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游皱着眉头,他实在是不知道做这事儿的人是有多无聊,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非要再甩出来,而且这件事其实找补起来并不困难,照片不清楚,可以模糊处理,一个是死活不承认,不作回应,慢慢淡化,若是想回应,直接就说这是某部剧照,胥克念在里面饰演“问题少年”。不小心剧照流出什么的,至于发型不统一,就说是定妆照之类的……总之,娱乐圈子里比这好玩的事儿多了去,老百姓也不会只关注胥克念一个人,但是,邵游想想刚才自己打电话给胥克念时对方带着哭腔回话的样子,在这个时候爆出这个新闻,对出道以来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他,恩师已去,事业受挫,加加埋埋在一起,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想想怎么办吧,我去小念家里看看他。”邵游有些不放心,起身跟乔桐说道。
“行,带点吃的给他,我估计他肯定没吃饭。刚才《灰色》剧组那边的导演电话来了,貌似对角色有些问题。小念估计……”
“这部戏不是秦氏出大部分钱吗?秦维贤不是一向对小念颇多照拂吗?!怎么还会出问题?!”
“那个导演有点感情用事,对于他看着顺眼的人,那是各种优待,他要看不顺眼,那是各种拧巴,至于出资方这种身份,还真压不住他,放眼整个圈子,他也就跟庄桦,关系特别好……”
“庄桦……哎,小念有水老师的帮忙,才塑造成圈子里所谓的完美公子,当然现在也被打破了,而庄桦,那才真正是完美公子吧?家世,才华,金钱,风度,真他妈的男性公敌……”
“所以这样的人就跟男性相爱相杀了……你不知道吧,庄桦才是真正的同性恋,最近跟辉景的市场部经理不清不楚的……”
邵游八卦道,接着又说了一句:“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吗?如此一来,人间真不适合他,还是早早上天堂好了!!”
“喂喂,乔桐你要不要这么恶毒?你这是嫉妒吧一定都是的吧?!”
“我嫉妒?!真是笑死人,庄桦再牛逼也就是个只能被男人抱的货,哪像我,男女通杀。对了,帮我打个电话给lisa,说我今晚有空,陪她吃饭。”
“喵~~~”一个娇俏的小身影伴随着一声娇俏的“怒吼”,窜向乔桐的面门,邵游看着乔桐的脸上立马出现了比较清晰的抓痕,大笑着出门去了,只是在关门的刹那似乎听到一个比较低沉的男音:
“你敢跟那个什么sa去吃饭试试看?!”
邵游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乔桐正单手捏着猫的后颈毛,恶狠狠的盯着小猫看,或许是自己听岔了吧,邵游摇摇头,往地下车库去了。
“是lisa啦,时尚圈子里一个小嫩模,想跟我找部戏拍拍……我这是工作啊工作!”
“撒谎,你上次明明跟另一个女人说你下班之后要享受生活不做工作的!”
“……关你什么事啊,我就是想跟美女出去吃个饭而已,为什么不能去?!你作为一只发情就直接上的动物根本就不会理解人类发情时候做足前戏的重要性!”
“但是你明明答应我今天去一个叫做菜场的地方逮活鱼和鲜肉给我吃的!凡人!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都要去下拔舌地狱的!”
“嘿你个死猫还挺迷信……”乔桐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去啊,你去我就在你……”小猫越发的生气,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但还抽空歪着脑袋想了想:“你去我就在这个叫做公司的地方大喊大叫!说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的终极目的是把公司所有人都变成猫!”
“……”
这边邵游开着车偷偷摸摸跑到胥克念家,四下看了看果然无人,掏出备用钥匙正准备开门,后背突然被拍了一下,邵游立马警觉会不会是哪家潜伏的狗仔,摸摸身上事先准备好的封口费还在,正准备掏出来,却发现来人虽然气色极差但身为公众人物不断侧漏的霸气还是存在的——
居然是秦维贤?!
“快点开门,我在这偷偷躲了一天了,小念这一天我估计什么也没吃,打他电话无人接听。他也没出门,我担心死了你快开门吧……”
邵游看看秦维贤手上拎着的一兜子外卖,无语的摇了摇头,依言打开了房门。
邵游身为经纪人,小念的新家自是来过几次,所以并不陌生,而秦维贤确是第一次来,这里处处充斥着水长东的信息,墙上有他们俩人几张亲密无间的合照,客厅里一面墙那么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小念的奖杯等等东西。
这些书,一部分是他们俩共同读过的吧?而小念,还会在这里继续读水长东已经读过的和尚未来得及读完的书。想到这里,秦维贤心里又是一阵酸涩,邵游熟门熟路的推开了卧室的门,发现胥克念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条长长的虫,正面靠墙窝在床角,秦维贤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把胥克念扒拉过来,虽然已经睡去,但脸上还挂着泪痕,估计这一天就是哭哭睡睡睡睡哭哭的状态吧。
“小念……小念……”秦维贤打算把人摇醒。
胥克念当时看完新闻,悲哀的躺在床上,不管怎么说,照片上确实是自己的脸,这种照片一出来,还谈什么前途可言?!回想着网络上各种各样的留言:“恶心”“死变态”“我靠要不要这么差劲啊”,胥克念只得反反复复的用水长东信里的那些话安慰自己:“赞誉和诋毁总是相伴相生,舆论更是过眼烟云……”安慰着安慰着,想到水老师不在,自己只能孤零零的留在这里等待宣判,一时间凄凉无限,悲从中来,又呜呜的哭了一会儿,哭着哭着又觉得不能如此沉沦,想着水老师评点某位影星的艳照门时说过:公众人物的一举一动都会无限放大,这就是成名的代价,你既然走个秀露个脸就能几位数几位数的捞钱,那么就要承受被所有人窥视的后果。便又接着进行心理暗示,如此往复几遍,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此时被外力猛摇了几下,仿佛又如同往日一般,自己歪在水长东宿舍里睡觉,水老师做好了饭就这样把自己摇起来,嘴里唠叨着:“小混蛋给我起来吃饭,说了多少次了不盖被子睡觉容易生病感冒……”
于是胥克念亦如往日一般回到:
“水大妈不要唠叨,太啰嗦娶不到老婆……”
摇着自己身体的双手突然停了下来,咦,平常的水长东不是直接会在自己的脑门上弹一下吗?胥克念揉揉眼睛睁开来,看到秦维贤和邵游望着自己。
“……”为自己操心唠叨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而自己,终是要独自面对这世间的诸般丑陋无奈。
37.故人相认
胥克念将被子拢好,不好意思的跟两人说:“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换个衣服。”
秦维贤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从小念刚才的表现来看,若是水长东在这儿,肯定是毫不避讳的吧,邵游听到这话倒没什么表示,只点了点头就向门口走去,顺便还拽走了盯着胥克念欲言又止的秦维贤。
秦维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在脸上狠狠的搓了搓,或许终其一生,小念的心里会有个位置,是留给水长东的,就算时间久了,泥沙俱下,缤纷色彩都变做黑白,但水长东却永远是胥克念心里的那抹床前明月光。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忍住不继续爱下去吗?
“秦总?秦总?!”邵游连喊了好几遍,这才将秦维贤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叫回来,邵游跟着乔桐久了,什么时候乔桐准备泡妞自己需要避开了,什么时候乔桐要被妞泡了自己要挺身而出表示“乔总很忙”了,察言观色,把握时机这种事对于邵游而言简直就跟生物本能一样不可抗拒:
“秦总,我还有点事儿,要先走了,小念就麻烦您了,这里是我给他带的吃的,可能不合他的心意,他肯定爱吃你的那一份,那就委屈您把我带的吃掉吧,我看您也几乎一天没吃饭吧?”邵游起身,毕恭毕敬道。
“你这就走了吗?这……嗯……不太好吧?我毕竟是秦氏的人,而你……是他的经纪人,这怎么好……”
“……不碍事,我们公司对小念的人品绝对放心。嗯,实在是我有些事情,还希望秦总不要去乔总那里打我的小报告啊……”邵游一脸歉意的“麻烦”道,心里已经把秦维贤吐槽成了渣:
让你丫装大尾巴狼,心里估计乐开花了吧?还这怎么好,明明是‘没有比这个更好’了吧?!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咳……开导他。”秦维贤一副慈爱师兄教育问题师弟却之不恭的正人君子样,心里的小剧场也活动频繁:
怎么还不滚?还嫌这里不够乱吗?你买的都什么破东西啊小念能爱吃吗?还别跟乔桐汇报你跟乔桐都快穿一个裤子了吧。
等两位各怀鬼胎的大人友好的结束会晤,依依惜别后,胥克念也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了:“邵大哥呢?”
你到底有多少个大哥?!秦维贤很不满,但是看着胥克念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又将心里的那点不满尽数化成了心疼,慈爱的跟他招了招手:“先滚了,小念过来坐,吃点东西啊?”
“我不饿。”胥克念坐了过来,端起茶几上的凉水就往嘴边送。
“别喝,凉。”秦维贤夺过被子,将水倒掉,换了杯热水递给他:“喝热的,估计你一天没吃东西,胃里都是空的,忽然用凉水刺激,胃会受不了的。”
胥克念端着热水杯,水温略烫,胥克念不得不小口小口的抿着,心里却想着也是这样唠唠叨叨的水长东:“哎呀你又喝凉水,得胃病了怎么办啊,年纪轻轻不注意真是……”
“照片的事……”这个话题实在难堪,但却又不得不提,即使外人不认识,但秦维贤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知道躺着睡觉的那个人是自己。
“那不是我,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抵赖,但确实不是我。”胥克念直截了当的回道。
秦维贤心里有点隐隐的失落,但更多的是证实之后的开心。失落的是,面前这人果然对自己没有任何念想,开心的是——
“嗯,我知道,那人是以前的胥克念。”
胥克念闻言,卡在喉咙里的水咽下去也不是喷出来也不妥,不上不下之间,一不小心烫着又呛着了:“噗……咳咳咳……咳咳……呃……”
秦维贤倒是颇为淡定的拿了张餐巾纸,将胥克念的脸扳过来,轻轻的将他嘴角的水渍拭去,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
“我调查过,车祸以前的胥克念,被父母娇惯的不像样,自私,跋扈,也就胥克念的爹妈将他当个宝,所以报道上据说有采访过他高中同学的记者表示,胥克念并不像如今表现的那样谦和,而且,他从高中起就将秦维贤视为偶像,进娱乐圈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丝毫不掩饰对秦维贤的喜欢……”
胥克念觉得秦维贤如同旁观者一样冷静的说出“秦维贤秦维贤”很不习惯,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静静的等待下文,秦维贤将水倒掉,从口袋里掏出打包带来的正山小种,和奶精糖包,有条不紊的冲泡了起来:
“而且,一般家庭出身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在星巴克里拿着苹果机装逼的好时节,哪里会静得下心来,品一品正山小种……最重要的一点……”
泡好的茶叶呼呼的冒着香气,秦维贤端茶的手微微颤抖,隔着雾气,胥克念都能清晰的看到秦维贤微红的眼眶:
“车祸前的胥克念,眼睛里从来就没有痣啊……”
等到真身识破,胥克念反而镇定了下来,紧张的却只有秦维贤,他有些怕,怕胥克念冷淡的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或是“虽然你没有认错人,但你还是就当不认识我吧。”
秦维贤紧张的等着胥克念回句话,哪怕一个字也好,胥克念却低头呷了一口茶,闭着眼睛,过了半晌,才点评道:“秦总泡茶的功夫……”
秦维贤端着茶壶的手哆哆嗦嗦,放了半天才将茶壶妥帖的放在茶几上,小念后面的话什么都没听清,只一声“秦总”,就等于是对他们之间的“宣判”,过往种种,譬如镜花水月,他们之间,一个是星河员工,一个是秦氏老总,他们之间,如此清白寡淡,连同事,都不能算。
眼泪从秦维贤的眼眶里扑簌簌的滚出来,秦维贤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多大的人了还淌猫尿,但是他控制不住,即使极力隐忍,但想到这么多年的爱悔交织午夜梦回,总算那个人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却再也不想跟自己有分毫关系,就像如无边的沙漠里突然看见一处水源,兴致勃勃的奔将过去以为漫长苦痛的生命终于有了点快乐和希望,却发现沙漠还是沙漠,所谓的“水源”,不过是远方的海市蜃楼而已。
“哈……你看我……最近害眼病呢……咳咳……”秦维贤拿了纸巾,擦了擦眼泪,手忙脚乱的穿上外套:“我知道……不是你……小念,你不要怕,维贤哥相信你……”想了想那声“秦总”,疼的如同有个十字起噗呲噗呲的捅着自己心上的肉,却不得不接着道:
“咳咳,你也……相信秦总……我……总之……这事跟你没关系,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我会去跟媒体解释清楚……我……我这就……这就……这就去……”
“现在是晚上八点,你去哪儿?除了饭馆夜店,还有哪儿是没下班的地方?”胥克念又喝了口茶,轻声问道。
“哈……都八点了……这么晚了……那……那我先给报社和网站的朋友……打个电话辟谣……就……就这样吧……”
秦维贤的声音已经带了呜咽……等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发现之后想过无数次两人相认的情景,万般种种,有欣喜若狂的,有平淡欢喜的,有大哭大闹甚至揍自己一顿的,却独独没料到居然是此情此景,和陌生的一句“秦总”。
“你打算怎么辟谣呢?照片里你的脸被处理了,你不主动澄清,这里面根本没你什么事儿。”
“呃……也不能这样说……我若不去澡堂洗澡……我……小烨……呃不……小念,你能让我先走吗?拜托……我……我回去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现在……心里很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