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公子 卷一、二+番外——Carols

这一次袁小柳没有跟着郭沫，而是随他们二人来了邓州。见欧阳久偏偏点了两桌菜，不禁奇怪道：“副阁主，你们这是开小灶？”

欧阳久尴尬：“小玉儿吃不得辣，除了鱼也不食其他肉的。”

四人向玉天机投去似了然却又疑惑的目光，心道怪不得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他们又哪知道玉天机从小的生活环境是那么封闭的？玉玄机和璇玑玉女两人在叛逃之前都是锦衣玉食的，纯粹不懂得怎样做饭食，曾经也是被奉为小皇帝的司青后来勉强是学会了一点点，天知道玉天机是吃什么长大的……

但欧阳久知道，在竹林外面有一片菜地，况且从玉天机爱护小动物的态度来看，捉只兔子来解馋绝对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除了那片地的出产，便只有司青下山带回来的一些必备品与食物了。

饭馆虽小，生意却不错，午时一至，客人熙熙攘攘的也多了起来。玉天机神色平淡，也不管周围的品头论足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吃着，欧阳久却如坐针毡，越发不爽起来。

一行中唯一的一个少女，是两人的贴身婢女早露打趣道：“副阁主你看你干嘛这么小气？阁主这么好看，就让他们看嘛。”说着，暗中吐吐舌头，怪不得阁主吃饭总把这个那个挑出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欧阳久正待加以驳斥，旁边便凑上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笑的一脸欠揍：“小美人，陪大爷喝杯酒怎么样？”

不就是怕这种人么？……不对！不就是嫌这种人麻烦吗？！

玉天机连看都不看那家伙一眼，兴趣依然拴在那条特意加钱去腥的清蒸鲫鱼上。见这家伙一脑袋淫虫，完全不似有威胁的德行，其余四人都也是年轻人，平日阶级关系分的也不是很清楚，隔阂并不大。此时倒也乐得有趣，纷纷变做喝茶看戏的，让欧阳久一时气结，随手一翻，剑鞘抵在那人脑门上，怒道：“找死！”

这时这大中午就开喝的猪头才看清一行人佩剑带刀，分明就是江湖中人的打扮，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来，连滚带爬地该干嘛干嘛去了。欧阳久忍着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感觉，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对上者纷纷埋头扒饭，没人再敢惹这个煞星。

早露跟袁小柳咬耳朵道：“副阁主好凶哦，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发火呢……阁主也难得生气一回，今天什么日子嘛？”

袁小柳暗笑道：“你是不知道阁主之前出的事，副阁主为了他差点把扬州地皮给揭了。”

女人天生就是八卦的化身：“什么事什么事？”

欧阳久阴测测地瞥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别以为，你们声音小，我就听不见。”

玉天机慢慢咀嚼着鱼肉，不着痕迹地微微勾了勾嘴角。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第二十七章：飘渺宫·扫墓

一行六人过客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仅在小镇住了一晚，便又慢悠悠地踏上“游玩”的道路，丝毫不理会辍在后面的尾巴。

早露装模作样地瞪了一眼后面空无一人的山路，用不算小的声音抱怨道：“连沐浴都有人盯着实在是好讨厌。”

袁小柳意料之中地又被她呛到了口水，压低声音道：“姑奶奶，虽然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你也不用说的这么露骨啊……”

早露俏丽的小脸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冲着袁小柳做了个鬼脸，就轻飘飘地跑到队伍前面去了。

队伍中另外的二人名叫穆风穆云，乃是双生兄弟二人。穆风道：“属下在刚才的镇子上，我们的联络点听到了一个消息，认为值得一提。”

欧阳久示意说下去，穆云接道：“飘渺宫的宫主前日也来了襄阳，搞得城中有漂亮少年的人家人人自危，但具体目的不明，也没有传来有什么动作的消息，不过我还是觉得……”说着瞟了带着斗笠的玉天机一眼，话头顿了一顿，“咱们应该……避其锋芒。”

飘渺宫，在欧阳久眼里就是名副其实的邪魔歪道，原因只有一个，宫主专好掳掠清白人家的俊秀少年，而落入他手里的绝对没有好下场，都是生生玩弄至死。最可恶的是抢人前发信三天通知人家，无论抵抗还是逃跑都只是垂死挣扎，之后玩死了还会剥光衣衫将人专程丢回在家门口，其手段之恶毒令人发指。而那宫主传说俊美无双，武gong非常高强，武林排行榜上一直在前十之内，势力财力又莫名的大，大多数人只能对此无可奈何。

穆云的担心不无道理。玉天机乃是最近风声最盛的美少年，襄阳是他们的目的地这个风声早就刻意放了出去，而这飘渺宫宫主偏偏挑这个时候等在哪，实在不能不将两事联想起来。而此子武gong之高几人联手之也未必能胜，襄阳之行又是个幌子，好在他有个怪癖就是必须先发通知，如果能顺利避开倒也未见得会节外生枝。

只是……

从林子里猛然射出一支飞镖击向玉天机，少年微微一偏头，只是忘记了自己戴着斗笠，那飞镖挂着一片白纱扎入旁边的一棵树身里。

由于一路上都知道有人跟踪，几人看似玩闹实则无人放松警惕。不过对方似乎料到他们如此，也没有下杀手的意思，那飞镖充其量只有三分力道，尾端系着一张纸条，扎着那片破掉的白纱洋洋洒洒在微风中浮动着。

早露戴上一副指尖镶着薄银片的鹿皮手套，将飞镖从树上拔了下来，见银片并没有变色，方将纸条拆了开来交给了欧阳久。

欧阳久扫了一眼飞镖的方向，那里已然没有了人的气息，将目光转回纸条上，登时脸色如同中毒一般青黑。

玉天机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抢了过来，在绣着五彩花边的绸纸上，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从墨迹上散发出来，字迹娟秀，却只有一字：

三。

右下角印着一个红戳，上书飘渺宫三字。

少年轻笑了一声，随手将纸条扔掉，径自开步，将一干人的叹息与不安抛在身后。

袁小柳哭丧着脸：“阁主究竟知不知道那妖人有多厉害啊？”

欧阳久抽了抽嘴角，道：“看来咱们也只得见识一番了。”

老百姓戏称江湖人都是性命事小，面子事大。

事实上哪怕是贪生怕死之辈，这表面上确实如此。当两日后傍晚一行人终于来到襄阳城的时候，满大街就连不甚懂江湖事的人都在议论飘渺宫宫主向天机阁阁主“下帖子”的事。也难怪，飘渺宫看上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官场中人还是武林中人，甚至是那最让人瞧不起的小倌全都抓过。说好听点是一视同仁，说难听点就是胆大妄为了，如此做派谁人不知谁人不惧？

有那些个眼尖的认出了欧阳久，还更有脸皮厚上前询问的，均是被一记恶狠狠的眼刀给剜了一下，讨个没趣。

那斗笠破了一处，里面少年的脸颊在白沙飘动中若隐若现，引得猜出其身份的人都是浮想联翩，恨不得将那碍眼的东西摘下一睹芳容，更是议论纷纷了。有说少年人艺高胆大的，有猜测玉天机武gong高低的，有说不自量力的，还有替玉天机惋惜的。

一行人进入了上一次玉天机欧阳久二人选的客栈，这时欧阳久才知道原来玉神机是如何得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因为这客栈便是天机阁暗中的产业之一，而类似于此他们一路上都不知经过多少个了。

所以说，现在玉天机欧阳久真的很有钱。

为了遮人耳目，穆风将两锭金子砸在掌柜的面前，找个借口将客栈里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刀剑不长眼，万一这几个少年人跟飘渺宫动起手来把自己卷进去那就太冤枉了，聪明点的自然不愿被殃及池鱼，只不过没人知道这客栈本来就属于天机阁罢了。

“九哥。”玉天机随身的行李都由穆风穆云带着，自己倒是一身轻，一路上云淡风轻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认真了些许，“我想看看王丫头……”

欧阳久一怔，明白过来他依然没放开那件事，心中还是存有自责，便点点头道：“好。”

就目前的情况来讲，晚上出门并不是个好选择，但既然与飘渺宫明日才会交锋，应该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进来。二人要掌柜备了四匹马，带着穆风穆云趁着城禁之前行往大屯村。

在村后的墓地处，欧阳久将准备好的钱袋递给穆云，道：“把这个交给村西头的王老爹，就说由于我们的疏忽殃及了他的女儿，无脸亲自去见他。这里的钱足够他度过下半生，以后只要有任何麻烦，都可以凭着里面的令牌去襄阳城的玉轩请求帮助，天机阁会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穆云得令离开。玉天机和欧阳久把墓碑擦了一遍，将贡品香烛都摆在了冢上，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玉天机望着天边橙红的夕阳，将紫竹箫从腰间除下，搁在了唇边，轻轻吐纳之间一首凄凉的萧曲悠悠地回响在耳边，曲调中浓浓的哀伤纪念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平凡姑娘。

一曲终了，玉天机放下萧，淡淡道：“走吧。”

走到村头处，看见穆云正等在那里，周围几个村人好奇的盯着这一行从荒寂的墓地走出来的人，却鉴于里面三人的武者打扮而不敢上前。欧阳久低声问道：“如何？”

穆云道：“副阁主放心，那老爹本不想接受，属下再三劝说之后还是办妥了。”

欧阳久点点头，道：“等回去恐怕城门已经关了，这附近可还有我们的据点？”

穆风摇头道：“莫说没有，就算是有我们也不能再更多的暴露我们的据点了。属下认为可将马寄放在城外，躲过守卫进城对我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不了，在哪都一样。明天在城里打起来反而更不好。”玉天机突然道。

于是在少年阁主授意下，几人在官路附近觅了一处空地，就地露宿。

或许是玉天机态度过于镇定，以至于尚未见识过阁主身手的穆风穆云猜测这少年也许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或者是与前阁主有什么样的关系，不然问天阁的元老们怎么会请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做阁主呢？话说原本的阁主在三年前就不曾露面了，而副阁主更是神出鬼没且不以真面目示人。穆风穆云乃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在遭到仇家报复之时蒙阁主玉玄机相救后已入阁五年，却一直不知恩人名讳，两年内见过二人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不过嘛，聪明的，资历老的就不难猜出两位阁主的联系。只因为老阁主虽然易容，但成天挂着一柄竹萧到处走……

玉天机托着腮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欧阳久着实对明天的一场恶战心中忐忑。若是不敌……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欧阳久就忍不住一阵发抖。

即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小玉儿落到那种变态的手里！

第二十八章：玉面罗刹·突变

四人一夜未眠。

因为并为掩饰行踪，有好事者一早就远远近近地守在了空地附近。袁小柳早露武艺不精，带着反而是累赘，故去大屯村之前欧阳久就令他们二人留守客栈了。

眼看毒辣的太阳已经爬上了中空，欧阳久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摆，明华出鞘，在阳光中划出一道银光，朗声道：“飘渺宫何在？！”

一个慵懒的声音凭空响起，听不出是从什么方向发出，可见其驱声之术的高明程度，教人不禁毛骨悚然：“本宫还在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

欧阳久扯出一丝冷笑道：“废话少说，你欺人在先，怎倒是我天机阁的错了？”

从不远处走出一人来，身后跟着四名身着白色轻纱的蒙面少年，身形轻飘飘一晃就到了四人面前，足以证明此人轻gong绝不亚于他的内力。

那果然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比起玉天机的清澈淡然，眼前这个看似不过二十四五的男人笑盈盈的双眼可谓是媚丝横生，随随便便一扫便让穆风穆云心中止不住的一阵狂跳。假若他想得到一个人的心，只要肆意一笑，便很难想象有多少人能抗拒的了。只是飘渺宫已成名近十年有余，虽是不是绝色便不会动，但也祸害了不少人，这个人的年龄绝对不可能是表面上看来的那么年轻。

不过此人不是来勾谁上钩的，一心系在玉天机身上的欧阳久显然不对他这种类型感到心动，剑眉一挑：“欧阳久不才，就算你这回找上的不是我家阁主，我欧阳久也不会任你肆意妄为！”

宫主笑得花枝招展：“应该说你大义凛然好呢，还是说你不知天高地厚呢？仔细一看其实你长得也不错，只可惜不对本宫的口味啊。啧啧，你还真是宝贝你家阁主，就是不知这护花使者你当不当得？”

“九哥。”柔柔的一声从身后传来，玉天机从树下的阴影里走出，一身淡然出尘的气息惊叹了附近所有人，就连见过无数绝色的飘渺宫宫主眼中也生出一抹惊艳之色，“我要自己对付他。”

欧阳久急道：“不可！”

玉天机抬手止住他的劝阻，将三日前接到那只飞镖从袖中拿出，冷然道：“宫主与天魔教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震惊四座，玉天机又道：“此镖与那日在大屯村暗杀王丫头的一模一样。为了精确度，飞镖的柄上都是以螺旋或者套环铸成，这样大小的飞镖通常只有不超过六道，因为越多越难将环的间距刻的准确，而此镖上却有九圈之多。而当时知晓我的人甚少，且阻碍我查出真相的只有天魔教，宫主难道想说这不过是个巧合吗？”

宫主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语气中恼火之意甚是明显：“我应该称赞阁主眼力好吗？”

“不谢。”玉天机指尖一转，又将飞镖收回袖中，另一手抖开落霜，道：“莫非宫主忘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还是说被我拆穿了身份，便打算打道回府了吗？”

飘渺宫宫主显然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挑战自己的权威，拂自己的面子了，似笑非笑之中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我是改变主意了。”

作为天魔教十一年前灭教，剩余势力暗中组成的一个分支，左使玉面罗刹，现在的飘渺宫宫主的所作所为几乎不受任何人限制。他本想看看这个那日武林大会砸了副教主计划，名声大噪的天机阁阁主是什么样的人，却不成想因为一枚天魔教所制的小小飞镖被揪出了马脚，恼怒之情可想而知。

没有什么预警，两人眨眼间战作一团。玉面罗刹内gong深厚，一柄软剑舞的只见其影不见其身。玉天机虽然内gong修为浅上许多，脚下速度也慢，但凭着身形灵活，落霜的长度让对方一时间也是近身不得，指间梅花镖更是见缝插针。二人一百招之内居然未能分出胜负，看的其他人皆是咋舌不已。

但欧阳久深知玉天机体力内力不济的弱点，目前尚能支持不败，但如果三百招之内无法击败玉面罗刹，便会被内力深厚的对方占得上风。可玉天机显然是想为王丫头讨个公道，只怕此战不容自己插手，紧握着剑柄的手心全都是冷汗。

果不其然，将近三百招已过，玉天机的额上就已经全是汗水，落霜的防御网也逐渐开始出现漏洞，数次险些被攻破，让周围一些有些武gong底子的惊异的同时也不禁扼腕惋惜。尽管如此，放眼江湖能与玉面罗刹过招三百的也是屈指可数了，只是他还未使出全力，不然究竟能打到什么地步还说不好。

眼见一缕青丝被欺身上前的软剑划断，欧阳久再也无法做壁上观，明华如闪电一般插入了战圈，将二人分了开来，揽过面色苍白的玉天机飞退了数步，斥道：“你不要命了吗？”

玉天机盯着余力尚足的玉面罗刹，不甘地咬唇，道：“我讨厌他。”

一句话说得颇孩子气，其实以玉天机的年龄来讲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他第一次明显的表现嫌恶之情，还是让欧阳久紧张之余也不由失笑：“你小孩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