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我衷心佩服。
现在想退已经不可能了。我默默叹口气。
然后我发现,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我的身边。
我问他:“你去干嘛了?”
他朝我摇了摇头。
我看了眼前头离我不远的侍卫,朝他递了个眼色。
他又朝我摇了摇头,看样子好像不是很担心。
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侍卫问我:“姓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姓阮。”
“叫什么?哪里人士?”
我想了想,回道:“叫于春,京城本地人士。”
那个男人闻言,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朝他笑了一笑。
太傅,姓林,名献寒,字于春。
侍卫汇报给头头听,头头正要翻册查找,突然有人在不远处大叫:“走水了!”
我回头,看到先前那个男人猫腰前去的侍卫休憩的场所里,冒出了滚滚浓烟。
烟色纠缠着火色,突然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希望。
果然,那个侍卫头头慌忙冲了回去。
皇宫走水,事后是要追究连坐的,侍卫头头当然很紧张。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我赶紧把自己的手令递给了侍卫。
侍卫看了看手令,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侍卫头头,皱眉匆匆扫了我一眼,便将我放行了。
我大喜,赶紧往外走。
外头,是长长的白玉道。
我一路走,一路走,走过白玉铺就的宫道,走过护宫河上的拱桥,走过河两岸被晨曦笼罩的杨柳树,走过路两旁无数做工精巧的镇宫石兽。
这一切都是极好极好的,可是我不留恋,我一点也不留恋,我只是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五更未到,大街上没有什么行人,正月的晨风贴着地面呼啸而过,卷起残雪,自由而放肆地沿街转圈飞翔。
我张开双唇,让清冽的晨风灌入我的嘴里,大口大口贪婪而畅快地呼吸着。
然后我感到身旁有动静。
我回头。
那个男人半跪在地上,正用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仔细地摸着街面。
街面是灰砖,和皇宫里的青砖不一样。
我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刚才那一把火,是你放的,对吗?”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站起身来,面朝背后的皇宫,静静地看着。
天际已经大亮,朝霞的色影抹在他的脸上,浅淡的绯红,惹得他的眼睛一同发了薄光。
他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我道:“你好歹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先前在粗使宫女那里也是,一声不吭自顾自地。你又不是哑巴,难道动动嘴皮子说话有这么难吗?”
一阵晨风吹过,雪絮纷扬,不经意粘入他浓密而卷长的睫毛,在曦色里晶莹闪烁。
他终是回头,淡淡看住我。
“抱歉。”他轻声道,语气如晨曦般浅薄无色,“只是,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说过话了。”
我愣住。
他已经端正身体,朝我深深行了一个礼,又道:“后会有期。”
第十一章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往大街另一头走去。他依旧穿着先前宫女给他找的女装,女装很窄小,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怪异。
我跑上去,拦住他。
“朕听说,京城里有很多人贩子。”
他不理我。
“专门抓很好看很年轻的男子去银风馆做小倌。”
他不理我。
“朕很好看的,也很年轻,还是男子。”我十分认真地提点他。
他还是不理我,继续往前走。
我叹了口气,只好开始跟他讲实话。
“太傅肯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捉朕回去的。”
没反应。
“马上御林军会搜查着整个京城的。”
没反应。
“可朕对京城不熟悉。”
没反应。
“朕也没有银子。”
没反应。
我只好总结道:“所以说朕如果孤身一人一定会很危险,所以说你不能和朕后会有期。”
他仍然没有反应。
我有些恼了,大声道:“既然你先前愿意主动帮朕出宫,为何现在却撒手不管了?”
他停住脚步,挥手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瞪着我。
“我帮你出宫,是报你今晨爻光殿救命之恩。”他冷冷道。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的手腕剧痛,勉强将龇牙咧嘴挤成一朵笑容,“朕反正是跟定你了!”
他闻言,突然放开我的手,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道:“你马上就会后悔的。”
我觉得他甚是迂腐,于是跟在他身后道:“你在京城有家吗?势力够大吗?能扳倒太傅吗?朕的外公舅舅都在南疆,手握重兵。如若你能护着朕去南疆,让朕的外公起兵征讨,是有很大的机会拉太傅下台的。就算到时候不成功,也好过如今这般毫无胜算。”
他快步往前走着,似乎听得一点也不认真。
他不认识皇宫里的路,但是显然认识京城的路。东拐西弯的,他很快就在一家不起眼的铺子前立定。
清晨,早市还没有开,铺子的门关得死死的。
他走上前去,开始有节奏地敲门。
我很奇异,问道:“这是你家?”
他的举动言谈分明像是世家贵族,难得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话音未落,铺子门就开了,露出一张花白胡子老头憔悴的脸来。
老头似乎一点没有被清晨敲门所恼,只是打量了我们两眼,随即问:“刚才是你们敲门?”
那男人朝他点点头。
老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把身体让开,道:“进屋坐。”
似乎也不像是他的家,我觉得一切甚是诡异。
我跟着他们进屋,柜台上只点了半支蜡烛,半明半寐照着铺面。
我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发觉这是一家药铺。
我又回头看那个男人,他的面色有些悲伤,正微微仰了头,看柜台后头的神龛。神龛里,供奉着一个牌位。我仔细看了看,牌位上没有写名字。
我问他:“这个牌位,供奉的是你的哪位故人吗?”
他仿佛是沉浸在往事之中,对我的问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老头已经端了两盏热茶出来,很自然地道:“公子小姐请用茶。”
那声小姐,分明是叫我的。
我很不服气。
同样穿了女装,为什么他是公子我就是小姐。
我道:“你看清楚,朕……”
那个男人咳嗽一声。
我赶紧改口道:“朕……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也是男的!”
我发现老头的脸色突然一变,神色不善起来。
我开始琢磨对策,手暗中按上了腰间匕首。然后侧头看了看那个男人。
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样。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他。
于是我暗中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那个男人置若罔闻,反而接了热茶,然后他手腕一翻,将所有的热茶统统倒在了他的右臂上。
右臂上,还有他先前被侍卫所伤的伤口。热水淋过,底下的血水又丝丝渗了出来,随着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我顿时瞠目结舌。
可老头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和他四目对视。
那个男人随手扔了茶盏,将湿透的衣袖扯碎,露出半条右臂来。
我咳了一声,道:“你嫌冷也不用用热茶暖身吧?你看,先前的伤口又破了,上头还被烫出新伤来,得不偿失。”
他再次诧异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就这功夫,老头已经对着我们跪了下来。
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身份。我吓了一跳,往后连退几步。
那男人却很镇定地开口道:“我要住几日。”
老头想了一想,道:“请随我来。”
他将我们领进了铺子后一间厢房,又替我们找出几件换洗衣服来,随即行了个大礼,掩门欲退。
我看到屋子里摆设简陋,只有一张床,不由急了,上前朝门走去,道:“一间屋子怎么住两个人?”
那个男人突然转身,抢在我面前把门狠狠关上。
老头就这样被关在了门外,我甚至能看到他花白的胡子,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被带起的风吹得满脸飘扬的模样。
我愣了愣,看着那个横档在我与门之间的男人。
他无甚表情地对我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清晨的日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门上,照在他的脸上。
早市也应该已经开了,我能听到街上百姓走动的脚步声,我能闻到空气里飘荡着的清浅粥香。
我的肚子条件反射地“咕咕”叫了几声。
“朕饿了。”我揉揉肚子,又问他:“你是不是也饿了?”
他一瞬间有些错愕。
“肚子饿的时候,行床笫之事是很伤身的,将来会落下病根,治不好的。”我又很认真道,“不如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吃饱之后……”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顿了一顿,看住他苍白而俊美的脸庞,弯起嘴角笑了笑,正在揉肚子的手无声无息往腰侧一退。
然后,我凑近他,更加认真地补道:“吃饱之后,朕会好好教教你,该如何承欢。”
“承欢”两字犹在舌尖,我已经顺势拔出腰侧匕首,先发制人往他身上扎去。
他曾两次败在我的手下,到底是谁后悔,我看难讲得很。
我们离得极近,他身后是门,无处可退,只好伸手格挡。
我一刀就扎进了他的右手臂里。
他的右手臂上,原本就有个极深的伤口,那是昨晚他为了救我,被皇宫里的侍卫放暗镖扎伤的。
我这一刀,正好扎在他原先的伤口上,鲜血汩汩,瞬间流了他一手。
我能感到他浑身颤了一颤,不过他没有吭声。
我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他抱着我躲在假山上的时候,我用发簪蹭他的伤口时,他也这样浑身颤了一颤,他也没有吭声。
不知为何,这些片段瞬间浮到我的胸口,化成一团微火,堪堪灼软了我的心。
决定谁上谁下的关键时刻,我竟然犹豫了一瞬。
只这一瞬,他毫不留情地伸脚,将我踢倒在地。我只觉得我的额角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热乎乎的液体随即流淌下来,迷离了我的眼睛。
血色迤逦之中,我看到他咬牙拔掉我扎在他手臂上的匕首,扔得远远的,也不包扎伤口,直接朝我走过来。
我挣扎着要爬起来。
他又踢倒了我。
我的头又撞了一记硬物,顿时觉得整个天地都开始旋转。
天旋地转中,他拎起我的后衣领,将我上半身往床里按了进去。
我咬住唇,开始抵死挣扎。
他的力气很大,我的力气也不小。光靠力气,我们谁也胜不了谁。所以说,这就和第一次一样,谁先占领有利位置,谁就会有主动权。
那一次是我抢先把他压在了古筝上,这一次是他抢先把我压在了床上。
他从我的身后紧紧贴住我,用身体的力量阻止我的腰腿扭动。他一句话也不说,我也看不到他,只好双手乱挥乱抓。
他很快就精准地抓住了我的双手。
我与他持力对抗了许久,终究是我的位置不利,渐渐败下阵来。
他已经扯掉了我的裤子。
双腿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我第一次开始感到恐惧。
“你敢对朕……对朕……”我大叫着威胁他,“朕就将你的爹娘统统凌迟!”
“我的双亲十几年前就死了。”他在我背后轻声道。
他的话语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的不忍与哀愁。我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他会放过我。
不过显然这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有一个很坚硬的物体顶上了我的身后。
我吓得收了收腿,却被他强行撑开。
那个坚硬的物体肆无忌惮地摩擦着我敞开的身后,流连着,却不进去。
我的心已经处于悬崖的边缘,他每摩擦一记,我的心就又往悬崖边上走了一步。
我觉得我已经接近崩溃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扭头,看着他,道:“你爹娘死了,九族的人总没有死绝吧?你若敢今日这样对朕,朕必定诛你九族。朕说到做到!”
这一回,他停了动作,垂下眼睫。
我好像看到了曙光。
曙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将他修长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镶金的边。
我正想再接再厉多说几句厉害的话语唬住他,他已经重新抬睫,在和煦的曙光中看住我。
“我刚才想了想,”他缓缓开口,“名义上来说,我的九族,只剩下你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诛了我的九族。”
说完这句,他一挺身,往前冲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沿着血液传遍全身,最后涌上脑海。我两眼一黑,一口气没有吸上来,就此昏迷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腰后火辣辣的疼痛。我勉强抬了抬头,发觉自己俯卧在床上。而那个男人已经换了套黑色的衣裳,洗漱整洁,坐在桌子边,很文雅地吃着东西。
我气得要命,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觉四肢仿佛都像散了架一般,酸胀无比。
我只好趴在床上,朝他狠狠“呸”了一口。
他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
然后,他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我的面前。
我觉得他的神色不善,不由心慌,勉强往床里缩了缩,道:“你……你还想干嘛?”
他极其漠然地朝我伸出两根手指头,又弯掉一根,回道:“还有一次。”
第十二章
我眼皮一颤,差点再昏过去。
报应啊,这绝对是我去年祭天前戒色没有戒足七日的报应。
我勉强扶了扶痛得不行的后腰,看住他晃在我面前的那根手指头。
那是根食指,食指根部有一道很长的奇怪伤疤。
我清了清嗓子,指着它道:“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他一愣,缓缓将手指转过去,面色悲伤地看着那道伤疤。
我赶紧提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床上跳下来,抬脚就往外面跑。
打不过,自然要溜之大吉。我从来也不逞强。
可我还没有跑几步,就觉得身后劲风一阵,然后我眼前一花,已经被他重重压倒在了地上。
他吃过了饭,我没有吃过,现在不仅是位置,连力气他也占了上风。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那让我万分恐惧的坚硬。
“你……你……等等!”我胡乱大叫,“朕有话要讲!”
他果然停住。
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他,心里头很绝望。
我只好道:“戏文里讲:‘饱暖生淫欲’。你……你……刚才吃饱了,所以……所以……那个生了淫欲,朕是能够理解的……”
他大概是听出了我在胡搅蛮缠,便不再理我,又开始动了起来。
我赶紧接着道:“但是,淫欲讲究一个乐趣。你这样……能有什么乐趣?朕听说,京城有个小倌楼叫银风馆,里面的小倌可男可女。朕作东,保准让你满……啊!”
那个“意”还没有出口,他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撕心裂肺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