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生子）下——枯目

“你这样配药，哪里拿捏得准？这几味要虽说不伤害内腑，可是性寒。”

……

古逸愣了，指着陌纤云，“你、你是……”

……

第二日清早，古逸全身冒火，指着陌纤云，气得跳脚。这人说话毒舌的程度，竟然比他还甚，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么温柔善良的木头竟然有这么个刻薄恶毒的师父！

第七十七章：恍若隔世

“说得好不简单！我倒要问一问，若是这药下去，毒是解了，又中了蛊王之毒，那还不是一命呜呼了！”古逸没好气道。

一大清早的，肝火旺盛，看来得下下火！

陌纤云看不得他的嚣张模样，“你医书不行，吵架逞口舌之快倒是厉害！”

“别以为你年纪比我老就倚老卖老！”

陌纤云一挑眉，站起身来，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若是我现在就救醒了他，你又待如何？”

古逸跟着他站起来，气势十足，拍桌道：“若是你现在配出了解药救醒他，我随你处置！”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本大爷说话算话！晓峰可以作证！”其实这个时候镇定下来稍稍想一想，也就能明白，陌纤云毕竟是有些实力的，敢放出话来，自然是有法子。古逸一时气愤，也就着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

庄晓峰在一旁拉了拉古逸的袖子，还没开口便被他一眼瞪回去，只得乖乖闭了嘴，心里叫苦不迭。

古逸的性子急，等他想过来，怕是又要后悔了。

两个时辰之后，奉天寝宫内站着五个人，陌纤云坐在奉天身边，手中拿着药碗，却是嘲笑一般看了古逸一眼。

沐潇和英吉对看一眼，同时吞了吞口水。

只听陌纤云发话了，“这只蛊王确实是好东西，落在你这样的半吊子手里也是糟蹋。”

古逸将牙齿磨得咯咯响。

“这样的毒都解不了，不只是脑子不好用还是师父没教好。”

古逸忍了忍，没忍住，“你到底救不救？别是没本事，拖延时间吧？”

陌纤云冷笑一声，低头看着奉天道：“你无非是怕毒性把握不好，要下的重了，就令他五脏受创，若是下轻了解不了毒。可是你却没想过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沐潇和英吉同时一个哆嗦。

古逸忍不住好奇，“什么最简单的方法？”

陌纤云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烤红了，刺入那只肉肉的大肥虫子口器之中。

古逸心疼得直叫，“你别弄死了它！”

“若是这么容易死，便不叫蛊王了。”陌纤云将银针拔出，便见那蛊虫扭着身子，从口器中分泌出一种蓝黑的液体，渐渐汇聚在碟子中央。

陌纤云取了一滴滴在汤药里，将药碗交给沐潇。

古逸连忙道：“那一滴可是要人命的！你想救他还是杀了他？”

“你看着便好，若是治不好他，我也不必姓陌了。”说着，朝庄晓峰抬了抬下巴，“傻小子，你过来把他扶起来。”

庄晓峰可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毫不客气的叫傻小子，虽说这人是前辈。古逸瞪眼道：“谁是傻小子？小峰从小可是学什么会什么？谁说他傻？”

“喜欢你，难道他不傻？”

古逸脸红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庄晓峰想着，救人要紧，不过是被骂两句，罢了。见着古逸脸红，反倒心里喜滋滋的。

“你要抓紧了他，若是他待会儿挣扎得狠了，你便按住他。”

庄晓峰点点头。

“给他喂下去。”

沐潇上前，慢慢将那一碗喂下去，死马当做活马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灌下去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了变化。

奉天猛然蜷缩起来，放声呻吟，几乎是疼的撕心裂肺，庄晓峰紧紧按着，几乎都无法制服他。他嘴里咬着布巾，嘴边竟然渗出血来。

众人看得心惊，也是多少有些不忍心看下去的。

陌纤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道：“我出去休息休息，他这么疼一个时辰之后叫我一声。”

众人都是一愣，这人也太过气定神闲了吧？就这么走了？

陌纤云舒舒服服躺下睡了一个时辰，沐潇立刻过来叫他。只见他整了整衣服，它抬眼道：“呵，还活着啊？”

众人倒绝。

等到他磨磨蹭蹭过来了，奉天已经早疼得昏迷过去。

陌飞云看了看，伸手在奉天腹背上落下几掌，出手非常之快。运气一周之后，猛然一掌落在他背心上。

奉天身子一颤，呕出一口黑血。随后又将一粒药丸喂给他服下。

“两日之后，毒就应该解了。”陌纤云擦了擦手，淡淡道。

“可是，陛下……”沐潇还有些犹疑，刚刚那一滩血可是着实吓人。

陌纤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哦，血嘛，吐着吐着就好了，可以不用在意。”

沐潇一身冷汗，连连点头。

古逸猛然跳起来，指着陌纤云，气得发抖：“你这个骗子！”

“我何时骗了你？”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妙方，竟然是用内力！气死我了！”

陌纤云愣了愣，“这样最简单，我为什么不用？银针上的毒没法用内力排，是因为毒性阴寒，男子大阳大刚之体受不住，可是这蛊王之毒却不是。原本纯正的毒液应该是纯黑色，可是刚才应该都看到了，那是蓝紫色的。因为里面参杂了蛊王口器中分泌的一种凝脂解毒剂。下了药引，用内力，也就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众人恍然大悟，对陌纤云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古逸气得发抖，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们其中内力高强的不少，他却确实不知道关于蛊王的这一环。

陌纤云淡淡一笑，“小鬼，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说完，转身出了寝宫。

古逸掐着庄晓峰的脖子，“他叫我小鬼！老子今年已经过了二十三了！”

庄晓峰连连安抚，哄道：“是是是，他只是想说，他比你年纪大而已。”

奉天觉得自己漂浮在水中，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漆黑一片。他浮浮沉沉，竟然不知是清醒着，还是在梦中。

他试着睁开眼睛，见到的却是一池春水，树荫缭绕。他猛地心脏揪紧一般，几乎落下泪来。

荷塘的另一边是御花园的一角，那里坐着三个人。

当中坐着的少年不过十几岁，身边跟着两个六七岁的华服小童。

“天泽！你明天还来么？”

“被你父皇听见又要说教了！”少年宠溺地摸了摸那孩童的头，“明日还来，殷园要乖乖的听话。”

那小童乖巧点头，去拉他的手，对一旁的另一个孩子道：“阿静，明日要是天泽哥还来，你也过来陪我，好不好？”

对面的孩童腼腆的点点头，精致面颊上泛起笑意。

这三人都没有察觉花树后还躲着一个孩子，年纪不过三四岁。他身材瘦小的有些不可思议，两只大大的眼睛就犹如受伤的小动物，显得越发可人。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带着雌雄莫辩的可人模样，竟一时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宫女跑过来，一把将孩子抓在手里，“二殿下，这个时候居然又到处乱跑，待会儿娘娘怪罪下来，奴婢可是不会让娘娘开恩的！”

这话已经不像是下人对小主子的口气了。

这声音自然也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天儿？”殷园走过来，好奇的道。

另外二人自然也跟着过来。那宫女见着大皇子在这里，就连皇舅也在，连忙行礼。

“天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慕容天泽自然是有些奇怪的。因为奉天在宫中，奉天名义上，算是云贵妃的孩子。

那孩子见这几个人围上来，眼中露出惊惧的神情，转身便跑。他身材小小的，殷园一拉他便挣脱不了了。

殷园笑道：“我也有一年没有见到天儿了，你们瞧，天儿长得真可爱！”说着，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捏了捏脸颊。

奉天仰着脸，眼神有些怯懦。

“你先回去禀报一声，就说二皇子和我在一起，待会儿会送他回去。

“是，女婢告退。”那宫女连忙应着，行了礼快步离开。

然后是殷园温和的笑容，在春日显得越发灿烂。

画面一转，便到了两年后。

方静施的个头长高不少，或许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喜欢穿白色衣衫，也已显露出他不同凡俗的美貌。

“你真的是很爱哭呢！”他牵着奉天边走边道，“女儿家才像你这么哭！瞧瞧，眼睛红红的，倒真是像个女娃娃。”

奉天抬头看着他，哪里知道女娃娃和男娃娃有什么区别。他非常乖顺地跟着方静施走，却是从来不开口说话的。

“是不是那些奴才对你不好？”方静施忽然问。

“……”奉天还是望着他，什么表示也没有。

“哪，你听方大哥说，以后我只要进宫，就抽空过来教你些铁脚功夫，你自己好好练，等日后身体强壮了，任谁也不敢欺负你！”

奉天握紧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用力点了点头。

方静施笑着摸摸他的头，笑得灿若云霞。

恍惚间，笑容失去，化作诀别。他看见慕容天泽吻了他的皇兄，然后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殷园变了，方静施也变了，他自己也变了。

所有他最亲最爱的人都离开他，忘记了他的存在。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的遇到了江晴。也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什么都等着上天来恩赐，岂不是太可悲了？得到江山，还有什么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

奉天怔怔睁开双眼，恍若隔世。

第七十八章：回忆

皇上醒来了，宫女太监忙成一团，准备吃的喝的，喂药擦身，直到半夜。

这一劫奉天憔悴不少，身上也清瘦了。

英吉跟着沐潇过来，竟是大半夜的进宫来了。一见到奉天的模样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就知道，那个陌纤云一定是故意这么作为，叫皇兄受苦！”

沐潇低咳一声，示意他别多话。

奉天虽然虚弱，却是可以坐起身来了，脸色却还是苍白如纸。“为什么我没有见到飞云？”

“飞云他……他还没醒来。蛊毒已去，皇上不必担心。”沐潇心里叹息一声，他还是放不下的，即使这么一折腾，命都快没了的时候。

“还没醒来？！这是什么意思？”奉天立刻皱眉。

奉天执意起身过去看一看，沐潇也没拦着他，只叫人扶了他过去，自己却是有意支走英吉。

奉天独自推开门进去，也不让点灯，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看见榻上的人熟睡的身影。他站着，默默看了一会儿，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硬挺笔直，触手滑润温暖。确定陌飞云是真的躺在那里，他竟然忍不住微微笑了，有些不知所措。

愣愣占了许久，方才坐在床榻边脱了衣衫鞋袜躺到陌飞云身边。

他侧过头去看，陌飞云人就呼吸自然平顺。忍不住侧躺在那人心口处，闭上眼，听着一声声心脏有力的跳动声，无比安心地闭上眼。

“我陪你，等你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侍卫在门外站了一夜，也不敢进去，只等着皇上自己出来。已经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宫女太监端了梳洗的盆盏过来，守在外面也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岳无双是每日必到的，今日到了门口，似乎架势有些不对劲。正待进去瞧瞧，却被一众侍卫挡在了门外。

那必定就是奉天过来了。岳无双沉默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转身走了。

他心里很乱，就像是明明知道陌飞云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却又不得不让步，让陌飞云自己去选择。

第一个回归陌飞云的脑海中的感觉，就是疲倦，紧接着便是觉得胸口很重，透不过气来。

陌飞云挣扎里一下，没能挪动身体，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帐顶慢慢清晰起来。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抚着一颗黑溜溜的脑袋，安安静静的不动。

原来是奉天。他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微微一愣。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他几经生死，离开了奉天，可是现在，为什么那人仍如三年前一般躺在身边？

陌飞云苦笑一声，不对，这里是皇宫。

他挪动的那一下奉天就醒了，睁开眼睛观察着陌飞云的一举一动，看得出神。陌飞云的表情一直在变，最后才低头来看他。

“飞云……你认得我吗？”奉天紧张地看着他。

陌飞云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属下……”

这声属下说出口，奉天整个身子几乎被震得无法动弹，好一会儿，直直望着他，手上渐渐加上了力道，紧紧抓着他胸前的一块衣襟。

“陌飞云，你是故意让伍将你的‘头颅’亲手带到我面前的，对不对？你知道怎么样让我痛苦一辈子！你做到了，你让我这三年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你其实是恨我的对不对？你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

奉天的情绪非常激动，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口吻和表情有些歇斯底里，却无处不透着痛苦。

这些话出口，陌飞云也是有些吃惊了。

他抓着奉天的肩，淡淡道：“我并没有想过要你痛苦。也没有想过你会痛苦。”

奉天猛然搂着他，“飞云，你还记得当年初见的时候吗？”

陌飞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那样饥寒交迫的你，还能将陌飞雨搂在怀里？我一直很好奇，我很嫉妒飞雨。因为无论他经历了什么，身边都有一个人陪着他。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却比他还要小一岁。所以我把你们留在身边，偶尔享受一下别人的感情，自己置身事外。

“飞云，我想要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人。可是到头来，你跟他们一样离开我！”

“陛下，自古君王总都是孤独的。我本来，也陪不了你一生一世。何况……”陌飞云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奉天看着他，身体却在颤抖。

“既然回来了，就没有理由让你离开。”奉天忽然整个人冷了下来。他翻身下了床榻，身体昏睡几日后的病态还清晰可见。

陌飞云看着他跌跌撞撞起身，默默无言。

古逸欢欢喜喜过来，见到陌飞云醒来，很是高兴。

“木头啊，你想起来你是谁没有？”古逸凑过来，非常好奇陌飞云的反应。

可是陌飞云这是无奈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没什么变化啊，还是木头啊！“古逸抓了抓脑袋，“不过算了，想起来也好。脑子里有只虫子作祟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无双呢？”

“他呀，别扭的要死，明明想过来却又不肯过来。”古逸摆了摆手，自觉倒了杯茶坐下慢慢喝。

陌飞云沉吟片刻，“让他一个人想一想也好。”

“好什么好？他没人磨嘴皮子就来找我，烦都被他烦死了！”说到这里，他就没好气。

陌飞云没做声。

“对了，今早我已经将药配好了，交给小皇帝了。这么一来，事情也都了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不会留在这里。”

古逸微微有些吃惊，这段日子他也多多少少看出了陌飞云身份的特殊，小皇帝对他也绝对不同于其他人。可是要说这二人是情人，却绝对不像。感觉很奇怪，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