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深深的叹息一声,小人喃喃着这句话。
站在院里,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到处都那么黑,回廊里的灯看去如此渺小,好像随时都会被夜吞噬一样。慢慢的将双双拿起来撮了撮,没想到六月的天气居然能让手僵得这样厉害。
紧了紧身上的薄衫,他现在不想回去,不想看到柳叶儿那可恶的嘴脸,不想看到玄机总是不满的神情,更不想看到齐云飞为难的表情。
他突然很想一个人静一静。
齐家庄一直很大,这是他以前以为的。可今天却突然觉得齐家庄很小,你看随时都能看到熟悉的人,可是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熟悉的人。不管是吹着萧的玄无,苦着脸的西门灸,还是匆匆走来的常青,这些人他都不想理。
所以他走到一直没去过的角落,那院子里传来一阵叫骂声,像是小孩偷吃了菜,被父亲发现。那汉子一直在骂着臭小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片刻院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身穿青灰衣的小胖子就从里面冲了出来,七八岁的样子,头上挽的髻随着他的跑动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他一边跑一边回头还冲那院做着鬼脸大叫道:“来啊,来抓我啊,来啊”
结果就这个‘咚’的一下撞进了小人怀里。
小人的脸黑的很,不知道是因为夜还是因为心情。所以那孩子一抬头看着这么一个黑面的人,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院里一大汉跑了出来,看到自家孩子在那哭,旁边还站着个大男人,楞了一下便大骂开来。
“干嘛,干嘛欺负我家娃?”汉子不认识小人,虽然小人名满齐家庄,可见过他的人其实并不多,因为主人住的西厢只有高级一点的小厢才能进,他们这院住得全是低等的长工,入不得院内。
而且如今院里武林人士众多,这汉子一看小人那在夜里越发灰暗的衣服还以为是哪个门派的小厮,所以也没有顾忌叫骂了开来。
现在小人才知道,原来护短不只是玄机那老头的专属嘛。
小人现在不想跟这汉子计较,他只是疑惑的看着汉子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打死他么,怎么我就欺负他一下都不可以。”
汉子见这小子承认了,不但承认还有理的很。立即将自家娃抱进怀里,道:“父母这么骂那只是气话,谁家父母不爱自己娃,在说了你一个大爷们欺负一个小娃,还要脸不要脸了……”
小人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汉子怀里的小男孩发怔。那娃一被自己爹爹抱着就不哭了,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小人。
“这孩子有什么,帮不了忙还浪费粮食,还老叫大人操心,你们夫妻过日子不是更好。”
那汉一听,像看怪物一样看他。
“你有病吧,就两夫妻,没娃?那还叫一家子嘛。”小人神情木怔,那汉子越看越觉得这小子有病,抱着娃骂骂咧咧的进了下人们住的院子将门关上,未了还听他骂着没娃谁送终什么的。
院子里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你这个挨千刀的,你又打娃做什么,不就偷吃块肉吗,你至于吗,至于吗?”
“我没有打娃啊,真没有,哎哟!”
“没打他,他能哭成这样。唉哟娘的心肝宝贝,走我们去吃饭,今晚的肉全给你,不让爹吃一块,好不好!”
孩子脆脆的声音响声:“爹爹没打我,真的娘,你就给爹爹吃一块吧。嗯,就一小块哦!”
“哈哈哈,真是爹的乖儿子,娘子看到没,我们的儿子多孝顺啊!”
屋内一家三口的笑声充斥在小人的耳朵里,脚情不自禁的拄后退。心里只想着快点离开那一家三口甜蜜的欢声笑语,直到再也听不见了它才停下来。
夜不但凉,在黑暗的笼罩下更显得迷茫。小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本来想静一静,这下好了,心更乱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了齐云飞爱情,他就会幸福。可是他忽略了原来每个人都会想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有妻有儿的家!
这种家他小时候也有想过,反而大了就没想了。也许是因为想多了,麻木了,所以才不会想了。如今突然让他想起来,家却模糊的不成样子。
齐云飞会想有个家吗?会想有子女承欢膝下呢?
一直在想着这种问题,可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抬起头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么一个角落。
第七十九章:黑影到底是谁
荒芜的角落,只有杂草丛生。
草丛后面有一排老旧的房屋,窗户上糊的纸都已经破了许多,一个一个的小洞里面却是漆黑。
推开门,上面哗啦落下许多灰尘,一股霉味也扑面而来,呛得小人连连咳嗽。
门里一目了然,原来这里是用来堆一些不要的杂物家具之类的东西。小人慢慢的走了进去,走到那张满是灰尘的床上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后,睁着眼睛看着房顶上那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月光很淡根本看不见上面的蜘蛛,只能看到那蛛丝映着月光发出细细的银光。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玄机的话,和刚才那个汉子的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没娃怎么叫家?”
这两句话一直在交替着回响,慢慢的小人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外面有什么声音传来,小人哆哆嗦嗦的紧了紧衣衫从那光突突的木板上直起腰来。头沉得厉害,使劲拍了拍才感觉好了些。
怔了怔,小人才想起自己因为心情不好走到这偏院来了,这里是个堆杂货的房间。
说话的声音又传来,是个男人,他刚才喊了一声:“秦青。”
小人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小,小人慢慢的摸索着爬起来,慢慢往窗口走去,动作小心翼翼。
蹲着身子,一手扶着破窗,然后扒在窗上从那破格子望了出去。夜黑得厉害,可还是依稀的让小人分辨出那树阴下站着的是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又传来:“秦青,唉!”
小人突的把眼睛张大,是先生。那边两人一高一矮,只能看到对方的黑影,连衣衫颜色都看不出来,更别提脸,但小人看着矮的那个人的身影,很象秦先生!
秦先生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跟他说话的那人是谁?刚才他看见他们好像传递了一样东西,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两个黑影似乎并不想多作交谈,东西递过手便消失在夜里。小人看了看觉得他们真的走了才从屋里出来,不作多想连忙往东厢去。
他总觉得心里不安,而且秦先生到底怎么回事,他一到齐家庄小人就发现先生神情不是很好,难道先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越想心越乱,那个总是给自己父亲一般的男人,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心越乱脚步便越快,夜里他只听到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到了无殇帮住的院外,微微喘息了两声抬起手,犹豫片刻又放了下来。
不行,自己这样半夜来搞门,他们一问自己来干嘛,难道要说自己刚才看到秦先生和一个男从在交易着什么,无殇帮的人会怎么想他?
可不知道真相,他的心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就在小人犹豫间,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人惊了一下,闪声便躲到草丛里去了。
这半大半夜的,还有人睡不着?
只见一黑影快速的从墙角那边走来,薄薄的月光被墙的倒影挡去大半,小人只知道对方是个男子,看他走路的步伐好似很急一般。
终于男子走出墙下的黑影,小人蓦然惊恐对方的脸。
是秦先生。
只见秦青在黑暗中不怎么清晰的面容满是焦急,奔走之间还不时往后看,好似后面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人了一般,神情谎乱的哪还有以前一派儒雅。
小人慢慢的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喊了一声:“先生!”
秦青被突然出现的小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小人才硬挤出一个微笑来。“是小五啊,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秦青好似很镇定,可那声音却不难听出在颤抖。
“这也是我想问先生的,为什么这么晚了先生还没睡,先生这才回来的模样是去哪里了。或者说……”说到这里小人却停了下来,慢慢的走近秦青,越来越近。因为他想看清秦青现在的表情,等到秦青略显苍白的脸能清楚的看清时,小人才停下来,接着说道:“或者说,先生这么晚了,是去见什么人了!”
秦青蓦然抬头,惊讶的看着小人,好似在问他你怎么知道。
小人的心‘呼’一下便沉了下来。
“先生这么晚是去见一个男人了是吗?我说对了是吗?”
这下秦青的嘴都惊的大张起来,略显苍白的脸这下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是白的吓人。
“先生有什么事是不可告人的吗?”
“无殇帮的人知道吗?你那些朋友知道吗?你在计划着什么阴谋吗?”
小人步步紧逼,秦青痛苦的连连摇头,却是一句也不为自己解释。
见秦青被自己逼的步步后退,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
小人知道自己刚才太过激动,连忙稳下心神,深吸口气,才轻轻的说道:“对不起,先生。我,太激动了。”
“那先生可以告诉我去找那人到底什么事吗?那人又是谁?”
对上小人认真的眼睛,秦青只是咬着唇连连摇头,空气中开始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秦青原本清秀儒雅的脸上满是悲凉。
可小人却不想放过他,他想知道,从刚才听到那黑衣人唤的那声,秦青啊!他的心就没平静过,那声音明明有许多的无奈。
是为什么无奈?因为他们即将的阴谋吗?
如今只有秦青知道,他必需知道答案。
秦青面色痛苦,他见的是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人,是一个会惹祸上身的男人,让他如何告诉这个孩子。
慢慢的秦青抬头悲伤的看着眼前这个孩子,秦青深深的叹,好像是想将心里一切悲与伤都用这口气叹光一般。
“小五,你别问了,到了时间你自然会知道。”说完竟然越过小人往院内走去,在开院门的一瞬间,他又突然停下来,停了一会才慢慢的说道:“小五,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小人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可惜那时候秦青并没有转头看,只是笑着摇了遥头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应声而开,又应声而落,将小人点头的样子隔在门外,剩下的只有秦青万般无奈的苦笑声。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小人看着秦青的背景消失跟失了魂一般。游荡在附近就是没有离开。
不远的荷塘一朵朵洁白的孤立在水上,一阵风起飘来阵阵的花香。
鼻子一阵发痒接连便是三个‘啊嚏’才停下来,一抬头那荷塘的凉亭中便多了一抹白影,吓小人一跳。
对方慢慢转过头来,刀刻的脸在夜里显得更加深邃,由其那双原本冲满邪气的眼睛此刻黑的看不见底。
居然是戚殇。
这么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用睡觉是不是?
小人气呼呼的走上前去,‘咚’的一声,没注间时一个翻倒在地的酒瓶被小人踢来,从这旁滚到另一旁。
戚殇还在自斟自饮,根本没理小人。这叫小人更加放心,大步的走前前,桌上还有好些酒坛放在那里。
小人也不客气,坐下来开了一坛便往嘴里倒。
戚殇饮酒的速度随着小人一口又一口慢了下来,终于看小人又要往嘴里倒的时候按住他的手。
“干嘛?”小人挑着微醉的眉看着戚殇,没听说无殇帮帮主是个小气鬼啊,不就喝他一点酒吗?
“小心喝醉了!”其实想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戚殇这样平平静静的与这人说话,以前在帮里遇见那次,对方待他如魔鬼,后来因为魔教的一事一直将这人搁浅着。
日过镜迁,当初的悸动是否还存在?
小人拂开戚殇的手,白他一眼道:“不喝醉,那还不如回家喝茶,喝酒做什么。”
本来麻,他喝酒不就买醉么,就是让轻松一些,不喝醉怎么轻松。
被小人如此训一通,戚殇只是把他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就只顾自已,不敬酒不干杯喝了起来。
到后来小人看着眼前的戚殇从一个变成两个时才停了下来。打着酒嗝大着舌头说道:“戚,戚殇,你是叫戚殇吧!你,你成亲了吗?”
戚殇放在唇边的手停了下来,片刻才毅然的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戚殇看着那个毫无形象的男子,喝个酒居然脚都喝到凳子上去了,一滩泥一样扒在石桌。
“啊,应该没有吧!”
指着眼前闪动着的戚殇,小人指着他的手指也跟着晃动。接着大着舌头说道:“你以为我喝,喝醉了,就就敷衍我是吧,什么叫应该。结了就是结了,没结就是没结,哪有那么多废话。”
其实废多是是他自己才差不多。
“嗯,那就是没有!”戚殇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摇晃着把玩。他的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头撑起,眼睛看着前方,居然说不出的慵懒。月亮在他身后,树在他身后,亭在他身后,夜也在他身后。
小人眯着眼指着那两个晃动的脑袋说道:“有没有人说过其实你长的挺好看的。”
小人说得直白,戚殇明显怔了一下,才说道:“谢谢夸奖”
结果小人却毫不客气的撇撇嘴道:“不过还是我家飞飞好看,我家飞飞是最好看的。”
戚殇一挑眉,看着那人明显不清醒的眼睛,只是勾起了嘴角。他并没有生气,皮相他从未在意过,只是突然有什么涌进了心里而已。
是什么?是当初的那个悸动吗?
结果一双在眼前的晃动的手唤回他的神智。
第八十章:突变
“你,你,你喝醉了不成,怎么一动不动。”
还不知道谁喝醉了呢,但戚殇并没有打算跟这个醉鬼辩论这些问题。
皎洁的月光,满院的荷香,还有美男作陪本应是良辰美景,要是没有小人那一声又一声不合适宜的打嗝声就更好了。
某人还不自知的一边打嗝,一边结结巴巴的问道:“戚殇啊……”
“嗯!”
“唉~”
戚殇挑眉,这是干嘛,喝醉了喊着好玩是吧!
“戚殇啊~”
“嗯~?”
“你说秦先生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原来是这个问题,结果问了好半天才出口。戚殇微挑的眉却皱了起来,他慢慢的起身负手而立,看着天上那伦月亮。
“啊,是个很温柔的人呢,对于伤害过他的人,他总是么宽容。”
小人点头,先生真的很温柔,不管是动作还是笑起来,像父亲!
“那你说他大半夜的会去找谁呢?”
戚殇转过头看着扒上桌上,因为不解而扭着眉毛的小东西。“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他去见一个男人,还拿出件什么东西给他。”未了在心里加了句,应该是这样吧!
戚殇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小人,背着月光,小人只看到一片黑暗。眼前花的厉害,黑暗的戚殇从一个慢慢的变成两个,三个,四个,慢慢的小人觉得双眼重如千斤,而且越来越重,终于敌不过睡意,扒在石桌上睡了过去。
戚殇原本看着石桌上的人的脸慢慢的转回去,从新出现在月光里,居然是带着浓浓的愧疚。
只见他薄薄的两片唇微微的裂开,喃喃的说了句什么。
吧唧着嘴进入梦乡的小人并未听到,可那草丛里欢唱的蟋蟀却听得清楚。
那是夹杂着痛苦,不甘,愧疚的喃喃:秦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