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蒙之岛——阿赤

“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的话？”

“那你要喊醒他？”

小林一努嘴，望了望僵立的罗素。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要是跟着罗素，又不知道他得磨蹭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这会儿我也挺困的啊。

我们都在犯难的当口儿，罗素动了。他大步走着，边走边哼哼唧唧，听不清说什么。他像能看清脚下的路似的。跳过一个个陷坑，趟过小水洼，腿上脚上沾满了泥浆。我们一路紧跟，直到他健步如飞的回到山顶。

布莱克侧卧在一棵树下，听到动静，忽然睁开眼，看了看我们几个人，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怎么都来了？”

罗素挨着布莱克躺下，没过多久就打起了鼾。

布莱克说：“他下山有一会儿了。”

“我起来尿尿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以为他在打电话，过去一看，居然是在梦游。”

布莱克看了眼罗素，没说话。小林思忖片刻，弯身就去搜罗素的身。

“你干嘛？”我问。

“看看有没有把手机藏起来。刚才说不定是装的呢。”他边摸边说，表情很严肃。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小林是怀疑罗素装梦游。他摸索了一番，却徒劳无获。罗素身上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半路扔进树丛里了？”小林问，伸脚踢了几下罗素。“起来，起来！”

“喂喂！踢什么踢？他要真是梦游，不就白遭踹了？”

“你听过装逼的，会承认自己装逼了吗？一个道理吧，不用点狠招是不行的。”

小林还要抬脚，布莱克用手隔了一下。“我来问问吧。”

“罗素？”布莱克低低喊了一声。

小林郁闷地想吐血，一条腿随时都有可能踩过去。我用力扯住他，他才安分下来。布莱克说了句很有杀伤力的话，震住了我们。

“其实，你很想我上你吧？”

我们都瞬间石化了。

布莱克盯着

罗素的脸瞧了一会儿，用“面瘫”的表情对上我们。

“他是装的。你们请便吧。”说完，翻身又睡下去了。

这时，我已能明显发现罗素的身体在抖动，他的脸憋得通红，却死活不肯睁眼。小林眯起眼睛，笑道：“我们跟捉野人一样，追了你半天，你居然是装的！”一脚就踹在罗素的屁股上，小林这一脚脚的力道很足。罗素一下子弹了起来，“啊”地一声叫。

在我们的严审逼供下，罗素坦白从宽了。

他刚才的确打了电话。他随身携带的高级手机有超强的防水功能，被海水泡过后依旧能照常使用。

他是逃婚出来的，上了那艘游轮打算旅游散心，顺便躲避家人。谁知遇上了意外，船沉了，还漂流到了岛上。可是，居然见到他最喜欢的类型——布莱克，就舍不得走了，打算培养感情。

于是乎，岛上又多了个gay。

手机被他半路扔进了树林。他怕被我们发现后和外界取得联系，如此一来，他的行踪就暴露了，说不定又要被家里人逮回去结婚。二来，他就无法继续喜欢布莱克了，假如这样呆在小岛上似乎也挺惬意。

对他的说法，我半信半疑。布莱克一点也不在意，睡得很沉，也不参与我们的对话。小林要他去找手机，找到了就相信他。罗素只得乖乖跟着去。两人走了，布莱克才翻身起来。

“别看他这样，听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富豪？罗素吗？

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啊？不过这也难说，比尔盖茨在大马路上人家也未必会把他当有钱人看。万事无绝对，人不可貌相嘛。

“你和罗素……”

布莱克见我欲言又止，竟然难得地皱起了眉。

“我最恨这种事了，同性恋什么的最恶心了。”

他的话犹如五雷轰顶般，打击得我差点站不稳跌倒。是啊，以前我也能这么说，现在，我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3月25日

昨天由于身体的问题，没有劲写日记。但是现在情况可能有了转机。罗素有手机，还可以和外界联系。他居然为了布莱克不肯让我们大家离开！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布莱克明明那么讨厌罗素，罗素凭什么认为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而放弃回家？小林和罗素去找手机了，罗素被我撞破秘密后居然装梦游，在假装梦游回山顶的路上把手机扔进了树丛里。这家伙真不是个好鸟！那……会不会是他偷了Eric的剃刀呢？虽然没有证据，可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他。

第九章

“小林出事了！”

冲进山洞的罗素大声喊道，防水外套上的血迹还没有干透。他不停地喘气，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水。手里的日记本“啪”地落地。Eric站起身，怔怔地看他。

“出什么事了？他人呢？”紧紧攥住颤抖的拳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直觉告诉我，不会是什么好事。

“有个女人……突然出现，”他惊魂未定般回忆起刚才发生的情况，“她捅了小林一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他捂住伤口，打算回来找你们，快去！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阿余！”

等不及了！我拼命跑出山洞，罗素紧追在后，“在前面——”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腿像灌了铅似的，跑不动，怎么可以跑不动别出意外，千万不要……我觉得自己真不争气，为什么不能跑得更快？假如，小林……不敢想，不会有假如，他哪有那么脆弱，不会有事。是人就会死吧？又怎么能保证不会死？流了很多血，会死吧？

看见了。

我重重跪倒在地。眼前那个人是小林吧……我不敢靠近，倒在血泊里的怎么会是他呢？

“小林——”罗素一声将我惊醒，不由自主的跟上他。小林睁着眼，脸色苍白如纸，手掌按在腹部，血染红了衣裤，泥土变成了暗黑色。罗素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草丛里。

推了推小林，没有反应。

“喂……”

小林静静地躺着，已经扩张的瞳孔，惊诧僵硬的表情，微张的嘴。

我害怕了。

无法呼吸。

Eric也赶了过来，他伸手探了探小林的鼻息，又摸了摸颈部的脉搏，摇了摇头。

“没救了。”

没救了。

怎么会不知道呢？小林的身体那么冰冷，僵硬紧绷的肌肉……不久前，他还和我拌嘴说话，现在却直挺挺地躺在这该死的地方？是装的吧？

“喂！”我大喊一声。Eric和罗素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Eric来拉我。

“别碰我！他没死！”

“他已经死啦！”

他们都在骗我。小林不会死。摸了摸他的胸口，心脏没有跳动，按压了两下。手掌下似乎多了几分温度。有希望吗？

“阿余……”

一、二、三……不断地按压。你为什么不睁开眼开看我？求求你了……起来吧，说你是骗我的。我立刻就原谅你，好不好？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小林的嘴里涌出了鲜血，手抖得不能自持。冷……为什么啊？你这样突然死掉，让我怎么办？

“别这样！小林死了！没用的！”Eric紧紧抱住我。

好冷，可能我也要死了吧。那家伙把我的灵魂都带走了吧？罗素哭着扑到在小林的身上，自责声穿过耳膜，发出“嗡嗡”的声响。能不能安静一会

儿？我不知道自己说没说话，也不知道他们听见我的声音没有。不要摇他，不要动他。他和我的灵魂在一起呢。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不知道多少天。把什么事情都忘记了。睁开眼的时候，阳光正照在发青的石壁上，投射出一片明亮的光影，柔和的让人不敢侵犯。Eric和布莱克坐在我的身边，投来忐忑的目光。

“罗素呢？”

两人一愣，对视无言。显然他们没料到我会问罗素的去向。

“他去找那个女人了。他很自责的样子。”Eric发青的眼眶，看来很是疲倦。布莱克托腮坐着，盯着洞口看。

“一起去找那个女人吧。”把身边的水喝了大半，精神好了许多。站起身来，有些眩晕，或许是几天没吃东西吧。

“小林葬在沙滩那边了。”Eric见我没有什么反应，脸色难看起来。布莱克看了看我，对Eric道：“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出去恐怕帮不上忙，只会拖后腿。你照顾他吧，我出去找。”

小林的死，让我将所有的近来发生的事情盘点了一遍。最终，目标锁定在一个人的身上。罗素。这家伙问题很大吧？小林和他一起去找手机，就突然死了。那个女人真的存在吗？小林死了，死了啊。为什么哭不出来呢？分不出悲伤与喜悦，不哭，算是无情的表现吗？

小林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3月26日

小林死了。我要找出凶手。

在树林里，我和Eric找到了罗素。浑身脏兮兮的他，蓬头垢面的在树林间来回穿梭，口中念念有词，“就在这里的……”

“罗素，那个女人呢？”

“她一定躲起来了。”

“手机找到了吗？”我打断了Eric与罗素的对话。罗素愣了片刻，摇头道：“没有，也许被那个女人拿走了……你不会认为我在说谎吧？”

“怎么会呢？我好累，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我得去看小林……”

罗素哽咽点头，“我明白你很难过，你和小林那么要好。”

要好？他是我的恋人啊。Eric搂住我的肩，“我陪你。”

和Eric大概走了一段路后，我停了下来。

“阿余，怎么了？”

“胃……好痛。”

“胃痛？那怎么办？”

“没关系的。”

“可是好像很严重啊，能走吗？”

我刚走两步，踉跄着跌倒。Eric忙扶住我，“我背你回去吧？”

“不用了，山洞里有胃药，能帮我拿一些过来吗？”

“好，你在这里等我。”Eric说完就向山洞的方向跑去。

看他走远了，我起身大步追赶罗素。

手。尽量小心的不去踩踏干树叶，避免发出声响。沿着罗素刚才行走的方向，很快发现了他的行踪。他正晃晃悠悠地走着，脚步有些蹒跚。距离罗素不远有个黑影，是布莱克。他们似乎在交谈。没过多久，布莱克与罗素分道扬镳。我一路尾随，见两人分开后，才加快了脚步。罗素开始在树林里飞奔起来，果然有古怪。好不容易追上他，眼见那家伙就要消失在树林里，一个女人突然出现。

被捆绑在树干上的女人，浑身是血，虚弱地抬头看着罗素。相隔不远，却可以清晰听见罗素发出了狰狞的笑声。他手里拿着Eric被偷的剃刀。这家伙就是贼呢。刀片在女人身上割下去，血缓缓地流出，女人似乎已经没了气力，任人宰割，放弃一切反抗。显然，她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罗素就像看见老鼠的猫，不断折磨女人，见她表情痛苦，便显露出恶毒的笑脸。那张脸，我一辈子都不能忘。我确信这个人杀了小林。

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给女人擦掉伤口上的血，用布条包扎好，堵上了她的嘴。耳畔传来Eric的声音，他在找我。罗素面色一沉，起身用树枝挡住女人，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朝着Eric喊声的方向走去。

见他走远了，我才走近女人。她无力地扫了我一眼。取出她口中的布团。她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想把问题一次问完，又担心眼前的女人会因体力不支，随时休克。忙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喂了她一口。女人喝了水，稍微有了些精神。接着，她说得话，让我大惊不已。

她说的断断续续，可我已经听明白了。她就是小林曾经提过的A小姐。

小林的确是被罗索捅死的。而她早在多天前就漂来了岛上，一直暗中观察我们。因为我们五人之中有她痛恨的家伙——Eric。

Eric是中美混血。因为外表英俊很早就成了童星，客串过不少影视作品。后来又以偶像明星的身份出道，成了很多花季少女心中的王子。他表演欲望很强，经常拍电影。这几年还有打算往好莱坞发展。

这也难怪，他的外貌那么出众，成为电影明星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对于我这样的宅男，根本不了解他究竟有多红。难道A小姐不知道Eric有多毛症吗？Eric一直对我说被人排斥什么的，都是假话吧？

言归正传。Eric和A小姐相识后很快坠入爱河，这一点我可以理解。A小姐身材很棒，人也长得标致，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的吧。可是Eric一直没有说自己的身份，那时，他并没有很红，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出要见公开他们的关系，遭到了Eric的否决。两人的感情产生了裂痕。后面的情况，与小林所说大致相同。唯一让我诧异的是，Eric会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孩子和女人吗？

A小姐冷笑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以为他喜欢你？他谁也不喜欢，他最爱他自己！”我默不作声地听着，为她解开捆住手脚的布条。她虚弱地靠在树干上，胸口一起一伏。“刚才那个变态一会儿还会来的。”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想到罗素一口咬定是A小姐杀害了小林，看了眼女人，她浑身发抖，蓬乱的头发结在了一块儿，姣好的容貌也显得黯然无光。

“他说是你杀了小林。”

“我没有。当时我亲眼看见他趁小林不注意捅了他一刀。小林死的很惨……”说着，她哭了起来。我的心软了，扶起女人，正考虑到哪里安全。转念一想，不如把事情挑明算了。便架着她回了山洞。

对峙就此开始。

第十章

气氛很紧张。A小姐出现在Eric和罗素的面前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而我这回也稍微多了个心眼，回山洞之前，我找来了布莱克。

五个人面面相觑，A小姐虽然身体虚弱，可她眼里都要迸出火来了，直勾勾地瞪着Eric，又冷冷瞥了几眼罗素。Eric脸上须发没刮，看不出表情，但他却不敢抬头直视A小姐。而罗素，则静静地坐着，眼珠转来转去，像只狡猾的狐狸。

布莱克见大家都不出声，开口问A小姐：“请把你知道事情说一下吧。”

A小姐冷笑一声，将Eric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又把罗素折磨她的事也讲了。Eric背对大家，不出声。罗素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往常嘻嘻哈哈的窝囊相，神态严肃地望着A小姐。

布莱克问罗素：“小林是你杀的？”

“是。”

布莱克走到他面前，罗素看了他一眼。布莱克狠狠揍了他一拳。

“你干什么？”罗素嚷道。

“这拳是为了小林。”说着，他又连续打了罗素好几拳。本就人高马大的布莱克，提着罗素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揍得罗素眼冒金星。

“你最好坦白，否则我可不知道会不会打死你。”布莱克盘腿而坐，罗素的脸已经变了样，狼狈地趴在地上。

“没有手机，知道吗？”罗素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小林发现了我的秘密。”说着他解下手腕上的电子表，砸在地上，奋力用脚踩踏。布莱克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捡起表，摇了摇头，转手递给我。表面已经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