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们领会了精神,抓紧时间研究土地雷。
100.地雷战
长平城里的粮食经过市民抢购和战争消耗,越来越紧张,胡君宪找着庭霜,提议联手垄断粮食市场。
“现在是个好机会,朝廷军队和吴军的人马都需要粮食,我们可以联手做粮食生意,谁家价出的高就卖给谁,可以大赚一笔。”
凡是在非常时期发战争财的人,都会囤积居奇,比如粮食药品铁之类的战略物资,囤积倒卖可以大赚一笔。庭霜事前已经囤了不少粮食,再和全县第一富商胡家联合起来,转手可以翻几倍的赚。
但是庭霜不这样想,问:“你打算怎么卖?”
“现在双方都需要粮食,很容易把价抬上去,我们可以左右逢源。”胡君宪踌躇满志。
庭霜反对:“不可以,做生意固然要赚钱,但是杀头的钱不能赚。”
他的赚钱理念是有赚钱的机会一定要赚,但是有几样原则,损人利己的钱不能赚,以免哪天遭人报复惹来灾祸。冒犯权势者的钱不能赚,因为这样容易招来打击。伤朋友或同行和气的钱不能赚,以免结下不必要的怨恨断了合作这路。最后一点很重要,违法的钱不能赚,虽然有时他也钻点法律空子,打个擦边球啥的,但是他一直把握着度,绝不打过界球。
所以他教育胡君宪:“你想脚踩两条船从中渔利,但是你想想,你和叛军打交道,把粮食卖给他们,朝廷哪会放过你,肯定把你当逆党处置。叛军那边看你又卖货给朝廷,必然不会信任你,你虽然赚到大钱,但是两边得不到信任,岂不是危险。”
胡君宪悚然而惊,他只想着趁战乱混水摸鱼在双方渔利,却只顾赚钱没有想过脚踩两条船也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
那么,该把身家性命放在哪条船上呢?眼看吴军气盛连战连捷,可是朝廷也正在动员所有力量压制。
庭霜看出他的顾虑,要维持现在局势,只凭孟家现在的实力还不行,还得仰仗老牌商家胡家的支持才行,只有联合实力雄厚的大户,才能在风雨飘摇的危局中站稳脚跟。胡君宪这人虽是纨绔,却是有些进取心也有魄力的,如果拉拢好了,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当即给他分析了眼前的局势,也就是当初说服杨三立的那番说辞。
“胡兄你说,对于我们做生意的,谁是最大的客户?”
“自然是官府了。”胡君宪也明白了。
“所以说,我们要站在官府那边,帮朝廷做事,朝廷自然不会忘了咱,以后好处还少吗?切不要火中取栗,赚那杀头的钱。”
胡君宪心服口服点头,想到胡家历代经商,眼光却不如一个没有功名的农夫看得长远。
“多亏孟兄指教,否则我就做了抄家灭族的事了,以后还请孟兄多多提点。”
有了县里首富胡家的支持,庭霜勉强帮着县里压住了飞涨的物价。可是眼看离过年一天比一天近,饷银欠了好久都没发了,士兵们怨气很大,被宝琪硬压着才没有哗变。
庭霜不愿意宝琪再用血淋淋的人头来维持局面,更不指望这些兵有多么崇高的信仰,只能想尽法子凑钱发饷,去找知县杨三立商量。
“眼看要过年了,欠饷无论如何要发一发,士兵们的怨气很大。”
杨三立摊手无奈,藩王那边一作乱,县库的钱早就被朝廷征走了,现在库里只有两千两以备急需,而且这些钱也不够发饷。
“只好想法子劝捐了。”
“逼人捐款?”杨三立对这个不大抱指望,以往修水利赈灾民啥的,要那些富户捐款跟要命似的,到时候落个威胁商户捐款的恶名很不值。
庭霜这个打不死的小强体质认准了就要试试,以县令的名义召集了县里所有富户号召大家捐款。
果然,多数商户不吭声装泥塑,少数想捐的一看大户不捐,也悄悄缩回去,还有一部分人看风色。杨三立见状急了,咳嗽一声,准备来一番精忠报国的思想政治教育。
庭霜先开了口:“诸位前辈都是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的,可知最大的最有钱的客户是谁?”
“当然是官府了。”
“说的没错,最大的客户就是官府。”庭霜举出诱人例子,“比如山西平遥的乔家,富甲一方,他家为什么窜得这么快呢?”
庭霜顿了一下,看大家眼馋地看着自己,很满意这效果,接着说:“就是因为他家接了朝廷派下来的供应军队被服的一宗大生意,所以财源哗哗的进,京城同仁堂乐家也是因为供应宫里用药得以名扬天下。所以,只要和官府做生意,进账不会少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想和官府做生意,现在就是个机会,大家出了钱不是亏本,而是放资本下去,吴军不成气候,朝廷最终会胜利,只要平定天下,世事太平,咱们啥生意不好做,到时候,朝廷记着你是出过力的,还能不给方便?那时大家现在捐的钱不但能挣回来,而且发达的日子在后头。”
旁边的宝琪听了捂嘴笑,这家伙说服别人时还真有一套,说白了就是以利益诱之。再配合着加一把火:“说得是,这次大伙合力帮着官军渡过难关,我一定上奏皇上,不忘各位的好处。”
果然,众富户被说动了心,开始交头结耳,其中一个商户先开了口:“不知道孟公子打算捐多少?”
所有人眼睛都看着庭霜,庭霜立即做了盘算,军饷大约需要多少,县里富户多少,分派下来大致有个估计,这个世界没有计算器,他也不会打算盘,心算慢慢练了出来,指顾之间有了决断,当即朗声道:“孟家是新兴后辈,不敢与各前辈争先,我捐两千银子。”
对于新进的富户来说,两千银子不少了,胡君宪与庭霜已结成新同盟,愿意支持他,也说:“胡家也出两千。”为了不夺庭霜的风头,他把钱数拉平。
史杰也表示捧场,用烘云托月来抬高庭霜的地位,说:“永兴盛出一千五百两。”
几个人一带头,其他的富户也踊跃起来,一个个地认捐,居然凑了三万多两,把欠饷发了还有得剩。
庭霜这次做得漂亮,全县富户都很佩服,就算以前不服他的也有些服气。杨县令见他解决了头疼的难题,更是见情,说:“前任齐县令交接时说你是赤诚君子,有困难就找你想法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兄台果然是才德兼备的贤者,我一定上报省里为你请嘉奖。”
“我不想当官,只是为乡里做点事,世道太平了,才好做生意。”庭霜谦虚几句,他确实不想高调,又不当官要那虚衔做什么。
那杨知县看他如此淡泊名利更加感动。
饷银发下去,士兵们的情绪也安定了下来。这个年过得冷清清,庭霜更无心过年,天天泡在工匠那里监督他们造地雷。
“吴军正在往这里拉红夷大炮,各位一定要快点把地雷造出来啊,否则大炮轰过来咱都得上天。”
工匠们早听说大炮的厉害,不明白这地雷怎么对抗大炮,还是按他的构思造雷。
至于这地雷怎么用,庭霜的想法是埋在城里引敌军入城,宝琪的想法是从城头扔下去。
“把雷从城头扔下去……”庭霜想起二肥子把屎巴巴雷扔到人头上,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想什么鬼主意了?”宝琪审视他。
“我哪有什么鬼主意,你想要鬼主意找村里那帮皮孩子。”
高成的叛军从开封拉来四门红夷大炮已经运到,叛军士气大震又开始攻城,除了箭矢如雨点射上来,更厉害的是炮弹落到城头,炸得砖块石头乱飞,宝琪严令庭霜呆在安全地方,自己亲率人马把造好的雷从城头扔下去,炸得叛军人仰马翻,连声惨叫。
苦斗半个多时辰,长平城被红夷大炮轰开一个角,副将着了急:“怎么办?守不住了。”
“守不住就撤。”宝琪胸有成竹。
“打巷战么?”
“差不多。”
现在长平城守军处于劣势,但是有生力量不减,撤到街巷偷袭敌人不会吃亏,守军按事先安排,有计划的撤退埋伏,做出战败的样子。
高成依仗大炮觉得必胜,看城头守军已呈败象,心中大喜,令军士杀进城去。叛军靠着红夷大炮的威力轰断城墙,冲了进去,准备大肆烧杀劫掠一番,竟没人觉得街上没有普通百姓很不正常。
叛军进城进了一半,躲在一处临街民房的庭霜拉动了引线,一声巨响,砖土石块飞上天,伴随着人的惨叫。
叛军们傻了眼,继续往前开进,时不时的踩上地雷被炸飞,站着不动又被藏在房顶的官军当靶子射,很快街面上倒了一地的尸首。宝琪弯弓搭箭对准叛军首领高成射去,正中敌人咽喉,高成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落马倒地。
其他叛军一看势头不妙,转头往城外逃去,城郊外围是大庄园村,再向外是散花村,各村都挖了可以联通的地道,庭霜事先打好招呼,要村民们听到号令,就从野外地道跳出来阻击敌人。
叛军早已溃不成军,四处乱窜,陷入村民的包围和埋伏,又被追出来的守军打得落花流水,居然被全歼。
宝琪摸着缴获的红夷大炮露出久违的笑容,现在他有了建功立业的资本了。
“是不是很开心?”庭霜也露出笑容。
“当然,这次胜利多亏你想出用地雷对付,否则大炮轰来,咱都要完蛋。”宝琪不吝夸奖。
庭霜负手而立,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副标准的装逼样:“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头顶一只山雀飞过,很没眼色地拉下一泡屎,庭霜抹掉脑袋上鸟屎怒视小鸟,转头寻找弹弓或弓箭报复,还没找到家伙,小鸟已经飞走。
小样,算你跑得快,我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不跟你见识。
一边的宝琪很欠抽的笑,庭霜正好把火发在他身上,挥拳捶了过去。
宝琪一个擒拿手捉住他的拳,轻易把他抓住压在身下,热热的鼻息呼到他脸上,痒痒的。庭霜挣扎一下没挣动,感到对方身上传来剧烈的心跳,忽然身子软下来,也挣不动了。
“你想干什么?”庭霜做纯良小白兔状。
“那还用说,当然是想非礼你了。”宝琪眨巴眼做大灰狼状。
庭霜很无语,这家伙,想非礼不要说这么直白嘛。
“你是不是想喊救命啊?”宝琪嘴角的笑意别提多恶劣,“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你的。”
庭霜一头白毛汗快晕过去,这家伙难道也是穿的?拜托你不要这么雷人好不?
“我不会从你的。”庭霜也雷回去。
“那我不会强迫你的。”宝琪忽然收了嘻皮笑脸一脸严肃状,放开他站起来。心道:迟早我会让你主动勾搭我,小样,还想拿架,等我建了功业可以与你比肩时再好好品尝滋味。
庭霜一脸郁闷鄙视他,小样,这么没情调。
打闹完,还有更多的事要做。四周州县纷纷献银求保护,宝琪把后方交给庭霜,自己率兵乘胜追击,顺势收复开封,迅速靖清全省叛军。
接下的问题是粮食紧缺,正逢战乱,又是青黄不接时节,粮食非常紧张。
庭辉觉得发大财的机会又到了,战乱时分粮食无比珍贵,往年一石一钱三分的价,居然翻到六七两,现在已经有粮行卖到七两了。事先庭霜陆陆续续囤了上千石粮食藏在山洞里,现在一转手近万两银子到手,庭辉激动的睡不着觉。
庭霜觉得有必要给他泼泼冷水,说:“你说咱家事业的根基在哪儿?”
“当然是在长平县。”庭辉老老实实答。
“既然咱家根基在长平县,能做犯众怒的事吗?”
庭辉知道他又要批评自己眼光不远,低头不吭声。
“现在粮食这么紧张,我们囤积居奇固然可以大赚一笔,可是这样会饿死许多人,犯了众怒,咱家还能在这里立足吗?”庭霜教训他,“钱是赚不完的,眼光放远点,等世道太平,什么生意不能做?这个时候哄抬物价,不但惹得众怒,朝廷也会严厉打击的。”
庭霜给他交待原则:“你记着,我们做生意要靠市面平静,所以维持市面帮助官府的事,就算亏本也要做,这是放资本下去。”
“我懂了。”庭辉领会了精神,就是帮官军维护地方的事,没有利益也要做。
庭霜把囤的粮食投放市场,价格只比往年略高一点,仍在百姓承受范围内,城里百姓们都到他家粮行买粮。因为战乱缘故误了农耕,地里的收成不会好,庭霜知道自家的粮食撑不了收夏粮的时候,他压价卖粮也是逼其他粮户压价的意思,到时候全力把粮价平定下来,只要粮价平稳了,其他的好说,到时候市面也能维持住。
可是又出现意料不到的情况。
庭辉报告:“有人一买就几百斤,甚至上千斤,这样下去,咱家的粮行撑不到多久就被买空了。”
庭霜一想也明白了,忍不住骂:“混账东西,把我的粮买空之后他们好提价牟取暴利。”
庭辉提议:“告诉宝琪,让他派兵收拾那几个领头的奸商。”
“不行。”庭霜立马拒绝,这事让宝琪处理,到时候再用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来震慑他人,他实在不愿意,况且震慑了几家不法商户,一般小民怎么办?有些有钱的百姓也囤积粮食,只顾自己活命不顾他人,这种在危难关头表现出的自私人性,他也没法子改变,只能另想法子。
101.官升两级
庭霜到县衙找杨三立,要他拿县里的户籍出来,按户发粮票,限量供应粮食。
“啥?粮票?”这是什么东东?杨三立被庭霜的奇思弄晕了,这人乱七八糟的点子真多。
“就是根据每个人每个月的用粮发粮票,买粮除了拿钱还必须拿粮票来买,现在粮食缺少,只能这样配给。”
庭霜勉强解释一通,粮票这个东东在现代社会的某个特殊时代可是很奇妙的,饿怕了的中国人把它看得比钱更贵重,后来经济发展了粮票这一物资紧缺时代特有的特殊物品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为见证一段特殊历史的实物,没想到又被他用在这个时代。想到在这个时代用被淘汰的粮票这种东西,庭霜一头白毛汗,非常时期只好暂时用用解决眼前之急。
宝琪得知庭霜隐瞒了卖粮遇到的困难,也知道他的用意,暗叹一声,派兵“请”来几家卖粮商户,好好地敲打一番,提醒他们,他们的脑袋是庭霜保下来的,让他们见情,不许再出妖蛾子,又派了兵守在各粮店。粮商看到自家店门口站着跨着腰刀的士兵,胆都吓破了,不敢再抬价,就算抬价也没用,囤粮大户孟家和胡家都在平仰粮价,他们抬价有什么用。
宝琪歼灭高成五千兵马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报到京城。
皇帝看到奏报又惊又喜,在朝廷军处处失利的情况下,宝琪取得的这个胜利真如一剂强心剂给消沉的朝廷官军重建信心。
当然有正面消息,也有负面消息。
御书房里,皇帝气得围着御案打转,也顾不得帝王威严,开口骂道:“混账东西,官员私通叛军,奸商也趁机囤积居奇,轰抬物价,这帮人眼里还有朝廷吗?”
大学士章廷敬赶紧劝道:“皇上息怒,不要气坏龙体,战乱之际有人混水摸鱼在所难免。”
“什么在所难免,现在正是与吴贼交战紧要关头,地方不靖后方不稳如何成事?不给点厉害震慑一下,这帮人还真以为朝廷撑不住了。”皇帝还是很生气,传令:“传旨,凡是囤积居奇牟取暴利的奸商杀几个带头的,有与叛军暗通款曲者立斩,不必经过三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