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看了水澈温和眼眸之下,掩藏得很好的恶劣,楼墨月嘴角冰冷的弧度也变得带了暖意,带了些微的宠溺。看到楼云栀的样子,倒是比以前在水月宫中的不谙世事更加懂事了些。微眯了下眼眸,楼墨月回想着刚才楼云栀和太子的对话,那些以前他觉得不合常理的事情,一点点串起来。
“小水水啊~你终于回来啦~”披绣回到这镇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后那院子中的景象,他们不敢用神识查探,但是凭借着比常人的视力,他们也能隐约感受到那里出了什么事。披绣想着在刑屏坐上位置不久后,宫主就打了手势让她离开,不由担忧地皱起眉。如今看到水澈他们回来,终于是松开了眉。
水澈把扑过来的秋天抱在手中,慢慢抚着他的耳朵:“没事了,准备下回去吧。”
“就是。”一直隐去气息跟随在水澈身旁的卿淼,现出身形后就扑到了一旁的桌子边,手中抓了鸡肉,一边咬一边口齿不清道,“我在能有什么事。”
被放开的手指间,还有着暖玉般的触感:“都回去。”看着那些人还想问些什么的表情,楼墨月开口道。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语气中带了比平时更加冰冷的温度,让曲凌宇他们都精神一凛,马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第57章:醋意
“那以后这个江山就不再是姓臻的了……”披绣的话语中还带着淡淡的水汽。百年前的事情,随着这次江山易主,大概也该画上句号了。她的家仇,那因为臻家的人毁去的家,如今那样的仇恨竟像是没有了着落。
挽帘睁着大大的眼睛,拍了拍披绣的肩膀:“披绣……”
回过头朝着挽帘安抚地一笑,披绣只是觉得,缠绕她心中那么久的东西,突然消失的感觉,让她有些不习惯罢了。
“宫主,小少爷他……”他们一回到水月宫就到了书房议事,吩咐了下人带楼云栀去吃饭就未曾理会。披绣到底是女子,她与楼墨月年岁相似,也可以算是看着楼云栀长大的。平日里虽然不亲厚,却也有些情谊的。想到这一年来,那个从来没有离开过水月宫的小少年在那皇宫中生活就觉得有些心疼。
坐在上位的男人,放在书桌上面的手,食指一下下扣着桌面,沉木的桌子发出不明显却厚实的声音。一身锦衣还没有换下,微敛了神色坐在那里,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墨月,也差不多到用膳时间了。”他们讨论了许久,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下来。水澈想到那个倔强的少年,心中也有些柔软的。那个人,与自己这个身体也带着血缘上面的联系。
“把他叫过来。”楼墨月知道楼云栀有话要和他说,回到水月宫的时候那眼睛中明明白白就是写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既然他愿意说,也省了其他步骤。楼云栀的改变他不是没有发现,那些骄纵比起以前来的确少了很多,只是原因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水澈对于这个弟弟也是有心的,难得自己下厨做了一个醋溜鹿肉,每人一份,省得他们抢得形象全无。
“澈儿,你给楼云栀那盘中多了些。”每次水澈下厨楼墨月都会蹭在了一旁。那样无赖又小孩子气的样子,让水澈无奈又好笑。这么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即使是用手拿吃的的时候都是高贵的。脸上是不变的邪肆笑意,紫晶般的眼眸中却有着宠溺和些微的小孩子气。这个时候,低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带着一点赌气的份。
“墨月,若是论多少,你在这里吃的这些可就不止那么一小盘了。”将最后的一盘装好,水澈抓住墨月扶在他腰上,有愈加往下的趋势的手掌。
楼墨月舔了舔另一只手上残留的汤汁,微眯着眼睛看着水澈:“澈儿,你该知道,我介意的不是这些。”他的澈儿,对谁都是温和的,在与自己接触更多后,对于 “血缘”这个东西越来越看重了。他们两人是兄弟这个事实改变不了,两人的关系也已经进展到了这里——即使水澈想放手,他都不会轻易答应的。他和水澈,必须在一起。
但也是两人之间有着血缘关系,让两人相处的时候,看到对方与自己几分相似的脸,汹涌在胸膛中的情感就更加澎湃。对方身体中流动的血液,与自己身体中流动的血液是一脉的,有着那么密切的联系。
也就是因为这种感情,让他们对于血缘更加看重了些。只是,楼墨月看重的仅仅只是与水澈之间的血缘。水澈,却是将那个妖媚的少年也算在了里面。对于那个少年,那样的感情虽然不深,但是的的确确是纯粹的亲情。
宝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无奈和沉静,水澈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感情如何。对眼前的人,他的确是不会放手,却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的情感。即使是墨月,对于他人也总是有不同的,那就是情感导致的不同。微微抬起头,亲吻了一下墨月的下巴:“墨月,那么你也该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还算是独立的个体。我承认,墨月于我是最重要的。在不冲突的情况下,我也不觉得有必要控制对别人的情感。”
轻吻着水澈如玉的侧脸,楼墨月发出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的声音:“我知道,澈儿如何我还不知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放任了曲凌宇他们这般放纵。楼墨月一直知道,怀中的人和他一样,是有着完全独立的自己的思维方式的男人。一个一点也不比自己逊色,甚至更加出色的男人。那些限制,只会让眼前之人不喜。
想到这里,楼墨月就不得不有些郁卒了,在侧脸上面轻吻的唇也移到了那两片柔软的唇瓣上:“这样我忍受的也不舒服,澈儿该是要补偿的。”嘴角边邪肆的笑意依旧在,呢喃般的话语在四唇相贴中,温热着旖旎的湿气。未曾待水澈回答,楼墨月便用手按住了水澈的后脑,加深了唇齿相缠。
流光中一片空旷,根本看不到有边际,他们目所能及的除了这些食材和厨具外,就只有远处的一个浴池。在这样一片空旷中,两人唇舌交缠的濡湿声音像是散发到了各个角落,让两人的呼吸越加不顺起来。
“好了,墨月。”微喘着退开了些,看着对方邪肆绝色的脸上浮现着一层淡淡的欲望之色,“我们该出去了。”退了一步,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没有给楼墨月更近一步的机会,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流光中的时间比例一直都是调在最大的,若是一场情事,外面的时间才不过是一盏茶都不到的。
正主都已经走出了流光,楼墨月当然是不会再留在里面了。衣襟微散,略显狭长的邪肆眼眸中带了淡淡的无奈。看到远处氤氲着热气的浴池,紫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墨色,沉沉如夜。
“小水水偏心~”看到楼云栀盘中的鹿肉明显多些,曲凌宇将小宝放到了一旁的位置上,下垂眼像是有着明显的委屈。
“凌宇,这些日子来,你们吃的不少。云栀一直在外面,可是一次都没有吃到过的。”流光中的百年,以及后来给他们留下的糕点之类。虽然楼云栀这个弟弟骄纵了些,只是想到这个与墨月真真切切是兄弟的少年,水澈就不由多放了些心思。况且,这次再见到这个少年。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骄纵无礼,沉默了很多,晶黑的眼眸中像是隐藏了什么一般。
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水澈,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突然被握住。身旁的男人却依旧是肆然邪魅的样子,即使衣物整齐,坐姿端正,也总是透露出一股不在意的感觉。那笑容,让人觉得他像是斜斜靠在那里,微乱了衣襟。
披绣给每个人盛了汤:“小少爷,以后离家可不要那么久了。”带着水汽般的语调,让楼云栀抿了抿唇,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
“死人脸~可以吃饭了~”一直看着那盘放在自己面前的鹿肉,眼神甚至会朝着小宝面前的鹿肉瞄去。若不是还记得自己不可以抢夺他人的食物,他一定已经夺了小宝的口粮了。
小宝和秋天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面,面对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虽然因为动物的本能让他们有些急躁,却也是记得要等着大家一起吃的。秋天咕噜噜的眼眸看着水澈,水水润润的样子让人怜爱。
“好了,大家都吃饭吧。”水澈看着那个身旁没有动静的男人,无奈道。对于凌宇和云栀他们,他会给予多些关心是一定的。身旁的男人身上的气息却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他在不高兴。特别是,水澈说了这句话之后,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握得更紧了,心中无奈:“墨月这醋意真是不应该。”传音给楼墨月,水澈的手反握住他的。
“若不是这些人,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与他们何来的相识。也是因为他们于你存在关系作为前提,我才会给予了注视,然后才会觉得这些人的性情让自己喜欢。”看到那紫色眼眸中缓缓化去的冷意,水澈眼眸中带出笑意,“虽然我承认,云栀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墨月该是明白的,这样的感受……”
手又被握在骨节分明的手中,缓缓变化成十指相扣:“我明白。”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缓和起来。
楼墨月的心情变化,除了水澈发现之外,大概也就只有一直关注着他的楼云栀发现了吧。他一直呆呆地看着那两个毗邻而坐的人,一样的优秀,一样的高贵优雅闲适。两个人那般般配,让他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名为嫉妒的火焰,还没有燃烧起来就被强制浇灭了。
他一直看着,甚至没有举箸吃饭。
第58章:叙述
“墨月。”水澈抽了抽自己的手,感受到自己手上的力量依旧那般,无奈地传音唤了楼墨月。他坐在墨月的左边,两人的手在桌下相握,他就无法正常动筷子。当然,那个男人不会不知道他的境况。
“澈儿不是还有另外一只手么,或者,由我来帮忙如何?”带了些微情挑的话语,桌上他却是已经开始执箸吃饭了。
用左手执筷,动作间依旧是行云流水般的流畅。左手用筷子,不是不会,只是不习惯罢了。
披绣正软言软语地让楼云栀动筷子,刚刚执起筷子的楼云栀,在看到水澈用左手用筷时,手一颤筷子与碗盆撞击出清脆而明显的声音。他知道,为什么那个温和如玉的男人会用左手用筷子,他明白,那两个人可能有的小动作。他的哥哥,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原来也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楼云栀心中呐喊的都是,我不甘心,我一点都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如何,他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这样想着,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摔下,竟是将碗筷全都打翻到了地面。在碎裂声中,楼云栀站起身,脸色惨白。像是恐惧一般,腿脚不停地发着抖,导致他整个身体都战栗着。晶黑的眼眸中有着掩饰不去的惊慌失措和悲凉,他站立在那里,手足无措。
这个样子的楼云栀,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家长发现怕被惩罚的孩子。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这个少年也才及冠的年岁,生在通常人家也不过是懵懂、爱闯祸的小鬼罢了。这样想着,披绣他们的目光不由移到了水澈脸上。这个少年——或者,现在看来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了。其实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光景,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忽视了这个事实。
虽然,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拥有所谓的童年的。若是说幸福,的确是楼云栀过的安稳些,经历的也少些,自然不能以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来应对这个少年。楼云栀对于楼墨月的心思,这里的人哪会不明白,只是至今为止他也未做过失格的事情,才会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现在那个邪魅的男人身边已经有人了。那个人,轻易地就让他们认同了他,甚至看得和他们的宫主一样重。
水澈吩咐站立在看不见的地方的侍女们拿了新的碗筷:“坐下吧,大家都还没吃多少。”如风拂柳般温和的声音,让楼云栀抬眼匆匆地看了他一眼。看到水澈身旁的楼墨月,脸上带了似笑非笑的邪魅,脸色更加惨白起来。
终归是水澈的手艺好,一直在不安着什么的楼云栀在吃了第一口之后脸色就显得好多了。不时偷偷看水澈的眼神却变得越加复杂,手也没有停止颤抖。
楼墨月只吃了水澈烧的醋溜鹿肉,桌子下面的手依旧与水澈交握。在扫过楼云栀之后,眼眸就微眯起来,若有所思。
……
“进来。”从门内传出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的声音,隔着门他都能想象到那个邪魅的男人的样子。从懂事开始,眼光就一直追随着他。楼云栀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个书房他来过的次数不多,只是这里似乎一直都保持着这个样子。没有多余的东西,甚至连装饰的字画都是没有的。
“哥哥知道今天我会来找你。”虽然含着疑问的语气,但几乎就已经是一句肯定句了。
“不是今天,而是近日。”水澈收起了那画着些许阵法图案的纸张,温和地笑着。从回到水月宫之后,他们就知道楼云栀迟早会来找墨月的。没料到,这少年竟是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沉不住气。
看到楼云栀有些郁卒地涨红了脸,水澈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些。从楼墨月手下抽走了另一张有着不少阵法图案的纸,到了一旁细细看。他对于灵力线条的领悟,以及墨月对于空间开始有的领悟,让他们两个看到了更多在阵法上面的可能性。
将手边的糕点推到了水澈身前,水澈就坐在他的身旁,微垂了眉眼细看着那些阵法。向来邪魅无情的眼眸,这个时候竟是缱绻着淡淡的温柔和宠溺。
楼云栀看着那两个毫不在意他人在场,嘴唇上被咬出了明显的印记。有些雌雄不分的打扮的魅惑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哥哥……”握了握自己的手,有些无力的虚软,“我知道哥哥一定把事情都调查地差不多了。”他很了解,这个从小就仰望到大的男人的能力。
楼墨月挑了挑眉:“云栀,到宫里一趟倒是长进了不少。”以前的楼云栀最会做的,大概是躲在背后偷偷看着他。现在,这个少年竟然抬起头用晶黑的眼眸看着他。
他的哥哥,话语里面的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调笑,亦或者是冷淡毫无感情,楼云栀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腿开始支撑不了,开始打颤。他要在倒下之前,把事情告诉他最爱的哥哥,然后自己走出门。
“先坐着。”楼墨月倒是没有虐待别人的喜好的,以他的观察力,自然是不会漏看了楼云栀站立的时候双腿打颤的样子。
明知道,这并不是给他的温柔——这甚至算不得温柔,楼云栀还是不由自主就微湿了眼眸。坐下后,缓了缓腿不由自主的颤抖:“我想,这件事情可能没有什么作用,但是我还是想说。”他知道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毕竟那个皇宫终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会知道一些事情,也是因为一些偶然。这些事情可能没有任何作用,他只是需要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与他血缘上面最亲的人。
“我到京城后,一开始并没有住在皇宫中,只是去见了一面皇帝。我住在外面的府邸里,也不知道那府邸一开始是给谁准备的。芙蕖姑姑回到京城后就很忙,后来就找不到她了。在我实在无聊的时候,那个太子来找我了。”说道这里,楼云栀飞快地看了一眼楼墨月,发现他依旧是微眯着狭长的眼眸,嘴角带着冰冷弧度的样子,平复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后来那个太子就以游乐之名找到了我,那几日他一直带着我流连在各种地方。”楼云栀看着楼墨月的样子,是希望他给出一点点反应的吧。即使不是担忧,是不屑和厌恶也是好的。但是,楼墨月的脸上,细小的弧度都没有变化过。楼云栀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和一个人讲话,而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