就归了南楚了。
21.真相
连续打了两场胜仗,阎铁自己也十分开心,下令犒赏三军,好酒好肉,敞开供应,无分军阶大小,可以肆意狂欢。
此令一下顿时三军鼎沸,当晚篝火熊熊,欢声笑语,三军儿郎尽皆欢饮。
呼延东等众将,手捧酒碗,一个个都凑过来向阎铁敬酒,阎铁笑着回绝道:“只因上次喝醉酒误事,暗自发下誓愿,以后都不喝的了,别事都可,这个却不要勉强我。”
啊?大元帅不喝酒了,众将个个面露惊疑之色,以前每次打了胜仗,阎铁都亲自带他们庆祝,开怀畅饮,痛快淋漓,怎么如今连酒也戒了。
“既是元帅不饮,”呼延东把目光转向阎铁身侧的暮雪,“夫人便代饮了此杯吧。”
话一出口,别说众人愣了,呼延东自己也愣了,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语气还蛮挑衅的,这不是自找没趣吗,暮雪干干净净好象雪堆出来的人似的又怎么会跟自己这大老粗喝酒,可是话已经说出去,收不回来了。呼延东尴尬地举着酒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即是如此,我便代将军饮了此杯。”哪承想,暮雪真的接过那只碗,一口气将酒饮尽,阎铁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眼看着暮雪把酒干掉,吃惊地瞪圆了双眼。
暮雪这个举动严重刺激了阎铁手下众将。本来他们有些人瞧暮雪挺不顺眼——娇娇怯怯跟娘们似的。可是暮雪轻轻的几句话,便拿下了敌方一个关口,真正是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于是他们对暮雪的印象也有所改观,原来这将军夫人并不是温室里的娇花一朵,还是很能干的。但仅此一仗还不能使他们对暮雪的印象彻底改观,可是暮雪痛快地喝掉了呼延东敬的酒,这个举动简直可以称作是豪迈了。呼延东自觉与暮雪的距离瞬间拉近,还想再敬暮雪,结果被蜂拥而至的人群挤出好几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