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副样子的人无疑是十分狰狞的。而这种状况,看起来像是在蜕变一般。这几日下来,除了皮肤,夜蕖幽还能明显地感到自己的骨骼在移动,一点一点,寸寸生疼。即使现在躺在铺有光滑丝绸的床上,也会让他脆弱的皮肤感到不适。
摆弄好手上的人偶后,丹曦炎看床上的人并无异状,便在纸上留了话,夜蕖幽如今根本是寸步难行,将纸搁在夜蕖幽的床头后,便去埃里克学院报名去了。
初苓大陆上各国的君王对于丹曦炎都有一份资料,赤焱的九皇子,天生赋有多种异能,却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训练,并且被剥夺了皇位的继承权,其原因不明。
丹曦炎在赤焱的一场国宴上因为容貌与天赋而震惊四座。原本就与众不同的容貌,再加上几乎上天恩赐的天赋。怀璧其罪呀。赤焱的君王,也就是丹曦炎的父皇想要美誉,所以不能抹杀他这个九皇子,但是因为害怕他的能力,害怕有朝一日他的皇权将不再属于自己一人,所以他要剥夺丹曦炎的继承权,甚至剥夺了他去埃里克魔法学院学习的机会。
初苓大陆上的人寿命很长,拥有魔法异能者更是不用多说。所以他的父皇才会想将皇权牢牢握在手里。只是可笑他的那些皇兄,一个个对他落井下石。难道他们从来没有看清楚吗,他们那个自私的父皇对于皇位根本从来没有要放手的意思!真是愚蠢至极!
丹曦炎陪着带着一面普通面具的“夜蕖幽”来到了埃里克魔法学院,报名的地点是埃里克学院的图书馆前的一片空地。果真不愧是第一学院,报名的人来来去去,简直是门庭如市。不过在埃里克学生会的维持下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埃里克的学生年龄幅度很大,从十三岁到五十岁不等。如果到了五十岁还不能毕业的话,埃里克会强制性为学生结业。
丹曦炎从小一直被幽禁着,后来终于逃出,异能也在一次次的追杀、躲避中一点一点地被开发,被磨砺,只有在生死伐杀中他才能得到最快的成长。可以说,凡是丹曦炎现在能使用的异能,他都已经掌握自如了,没有练就成熟的东西,他不会拿出来用,那只会消耗他的体力,甚至在紧张的对战中被反噬。而后来夜蕖幽的出现,让他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也多了份对力量的执着。如今,自己终于来到了这个第一学院的门前,这里的一切都有可能会成为实现他的目标的基石。只要有了埃里克的庇护,他和夜蕖幽便可以得到相对安稳的环境。
“诸位,现在我们学生会将会发放号码牌。”青年抵了抵眼镜说道。埃里克的学生打扮看起来都较为西式,这是埃里克魔法异能学院的传统。
青年一说完,原本吵闹的地方便安静了下来,埃里克发放的号码牌有限,其实这也算是第一轮的筛选,或者说是初试,监考的只是学生会的一部分人,并没有特级导师,这也是丹曦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人偶术帮夜蕖幽作弊的原因。
所有的号码牌分成五组,放在五个箱子里,然后来应试的人将魔法或者异能以精神力的形式集中,如果能凝聚一定的精神力的话,箱子中的号码牌会自动浮出来。取到号码牌的人便可以在三天后来埃里克进行下一轮测试。但是千万不要以为第一轮的测试仅仅是如此简单。其实那中间的三天才是关键。取得号码牌后学生会并不会给予登记姓名,所以接下来的三天那些拿到号码牌的人总是“意外”连连。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埃里克魔法学院的默许之下,只是有一条,埃里克永远中立,所以这只能是“意外”绝对不能成为权力和生命的争斗,否则埃里克便会对肇事者作出裁决。
记得当时夜蕖幽听自己向他介绍埃里克的时候,听到这里便用了两个词来概括定下这项测试的人“奸诈”和“伪善”。想到夜蕖幽当时不屑的表情,丹曦炎的嘴角又上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笑得更加灿烂了一些。
丹曦炎在今天来领号码牌的人里算来得比较早的,而“夜蕖幽“排在距离他两个来回左右的地方,两人隔开比较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尽管要分心去控制人偶,但是以丹曦炎的能力还是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牌子。而且取得的牌号十分靠后一千六百八十五个号,埃里克的号码牌就是这样,牌号越是大的,代表着其实力越强,而五个箱子一共只有一千七百个牌子。所以这个数字给了其他人另一种信息——这个人不好惹。这也正是丹曦炎想要的,减小了别人找他麻烦的可能性。
对于这个打扮隐秘的人,所有的应试人都稍微留意了一下,有些是钦佩,有些是羡慕,而有些人的眼中闪过了明显的算计。毕竟来到埃里克魔法学院不仅仅只是为了学习魔法异能,拉拢能拉拢的人才和势力也是在这里要学习的一部分,如果孤军奋战的话在埃里克中很有可能被其他的小势力或者小团体打压。而丹曦炎的号码是目前出现的所有号码中最大的。
因为一千七百个号码牌子并不是每次都会被派发完的,所以数字比较大的,都会记录下来,其中的任何一个号码,可能都会成为最大的号。登记完毕以后,丹曦炎在众目睽睽下接了牌子转身便走了。要知道他还有一个任务……帮夜蕖幽拿到一个名次靠前的号码!
丹曦炎在图书馆周围晃了晃,那个人偶完成不久,他现在还不能对它进行远距离控制。
丹曦炎在一棵树下停下脚步,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便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上。伸出手,将修长的指微微地张开,一根根银色的丝线从指间缓缓地幻化而出……
丹曦炎做事情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他却低估了初试。远处图书馆的钟楼上,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老谋深算的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还是来了呀……”
第二章:真实梦境
看着“夜蕖幽”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丹曦炎五指一收,掐断了手中的银丝。失去了异能的支持,又距离主人有一些距离,“夜蕖幽”的行动显得有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丹曦炎从树上跳了下来,挑眼对上了钟楼上的那双眼,向着那个方向微微地点了点头。很明显,钟楼上的人没有隐瞒自己的存在,也没有打算拆穿他的把戏,所以礼貌点总是没有错的。
“夜蕖幽”取得的号码也算是较为靠前的。一千五百四十七号,丹曦炎对这个数字也比较满意。取过人偶手里的号码一起收着。
丹曦炎站在树下,阳光洒在地面上,风略略拂过,树影婆娑。顷刻之间便找不到丹曦炎的人影了。
钟楼上的老人,看着那空空的地方,微微颔首,笑得慈祥。他身后站着一个容貌俊雅的男子,只不过这人一脸严肃。“院长大人,这作弊的事情……”
“他是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呀。”
男子抿了抿有些刻薄的嘴角“很华丽的影之术,但是人偶术……掌握的很好,只是人偶的质量还不够。”男人公正的做出判断。根据看到的情况,没有任何偏颇。作为学校的校规执行老师,无疑詹魂归是公正严明的。
“让人去查查吧,这白发红眸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过了一会儿,老人带着沧桑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的,院长大人。”
当丹曦炎再次出现在旅店的房间里的时候,看到夜蕖幽的样子是着实将心揪了一把。
原本已经睡下的人此时正在床上痛苦地喘息打滚着。原本干净的被褥以及底下特地铺下的丝绸此刻早已经血渍斑驳了。床上还沾着蜕下的死皮,带着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味。
难道蜕变的频率更加频繁了?来不及细想,丹曦炎便快步走到床前,轻轻地用另一匹干净的丝绸将在挣扎的人包住。
“幽,幽,没事了,没事了,是我呀,丹曦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撩开怀里人额上黏腻的刘海,丹曦炎轻声地安抚着,这种事情这一年来他早已做过上百次,语气也从僵硬到自然,如今更可以说带着温柔的担忧。
这次的情况看起来更加狼狈,由于刚刚才蜕过一次皮,所以这次发作,蜕下的几乎只是一层薄薄的膜。丹曦炎一直将人困在怀里,怕夜蕖幽再次挣扎的时候又把自己给弄伤了。直到夜蕖幽的呻吟声渐渐变小,变得平稳。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唯一还算干净的内侧,再次重复着给夜蕖幽擦洗。
皮表下血液快速地循环着,带来的结果便是夜蕖幽一夜的低烧。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平时只要熬过最疼的时候,夜蕖幽便会渐渐清醒过来。丹曦炎不敢让夜蕖幽一个人呆着,也不敢在一张床上和对方挤,万一不小心碰到那就不好了,于是便让店小二弄了张躺椅,守在夜蕖幽身边,一边照看。
因为记挂着夜蕖幽,丹曦炎一直没有睡得安稳,后来渐渐睡了过去,却进入了梦境。
一个午后,阳光晒得人懒懒的,此时的丹曦炎正置身在一个院子里,庭院很宽敞,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直直地通向前厅。青石板宽敞,打磨的十分光滑,石板与石板之间用飘柔润雅的鹅卵石做填充。
丹曦炎顺着小径看去,前厅的软榻上靠着一位美丽的少妇人,清瘦的脸颊,头上插着漂亮的金步摇。脸上的表情恬淡而温和,眉宇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信。此时她的手上正拿着一件小袄子一针一针地绣着。时而抬起头跟边上的小丫头说两句,让对方正帮她找丝线,时而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小腹。
这一幕映在丹曦炎的眼中,让他觉得双眼有些酸涩。这便是她的母妃呀,他可怜的母妃,他又如何会不认得……
“呵呵,母妃,你看曦儿给您摘的花……”
一串笑声传了进来,一个银发红眸的小孩手上拿着一支漂亮的梅花,从院外踏着青石板跑进了屋里,脚上穿着的虎头鞋跟着小脚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丹曦炎看着这温馨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有多久不曾梦到自己的童年了?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回避这些温馨的画面,每每想起他的母妃,也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仇恨。其实他自己知道,自己从来不曾停止过对亲情的渴望,失去了的东西,会让人分外珍惜。
还记得那年的自己三岁,才刚刚测试完能力不久,所有人见到他无不夸赞一番。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幼稚呀,丝毫看不见母亲眉间隐隐带着的哀愁。
温馨的画面渐渐产生了波纹,最后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母妃紧紧抱着父皇的腿,苦苦地哀求。
丹曦炎走近了几步,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自己的父皇了?他对那个男人样貌的认识一直都停留在儿时。
此时男人的脸上满是狰狞,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另一只手指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银发男孩,嘴里不停地怒骂着。
被抱着的孩子有着黑色水润的长发,眼睛里带着不解,脸上的表情有些惊恐和呆滞,孩子才三岁,那天是他的生日,他不懂得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一脸泪水,他不懂得为什么自己的父皇要骂自己的哥哥……他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
男人并没有因为孩子单纯而稚气的表情而停止动作,在看到墙角的孩子没有多少反应时,他一脚踹开了阻挡他的女人,女人身体本就不好,又受了这么一击,便昏死了过去。男人跨过女人的身体,走到男孩前方才停了下来。
银发男孩抬起头,眼里的惊恐让男人心情愉悦……男人咧开了嘴角,随后抓起怀里的孩子的一只小脚,倒着将孩子提在手上。
血液倒流让手里的小孩感到十分不适,他开始挣扎,想摆脱这种束缚。
银发男孩终于反应过来,赶忙爬起来,抓紧男人的衣摆,希望对方能放下自己的弟弟。
男人甩开银发男孩,眼里满是厌恶,手里提着不停挣扎的孩子走到一根柱子前,对着漆着红漆的柱子狠狠一甩。
银发男孩愣住了,看着顿时头破血流的弟弟,满脸的震惊。他想向自己的母妃求救,却发现自己的母妃早已动弹不得,于是银发男孩转身,向门扑去。男孩不停地拍打着门,不停地呼喊,他知道门外有人……但是由始至终无人理他。
最后他才认识到,在这个地方这个男人,他的这个父皇才是最大的,没有权利他根本无力还击,也保护不了自己在乎的人。
银发男孩的脸上满是泪痕,完全绝望的他只能回过头期盼那个男人能够手下留情,但是他这一回头,看到的却是自己这一生的梦魇。
男人提着手里的孩子,那孩子早已鲜血淋漓,两手无力地垂下,脸上的五官一片血肉模糊……这还是他可爱的弟弟吗?
银发男孩不敢上前去确认那孩子的死活,只是依稀看到一些血沫从那孩子的嘴里溢出。
男人看穿了他的懦弱,呲笑了一声,说道:“放心,他还没死……不过有你一个异类就够了,这孩子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男人说完,便把手一松。
丹曦炎站在一边,和当年的自己一同看着自己的弟弟下落,此时的他与当时一样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摔成了一团血肉。当年的自己是没有能力,而现在他只是一个看客,时间不会倒退,他无法去改变历史……
梦境又被打碎,眼前的血腥虽然已经不在,但是丹曦炎只觉得手脚冰冷,在自己的梦境中僵硬地行走,他想要醒过来,他知道这些只是梦,即使是曾经的真实,对如今的他而言也只是梦。但是,有时候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只能让人越陷越深无法去摆脱……
眼前桃花缭乱,风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光线,透过指间的缝隙,依稀看到有个人坐在老桃树上,是一个紫衣少年……丹曦炎有些恍惚,只觉得那人眼熟得很,却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踏着散落的花瓣,朝前迈了几步,少年仿佛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转过头了……
那是一张妖冶的容颜,丹曦炎却不曾见过,少年的右半边脸上戴着紫色的面具,上面镶了金边,图案缱绻缠绕,平添魅惑……
明明……不认识的呀……但是少年那神彩奕奕的眼眸让他觉得温暖而熟悉。
紫衣少年朝着丹曦炎的方向看来,丹曦炎只觉得身上的血流停滞了一瞬。这是梦境,所有的人都无法看到他的存在,他从来只是充当一个看客,不管这梦里出现的是过去,现在亦或是未来。但是此刻的他突然有一种不甘,他希望眼前的少年能够看见他,他觉得那双紫色的眼瞳里应当印上自己的身影。
看着少年的身影,丹曦炎突然觉得不想离开,但是耳边越来越清晰的呻吟,让他的双眉微蹙。这又是谁的声音?会让他这般在意……
夜蕖幽!
短短的三个字让丹曦炎的意识仿佛瞬间汇拢,丹曦炎垂了垂眼,脸上划过一抹担心的神情,随后抬起头,看着紫衣少年温柔浅笑。
终于知道你是谁了……丹曦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真长得很妖孽呀。只见他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桃林里。
丹曦炎醒了过来,听见了夜蕖幽在呻吟,便顾不得自己,立即起身查探对方的情况。不过还好,并没有再次蜕皮,只是在低烧呓语罢了。宽了宽心后,丹曦炎抬手揉了揉自己微痛的额角。
真实梦境,这是丹曦炎的另一种异能,在真实梦境中,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梦境不会说谎。当初找到夜蕖幽,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贵人,也是获利于这种特殊的异能。但是真实梦境也让丹曦炎困扰,它并不受自己的控制,有时候会在他睡觉的时候跑出来。而且梦到的东西不仅仅是未来,还有过去与现在,在梦境中游走,一切都是随机的,他无法控制。也正是因为这种不能掌控的特性,让丹曦炎很少使用,更别说,这种异能相当耗费精力。一场梦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这种令人心烦的头痛,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额头上的神经总是一抽一抽的,很让人不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