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蒙之岛——阿赤

Eric移开眼，看向其他地方。我把刀在水里浸了浸，几缕毛发随着水流漂走了。

“我都看见了……”

他的脸有些泛红，支支吾吾地说。

“看见什么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总觉得Eric今天有点奇怪。他看了我一会儿，脸红得更厉害了，雪白的皮肤充血后变得像熟透的西红柿。

“小林和你的事……”

小林和我的事？啊……难道他误会了？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什么叫小林和我的事！我和他有什么事，不过是他帮我舔了几下伤口而已。是而已吗？！我又在期待什么？还是说……我有当gay的潜质……

Eric的手掌摩挲着我腰上已经结疤的伤口，面露愁色。

“皮肤上留下这种疤，不好。”

老天爷！这什么粉红，什么暧昧的场景啊！我待不下去了！

“阿余，你怎么了？”

“不洗了！我又不是变态！”

就手把剃刀扔在了地上，捡起岸上的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身后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Eric跟着上了岸。他猛然从后面把我搂住，脑袋靠在我肩窝里，讨好般的蹭了蹭我的脖子。

“阿余别走嘛。”

“Eric……请问你在干什么？”

“我不喜欢小林。”

这家伙有没有认真听我的问题啊？简直鸡同鸭讲嘛！

“和小林有什么关系？你别贴着我……都是男的。”

“小林也是男的，为什么他可以亲吻你的肌肤？我也要！”

Eric侧过头就亲了我的脸颊，手在我胸口乱摸起来。

脑子“嗡”的一声停止了运转。他——亲——我——还——摸——我！

我用力掰开Eric的手，转身把他推开。这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家伙，连我这个男人也不放过吗？亏我当他是个好

人，这世界果然乱套了！

“你、你干什么！”

Eric一本正经地说：“阿余，我喜欢你。”

“等等，我好像没说我喜欢你吧，Eric，你我都是男的来着！我明白你是被困在岛上，有些难以启齿的欲望得不到宣泄，所以才做了傻事。其实，大家都是正常的，对吗？”

“你只说对了一半。”

Eric露出一副像受了委屈的小狗似的模样，就地蹲了下去。

我被他搞糊涂了。他太伟大了，简直在瞬间就击溃了我二十几年的是非观念，好在国人千百年建立起来的道德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彻底粉碎的。我依然坚定自己身为男人的正确立场：这货不值得同情，不值得！！

“因为这个怪病，我连好好谈场恋爱的愿望都没办法实现。那些女人只喜欢我干干净净的样子，谁愿意一睁开眼就看见身边躺了个浑身是毛的怪物？”他眼波一转，看向了我，眼中满是柔情。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冷汗直冒。

“阿余，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个不嫌弃我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这里告诉我，你就是我将一辈子深爱的人。”

用手按住心口的Eric脸上绽放出光彩，热情地眼神灼烧着我。我想跑，可万一他追来，把这件事弄得大家都知道怎么行？我可不要救援队来的时候，我和他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同性情侣。

“你让我想想吧，一下子……很难接受。”

我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Eric听了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的笑了。

3月21日

我觉得这座岛或许是荷尔蒙之岛吧。自从来到这里，我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不单单是我，小林和Eric也很不正常。Eric向我表白了，我还被他亲了摸了，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我是喜欢女人的啊……可是昨天梦里见到了小林，我梦见他和我一起洗澡，互相擦背……OMG，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为什么！

第五章

Eric和我刚从山顶回到沙滩。小林正用脚来回踩着细藤条，一旁已经踩散的藤条杂乱的盘在地上。自从罗素在树林中无意发现了那个山洞后，我们几个都转移到了那里。只有小林坚持守在岸边，他唯恐放过任何一艘可能经过的船只。几天来天公作美，我们没有遇上雨天，大伙都不同程度的被晒黑了。布莱克像个苦行僧般端坐在山顶，给他送去野果和水，他也只是默默接受，大概有一两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你也过去吧。万一下雨刮风怎么办？”

小林没有理会我，用手掌搓着细藤条，已经完成了一小截粗糙的绳子。他计划在岸边搭起一座小帐篷。看他手脚都磨得红肿了，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Eric不耐烦地叉腰站在小林面前，说了几句讥讽他的话。小林不搭理他，只顾搓着绳子。

“他要在这儿就在这儿吧。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气候略微反常？空气很潮湿，也许要下雨了。”

“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啊。”

“布莱克不也是一个人在山顶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都是为了大家好啊，假如真有船经过呢？我们为了舒服，可能会错过获救的机会。”

Eric有些不高兴：“真有人来救我们就好了，都过去快一个礼拜了，为什么救援队还没有出现？阿余，你有想过那些人说不定都把我们忘了，或是认为我们已经死了呢！”

“不会的，没有发现尸体，我们还是会被列为失踪人员啊。他们会继续搜救的。”

“一两天好说，时间长了，你认为他们还会花费人力物力寻找个别失踪者吗？”

心情沮丧起来。他的话和我心里的想法一致。救援计划可能已经停止。我们或许得老死在这里。看向小林，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我，四目相对，他低下头，又继续工作。Eric叹了口气，拉着我一起回山洞去。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山洞的，像被人打懵了，希望、信仰、未来变得虚无缥缈，轻轻一捏就能碎如齑粉。

一座岛，一辈子吗？

罗素用剃刀削着果皮，见我们来了，询问起外面的情况。Eric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罗素一下子安静了，良久才喃喃道：“……是吗？”

“阿余怎么了？”他淡淡问道，看了看手里削好的果子，一口塞进嘴巴里。

“受到打击了吧。阿余，你还好吗？”

Eric担心地看着我，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好不好呢？还能怎么样？

“呀，下雨了。”

罗素走到洞口，伸手去接雨水，手掌立刻盛满了，他喝了一口，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应该喊他们到这里来的，雨下得太大了。”

他的话提醒了我。

小林和布莱克还在外头呢！我们没有任何治疗伤风感冒的药物，如果生病了，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罗素，你把火升起来。Eric，你去找布莱克。”

说着，就要往外跑。Eric一把拽住我，问：“你去哪儿？”

“小林还在岸边呢！我得找他……”

“不，你留下，我去找他们。”

“不行。小林不会听你的。”

Eric诧异地望着我，神色寂寞起来。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才妥协。

“好吧，你去找小林。罗素，把你的外套给我。”

罗素脱下他的那件防水长袖外套递给了Eric。Eric给我套上后，笑了笑冲进了大雨中。我心头一热，随后出了洞外，向沙滩边飞快地奔跑。

雨下得很大，在陆地上从来没见过这样猛烈的雨势，以至于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树叶被雨水冲刷得“噼啪”作响，各种不同的声调相互碰撞，像一组激昂的交响乐。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接近沙滩，雨势太强，竟然分辨不出方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雨水打落在防水外套上，感觉沉得有些发痛。即便是防水的外套，里面的衣服还是湿了，裤子紧紧粘在腿上，行动也不利索了。

“小林——小林——”

大声喊了起来。希望他能听见，答应我一声，让我能判断出方向。可眼下雨势如此强烈，又怎么可能听见喊声呢。

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小林眯着眼，双手抱头，模样狼狈至极。他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赶紧脱下外套盖在他头上，拉着他返回山洞。

罗素见了我们，夸张地大呼小叫，又添乱的帮倒忙。我谢过他的好意，只能拜托他烘烤衣服，借以分散他那过剩的精力。

小林和我脱的精光，围坐在火堆边取暖。两个人都蜷缩着身体，腿遮住了下半身。火光照亮了小林湿润的皮肤，头发上的雨水沿着发梢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膝头。光滑的膝盖上的水珠闪闪发亮，震颤了几下，滚落大腿根部，藏进了看不清的地界。

我看得入了迷，等心思清明了，才察觉到小林直勾勾地盯着我的大腿来回扫视。腿上没有脏东西，他看什么呢？

“衣服快干了，你们再坚持会儿。Eric和布莱克怎么还不回来啊？”

罗素自言自语起来，半干的衣服被他用树棍挑着在火堆前烘烤。外头雨势不减。罗素似乎把布莱克当成了好朋友，这会儿因为担心他，而坐立不安呢。

“那我去看看吧。”我拾起地上还没有烤干的裤子，罗素走来把正在烘烤的衣服交给我，套上了防水外套。

“还是我去吧。”

他很快走进了大雨中。

山洞里只有我和小林两个人。裤子还提在手里，身体

完全暴露在小林面前。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全身吧？小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他原本并拢的双腿已经伸展开了，我站立着，从高处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的下半身。

我没话找话地说：“怎么还不回来呢……”

“喂，伤口怎么样？这两天没看，过来。”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只想赶紧把裤子穿上，慌乱中又很难维持平衡，身子东摇西晃的。

“问你话呢？穿裤子干什么，不是没干吗？”

小林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余光瞥见他的身体，重要部位的风光很遗憾的，尽收我眼底。一口热气吹上耳根，又痒又暖，身体跟触了电似的颤栗，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在我身后。是回头还是不回头？小林替我回答了这个问题。

“脱了吧。”

他走到我面前，把我已经穿上的裤子又解开了，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拉下。刚才慌乱之中没有穿内裤，现在好了，什么都被看到了……不过都是男人嘛，看到又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哈、哈哈、哈……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煞有介事地观察起我腰间的疤痕。其实，都好的差不多了，多亏这个毒舌男三天两头分泌唾液帮我消毒。

“喂，你是不是胖了？”语调又一如既往的刺耳起来。“怎么有小肚子？”

他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肚子，又盯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会儿呆。

拜他所赐，我总算恢复正常了，提起裤子，走到火堆边坐了不接话。小林习惯性的“切”了一声，挨着我坐下。

“啊——”他伸了伸懒腰，躺在地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望着石洞顶部发呆。

怎么又发呆？发呆几乎成了他的专利。又瞥了他一眼，顿时震惊了！

这家伙、这家伙居然小弟弟起立了！起立了！

脑海里传来了熟悉的旋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究竟什么情况？我是不是该闪开，让他尽快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呢？但是走到哪里去？外头下着大雨啊。还是对他说你干你的，我当没听见？不过，还真想不出小林发出那种声音会是什么样，好想听听看呢……

当我在旁天人交战的节骨眼，小林翻身坐了起来，大步走开，把半干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身。又靠在石洞旁坐下，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

问题解决了？这么快？

禁不住一而再去看他。很明显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小林已经睡着了。

啊，再一次，我对他刮目相看……

等其余三人回到山洞的之后，没过多久雨就停了。罗素和布莱克架着Eric回来，Eric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十分痛苦的模样。

“怎么了？”我帮着他们将Eric缓缓抬放在树叶堆成的床铺上。

小林已经醒了，跟着凑过来看了

Eric，他眈了一眼Eric的脚。

“都肿成粽子了。”他悠哉说道。

Eric嘴里骂骂咧咧，听小林开他玩笑，冲他喊：“你这个死刻薄鬼！”

罗素轻轻捏了捏Eric肿胀的脚，痛得他哇哇大叫。

布莱克冷静地说：“我们下山的时候，他滑了一跤。”

罗素很容易夸大事实。他添油加醋，表情夸张地说：“不会断了吧？我听说不及时治疗，得截肢呢。那Eric以后不得成瘸子啊？我们要拿什么给他动手术？就那把剃毛刀吗？血又要怎么止，会不会流血而亡啊？会不会伤口感染，溃烂而死？”

Eric被他的话吓白了脸，半晌说不出话，绝望地看着我们四个人。

布莱克搡了搡罗素，小声说：“别瞎说，只不过是扭伤了而已。”

小林“噗哧”一声笑了，大家都没见小林这样笑过，纷纷诧异非常。Eric理清了状况，对小林公然嘲笑他表示非常气愤。

“居然吓成那样。不就是扭到了吗？”小林笑得变本加厉。我和罗素、布莱克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笑得那样不合时宜。Eric的心情我能体会，前一刻还以为要断脚，后一刻却是天大的误会。心脏收缩过快，脾气肯定很难和缓的。而小林只是一味取笑他，真是火上浇油。

我忙出来打圆场：“还好只是扭伤，你多休息休息，别乱动。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抱歉，我可不想照顾这种笨蛋。”小林给火堆添了树枝，被燃烧着的枝干发出“噼啪”的响声。他从鼻孔里发出嘲讽的笑声。Eric气的大吼一声，倒在地上生起闷气，不再动弹了。

3月22日

来到岛上后第一次下雨。雨势极大，Eric去找布莱克，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把脚扭伤了。罗素的话把他脸都吓白了。小林不断讽刺他，两个人虽然从一开始关系就不好，可现在已升级了。互相看不顺眼对方不说，还不断相互人生攻击。别人不来救我们，我们难道就不能团结一点儿吗？也许未来的多少年，都得抬头不见低头见吧？

第六章

经过昨天那场大雨，小林在沙滩上支起了一部分的木帐篷早不知道被风刮去了哪里。救生艇被牢牢绑在树干上，幸而如此，才得以完好无损。小林一声不吭的重新收集藤条，相当干脆的搬出山洞。布莱克见风雨停歇了，又回到了山顶。由于Eric脚部受伤，收集饮用水和食物的责任就落到了罗素的肩上，而我则负责照看Eric。

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Eric的丢了东西，那把被他视为珍宝的剃刀居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们之中或许出现了内贼。前一天我还看见罗素用那把刀削过果子。Eric说之后他收进了挎包，第二天醒来以后，刀就不见了。大家都矢口否认，我们几之间第一次开始互相猜疑。

Eric挑明了他的想法，认定是小林拿走了剃刀，要搜他的身，小林一气之下搬出了山洞。这也是他那般坚决的与我们分开住的原因，小林有着超出常人的自尊心。这些天的相处，我逐渐发现，他不可能是凶手。虽然说话刻薄，可是心肠不坏。再说他几次三番的救我，也令我相当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