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到什么?”
“一定是知道你不会和他们抢师妹,所以才推举你的啊!致群师兄,对不对啊?”
现在换成陈致群尴尬地咳嗽,几个人笑成一团,小小的不愉快终于过去。而陆少祥搬到简翊阳寝室前,也和学长们约法三章:
一、不得在寝室里炒饭。
二、二垒以上的动作请趁众人不在时进行。
三、有其他人在场时,不准看GV。
他现在是因祸得福(?),可以光明正大的和翊阳师兄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又热又挤,限制不少,随时可能擦枪走火。不过搂着心爱的人一起睡觉,感觉真的相当甜蜜。陆少祥万分期待大四的师兄毕业,大家一起搬到总部同居的新生活。
国术社总部向来都是由高年级负责承租透天厝,提供一楼客厅做为社团使用。大四师兄毕业前,都会找好下届的师弟住进去,以便维持社团总部的功能。这样分摊下来租金低廉,又有个院子可以练功,虽然距离远了点、房子旧了点,大家还是相当乐意进驻。
简翊阳当初在接社长的时候,就和师兄们说好了,大四时和陈致群一起搬到总部。研究所的前社长彭宪麟还住在总部四楼、魏泓泰师兄也是留在校内继续升学,都没有要搬离的意思。
算一算总部三楼两间房是空的,简翊阳、陆少祥各住一间。二楼的主卧室,大家笑着说要留给陈致群,让他每月多出五百元的房租,陈大侠红着脸答应了。剩下四楼还有一间房,简翊阳找来下一届预定的社长林建明,方便交接和指导。
期末考结束,到暑训开始还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大家都忙着搬家换宿舍。
简翊阳向指导教授请示,到底能不能上山暑训,唐教授倒是相当开明,“你的助理费从八月才开始算的,七月可以去练一个月,八月再进实验室。”所以简翊阳也得把握时间完成搬家这项任务。
陆少祥和简翊阳自己买了油漆,将总部的三楼重新粉刷一遍,又要求房东把简翊阳房间里的床换成双人床,大有共筑爱巢的感觉。
“师兄,我想说干脆把我那张单人床退掉,书桌都摆到我那间,这样不是很好吗?”陆少祥粉刷完一面墙,伸了个懒腰。他总觉得师兄房里的双人床太大,使用空间严重被压缩。
简翊阳还是比较谨慎,“太危险了,要是被你妈看到该怎么解释?”
“我妈知道我们会住一起啦!还说改天要我带你回家。”陆大侠倒是显得老神在在,自家的儿子是什么德性,陆妈妈还不清楚吗?
简翊阳开起玩笑,“说得我好紧张。”
“最好是!紧张什么啊?”
“总觉得见父母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我们交往还不到半年,这样不会太快吗?”父母问题平时被搁置在一旁不觉得有什么,一经提简翊阳就下意识地想逃避。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我妈担心他儿子被欺负得太厉害,所以你还是说个时间吧!”
“研究所放榜后,也比较有心情。”简翊阳还是给了师弟一个时间。
两人正聊天兼刷油漆的时候,简翊阳接到一通电话,说完脸色铁青,“我爸妈说要过来帮我搬家,车子已经在路上。”
“靠!这是临检吧?”
(二十六)、惊风暴雨
陆少祥听到简翊阳的父母要来帮忙搬家,立刻就跳脚了,“靠!这是临检吧?有办法阻止他们吗?”
“天晓得他们车子到哪里了,你堵得住吗?”简翊阳拉住小师弟,要他冷静。
“要来帮忙搬家也不说一声,这算哪门子帮忙!”陆少祥冷静下来,口里仍是满满的怨言。果然是很难搞的一家人啊!怪不得会养出这种坏心眼的儿子。
“别抱怨了,看看有什么该收的东西,先收起来吧!”
简翊阳就看陆少祥拿来一个小箱子,把保险套润滑剂丢里面,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副手铐、一只按摩棒、两条豹纹内裤、五条童军绳、两大包光碟片,全都塞到纸箱里。
“你什么时候买的?”简翊阳彻彻底底无言,显然他是低估了小师弟勃发的“性”致。
“你生日过后没多久,上网买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用。”陆少祥完全不理会师兄现在铁青到发黑的脸色。
“还有什么东西要收的?”
“没了吧?”
“那我把这些先寄放在致群那边,然后收房间。”简翊阳将东西封箱装好,就往二楼走,“你去买饮料,准备给我爸妈。”
陆少祥得令,骑上师兄的机车,就往饮料店前进。父母来帮忙搬家,这招实在太突然了,杀得陆大侠措手不及,等会儿战斗的时候要说什么呢?敌人会怎么出招?对方可是长辈,说话不能太没有分寸……
陆少祥骑着机车胡思乱想,差点就错过了五十岚的门口,他连忙将机车回转找了位置停好,抬头看着价目表思索,要买什么给师兄的父母?老人家不知道喝不喝茶?要半糖还是无糖?
他想了半天正要点饮料,一个穿着深紫色连身洋装的中年妇人,抢在他之前开口了,“两杯四季春半糖去冰。”
陆少祥转头望向那妇人,正好那妇人看了过来,意思是你站着不点,怪不得别人插队。陆少祥闷闷地转向柜台,“两杯四季春、两杯乌龙绿,都半糖少冰。”
“先生不好意思,四季春刚才卖完了,要不要改点别的?”店员微笑致歉。
“那就改红茶。”陆大侠更闷了。
拎着饮料经过大学路,一面六色旗映入陆少祥的眼帘,定神细看“高雄同志游行!”的标语,顿时占据了他的视线,陆少祥忍不住骑到摊位面前谘询。
“高雄同志游行。”摆摊的男同学热情地递了传单给他,“我们社团会在光口集合,有兴趣的可以一起出发。”
陆少祥低头看传单上写着“高雄Coming Out!勇敢站出来,同志好自在”,再看日期却是九月十八日,身为武斗份子的陆大侠好奇地询问,“九月的事,现在就出来摆摊?”
“那周刚好开学啊,只能现在趁还有人在学校的时候宣传。”那个同学显得有些无奈,“要不要留一下资料?”
“那时候我应该可以参加,不过我还是得问过我男友的意思。”陆少祥是真心想参加。去年的同志游行他就有冲台北,只是那时候身边还没有男友可以带着一起去,非常之遗憾。
“我们都明白,不勉强。”
两人正说话,刚才那个买饮料遇到的紫衣妇人,也来到摊位前拿传单,“这年头真的是越来越乱了,就连同志游行都可以光明正大在校园里摆摊。”
摆摊的同学听了立刻出言反驳,“性别平等教育法都通过那么久了,为什么校园里面不能宣传同志游行?”
陆少祥也走向前帮忙助阵,“阿姨,你可以不支持同志,但你也没有必要到人家摊位前讲这种话吧!台湾的社会已经这么多元,任何一种性别或性倾向都应该受到尊重。”
“尊重?你们在出柜的时候有尊重过父母吗?有考虑过家人的感受吗?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在推波助澜,同性恋才会越来越嚣张,搞什么游行、公开结婚……”那个阿姨被两人夹击,气势倒是没有减弱。
不过大家也都听出端倪了,这位大概是自家小孩也是同性恋,却没有办法调适过来的家长。
“阿姨我了解你的感受,其实我们在认清自己性倾向之前,也都有过一段挣扎的时间。”
那个同学毕竟是TO.拉酷社的,对于这类的家长颇能谅解,他拉着紫衣妇人到摊位前,好声好气地劝说,“虽然教科书里面都教导着性别多元,但我们毕竟是少数弱势非传统的一群,您会觉得怪异是很正常的。这边有专门写给同性恋父母的认识同志手册,您可以拿去参考……”
陆少祥见没自己的事,拿了传单和报名表,就骑车回到总部,也把同志游行的事情说了。
“九月十八日师兄你会去吗?会不会影响到推甄?”陆少祥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被认出来的问题,只是担心师兄的升学考试。
简翊阳还在整理房间,听到陆少祥询问便笑着回答,“你觉得我的指导教授会反对我参加吗?”
“那就是可以参加啦!”陆少祥欢呼着抓起笔来开始填写报名表,“刚才那欧巴桑看起来挺可怜的,没有办法坦然接受自己小孩是同志。”
“又不是每个家长都像你妈那样开明。”
“那是教育出来的。”陆少祥可得意的咧!
说话期间,简翊阳的手机再度响起。两人下楼开门迎入简翊阳的父母,陆少祥当下就石化了──怎么会是那个买饮料遇到的欧巴桑!
陆少祥和简妈妈四目相对,虽然不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程度,大概……起始的印象值已经是负分了。
简翊阳看着两人尴尬地僵在当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是父母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而觉得为难。他拉着陆少祥向前介绍,“这是我的父母,这位是陆少祥,我男友。”
陆少祥十分僵硬地鞠躬说着,“伯父好、伯母好。”简爸爸点了点头,自己坐下了;简妈妈却死命瞅着陆少祥看,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好”字。
简翊阳拉着大家坐下,又分了饮料,这才说道,“爸、妈!你们要来帮我搬家,我真的很高兴,只是说我们还在重新粉刷,东西搬过来也不能就定位,大概要过一两天后才能搬。要不要我带你们在学校附近参观……”
“这些话就省下来吧!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为什么会过来。”简爸爸摇着手打断简翊阳的客套话,指着陆少祥,“我知道你要搬到社团总部,可是怎么连他也跟你一起?”
“师弟也是社团的一份子。”
简爸爸大声斥喝,“诡辩!书不好好读,交女朋友就算了,交什么男朋友?还学人家同居!你真是让我们失望!”
“小阳啊,家里面我就最放不下你,想你一个人在南部读书,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怎么才过几年,你就变得让妈妈快不认识了呢?年纪轻轻就和人同居,还是男的,人家怎会怎么看?不知道一定会说你生活不知检点、不自爱。”简妈妈说着,还真伤心起来,拿起卫生纸一直抹眼泪。
简翊阳好声好气地向父母劝说,“我们只是分租同一栋房子,这里还有社团的其他师兄弟,并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陆少祥可受不起那些话,脑袋充血,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哩啪啦就是一串,“伯父,请问师兄的学业有让你失望过吗?他那么努力读书,不但拿书卷奖,上上礼拜还和人家联名发表了一篇论文。谈恋爱就是不好好读书,这种说法是从何而来?”
“伯母,且不提这年头同居的人有多少,我和师兄只是住同一栋房子里,你们为什么就要想着什么不检点?现在先上车后补票的人占一半,大家只会向他们道喜,说我们住一起不自爱?这不是双重标准吗?”陆少祥气啊!虽然他和师兄住一起,确实是想和师兄滚床单,但他已经年满十八,和喜欢的人做爱不违法啊!
“师弟!有话好好说,不要那么激动。”简翊阳拉着陆少祥的手,要他冷静。可惜陆少祥完全听不进去,他把手抽回来抱在胸口,静候下一波攻击。
“同性恋本身就是个问题,这种违反天伦、违反自然法则的事情,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简妈妈见到是陆少祥插话,把眼泪抹干了,换上另一张脸斥责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毫不避讳的同性恋,还要参加什么游行,唯恐天下不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
“是又怎么样?我从来不怕人家知道我的性倾向。这总比明明爱的是男人,结果娶了一个女的回家,只为了维持正常的假象,欺骗家人、也害了那个女的家伙好!”陆大侠想到师兄的遭遇,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努力让自己温柔而坚定地说着话,可惜语气和表情都没到位。
“研究都指出了,八成的人都有双性恋的倾向,只是成分的多少而已。世界本来就不会只有黑与白,现在不只讲同性恋,还讲跨性别,伯母你的观念有些过时,可以调整一下。”这话说得简妈妈脸色由白又转红,脑袋热血直冲。
陆少祥倒是冷静了一点,加上柔性诉求,“我知道伯父伯母都是出于关怀师兄的心情,才会特地从北部下来。但是真正关心他,并不是要强迫师兄接受你们的观念。师兄已经成年了,也很会为自己打算,并不是冲动行事的人。你们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听听师兄的主张,而不是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责备师兄。”
简妈妈还想讲话,简爸爸突然拍着手大笑,“哈哈哈!你这个孩子还真敢说,我欣赏!”
“老公!你在想什么啊?”简妈妈气极了,这孩子分明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多谢伯父!”陆大侠双手抱拳,谢过简爸爸。
简翊阳就看自家老爸老妈发生内讧,和师弟三人吵成一团,拿起桌上的红茶,淡定地喝了几口。
(二十七)、雨声初歇
三方激战逐渐演变为简妈妈和陆少祥双方各自表述,论题从社会人伦结构延伸到同性恋婚姻,两人说得慷慨激昂,可惜全没听进对方的说词。忙着搬家的陈致群和林建明目击陆大侠大战简妈妈,都吓得落荒而逃。简爸爸听到后来,也拿起一杯红茶插了吸管默默喝茶,暗中感慨自己年纪大了,战斗力衰退不少。
简翊阳看着眼前没完没了的闹剧,低头瞄了一下时间,“你们要不要吃饭啊?”
“啊?你说什么?”激辩中的两人被天外飞的来问句敲得糊涂。
“五点多了,礼拜六没订位,餐厅很难找,还是你们随便吃就可以了?”
虽然是转移话题,但这项建议确实有他的考量点。大学附近的餐厅,假日向来挤满来探望子女的家长,这种时候完全看不到经济不景气的问题,只有餐厅一间找过一间,全数客满的现象。
“吃饭、吃饭,吃饭皇帝大,找间大家推荐的餐厅吧!”简爸爸发话,说真的,他头很痛,需要立刻远离噪音污染。
陆少祥蹭到师兄身边低声问着,“师兄,我要去吗?”
简翊阳用眼神询问老爸,看他点了点头,“一起去。”
简妈妈看着老公竟然帮着外人,坐在椅子上不肯起身,抓着满手的卫生纸直抹眼泪。简翊阳坐到妈妈身边,替她抽卫生纸,柔声说着,“妈,吃饭。”
“你们自己去吃就好,都不把我这个做妈的看在眼里,又何必要我一起吃饭?”简妈妈是真的动气,家里小孩乖顺惯了,谁敢在她面前像陆少祥这样毫不畏惧地顶嘴?
“我们是把你放心里,所以才愿意和你讲心里的话,师弟向来心直口快,有时候言词太剧烈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往心里去。”简翊阳只得安抚母亲,又向陆少祥递眼色。
陆少祥也不是有心想把事情弄将,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是太冲动,“伯母,我真的没有恶意。”
“我好好一个儿子去喜欢男人,我能不哭吗?”
简翊阳还是相当冷静,“妈,你哭也改变不了我喜欢男人的事实,只会让大家都吃不到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