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勃朗宁经法医物证室核对弹道痕迹后,确认就是枪击王海的其中一名凶手使用的。枪上的序列号早被磨平了,通过技术手段还原,勉强能辨认出两个英文字母“FN”。由此可见,法医林木森的推断一点没错,这把勃朗宁手枪确实是由比利时FN国营兵工厂制造的M1903型,而且准星真的偏了二、三公分。王海算是走了狗屎运,不然第一次挨枪时小命就已经交代了。令人不解的是,事后林泽对小石浜方圆五公里范围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却没能再发现任何与案情有关的线索。
犯案的凶枪为什么会如此戏剧性的出现在临海东郊小石浜就值得大家开会探讨了。林泽首先发言:“第一个可能性是凶手逃逸时正好路过小石浜,他随手抛弃了凶枪。”
“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凶手正在逃亡的路上,他需要武器防身,小石浜还属于临海的管辖范围,他没理由这么急着销毁凶器。还有一点,我们知道两名受了枪伤的凶手是在邻省就医的,小石浜的方位却在去邻省必经之路的反方向上。所以我认为凶手正好路过又随手弃置的可能性非常小!”王海表示了反对意见。
“那第二个可能性就是弃枪的另有其人。凶手虽然只有四个,可在临海当地一定还有负责接应善后的其他帮凶。他们四人暗杀失败后就把凶枪、作案时使用的那辆白色宝马等能够作为决定性证据的物品交给帮凶处理,然后仓惶逃出临海去外省就医藏匿。”林泽其实也赞同王海刚才的看法,于是他又说出了第二种推测。
“我同意林局的观点。出事后我们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封锁了出入临海的所以通道,他们却照样能带着受了枪伤的同伴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包围圈,仅凭这一点就足可证明有人在协助凶手出逃。事情发生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四名凶手全部来至外省,可他们行动时却好像对周围的情况了如指掌。大家想一想,他们是拿钱办事的职业杀手。如果雇佣他们行凶的那个人是熟悉临海情况的,而凶手作案及逃亡的路线也是由雇主事先安排好的,这样的可能性应该存在吧!比较不好解释的是,小石浜就发现了一把犯案的枪,那剩下的枪呢?”王海说。
“有道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查出到底是谁在小石浜替凶手丢弃手枪的!”林泽点头表示认同,“吕江、游波你们俩负责再去小石浜了解情况,市东分局那里我会打电话过去,请他们全力协助。另外还有一件事,邻省那个被胁迫给凶手治伤的医生想起了一条重要线索。他说他给两名受伤的凶手动手术时,发现他们的伤口事先都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和消毒,手法相当专业,应该是他的同行做的。朱副,你和陈浩飞负责排查临海所有的私人小诊所、卫生院以及非法行医的窝点。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协助这些罪犯!局里最近为了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人手不够,大家都要格外辛苦一些。”
会议结束后王海问林泽为什么没安排他的工作。林泽说:“你伤没痊愈,医院里还躺着咱们的四位同事,你就别到处乱跑了,有空的时候多去医院看看。我知道你不放心他们!”
就在王海犹豫着是否要去市立医院看望郝峻他们时,郝峻边喝着王倩带来的山药枸杞炖甲鱼汤,边听她说王海想抓野生甲鱼结果却只找到一把黑枪的趣事。王倩摇着头说:“没见过这么不负责的人!他叫我准备好做汤的材料等着,结果一看到手枪就把什么都忘记了,亏得我自己去市场买到了野生甲鱼,不然今天你就得喝山药和枸杞的洗澡水啦。”
郝峻听了呵呵直笑,还真像王海会干的事。不过这个粗线条的家伙能为了郝峻特地跑去抓甲鱼已算是很难得了。王倩继续说:“我这个哥哥一点不知道心疼人,将来谁做我嫂子可有苦头吃了。”
“说不定有人愿意爱护他照顾他一辈子呢?”郝峻有意识地试探着。
王倩“噗嗤”一声笑了:“我哥要是有那个福气的话,我立马把我哥打包给人家送过去,然后赶紧搬家。”
“为什么要搬家?”
“省得以后我嫂子找到我,要退货呀!”王倩咯咯地笑道。郝峻也忍不住大笑,又因为牵动颈部伤处而“哎呦”“哎呦”地呼痛不止。王倩赶紧用手替他按住伤口。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原来是许言放。他为郝峻带来了换洗衣物和几本消遣用的书。王倩是个识趣的女孩子,见状连忙起身告辞。许言放态度诚恳的感谢对方帮忙照料郝峻,又亲自把人送到了电梯口才转身回来。
许言放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柜子上的一个苹果,慢慢削皮。许言放的手指极长,掌上无肉,虽然手型也很好看,却不是郝峻那种贵族式的优雅纤细,而是力量型的美,仿佛这双手拥有掌控一切的能力。他的手指相当灵活且稳定,苹果在他手中转动,果皮欢快的跳跃而出,匀,细,薄,快,几乎看不出痕迹。因为郝峻仍无法进食固体,许言放削好后就把苹果放进榨汁机里,炸出果汁来喂给郝峻。
郝峻对许言放说:“姐夫,这点小事叫其他人来吧,你工作这么忙不用天天来医院看我。”
“没事,”许言放说话时很自然地流露出宠爱的神情,“有丽芙帮忙我轻松多了,爷爷也一直夸她懂事能干。”
病床上的郝峻微微皱眉。许言放显然还没有放弃通过联姻并吞韦氏集团的雄心大计,所以一心要撮合他和韦丽芙,不断在各种场合里暗示说韦丽芙是个多么多么完美的妻子。郝峻摸摸下巴,忽然堆出一脸坏坏奸笑说:“姐夫,你老把丽芙夸得像一朵花似的,就不怕我姐姐吃醋吗?”
许言放一愣,等看清郝峻眼底藏着的戏谑表情后才恍然大悟,小舅子原来是借力打力在嘲讽他呢。于是叹息道:“阿峻,你啊!”
两人闲话时刘桐带着两名实习医生进来给郝峻换药。纱布揭下后,可怕的缝合针脚顿时露出来了。粉红色的伤口还没有痊愈,随着郝峻的呼吸微微颤动。许言放两眼一瞬不瞬地盯住郝峻的伤处,表情十分古怪。郝峻以为他又要说教,赶紧用夸张地语调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姐夫你看我这里,还有这里,这里,很性感吧!”
许言放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没奈何地摇摇头,还是那句,“阿峻,你啊!”
郝峻和许言放说说笑笑,不觉时间过得飞快。而“红人会馆”里的谢子天却在此时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一个男人在电话里对他说:“小黑,出问题了,有人来搅局。”
“你也有摆不平的时候?”谢子天一甩长发,坐到沙发上连声冷笑。
“过江龙!”那人淡淡地回答,“他胃口挺大,想一口吞下我们,用的是美国人的那老一套,胡萝卜加大棒。小黑,你在明我在暗,对方应该会先拿你当目标。最近有人找过你吗,小黑?”
“没有,到底出了什么事?”
“枪!他们把枪不露痕迹的送到了警察手里。出事后人由你亲自送走,枪是怎么处理的?我原以为这事天衣无缝决不可能留下尾巴。到底是哪个这样神通广大,居然能找到你埋枪的地方!”
“啊?”谢子天一惊,“那天我亲手把四把枪一起丢进垃圾填埋场,然后看着几十吨垃圾倾倒下去后才离开,按理说这些东西永远不会再让人发现了。”
“你处理得很妥当了。不过,其中一把枪竟然跑到百公里之外的东郊亮相,还是被警察亲手发现的。小黑,你说他们这么做不是想收编了你我又是为了什么?另外三把应该还在对方手里,你听话合作就算了,不然把手里的证据往公安局一送!嘿嘿,小黑,我们俩好久都没有碰上这么强劲的对手了吧!”
“我就说何必在临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偏不听!”谢子天的声音中流露出些许不满,“招鬼了吧!对方能弄到枪也就能弄到其他可以置我们于死地的证据,我们却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回糗大了。”
“别担心,一切有我!小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那人在电话里向谢子天保证道。
“哼!”谢子天用一声鼻音回应了对方的含情脉脉。这个人的冷酷无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威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必定是化最小的代价来解决问题,甚至不惜牺牲同伴。不对!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他的心里从来只有达成目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也不会成为他成功的负累。他是一个天生的强权者。
电话那头神秘男人没有说话,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只能听的到他发出的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他太清楚谢子天的性格脾气了。人很聪明,做事极有条理,唯一的缺点就是敏感了点,太把感情当回事。于是低声说:“下周见面吧,想你了!”
对方挂断后很久了,谢子天还是忍不住要盯着手里的电话看。这些年来,他们俩一年最多见两三次,而且都是由对方决定见面地点和什么时候见面,他平时想打个电话问候都不被允许,现在居然说想念了。呵呵!以他对这人的了解,情况如果不是非常糟糕危急,他应该不会这样殷勤吧!不过虽说明知道这一句深情款款的“想你了”包含有太多的算计策略,可听到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时,谢子天的心脏还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二十多年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习惯了契合了对方的一切,就像是吸毒上瘾的人一般无力抗争。谢子天抓过自己的头发,放在眼前细看。这一头乌亮的过肩长发是那人的最爱,每次做爱时都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亲吻,所以谢子天一向都十分爱护它们。他略带自嘲地笑笑,然后拿起书桌上的锋利裁纸刀,一刀割断。无数青丝委地,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扭曲变形的S形符号,仿佛在述说着它们的不甘与委屈。
傍晚,剃了个短得不能再短毛寸头的谢子天刚出现在“红人会馆”就立刻引发一片尖叫惊呼。他以前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颓废模样,如今这近乎光头的全新造型实在令人惊艳。谢子天朝他的男女粉丝们频频飞吻,健步跳上了舞台。逆光从他的头顶倾泻下来,然后连同他整个人都一起幻化在迷离梦幻般的闪烁之中。他解开扣子,褪下身上那件华丽之极、长及脚踝的土耳其式长袍,露出了白色衬衫和装饰着皮革钻石的苏格兰短裙。
音乐响起,绮丽而妖娆。在变幻无常的灯光下,矫健舞者把他淋漓尽致的冷傲不羁宣泄到了极致。而面对台下如痴如醉的呼喊声,他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开始用他的肢体以最直白最赤裸的方式,尽情诉说出心中无法告人的情感与秘密。
第三十三章:性向问题
几天后,邻省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体貌特征与通缉令上邬龙湫十分相符,所以对方赶紧通报了临海方面。林泽和王海连夜驱车赶到当地公安局一看,两人同时露出了极度愤怒的表情。
死者毫无疑问就是四名凶犯中唯一被林泽查出真实身份的邬龙湫。他颈部挨了致命一刀,被割断气管而死。杀人者手法老练,被杀者几乎没能做出任何抵抗,很显然是被同伙灭口的。而且据报案人说,尸体是被装在一个麻袋里,外面绑着大石头,然后再沉入水深浪急的江中。要不是他打渔时无意间把这包玩意拉到自家的渔网里,恐怕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目前临海警方所掌握的唯一有效线索就这样断了,林泽和王海都为此感到很烦恼。林泽因为要去向常辉报告此事,所以又急急忙忙赶回省厅。王海进入临海后没有回市局,而是去找大排档老板。
已经被警察询问过至少一百次的老板很不耐烦,恶声恶气地对他说:“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你们警察别来妨碍我做生意,我还有一家老小要靠这小铺子养活呢!”
王海此刻正在火气头上,懒得给他甜枣吃,干脆用力一拍,咔嚓,刨花板小桌再次裂成了两半。老板偷眼瞧瞧他沙包大的拳头,终于勉强答应坐下来好好回忆案发时的细节。半个小时后,排档老板忽然抬头说:“车子!”
“什么?”
“车子!”老板继续说,“那辆车不是宝马是中华!他们肯定在什么地方做了车辆美容。我老乡里面有不少人这么干,花七八万卖辆国产中华,然后再花三四千做个车辆美容,换好宝马标志,然后开着山寨版的小宝马大摇大摆回老家显摆。因为这两款车的外壳几乎一摸一样,不懂行的人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王海一听连忙记录下来,接着就打电话通知了林泽和朱必胜,让他们赶紧安排人手顺着这条线索追查。
很快消息传来。本市的车行都一一排查过了,没有发现他们为可疑车辆做过此类改装,罪犯很可能是在外地干的这活儿。这样一来调查范围就太大了,以目前临海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进行。林泽只好先发个协查通报给外省的兄弟单位,请他们尽可能帮忙查找。王海在知道结果后一言不发,一个人跑到市局顶楼抽掉了整整两包烟。
因为案子陷入僵局,始终没有实质性的突破,王海最近一段时间天天熬夜加班,后来他从家里带了条被子到市局,干脆住在办公室里。林泽怕他过于劳累,头一回使用局长权力,严令王海回家休息。
王海无奈,只得遵命。他一连几天没有回家,房间里空荡荡的,连口热茶都没有。打开答录机后发现有王倩的一通留言,大意是说郝峻恢复得很快,刘桐已经允许他少量进食了,问王海什么时候有空去看望郝峻。王海摇头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那个混蛋!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去见他。”
说到郝峻,王海就一肚子的委屈。事情是这样的。王海同志出院后白天忙于工作,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免不了有些孤枕寂寞。王大队长活动活动胳膊腿,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翻开电话簿给他的蜜糖们打电话。
第一个应约而来的是一位特别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外企文员。这个女孩长着天使般的面孔,却有一副魔鬼身材,玩起游戏来特别投入,热情到让王海始终念念不忘。然后是杨玛丽、简爱等一干美女。
可每天晚上王海还是会梦见郝峻。也许是因为隐隐约约知道自己身处梦境而非现实,王海感到很放松,名声、面子、里子这些个种种世俗约束都不存在,什么都不存在了,他没有一丝顾忌。
郝峻则坦然的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把自己从上到下审视了好几个来回。直到王海的目光停留在他几近完美的臀部上,他才悠悠地说出:“队长!上次是我,这回轮到你了,今天晚上你报仇吧……”
王海醒来后自觉没脸见人,差一点想动用厨房里的那把破菜刀。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对周围的人幻想过,可全部都是长相身材一流的年轻女性,如果是男人,即使长得再漂亮,他就连接吻也不曾肖想过,更别提这档子事,简直糗死了。
自从有了上述不可告人的经历之后,王海同志一想到郝峻就英雄气短,哪里还敢去医院。所以才有了留宿单位的举动,他怕自己一个人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时会胡思乱想,想借助工作来忘记郝峻。可人类的大脑有时候很奇怪,它虽然属于你却不一定听从你的指挥。王海越想忘却就越是容易记起关于郝峻的一切。
王队,你为什么不收我?——郝峻温和微笑着。
队长,轻点,我的脚崴了。——郝峻假装呼痛。
队……队长!——郝峻颤抖着叫他。
有话等我出完任务回来再说。——郝峻的眼中闪烁着意味难明的光芒。
老子我要多倒霉有多倒霉,居然他妈的爱上你了,已经爱了整整十一年!——郝峻深情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