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裴羽慢慢的睁开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神锐利的似乎想瞬间看透人的心思一般,让林杰觉得自己身上长了刺般不舒服。
“条件!”见他似有不解,裴羽又接口道,“我知道这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有什么条件,你就直说吧!”
真的变了,连林杰都觉得不敢相信,短短几日他就变的如此彻底,不,不是变了,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
脸上的神色快速的被严肃所代替,连往日的嬉皮笑脸也在也不见,林杰一脸正色的坐在他对面,十分认真的对他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尽全力帮你,不过事成之后我要御海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狮子大开口的要价,对于生意场不甚明白的裴羽也能觉得出这个要价不低,不过时至今日无能无力的他也只有依靠这个身份成迷的林杰,看的出来他不是个简单人物。拌猪吃老虎的又何止袁嘉升一个,裴羽心理冷笑,半晌后,“可以!”
“你肯定?”
裴羽目露凶光,杀意凛然,“我要让袁嘉升死无葬身之地!”
那副表情让林杰相信,为了报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对那个男人的恨简直已经到了不死不罢休的地步,如果此时袁嘉升就在眼前他估计会豪不犹豫的杀了他。
见目的达到林杰站起了身,拿出一部手机放在茶几上,“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有事打电话给我。”走到门口还不忘加了一句,“放心,这里很安全。”
房间恢复了安静,裴羽没有休息,而是从茶几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啪的一声点了火。辛辣的烟雾瞬间弥漫了胸肺,裴羽猛咳了几声,引的脸侧的伤口一阵阵巨痛,又接着吸了一口。栩栩上升的烟雾迷住了眼睛,让那里变的开始湿润。裴羽闭上眼睛死死的忍了片刻,硬是把那些不听话的液体赶回了身体里。
即使前世被折磨至死,裴羽也不曾怨恨任何人,可是今日开始他真的变了,每个人都有阳光的一面和阴暗的一面,只看有没有被逼到那种地步。那些被埋藏在心底的恨意,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只在那一刻就占据了全部的心,也是从那一刻起裴羽已经不可能在恢复到曾经的心态,报复对于他来说成了此生唯一生存的目标。满心的怨,满心的恨,这个世界已经把他彻底的逼疯了!
直到第三天中午林杰才再次回到这间公寓里,打开门的刹那他甚至有一种屋子里没人的错觉,一切都太安静了,死寂沉沉的,一点生气都没有。直到看见沙发上那个弱小的身影时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依旧是那身血衣在身,依旧是那个姿势,林杰甚至怀疑这两天的时候间他根本就没挪过地方。转眼看看周围,烟盒空了,烟缸满了,其他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变过。
“小羽,你没吃东西?”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裴羽眨了下眼,算是回了他的话。
林杰知道劝不了他,“多吃点身体才能早点恢复。”“你这样会把身体弄坏的!”这些都他妈是屁话,任谁遇到这种事也吃不下去半点东西。林杰自然也没有去浪费那点口水。
“我帮你安排了一所学校。”
“学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裴羽坐起身,点了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片刻后又轻轻的呼出一丝,那架势看起来就像已经吸了好几年烟一样,一切都那么自然。
“林杰,我现在没心情上学。”
林杰轻笑一声,“那地方可以让你学会如何做狼!”
“狼?”
“富人狼性,穷人羊性,想要报仇吗,那你首先要学会做狼。”被逼到这步,裴羽已经有了足够的决心,一个对自己都狠的下手的人更不用说对别人,在稍加培养一番,他日自可有一番作为!林杰为他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不过能不能走出那地方还要看裴羽自己的能力。
过了半晌裴羽轻轻的点了点头,默认了林杰的安排。
可是在临出发的前几天裴羽却突然改了主意,把行期推后了一段时间。问其原由后林杰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几日后亲自带着裴羽去目睹了一场婚礼的盛况。
三十四
有些时候,过了一个阶段,总会反省自己前一个阶段的人生路,觉得从前青涩无知的自己的很傻很愚蠢,急于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换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算是一种告别方式。不知道裴羽剪了自己的头发,换成了干净利索的寸头是不是这个原因。
坐在车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街道对面的磅礴建筑,今日御海大酒店正式开业,加之袁嘉升大婚,算是双喜临门。
正面的LED大屏幕上赫然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恭贺袁嘉升先生,李欣女士百年好合!》,六十六门礼炮一字排开,几百个花篮立于红地毯两侧,鲜红的玫瑰花瓣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地面,宾利,宝马,法拉利,劳斯莱斯等几百辆豪华轿车陆陆续续的开入了酒店的停车场内,壮观程度简直可比太子大婚,一度让路过的行人惊掉了下巴。
十一点整,几十辆火红的跑车整齐划一的停在了酒店正门,一时间鞭炮齐鸣,礼炮齐响,震天的巨响让停车场内的所有轿车都跟着响起了警报声,众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双耳,整整过了十几分钟轰天震地的响声才渐渐安静下去,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掌声和祝福声中走下了车。
今日的袁嘉升何其的英俊潇洒,一身白色的礼服,让身材更显得完美无缺,加上那张本就俊郎的面孔,一走下车就让现场的所有女人眼冒桃花,恨不得自己能成为他身边的新娘。随之而出的娇妻更是夺人眼球,美的可比影视明星,即使有薄纱遮面也无法掩饰那张精致的面孔。朗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二人挽手相伴,踏着鲜艳如血的红玫瑰一步步走向旋转门。
这一切都被裴羽看在了眼里,面上依旧是冷漠一片,豪无波动,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颗心从始至终都在抽痛不止。
“小羽,你没事吧?”林杰从倒后镜已经盯了他半晌,无法相信面对如此一幕的裴羽竟然能如此冷静。刚开始他并不打算带裴羽来目睹这场婚礼,不过考虑之后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被逼到了悬崖之上在狠狠的推他一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的粉身碎骨。
裴羽收回眼神,淡淡道,“给我支烟!”
林杰应了声好,把烟盒同打火机递过去。裴羽接过烟叼了一支在嘴边,靠在椅背上啪的一声点了火,把大量的烟雾狠狠的吸进肺里,许久之后才轻轻轻轻的呼出一丝青渺。
“要不要进去看看?”
裴羽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不用了!”
烟雾散去后豪无光泽的双眼又转向了窗外。
此时酒店门口已经恢复了宁静,众人都已随着一对新人步入了大堂,只留下一地残花竹屑。
四楼的休息室内,袁嘉升站落地窗前已经站了许久许久,双手插着裤兜眼神直直的盯着一处。这个时间他本应该守在新娘身边,一同享受婚前一刻的紧张,而不是站在这里发呆。
任何一对新人在结婚之前可能都会有点紧张,可是袁嘉升完全没有那种感觉,这样的婚礼对于他来说就像出席一个必须露面的高层会议一样,只不过是走个程序。之所以会跟她结婚完全是因为她不麻烦,她不要情,也不要爱,只不过要个身份而已,不然当年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藏下肚子里的孩子。袁家未来的少主需要一个少夫人,那个女人也需要一个能让她尽情花钱的身份,二人算合作关系,交易的婚姻!
古诚有些疑惑,走过去向窗外看了一眼,除了满街急弛而过的轿车外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忍不住问了一句。“少爷,你在看什么?”
袁嘉升依旧没有收回视线,盯着停在对面们街道上的那辆黑色轿车不愿移开视线。几十米的距离又隔着墨色的玻璃,他还是注意到了那张面孔。只是一个侧脸,不敢肯定,就是觉得有些眼熟。
过了半晌袁嘉升突然转身急急的向门口走去,“少爷,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
“马上就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到一楼的时候袁嘉升故意放慢了脚步,不过还是被人看出了行色匆忙,当然谁也不敢多问,保安刘鹏赶紧赶到他前面为他拉开了玻璃门。
当日知道袁嘉升竟然是公司太子爷的时候,整个保安部简直炸开了锅,人人自危,生怕平时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被他看在眼里,秋后算帐炒了他们的鱿鱼。好在袁嘉升并没有为难任何人,既往不咎,大家才稍微安了心,此时此刻谁还敢犯错,一个个恨不多自己多生两条腿,多长两只手好多干点活。
袁嘉升穿过马路时那车窗的玻璃早已关了上去,林杰甚至已经发动了引擎,可是看到他的身影时又随即熄了火,摇下右边的车窗满脸冷笑的盯着他。
走近车时袁嘉升放慢了脚步,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更加肯定了心理的想法,那后排之人定是裴羽无疑了。
“袁大少爷,好久不见了。”
袁嘉升嘴角微扬,冷笑了下,扫了一眼那辆售价不下五百万的名贵轿车,加之他那一身剪裁精致的纯手工西装,心中已经了然,想必这林杰也和自己一样,说不定是哪家有钱有势的少爷,只是他的资料一直不曾查的清楚。
“这小小的御海大酒店竟然藏龙卧虎,真是想不到。”
“藏龙卧虎?呵,的确,谁能想到堂堂袁家的大少爷会屈身做一名小保安。”
“彼此!彼此!”
林杰一手阻着车门,姿势懒散的品着烟,看看袁嘉升,又漂了一眼身后的裴羽,悄悄按下了后排的窗户。实际上袁嘉升的眼神一直在看向后排,不过因为窗户反光加之那玻璃是单向的,实在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车窗缓缓的摇下,那张曾经天真烂漫的面孔渐渐露了出来,袁嘉升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两眼愣愣的盯着那张脸,半张的口许久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从鼻梁到颚骨,从嘴角到颧骨,交叉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个十字的刀疤,看起来狰狞恐怖,就像被人生生砍了两刀一样。飘逸的碎发变成了寸长的短发,冰冷的双眼不带一丝感情,这哪里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裴羽,说是越狱的逃犯可能会更像一些。
裴羽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一句话没说,只是那眼神却像是在传达着一句话,“看见我没死,很失望吗?”
袁嘉升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胸膛有个地方很疼很疼,就像有人在残忍的挖着自己的心。
裴羽面无表情把烟放在嘴边,缓缓的吸了一口,可是夹烟的手指却颤抖不止,万剑穿心的感觉不知道还能承受多久。欺骗,谎言,虐待,被人践踏尊严,袁嘉升冲破了裴羽所有的底线,那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恨字来形容。
青色的烟雾缓缓的散去,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时至今日,所有的语言已经都成了多余的废话,谁的心理都清楚,在这一刻二人已经彻底的反目成仇。裴羽想冲上去杀了他,想把他千刀万剐,想将他碎尸万段,也许他一死自己的心就不会在疼了。可是不值得,为了他这种人背上杀人的罪名不值得,除了那条命以外裴羽还想要更多,权利,金钱,地位……
许久许久之后,裴羽慢慢的把视线转到前方,林杰了然,随即按下了车窗,墨色的玻璃一点点挡住了裴羽的面孔,最后一刻留给袁嘉升的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冷的人发寒,就像两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插入袁嘉升的心脏。
“袁少爷,后会有期!”林杰说完随即发动了引擎,慢慢汇入车流。
遇到红灯林杰停下了车,裴羽无意中看见了那家以前常去又留下过很多回忆的小饭店,此时却被一把冰冷的链锁封了门,旁边的窗户上贴着一张写着低价出兑的标牌。裴羽觉得可笑,真的很可笑,可笑于那四个字:《我心在——羽》
也许用不了几天那块隔板就会被人拆下来,然后当垃圾一样丢进垃圾场。和自己那段可笑又愚蠢的感情一样遭人践踏,最后变质,腐烂,又或者直接被丢进焚化炉一把火烧成灰烬。裴羽看了眼倒后镜,那个身影依旧挺拔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方向不肯离开。
“少爷,我早说过,这人留不得!”不知何时古诚已经站在了袁嘉升的身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短短几分钟,无言无语的对视,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一种宣战!
袁嘉升紧紧的闭了下眼,又慢慢的睁开,独自穿过了车流。古诚紧随其后的跟了过去,临进玻璃门的时候低声询问了一句,“少爷,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狠不下心?”
袁嘉升顿了下脚步,又抬腿向里面走去,在玻璃门关上的刹那古诚看见他轻轻的向后挥了下手。跟随少爷这么多年,古诚第一次看不懂那个手势的含义,到底是就此罢手,还是杀无赦?古诚站在玻璃门外闭目想了许久,最后暗自咬紧了牙关,心道:斩草除根!
只可惜他太小瞧林杰的实力了,至此之后裴羽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任他费尽了手段也查不到半点踪迹!
三十五
时间流逝,一恍竟然已过了三年之久。
裴羽是生是死谁也不得而知,偶尔袁嘉升会想起这个人,只是那张面孔似乎越来越不清晰,模糊的眼,模糊的唇,模糊的轮廓,而那两条狰狞的刀疤却记得特别的清楚,就像活生生的刻在自己心上一样。
权利,金钱,地位,三年之内所有的一切他都得到了,妻贤子孝,位高权重,对于他来说人生在无憾事,可是却总是觉得很忧郁,心理有根刺,偶尔碰一下,还是会疼的人浑身发抖。
“爸爸,你在干吗?”
袁嘉升收回心神,转头对着身后的小男孩儿笑了一下,“给你做好吃的。”
那男孩儿一撇嘴,“还是别浪费粮食了,爸爸做的东西永远都那么难吃。”
难吃吗?两年前就知道自己做的东西很难吃,简直无法下咽,可是袁嘉升还是喜欢一遍遍的做,怎么会难吃,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材料,为什么做出的东西会又苦又涩,可是当时裴羽明明吃的津津有味。
一碗粥做了几百回,却依旧是同样的效果,袁嘉升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证明什么,就像被那种诡异的感觉吸进去了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做到了今天。
看着餐桌上那碗刚刚出炉的菜粥,妻子和儿子赶紧捂着嘴巴借口不饿跑了。袁嘉升无奈的摇摇头,拿起勺子舀了些含进了嘴里,脸上的五官瞬间拧在了一起,最后还是没有忍耐住,全部吐了出去。
“我尝尝!”
紧接着面前的那碗粥就被人端走了,袁嘉升尚来不及阻止,父亲已经吞了一小口,脸色慢慢变的很是难看,不过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简直就像在吞蜡一样,“果然,很难吃!”
袁嘉升急忙递了杯水过去,“对不起,父亲。”
袁振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你觉得我的画怎么样?”指了指茶几上那副刚刚完成的作品。
“……很不错。”
袁振豪却摇了摇头,“不用奉承,不好就是不好。”
袁嘉升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话,其实父亲的水平只能称的上普通,而且没有什么灵魂在里面,看起来总是缺了点东西,这样的画实在算不上好。
“的确不好,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坚持吗?”
“我知道,父亲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没有成果是不会停手的。”
袁振豪摇了摇头,“你错了。”
“那是为什么?”
“嘉升,你觉不觉的我们的做法很相似?明明知道那东西不好吃,却还是一遍遍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