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情是——悫悾

“没规矩！”一声厉呵从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给噎着了。我回头，果然是我那个永远都板着一张脸的爷爷。孙子回来了，他竟然也不施舍个笑容。

我没有吭声，规矩地坐了下来，在他面前我从不敢造次。

一家人又终于围坐在餐桌上了。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因为爷爷向来都奉行“食不语，寝不言”，所以，餐桌上沉闷、压抑，大家都不敢随便开口，只是闷头吃饭。

他放下筷子，管家立刻递上了餐巾，他擦了擦嘴，这才开口道：

“云瑾，今年过年叫蕴儿一起来吧。”他说罢，便起身离桌，也不管云瑾是否答应，反正他的话就是命令，从来都不会有人反抗。

云瑾握着筷子的手滞了一下，望了我一眼，然后恭顺地回道：“是。”

等爷爷走远了，老妈才敢说话：“儿子啊，生在这个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但是，你如果真的不喜欢蕴儿，我和你爸爸会想办法的。”

老爸也心疼地看着云瑾，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会啊，蕴儿很好的。”云瑾冲着我们淡淡一笑，又低头闷声吃饭。

爸妈未再言语，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有些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匆匆扒了两口饭，便借口午睡，上楼去了。

躺在床上，无论怎么都无法入睡，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杨诗，一会儿是云瑾，我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非常习惯于这样折磨自己。翻来覆去越睡越烦躁，我干脆坐了起来，拿出了手机，打给了齐磊：

“在家吗？”

“在呢。怎么，你要过来？”

“老地方见吧，坐坐。”

挂了电话，我穿上衣服，开着车，去了明德附近的那家奶茶店。上了大学后就没再去过，可是，到店门口时，却让我大吃了一惊。

招牌没变，上面还是写着“sweet”。可是原来只是个两层的小店面，现在差不多已经扩大了两倍，重新装修了一番，透过干净的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橙色系的设计，暖黄色的灯光，淡橙色的布艺沙发和靠垫，给人非常温暖的感觉。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暖气十足。因为放假了，店里的客人不多，此刻很是安静。老板娘正低头在吧台上写着什么，我笑着走了过去。

“老板娘！”我亲切地喊了一声。

她闻声抬头，看到我时，惊喜了一番：“司公子！您好久都没来了啊！我还以为您忘了我这小店呢！”

老板娘的气色似乎比原来好了很多，想来这家店生意肯定是不错的。

“你这还是小店吗？我差点都不敢进来了。不过半年的功夫，变化真大啊！”我环视了一眼室内，不禁感慨。

“您说笑了。坐哪？上包厢去还是到下面好？”她恭敬地询问。

“就到下面吧，反正现在也挺安静的，齐磊等下也会过来。”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那好。还是老样子吧？”她笑了笑，开始冲奶茶了。

“嗯，亏您还记得我们的口味。”我开心地回道。

我坐了不到两分钟，齐磊就走了进来。这段时间，他精神了不少，不再像原来那样萎靡不振。

他穿了一件亚麻色的短款连帽棉衣，拉链敞开，里面是红白相间的粗线毛衣，脖子上则裹着一条米白色的围脖。

“搞这么帅要去走T台啊！”我看着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笑道。

“全是温暖牌，妙音搭配的！”他看起来颇为无奈。

“不愧是搞艺术的，很有品啊！”我夸赞了一句，对着他面前的杯子抬了抬下巴，“喝吧，老伴娘刚刚端上来的。”

他捂着，暖了暖手，笑着问我：“怎么，才回家就心情不好啊！”

“谈不上心情不好，只是心里闷得慌。老爷子发话了，蕴儿要到我们家过年了。”我往后靠在沙发上，难得这样放松的与人交谈。

齐磊一听，嘴里的奶茶差点喷了出来，他忍住没笑，咽了下去，这才说：

“你们家老爷子也太有意思了。云瑾这才18好吧，他就这么着急要云瑾赶快娶她入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是啦。你也知道，顾家是司家生意上最大的合作伙伴，老爷子也是希望两家能加强联系。”

“我有时真是觉得你们兄弟俩太可怜了。齐家起码现在不用我操心，我爷爷又死得早，爸妈也不愿意把太多责任加在我身上。你们就不一样咯，谁叫司家生意要做得这么大呢？”他对着吸管轻吸了一下。

“哎，不谈这个。”估计也是怕我烦恼，他就转开了话题，“和杨诗挺好的吧？”

“嗯，好啊”我点了点头，“杨诗几乎没有什么缺点，通情达理，精明体贴，这样的女人现在还真是少了。你呢，也还好吧？”

他提了提自己的衣服，一脸苦笑：“你看看就知道了啊！”

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其实，好不好我们都清楚，只是不想再去提及那些已经被收拾好了的心情。

“嗯，写点什么好呢？”

“想想吧。”邻座的两个女生拿着笔，在彩色便签上写着什么，然后开心地走到了心愿墙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写好的小心愿贴了上去。那种虔诚的模样让我心里不禁一动。

“我们也写点什么贴上去吧！”我转头看向齐磊，跃跃欲试。

“不是吧，你还玩这小女生的玩意！”齐磊一脸惊讶，似乎面前坐着的不是我。

“你不写我写！”我找老板娘拿了一只笔，扯了几张便签，想了想，便动笔写了下去。

齐磊开始只是看着，后来叹息了一声，也拿起笔写了起来。

“喂，给我看看。”我看他写好后，便要伸手去抢，他却像宝贝似的捂在胸前。

“干嘛？”他戒备地瞪着我。

“要不交换？”我提议。

他想了片刻，这才不情愿地点头，然后与我同时将便签摊在了桌上。

看到他的那张便签上写着的心愿时，我一惊，然后又哈哈大笑了。他和我是一样的表情，先是震惊，然后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两张便签上同样的一行字。

偌大的奶茶店回荡着我们肆无忌惮的大笑，只是笑到后面，却再也没有了声音。

第二十八章：新年伊始

大年三十那天下起了大雪。寒风凛冽地撕扯着天空，肆虐而来，我一早起来，就看到阳台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冰。窗外那棵枯萎的大树也被厚重的大雪压弯了枝桠，时不时地簌簌落下几片飘絮。这个冬天，异常的寒冷呢。

顾蕴儿在我起床后不久就到了。她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皮草斗篷，里面是粉色的修身毛呢裙，配上小丸子的发型，端庄却不失可爱。她才进门，老妈便热络地招呼着了。

“蕴儿来了啊，云瑾在楼上，马上就下来。你别客气啊，就当是自己家好了。”老妈亲热的拉过了她的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完全无视我这个亲生儿子。

“阿姨最近可好？蕴儿好久都没来看您了!”蕴儿腼腆地笑了笑。

“好。你爸妈呢，也还好吧？”老妈脸上都笑得开了花，看来她真是极其喜欢顾蕴儿。

“嗯，都好呢。”蕴儿点了点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看着就不自觉地想疼爱她一番。

她俩继续寒暄着，我坐在一旁翻看着无聊的杂志。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越来越近。我抬眸，看到云瑾正从上面下来。因为家里暖气十足，他只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针织开衫，宽大的棉质居家裤，很是闲适慵懒。他双手插兜，缓步而来，脸上是一贯的小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在朝着我走来。直到他在老妈身旁坐下，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看着他们三人在一起，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多余。那里，是我的哥哥，我的妈妈，还有一个，即将成为我的嫂子，他们怎么看都是一家人啊。而我只能低头，继续翻着手里的杂志。

“咦，云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很反常哦！”老妈很不识时务地来了一句。我抬眸，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很合时宜地响了，把我解救了出来，我一看是杨诗的，立刻接了起来。

“起来了吗？”那边传来她温柔的声音。

“嗯，早起了！这边下雪了呢，你那边呢？”我不自觉地轻扬着唇角。

“没有哦，但是也挺冷的，湿气又重。”

“那你出门多穿点，别生病了啊。”

“嗯，放心吧。那个，”她顿了一下，似乎在纠结着什么，然后小声道：“我想你了。”

我轻笑了一声，温柔回道：“我也是。”

挂了电话，老妈一脸惊奇地盯着我，尖叫道：“你找女朋友了！”

我翻着白眼，不以为然地回：“不可以吗？难道你儿子没这个魅力？”

“有她照片没，什么时候带回家里来看看啊！”老妈比我还激动，好像他儿子会娶不到老婆似的。

“云琪的女朋友叫杨诗，人很好的，长得也漂亮呢。”蕴儿在一旁好心地插了一句嘴。

“是吗，那更要带回来看看了。”老妈兴奋地说。两人像似找到了共同话题，又聒噪了开来。

云瑾微微叹息了一声，那双略带悲伤的眸子望向了我，里面隐忍着所有想要迸发却不能流露的情绪，像那波涛汹涌的大海，不停地翻滚着。我的心一阵绞痛，亦深情地回望着他，我们之间的无奈谁能懂？为何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就站在彼此的面前，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只能用这样卑微的眼神表达着内心的感情，我们的爱，太沉重了。

我微张着嘴，对着云瑾无声地动着唇，那里是三个字：

“我爱你！”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我想云瑾是明白的，他的手猛地拽住了衣角，眼底掠过了一丝震动，然后对着我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再继续坐下去，起身朝着楼上去了，我怕我再多呆一秒钟，会忍不住流泪。

第二天，大年初一，我一个人去了A市。或许我是自私的吧，我只想到杨诗那里找个安慰。

出了机场，我这才发现，这个江南小城远比北方冷，虽然这里没有下雪，但寒风吹过，却冷得刺骨。我没有告诉杨诗我会来，我按着她原来给我的地址，自己打了个车去了她家的小区。

等我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好不容易站在她家门口，按响门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门很快被打了开来。杨诗一副居家打扮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漆黑的发丝没有经过细心的打理，只是松松的挽在脑后，却也多了一份慵懒的性感。

“我不请自来！”我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杨诗明显呆愣了半晌，我的出现给了她太大的冲击，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激动地朝我扑了过来。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住手，住手，待会再抱。我手上提着东西，站不稳呢！”我赶紧说道。

她一听，立刻松开手，接过了我手里的东西，“你怎么来了啊！”她的声音略带哽咽，感动得快要落泪。

“你不说想我了吗我就过来了呗。”我宠溺回道。可是心里却鄙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是一种莫大的欺骗。

她把我拉进了门，他爸妈和弟弟都在家。三个人像看怪物似的好奇地打量着我。好吧，我承认，今天穿得有点夸张了，法国名师量身裁制的黑色修身大衣，衣襟和领子是色泽光润的貂毛，衣服没有扣子，只是由镶有水钻的腰带松松束在了一起，脚上是一双已经绝版了的黑色短皮靴。任何不识货的人都应该能猜到这一身行头的价值。

“爸妈，小乐，这是我男朋友！”杨诗很大方、自豪地向他们介绍着我。

“叔叔、阿姨，小乐，你们好。贸然到访，还请多多包涵。”我礼貌地鞠了一躬。

“啊，司云琪是吧，常听诗诗说起你！快过来坐！别客气！”杨爸爸立刻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着我。

“都这个时候了，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做点吃的去哈。”杨妈妈也赶紧跑进了厨房，张罗了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屋内。房子是很普通的三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的设计，装修简洁、大方，非常适合一家四口居住。

“外面挺冷的吧，来，捂捂手。”杨爸和蔼地说道，他倒了一杯茶，把杯子递给了我。

“谢谢。”我有些感动地回。这样的亲切让我觉得比呆在自己家还要舒服。虽然没交谈多少，但是我能感觉到，杨诗的父母是那种很随和的人，很好相处。

杨乐则一个劲的打量着我，显然对我很感兴趣。听杨诗说他上高二了，超级喜欢the beatles。我在带来的礼物中翻了翻，然后拿出了一盒CD。

“送给你的，the beatles的绝版CD。”

他一脸震惊，欣喜若狂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小心地反复摩挲着。

“谢谢，真的很感谢。我一直想要这个！可是哪里都买不到。”

“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杨爸开心地笑了。

“应该的，还有些东西是送给叔叔阿姨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好了啦，你们跟唱戏似的，搞得这么见外干嘛！”杨诗不满地撅起了小嘴，亲昵地搂住了杨爸爸的脖子。

我们三人听了，都哈哈笑了。他们家的气氛真是活跃，比起我那个庄严肃穆的家，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

下午，没有出去，杨诗说明天再带我去A城逛逛。晚餐吃得很融洽，我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杨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搞得杨乐直嚷嚷，“我才是你儿子！”

晚上，我和杨乐睡在一起。老实说，那床够硬够小，我肯定睡不习惯。杨诗敲门进来了，抱着一床被子，给我们铺好床。

“一床被子这么小，你们俩大男人肯定不行的，所以给你们加一床。”她铺好后，又很不放心地嘱咐着杨乐：“你晚上睡觉老实点！还有，不许拉着云琪聊天，他今天坐飞机累了，得好好休息！”

杨乐做了个鬼脸：“知道了，你还没嫁人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杨诗脸一红，瞪了杨乐一眼，跟我道了一声晚安，便赶紧低头走了。

我和杨乐并排躺在床上，他忽然很认真地问我：“你喜欢我姐吗”

“嗯，喜欢。”我淡淡回道。确实，说不喜欢她是假的，只是不爱而已。

“那就好，你要好好对我姐啊，她的内心远没有外表来得坚强。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呢。”杨乐语重心长地说道，又突然侧头问我：“你会娶我姐吗？”

我一时间语塞，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讪讪而笑，“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快睡觉吧。”

杨乐没再说话，似乎是真的想睡了。我静静地躺着，复杂的愁绪折磨着我，我开始怀疑自己此行是否正确，杨诗这样的女孩，应该有个更爱她的男人来疼她，不是吗？

第二十九章：私密奸情

我在A市呆了三天，便启程回家了。走的那天，杨诗的爸妈热情地塞了好多土特产给我，搞得我大包小包的来，又大包小包的回去。虽然这些东西远不及我送给他们的礼品贵，但是这份价值却是无法衡量的，我找到了除了那个大别墅以外的另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