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尔伸手去接,老头完完全全无视他径直塞给了苏文。
苏文毫无准备,那帖子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在光洁的地板上啪嗒一声。
西瑞尔满头十字路口,蹲下身捡起来,交到苏文手里,道:“收好,共济会的邀请函是很珍贵的。”
苏文哦了一声,顺手把帖子塞进袖管,扭头问阿萨迈:“这个能卖多少钱?”
阿萨迈道:“没他手上的扳指值钱。”
苏文两眼放光:“谁?”
阿萨迈又指了指那老头。
苏文去看和他同名那老头,但没看到,他的视线被脸色黑得可怕的西瑞尔阻挡,吓得小宅男后退了两步,拍了拍胸口。
“呵呵,是没玛索德之环值钱呗。”红袍老头笑眯眯道,然后拍了拍西瑞尔的肩膀,“小家伙,涵养功夫没过关啊。”
接着他便走了。
西瑞尔再好的脾气此刻也给俩没皮没脸的阿尔弗雷德折腾得五内俱焚,半晌,无力地摆了摆手,道:“阿尔,跟我来。”
“哦哦……”苏文想了想,跟了上去,忽然回头再看那老头。
只见那老头从袖管里掏出五六张请帖,颇为头疼地左右看了看,忽然头顶冒出一个小灯泡叮的一亮,随手拉过来一个侍卫,不由分说把请帖都塞到他怀里,说:“周末的共济会聚会啊,你再拉两个来,我的任务完成了~”旋哼着澡堂歌走人。
苏文转回头,充满怀疑地看了看自己袖里的帖子,再次向西瑞尔确认道:“这个真的值钱?”
15.穿越进行中
夜间,索恩王庭后花园。
西瑞尔一身雪白的礼服,快步行走在小道上。
对面走来了红袍法师阿尔弗雷德·森普罗尼(下称森普罗尼),西瑞尔低头行礼:“夜安,导师。”
森普罗尼点点头,轻轻一挥手指,两旁站立的侍卫昏沉地闭上眼,自动走开了。
西瑞尔疑惑道:“导师?”
“我只是来提醒你两句,小家伙,”森普罗尼灰色的眼眸注视他片刻道,“康拉德殿下所打算的,我能猜到一二。我知道直接劝他未必有用,但你必须知道——不要用那个双黑的年轻人,他还不是你可以动的人。”
西瑞尔瞳孔微缩,低头缓缓道:“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你现在心想的不过是劝康拉德殿下两句,是不是?”森普罗尼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远处,“但我要你向他隐瞒一些事。”
“我——”
“嘘,年轻人,我知道你还知道很多他的秘密,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森普罗尼摇摇头,“你注意到那个年轻人的黑眸吗?”
西瑞尔道:“是的,他的黑色非常纯净,前所未有。”
森普罗尼道:“不,你要看他的眼神。他笑的时候,惊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没有真正的情绪。你仔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康拉德殿下在下棋的时候,他会为丢了一个骑士而懊丧,走对了一步棋而微笑,可是他不是真的在乎。那个年轻人,他就在玩一场随时可以抽身的游戏,他的喜怒不过是因为他正在投入,他感觉到你现在给他的开场很有趣,所以他跟着你来了,但这并不代表他有任何一点可能被你所掌控。你听懂了么?”
西瑞尔抽了一口气,道:“不,我不太明白……他……并不是贤者或者——”
森普罗尼说:“与那无关,他的自信看上去来源于更深的东西。那不是一个使徒的骄傲,他更像是——嗯,他更像是那些异域魔神,他的身上藏着无人所知的法则,可以随时颠覆这局棋……算了,你只需知道,不要让康拉德放那些自己无法掌控的筹码,他输不起。”
“我……明白。导师,”西瑞尔苦笑道,“只是殿下他……已经输不起了。”
森普罗尼摇摇头,缓步离开。
西瑞尔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道:“导师,你的这些话,是源于一个红袍法师的目光么?”
苏文尚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绞尽脑汁地解读。如果知道的话,他大概会在背后贴上一个方框:
【状态】穿越进行中
【附加属性】NPC都不是人!冷酷+1;穿越民天下第一!自信+1;妹子统统属于我!魅力-1;老纸开了金手指!自信+1;起点套路滚瓜烂熟!无耻+1……
以上。
此刻小宅男正在做一件严肃的事情,他正在金灿灿的房间里,面对着床上一字排开的各种道具,摸着下巴对苏文之书问道:【唉,晚宴什么的,肯定先搜身的对吧?】
【对。】书回答。
【那我最好也不要把你们带去咯……】苏文挠了挠头,【喂,你藏好,知道么?】
书犹豫了一会儿:你说这么主观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书恍然地想:对了,他问的是“知道么”……
于是书上出现了一行字:【知道了。】
苏文满意地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又觉得把书这么留着不太安全,便翻到尾页上。
尾页上已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
【1,言灵的代价是抽取精力,越难以办到的事所需精力越多,严重时导致昏迷,要是直接要电脑,会不会被抽干啊QAQ……】
【2,如果是“获得”性的言灵,只能要求获得这个世界上已有的东西……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偷了不少~_~……】
【3,苏文之书不会直接回答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如果是我有所怀疑的问题,它可以给出确定的答复。擦,我就知道丫是废柴!】
【4,以我自己为主体进行改变的言灵不会生效,但是可以曲线救国嘛……】
【5,对生物言灵需要真名,但是经询问,真名的定义跟灵魂无关。那只要自己承认就行了吧……大概吧……啊哈哈……】
【6,中文的作用不止生效于言语,写下来也会有用,而且耗费的精力也比较少……嗯嗯,日记除外啦。】
苏文为难地看了看,觉得在这下面写不太方便,把书翻来倒去,干脆在书脊上开始写字:
【这本书不能被损坏,不能被禁锢,不能被抄录。】
暂时想不出别的内容了,苏文便丢了笔,戳着书道:【喂,照顾好别的道具啊,知道不?】
书抖了抖,写道:【知道了……】
然后努力地在床上爬来爬去,封皮一抖,把金色圆环啊什么的在下面一盖,假装没人能看见。
苏文抚额,将它一把捞起来,连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床底下一塞,完事,拍拍手。整了整新衣服的领子,在镜子前欣赏了半天自己的英姿,打开门,赴宴去也。
乌尔乔敦的宴会是很蛋疼的事,首先你得一身晚礼服,整体以黑色为主,礼服裤子一定要丝绸边,领带必须用根据阶层规定的结,领口要尖领或者青果领,袖扣不准出现紫色和贝母,袜子绝对不能是白色,只能用指定种类的香水,身上的蓝色只能是午夜蓝……
这个时候,你还没出门……
没错,你还没出门。
苏文已经被西瑞尔派来的礼仪指导官整崩溃了,痛哭流涕地拉上穿戴齐整地出现的阿萨迈,落荒而逃。
那礼仪官在后面迈着优雅的猫步追亡逐北,一边用花腔喊着:“阁下!入门一定请走在女士前面!女主人拿餐巾之前千万不要动餐巾——”
苏文扯着阿萨迈坐上前来接他的马车,咣的关上门,抹着额上的汗自言自语:“怎么有种被一百棵天空魔树追杀的感觉……”
这时,一个花腔在车厢内幽幽响起了:
“阁下!擦汗请从上衣袋中取出手巾,从左到右轻轻抹拭,然后折叠三次放回。”
苏文抬头便看见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礼仪官在车里木着脸看着他,当场吓得扒住门,哭丧着脸道:“又来了一百棵嘤嘤嘤嘤……”
礼仪官冷静地说:“阁下,形声词请用清晰的、正确的节奏进行重复。”
接着,礼仪官板着棺材脸示范道:“嘤,嘤嘤,嘤嘤嘤……”
贴在门上的苏文收声,呆呆地看着他,像忽然被掐住脖子的企鹅。
真·贵族血统·阿萨迈缓缓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进行了模式标准无比的安慰。
接着,礼仪官开始讲宴会上要遵守的礼仪规范,从拿高脚杯的手不能翘小指头,一路到旁边的女宾起身前要为她拉开座位,听得苏文直想先掐死他,然后掏出那啥绕着他脖子狠狠一勒——叽的一声,世界就会清静了。
就在小宅男杀气值即将爆棚的时候,终于出现了救星。
马车停下了。
一个白衣笔挺的信使在前面与礼仪官扯了半天,表示了来自女王、王子、伯爵、首席法师……这个那个的歉意,然后在最后吐出了重点。
那个重点就是,宴会临时取消了,因为突然传来消息说帝国北面有一群领主吃饱了撑的,揭竿滴起义了。奥科伦首当其冲被攻击了,城主克拉伦斯求支援。
……于是。
马车辘辘地往回,窗口上贴着的小宅男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一个劲儿对着满头问号的信使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思密达!”
16.圣罗兰之变(上)
克拉伦斯·奎德来得比二王子康拉德想象中要快。
根据索恩帝国的法律,被划分为第三等人的诺恩德人不准许直接进入王都乌尔乔敦。
克拉伦斯的两名索恩籍副官几乎是连夜带着一个俘虏赶入乌尔乔敦,流泪控诉北方领主亚戴尔的悍然进攻,以及隔河遥望的格兰莫城骑士长曼德尔的突然叛变。
为了表示对多民族混居地诺尔兰省的安抚,以及对北方领主亚戴尔的强烈谴责,王后陛下与大公爵当场决议,在圣罗兰广场处决叛变骑士长曼德尔。
前面这些事对悠哉划水的小宅男苏文那是毫无影响的,不过,关于最后一件事——处决曼德尔,他收到了邀请函。
当时小宅男的脸色就青了,单手拎着那张邀请函,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我擦泪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才不要看碳烤骑士长——!”
没错,曼德尔被处火刑来的。
话虽这么说,为了不享受到每时每刻跟着三个礼仪官的特等待遇,处刑那天,小宅男还是白着一张脸到了。
圣罗兰广场已经等候了很多人。女王陛下虽说是不用出场的,标明立场的几位公爵和两位王子殿下却都到了。
刑台非常宽广,上面一溜位子做着的一溜人都顶着响亮无比的头衔,穿着闪瞎狗眼的衣服,悠哉地等着看碳烤骑士长。
苏文领着阿萨迈进场,位置被安排在二王子康拉德一侧,鲜明表示立场。这还是苏文第一次瞧见西瑞尔的头号BOSS康拉德,奈何一双钛金宅男眼早已晃瞎,只瞅到一人被团团簇拥着,坐在上面,两个硕大的鼻孔黑洞洞地看人。
苏文戳了戳阿萨迈,偷偷道:“喂,等下要是烧起来了,你记得捂我眼……要是那个骑士长惨叫了,你记得捂我耳朵。”
阿萨迈看了看苏文两个耳朵两个眼睛,又看了看自己两个手,想了半晌,点点头。
等了一会儿,那劳什子骑士长被扒了外面的铁皮罐头,浑身洒满香料地出场了,蜡黄蜡黄的脸色,抬头看了太阳一眼,老老实实被绑在十字架上面,低下头,补眠。
其实苏文觉着作为一个平等思想深入内心的现代人,着实应该表现一下什么的……但眼瞅着这偌大的广场上等看火刑的人山人海,依然被美女花团簇拥着的贵族们,还有那个被绑在刑架上睡着了的叛徒,他忽觉得,这世间是很特么荒谬的。
乌尔乔敦的城外,克拉伦斯套上银色的铠甲。
诺恩德骑士们安静地等待在他身后,战马交错的马蹄不安地来回踩动。
乌尔乔敦黑色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传令官带着蔑视的神情踏入他们的临时营地,向他们展示索恩的王室准许诺恩德人去广场观刑是多么的宽宏和仁慈。
克拉伦斯漠然扬起长剑,将传令官的人头斩落,摸了一把头盔上的血,冷冷道:“扬起战旗。”
这面诺恩德的战旗没有图案,只一面鲜红似血的旗帜,高高在风中翻卷!
马蹄扬起尘土,响声传遍乌尔乔敦开阔的国道。诺恩德人没有恐惧,没有怜悯,他们高唱着古老的战歌,洪流般涌入索恩的王都。
圣罗兰广场的贵族们和刑架上的囚徒一齐等候着这个时刻的到来。
火焰熊熊腾起,将十字架上的叛徒包围起来。
观刑的教徒高声祝祷,祈求神灵将公正显明,将罪人的灵魂投入深渊。
火中人说:“正义的女神,你为什么看着这群污秽的罪人,目光哀伤,却一言不发!看啊!你的雕像已经伫立了上千年,他们用珠宝铸造了你的眼瞳,将你的视线阻挡!”
女神像冰冷地注视着火焰。
“什么是高贵?!什么是卑微?!我们的血脉里流淌着烈火,我们的刀剑上铭刻着荆棘!我们行走深渊,将人民带出黑暗,我们打败白金的联盟,我们开创第三纪元!”
“荆棘之血不流干,诺恩德死不休战!战斗是我们的魂灵,自由是我们的信仰!”
他高声唱起了诺恩德的战歌!
高高端坐的王子坐起身,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火焰:“射杀他!”
“……殿下!”
“射杀他!”
令旗扬起,塔楼上的弓箭手们搭上箭,十多道箭矢飞掠出去。
火中人死在乱箭下,火焰吞噬了他的尸身。
四周却响起了战斗的钟声!
信使浑身浴血,死在爵士们桌前。
骑士长肃然起身,长剑折射出锐利的光芒,他解开飘荡着的披风,扯掉胸前零零碎碎挂着的勋章,撕掉缀满装饰的长袖,高声传令:“克拉伦斯·奎德叛变!所有驻守军团自由进行围剿,骑士团上马,随我拦截——”
“奎德在此!”
一骑踏尘而来,鲜红的战旗在他身后飘扬。克拉伦斯右手玫瑰龙枪,左手剑盾,笑声传向四面八方:“奎德在此!!”
民众四散奔逃,惊慌的喊声响彻乌尔乔敦的天空,街道成为收割生命的深渊,骑士披着鲜红的披风!
诺恩德最精锐的骑兵,从养尊处优的骑士团中穿插而过,如同一把匕首,狠狠地钉在王都的心脏之上。
克拉伦斯踏上刑场的台阶,仰头用高傲的眼神扫视索恩最高贵的阶级。
他们用金钱买来了不义之徒的叛变,用最卑鄙的谎言毁掉了荆棘之王血脉的诺恩德帝国,用最残酷的律法镇压流着不羁血脉的诺恩德人,企图让他们忘记战斗,忘记信仰,忘记铭刻在灵魂中的对荣耀的追求。
——荒谬!狂妄!
克拉伦斯将剑盾投掷地上,冷冷道:“伍德罗!还不动手?”
琉璃碧瓦的阴影中融汇出模糊的人影,他们无声无息地站立在王子和公爵们的身后,优美的弧刃轻轻抵上脆弱的咽喉。
黑精灵,他们是阴影女神的子民,黑夜中优雅的杀手。
阿萨迈长耳一动,猛地抛出袖扣,打歪了苏文背后伸出的短匕!
苏文身后的男人低笑了一声,黑色自他身上褪去,露出伍德罗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