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颐想到以前,容琛定然会被他逗得亲他,但这次容琛果然没有,他只是应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如何和你争。下次再作一幅,你就留给我,也正好。”
魏颐笑笑,算是应了。
到二更过,才上床睡觉。
魏颐以为容琛会做那事,还专门去泡了澡,但容琛什么也没做,他就把他轻轻搂着,让魏颐好好睡。
魏颐觉得奇怪,但也不知道要如何问。
他靠在容琛怀里,感受他身上的温暖,手一番摸索,将容琛的大手抓住,和自己的握在一起,又慢慢十指交扣。
他以为,这也许该是他和容琛的最后一次同床共枕了,毕竟,容琛连他的身体都不索求了,他们俩也就是该真正分了。
这天夜里,雪停了,但是外面的风依然刮得厉害。
躺在被子里,那么暖和,听着外面的风声,越发觉得此时自己所感受到的异常幸福安乐。
魏颐不知道容琛是否睡了,轻轻唤了他一声。
容琛没答他,他是真睡过去了。
他这段时间,在宫里从没有歇息好过,晚上总是睡不着,他不知道该把魏颐怎么办,他不能自欺欺人,他知道自己对魏颐的感情,他甚至不怕上天惩罚,只怕魏颐将来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然后恨他。
没想到此时,他拥着这个孩子,闻着他身上的淡淡体香,很容易就睡过去了,像是找到了一个宁和的所在,让他精神不自觉放松。
第六十九章:回家
第二天早上,容琛早早就起来了。
他起身,魏颐也就醒了。
魏颐怕冷,将被子拉着,伸手去撩开床帐,看到有侍女进来在伺候容琛穿戴,魏颐叫了他一声,“容琛,你要走了么?”
魏颐还睡眼惺忪,声音也含糊绵软,听在人耳,就带着撒娇和不舍的意味。
容琛让侍女退了下去,坐到床边来,将魏颐露在被子外的手放进被子里去,道,“我要回宫去了,你再多睡会儿吧!好好注意着,别冻到了。”
魏颐又把手伸出来,拉住容琛的手,眼睛殷切地望着他,道,“时辰还这么早,就要走么?”
容琛笑了笑,手指在魏颐微泛红晕的脸颊上抚摸,又给他顺了顺头发,心中满是柔软,终究俯下身去,在魏颐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今早上还要上早朝呢,等下午,我再来陪着你,好么?”
魏颐还是把容琛望着,张了张嘴,一番犹豫,才说道,“那你路上小心,下雪路滑,让马车慢点。”
容琛知道魏颐还有什么要说,只是又不敢说出来,他知道魏颐是想回魏家去,但是,他不想放他回去。
容琛起身要出去了,魏颐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他身上只一袭白色丝织内衣,消瘦而显羸弱的身子,乌黑顺滑的长发有些散了,滑下来,落在胸前,肩膀上,漆黑的美眸里含着期冀,叫了一声容琛,“容琛,我想回家去,你让我回家去吧!”
容琛转过身来看他,看他已经要赤脚下地了,甚至不顾脚上的伤,那样单薄的身子,让容琛觉得怜惜,他走回去,将魏颐抱起来放回床上,扯过被子将他裹住,道,“穿成这样下床来,冻到了怎么办。”
魏颐殷切地看着他,“容琛,我真想回家去,我在这里很难受,你让我回去吧。”
容琛看着他,开始没有表示,看到魏颐眼睛里开始湿润,眼泪谁要流出来了,那种模样实在可怜,他才叹道,“不是我不放你回去,你要回去,且先把脚上的伤养好吧。不然,你这样回去了,让你父母兄长看到,更加忧心你。”
魏颐动了动自己的腿,道,“这脚根本没什么事,你说要把脚伤养好才让我回去,这到底具体是多久呢。”
魏颐觉得一切还是定好比较好,不然,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大的变故,或者容琛到时候又翻脸不认,他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容琛看魏颐这样子是非回去不可,就答道,“至少得三五天,你这脚上消了肿,可以穿鞋子才行吧。不然你想我抱着你回去,那魏家老头子,还不又得气昏过去。”
魏颐听容琛这么说他父亲,就不高兴了,道,“什么魏家老头子,那是我父亲,是你的老臣。”
容琛笑,不再说话,又哄着魏颐躺下去了,这才到隔壁屋里洗漱收拾好了,离开前,并没有再进里屋看魏颐,就离开了。
魏颐开始非常配合治疗,大夫给他针灸,他也异常配合,每顿饭也比平常多吃点,补汤也不拒绝喝了,只希望这脚能够早点好。
他脚本就伤得不严重,几天时间也就全消肿了,只是还是不能得力走路,不然还是痛,而且害怕又让伤情加重。
容琛没说他具体哪天可以走,但是他自己把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无非是一些书,自己写的稿子,画的几幅画,刻的几个印章,别的东西,他都不要带。
既然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容琛也就不好意思不让他走。
魏颐是这样想的,所以收拾起来异常积极。
魏颐是盛夏从家里出门,现在回去,已经是要到冬至了。
他等着冬至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饺子喝羊肉汤。
那天,容琛特意出宫来,专门来送魏颐回去。
马车直接进了魏家的前院,魏家现在下人更少了,家里清冷异常,到这冬天,连扫雪的人力都不够,院子里还堆着几堆雪,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整个魏家都沉浸在一种冷清凄凉里。
应该是给魏家说了魏颐什么时候回来,魏大人和魏晖都在家,而且到前院来迎接。
是容琛先下马车,魏家的人要下跪,容琛赶紧让他们免礼了,还说道,“下跪做什么,这里这么凉,你家小儿子又该气朕不体恤你,和朕怄气。”
魏颐要回魏家来,容琛当然是提前来魏家打了招呼,说以前是怎么处的,以后还是怎么处,不要让魏颐知道了他的身世,不然,就要魏大人“悔不当初”。
容琛这时这话让魏家两位官员心思很是复杂,所幸魏家清冷,没有下人在,不然,这种话让别人听去,还真是很惹麻烦。
魏颐脚伤没好全,从车上下来时是被容琛抱着接下来,容琛拿了厚实暖和的披风将他裹了,扶着让他站在自己身边,魏颐从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瞪了容琛一眼,为了刚才容琛那话不满。
魏颐要上前去和父兄叙话,容琛却把他扶着不让他过去,还说道,“你这脚还没好全,先回房去休息吧。这院子里冷,大家站在这里说话做什么?”
魏颐被容琛扶着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他数次回头去看自己的父兄,魏大人和魏晖都跟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位沉默的侍卫跟着。
魏大人心情沉重,他不知道皇帝是要如何对待魏颐,要魏颐恢复身份认回他去做皇长子,这恐怕不大现实,但是,要是皇帝还把魏颐当个男宠一般地狎昵宠幸,魏大人觉得这简直让他心寒,没有比这更让他恐惧的事情了。这样的皇帝,他觉得简直丧尽天良,毕竟是自己的亲子,谁能那样去糟蹋。
魏晖神情倒是颇沉着的,他心里也很沉着。魏颐随皇帝去了齐沂山,皇帝回来了,魏颐没回来,魏晖还担忧了好久,也找魏大人问了好多次,最怕的就是魏颐怎么得罪反抗了皇帝,被皇帝处置了,随便埋在哪里,他们魏家,能够到哪里去找人,而且也没法去找皇帝要人,这是魏晖最坏的设想了。
现在,魏颐回来了,而且看着也没有被折磨的样子,面色红润,目光清澈,似乎还比离开时长高了些,长了些肉,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他就知道,皇帝恐怕是把魏颐金屋藏娇了,现在才把魏颐放出来。
他觉得,只要魏颐自己不自暴自弃,总有一天,皇帝对他没意思了,要放开他的,到时候,他会好好劝魏颐重新开始,过新的好的生活。
毕竟,魏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而且是小小年纪就外出到一个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根基的地方去做县令,完全相当于是白手起家,坐到现在从四品的工部郎中的位置上,主管各地水利工程,他绝对已经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事情都愿意往好处想一想,不能抗拒的,就顺着来。当然,这也是他在治水上面得出的经验。
魏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里面和他走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屋里贴身伺候的丫鬟都还是容琛安排过来的那两个。
因为容琛在,魏颐也不好和父兄说什么体己话,只是问了问身体,家中情况怎么样之类。
魏家父兄也不好说家里不好,就全往好的方面讲,说话时因要顾忌容琛,便多拘谨保留,那个样子,在魏晖眼里,莫不像是家里妹妹入宫做了妃子,皇帝给了莫大的脸面,陪着爱妃回来省亲,他们这些做父兄的,在妹妹面前也是臣子,句句谨慎。
魏颐看家里除了比以前还冷清,其他倒还好,至少父亲没有卧病在床,兄长气色也还行。
问起母亲,嫂嫂和侄儿,就是魏晖答的话,道,“母亲住在大望山上庄子里一直没回来,她精神不好,总是头疼,睡不着觉,让大夫看了,吃了药,也没怎么好转。”
魏颐听闻母亲身体这么差,眉毛就皱起来了,看向容琛,他希望容琛给介绍一个治头疼很不错的太医去给母亲看看病,但容琛却全无表示,他对魏家的感觉,除了要顾虑魏颐的想法而不能志他们的罪外,就真是没什么好感了,毕竟是这些人把自己的儿子带走了,现在让他这么痛苦。而魏家的这位主母,在容琛的眼里,她不是魏颐的母亲,而是他那吴皇后的妹妹,和吴皇后一般让他生厌,那个女人,他知道她一定是因为魏颐身份才那般头疼的,所以,她的病完全是她应该。
容琛心想自己都睡不好觉,那个姓吴的女人也不需要好好睡觉。
魏颐看容琛对他无表示,于是也就不看他了,只对兄长说道,“回京城来住着总会好些,这里看大夫方便,各种吃食用品也要齐备些。再说,冬天了,山上雪更大,更冷,回来住更好些吧!”
魏晖道,“是母亲她自己不回来,她一回来头就更疼。她说就让她在山里住着。”
于是魏颐也没法子了。
魏晖说他嫂嫂带着魏归真也在山里陪着吴氏,希望能够让吴氏身体好转。
魏颐叹了口气,想起家里现在全是些男人在,女主人全住山里临着佛去了,不冷清也得冷清。
第七十章:眼神
一般的人,无论女人,还是男人,总归是要向着自己家族里一些的。
因为容琛对他母亲的病无所表示,本来还想着和他好好处着的魏颐,在两人相处时,就开始对容琛爱理不睬了。
当天晚上,他也不要容琛留下来和他同床共枕,在魏家战战兢兢和皇帝吃了一顿晚饭后,魏颐就把容琛赶回宫里去了。
他是真正赶他回去的,冷着脸对他道,“你赶紧回宫里去吧!我就不留你住宿了。”
容琛宫里也有事情,不便在魏家留宿,就先回去了。
容琛没留下来,让魏大人总算是放了些心。
他最怕容琛明知魏颐是他的儿子,依然不放过他。
魏晖当天晚上留在了父亲府上,陪着魏颐说话说到很晚,问起魏颐这一段时间的情况,魏颐不便讲容琛的错处,就说是在一家庄子里,无法对外传消息,然后才没和他们联系。
魏晖也看出来了,魏颐他有他的苦楚,于是也就不再问这方面的话。
现在皇帝还年轻,正当盛年,要是他身体一直好,说不得还要在皇位上坐好几十年。
魏家是没有办法和皇帝斗的,所以,只能顺其自然,顺着来。
这是魏晖在对待皇帝和魏颐两人之间的事情时的态度。
并且,他还把自己的这种态度向魏颐说了,问起魏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魏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兄长说好,犹豫了一番,才说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上了其他人,我觉得他现在变了,和以前不一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轻声道,“他没有再动过我。”
魏晖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魏颐的意思,他皱了一下眉,问道,“你是不是对皇上有心思?”
魏颐看向魏晖,笑了笑,也不撒谎,直接说道,“皇上乃人中龙凤,不同一般,我的确是喜欢他。不过,喜欢是喜欢,道理也是明白的。我既没有想和他保持这种关系,也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我不是那种因情爱而不顾家人,不顾别的一切的人。”
魏晖这才点点头,道,“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他是皇上,仰慕他是正常的,为人臣子,他要让我们死,我们活不了,不过,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说了这些,魏晖又想了一番最近朝堂里偷偷传的事情,道,“皇上是否看上了别的人,我们也不知,不过,宫里面,他是没带人进去的,也没有谁传出来,宫里哪位娘娘最近非常受宠。”
说着,想到什么,就压低了声音,继续和魏颐说道,“皇上虽然现在正处盛年,不过,皇子们也大了,太子殿下已经十七,今年他又代理政务了两个月,虽然皇上回来后对他发了脾气,说他很多事情出了错,但是,太子能代理政务,就说明皇上已经承认他长成了。听说宫里面还有什么动静,以后,皇上怕是也要仔细盯着太子以及诸位皇子了。”
虽然这是说容琛的儿子们的事情,但是,这其实是魏颐第一次如此近地听关于容琛的家事,他本该是事不关己的,但不知怎么,听后心里总有点疙瘩,不大舒服。
魏晖想了想,又愁了眉,叹口气,道,“你和皇上这事,真希望皇上从此后就算了,不然,后宫里的娘娘们,虽说是温良贤淑,谁知道会不会对你不利。而且,太子也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虽然你和他没有相冲突之处,谁知道他会不会怎么来和你搭上桥,要用用你呢。”
魏颐虽然生在官宦之家,但是,因为家庭结构简单,父亲又廉洁奉公地不像话,所以,他其实对于权力之争,或者别人的害人之法,这些根本不了解,也不要说有应对之策了。
他听魏晖这样说,便道,“我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的,但是,他不说散,我们又怎么能先说散呢。”
魏晖摇摇头,也不言语了,后来只叫魏颐最好多点心眼,以后随便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学会自保。
魏晖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和弟弟说起这些来,也许是最近家里一直压抑在这种凄风惨雨之下,人总有种要出什么大事的感觉,而看到自家三弟经历这么多事,依然单纯而不知世事,不免心中着急,怕他以后遭遇什么灾难,而自己作为哥哥的又不能解救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魏晖觉得,比起保护魏颐,更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如何自保。
魏晖临走前道,“总之,你得狠心一些,遇到事情,要想着好好护着自己。”
魏颐不知他为何这样说,只不断点头。
魏大人是第二天下午才来找魏颐说话,这一天,天晴了,太阳出来了,到处明晃晃地耀眼。
院子里只一树梅花,也整个魏府都能闻其香。
魏颐发现老父亲是真的老了,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甚至背已经有些驼下去,眼睛也失了往日的深沉凌厉,带着些浑浊之感。
魏颐心酸极了,他知道父亲全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瞬间老去的。
他扶着父亲让他坐在罗汉塌上,又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炉递给他抱着,还亲自给他倒了热的参茶,双手奉给他。
若是以前,魏大人为了保持威严,定然身姿坐得挺直,也不会接着魏颐的暖手炉。
这暖手炉是皇宫用品,紫金,雕琢极其精致,用绣袋装着,以前魏家可用不起这种东西。
魏大人也许是真的老了,或者是心理压力太大,于精神上有损伤,他的反应比以前来得慢。
他看着魏颐小心恭敬又满是歉疚地伺候他,他心里其实很不好受。
魏颐甚至在魏父面前跪了下来,他望着魏大人,眼眶含泪,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父亲,是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家里都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副惨淡模样。我不仅没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没能为国为民,做些利国之事;反倒让祖宗蒙羞,父兄受累,母亲也因此病了,都是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