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不用是吧,那这场戏我跟你一起坐在车里。反正唐sir跟宋沛年少时也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两人都怀疑袁晓的身份。就把你监视袁晓那一段改成两人一起监视袁晓吧。”
“……这怎么行?!你只是演员,不是编剧。”
“不好意思,除了演员之外,我还是制片方,有钱我最大。就这样定了,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要再说。”秦维贤终于收起了那幅百依百顺的软弱相,换上一副不容拒绝的面皮,正色说道。接着不给胥克念反驳的机会,便去找李斯睿改剧本去了。
这场车里的爆炸戏是全剧的高潮部分,也是亮点之一,唐珩是警方安插在黑帮老大宋沛身边的卧底,至今已有五年,渐渐取得了宋沛的信任,而袁晓是两年前加入 “沛清帮”的卧底,跟唐珩取得了联系,明面上是来“协助”唐珩办案,但真实目的二者都心知肚明:怕唐sir入戏太深忘了警员身份,奉命“监视”来了。三天前,唐珩苦心经营,终于和袁晓一起,说动宋沛出面交易,之后联系警方步步谋划,万事俱备只待抓人,却在紧要关头被人通风报信,收网宣告失败。此后,宋沛便怀疑才来两年的袁晓是帮中内奸,而唐珩也怀疑袁晓已经变节。
李斯睿看了看这段剧情,觉得两个人一同监视也并无不可,便也同意了。
41.爱已成灰
《灰色》剧组里唯一算得上是“新星”的只有莫景行了,而且是首次跟师兄秦维贤胥克念合作,秦维贤是B大97级学生,胥克念是08级,莫景行是09级,难怪报纸上戏称《灰色》其实是B大“星光十年”的汇报演出。
“替身事件”两人各执一词,最终各让一步,依照秦维贤所说的,两人一同呆在车里,理由是秦维贤有处理危机的经验,但两人争执的场面却被狗仔拍下,第二天报纸上头条赫然写道:
一山不容二虎,一片不容双帝?!
其下图文并茂的描述了秦维贤的“抢戏”行为,非要跟胥克念两人一起在车里混镜头之类的,末了还损道:“想不到秦维贤这种人也会沦落到跟后辈抢戏的地步,年龄本事俱不如人就用老资历来压。莫非秦氏破产?少主要卖身还债?!”
胥克念看到报道,总算明白什么叫做“齐东野语道听途说”了,因为明显偏向自己的报道,胥克念怕秦维贤当真,便过去解释一番,没想到秦维贤倒无谓一笑,温柔说道:“在这圈子里混,这点脏水都泼不得吗?小念不必担心,维贤哥永远不会误会你。”
“那你还等我解释完了再说。”胥克念撇了撇嘴,若是真不会误会,怎么不在自已一开口时就打断呢。虚伪!
“我想听你跟我说说话。”秦维贤此时又不复那天的冷峻,恢复了面对胥克念时一贯的百依百顺。在秦维贤得知“小念”的真实身份起,他便下定决心,此生不再让胥克念伤心难过,所以除非事关安危,大多数情况下,秦维贤对胥克念,是颇为听话顺从的。
“……”胥克念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好闷闷的缩到墙角,看剧本去了。
上午主要拍摄的是三人的对手戏,“唐珩”将“袁晓”引荐给“宋沛”的那一场戏:
“沛哥,这是我在A市的同学,袁晓。”又转向“袁晓”,叫出了“袁sir”在警队里的外号:“大头,叫沛哥。”
“袁晓”一愣,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沛哥好,珩哥好。”
“他叫你大头?你不会叫他‘根号2?’还是你不知道?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大的朋友里数他最矮,连一米四都不到,所以我们喊他根号2。”“宋沛”见是“唐珩”引荐的人,收起那副高高在上,变的平易近人了些,毫无架子的解释道。
“唐sir”在警队的外号明明是根号3啊,因为“唐sir”是警队里唯一身高没超过173cm的,所以同事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看来不管何时,人的逻辑都差不了太多。此时的“袁晓”应该是因为沛哥知道了“唐珩”不太准确的外号而显出微微疑惑的表情。
“cut!”李斯睿导演喊停,接着,接着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冒英语。李斯睿导演既不骂人,也不沉默的盯着你看,只会一本正经的说戏,告诉你该怎么演出他需要的效果,但因为语速太快,又用的是乡村味儿扑鼻的佛罗里达口音,导致三人一齐:“???”
于是李斯睿只好让正好前来探班,颇具语言天赋的乔桐翻译,两人在耶鲁大学读书时是同窗,乔桐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但却能准确的分辨出“伦敦音”“滨州音”“加拿大音”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口音,前提是他听过,哪怕只有一次。甚至是日文,也能很准确的分辨出“关西腔”和“东京腔”。
“太过分了,莫景行,你的表演,跟小念和维贤不在一个世界里,知道吗?你完全跟不上他们,从我这里看来,就像被排除在外,表示困惑的时候间隙太长,重来!!”
莫景行当着众多人的面被批评,小孩儿脸上挂不住,胥克念看他脸色青青白白,想到了自己刚入行时,哎,谁都不容易啊,便出言安慰道:“水老师跟我说过,导演拍戏时很容易代入情绪,所以说话可能不太注意方式方法,习惯就好,知道吗?”
莫景行看着胥克念能够安慰自己,想到过去两人同在校园自己屁颠屁颠跟在胥克念的后面的时光,抑郁之情只因为几句安慰,便打消了许多,转而研究起胥克念来,似乎胥克念跟自己讲话,永远一副从容淡定不急不忙的样子,不曾见过他慌乱,也不曾见过他失态,仿佛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够动摇他似的。但莫景行也知道,不是这样的,使他动摇的,只不过不是自己而已。莫景行也参加了水长东的葬礼,亦看过胥克念众目睽睽之下跪行至灵位的悲痛模样。
秦维贤看着胥克念居然轻言慢语的安慰莫景行,心中又条件反射的开始泛酸:又是水长东又是莫景行,虽然还不知道你是弯是直,但你招男人这一点倒是颇为明显!!
后来又因为莫景行的原因“cut”过几次,最终总算堪堪通过了这一条。
下午没有莫景行的戏份,但因为莫景行下午无事,便打着“观摩学习”的旗号在片场晃悠,其实只是跟个蘑菇一样长在胥克念身边而已,两人年纪相仿,可谈的话题自然很多,秦维贤看着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出言讥讽莫景行道:
“你比小念就小一岁,但演技差了将近十年。有功夫在这儿聊天,不如多琢磨琢磨自己。”
“我这不就跟师哥琢磨演技呢嘛,师哥领先我十年,拿出一年的功夫来教我,也够我学的啦。”莫景行完全不似秦维贤那般幼稚,顺水推舟,悠然说道。哼,难道当着胥克念的面跟秦维贤吵嘛?谁会这么笨!
“你想琢磨演技,我也可以教你啊!”秦维贤见招拆招,知道自己刚才那副样子落进胥克念的眼里,便是“以大欺小”了,于是放软了语调,故作耐心的说道。
“不用啦,影帝大人的时间我可耽误不起,我跟师哥亲厚,大学时就经常同吃同住,所以问他,也比较不会紧张。”
“……”秦维贤完全被“同吃同住”这个词给刺激住了,伤心的看了胥克念一眼,缩到角落里黯然神伤去了。
好在让秦维贤黯然神伤的时间没持续太久,莫景行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叫走了,于是又变成了“二人世界”,秦维贤刚想找点话题聊聊,下午的戏便要开拍了,就是那场两人争执的“爆炸”戏:
两人坐在车厢里的主副驾驶位上,听得那一声“action”后,即刻进入状态。
“阿珩,我最讨厌的就是反骨仔。”“宋沛”手上拿着根未点燃烟,恶狠狠说道。
“唐珩”见状,掏出打火机,为“老大”点上烟,“宋沛”吸了一口之后,吐出了几个烟圈,隔着腾腾的烟雾,“唐珩”说道:“我知道的,沛哥,小时候在巷子里玩捉迷藏,你每次都骗阿呆说出我的下落,找到我之后再把阿呆揍一顿,说我们不需要叛徒。”
“哈哈哈哈”“宋沛”对这一段往事感到非常开心,“宋沛”一扫黑道大哥的那种阴鸷狠戾,眉目中倒透出几分孩子般的欢乐,似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里突然扫进来点阳光,让人无端的觉得希望就在前方,“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阿爸还没死,你也没搬家,你都还记得?”
“嗯,记得,跟沛哥的事,我都记得。若不是沛哥,想必我都要被死鬼老爹打死了。”“唐珩”真诚的说道,“唐珩”觉得,之所以宋沛不怀疑自己,是因为他落难时住在一处贫民小区,也是在那时,认识的“唐珩”,“唐珩”的父亲是个瘾君子,每天的生活就是“吸毒买毒打妻儿。”宋沛多次使计将“唐珩”救下,“唐珩”的爹终于有一天吸毒过量死去了,“宋沛”至今记得唐珩母子二人的表情:没有悲伤,全是庆幸。接着唐珩的妈妈就带着唐珩去了A市,一别数年,宋沛再见唐珩,只在心里想着:“到底还是跟你死鬼老爹走了一条路。”却在后来发现“唐珩”这人“敢做事,讲义气”,又因为小时候那层关系,渐渐的对他极其信任,帮中事务也逐渐不向他保密,自前次险些被条子捉住,还是“唐珩”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于是如今甚至到了有些依赖的地步。
“沛哥一直都在,以后不会让小珩受苦了,小珩乖乖跟着沛哥,以后沛哥把位子给你坐好不好?”“宋沛”摸了摸“唐珩”的头,笑眯眯说道。
“我不坐沛哥的位置哦,我要跟沛哥同进退,沛哥在,我是沛哥的左膀右臂,沛哥不在,我去沛哥家里,伺候你那一园子的桂花树。”“唐珩”知道“宋沛”这话估计是试探居多,于是选择了最保守的回答方式。
“宋沛”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甚至是有些喜形于色了:“此话当真?你真愿意陪我养一辈子桂花?”
“……”胥克念本能的皱了皱眉头,秦维贤念错台词了吧,把“一园子”说成了“一辈子”,但导演并未喊停,只好接着台词道:
“是啊,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沛哥就像你养的桂花,不管在哪里,都是第一流……”
“臭小子,学会拍沛哥马屁啦?!”秦维贤说完台词,一边驱动汽车,一边心下为又无意中占了胥克念一个便宜而窃喜不已,他当然不是无意说错,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是戏中的台词,也足以让秦维贤开心多日。
车子驶上高速,悄无声息的跟上了“袁晓”的车。
“哔——哔——哔——哔——”短促而规律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唐珩”是警察自不必说,“宋沛”若是不能对危险有敏锐的洞察力亦白做了这么多年老大,但二人都没想过“宋沛”的车子居然会出问题,唐宋二人很快反应过来,车底事先安好了定时炸弹,想必是以驱动汽车为触发器,定好行至高速所需的时间,而高速车多流量大,不会让人轻易听到计时器的声音,接着炸弹爆炸,届时车毁人亡,顺理成章的造成“车祸”的意外。
“阿珩,敢跳车吗?”“宋沛”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接着说道:“我数一二三,打开车门,你就跳下去。”
“那你怎么办?”唐珩不可置信的看着“沛哥”。
“我?当然等你下去后,我再从另一个门跳啦。”
“你胡说!”
“沛哥最是惜命,怎么能够胡说,来,不要怕……”
“不,沛哥,来不及啦……”“唐珩”终于下定决心,咬了咬牙道,两人听着计时器的“滴滴”声如同催命一般响的越来越快,不待他说完,夺过方向盘,用力一扭,往护栏上撞去,一手搂着“宋沛”,一手狠命推开车门,却突然发现车门开不开,等着继续进行下一步动作的秦维贤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人一下子傻在车里,虽然据说炸弹的威力很小,但谁也不愿陷入未知的境地里,胥克念开着车门的手剧烈的抖着,秦维贤见状,反身搂住胥克念,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小念不怕。”接着拼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开车门——
副导演刚想喊“cut——”怎么搞的,剧本上明明是“唐珩”先救“宋沛”的啊,现在怎么是“宋沛” 跟搂孩子一样搂着“唐sir”,却见李斯睿伸手做了个“不要喊”的手势,于是全场人员就眼见着已经错了的剧情将错就错下去:后面呼啸而至的一辆车,“宋沛”整个人都护住“唐珩”避开车子。
“砰!”炸弹爆炸,漫天炮火之间,照亮了“宋沛”如星辰一般的眼:
“你果然有心放我一马,若是真想杀我,计时器完全可以静音,你在顾念兄弟之情吗?唐sir?”
42.此去经年
秦维贤搂着胥克念从废墟里爬出来,将胥克念交给跟剧组随行的医生检查,还不待李斯睿提出修改意见,就开始咆哮道:
“道具师在哪里?道具师呢?!!”
“有没有点敬业精神?!啊!会不会做事?不会做事辞职滚蛋!!道具师,出来!”
剧组人员从没见过秦维贤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并非第一次合作,常规版的秦维贤最多在片场里装酷不说话,有戏拍戏,无戏时要么离开,要么就盯着秦氏传媒的员工的戏份看,但从不发表意见,全程都是寡言少语的,喜怒不形于色,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充满了公司高层的神秘感和优越感。而如今的秦维贤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眼光跟雷达一样扫过剧组工作人员,终于,道具组熬不住,两个小伙子默默的出来“领罚”。
“你们俩是吧?你们什么意思?啊?敢情不是你们在现场是不是?随便弄两下就交差了是吧?这么能耐怎么不弄纸糊的汽车呢?啊?!刚才小念差点就开不开门,炸弹爆炸了怎么办?伤到小念怎么办?啊?!别跟我说炸弹的威力很小的啦不会有问题的啦这种话,我不听!!我只说万一呢,你们今天能忽略汽车门的松紧,明天就能往道具炸弹里埋颗地雷!”
“……”胥克念刚被翻来覆去的检查完全身,就听到秦维贤这种毫不讲理的指责,赶紧走上前去,在秦维贤面前象征性的伸伸胳膊踢踢腿,安抚道:
“我没事,医生都检查过,没有问题,嗯……”胥克念扭捏了一下,但接着就干脆道:“你将我保护的很好,谢谢你啦,维贤哥。”
“真的吗?”秦维贤面对胥克念时,刚才那副要吃人的凶煞样立刻消弭无踪,换上一副“圣父”脸孔,恨不得周围都呼呼的冒着温暖的橘色光辉,秦维贤趁机揩油,上上下下将胥克念摸了个遍,权当是让自己担心的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