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沙——肆合

七点半一到余谨就迫不及待下楼了，果然就见周义远的银色奥迪早就停在楼下了。

“呵，挺准时的嘛”周义远帮他从里把车门打开。

“嘿嘿，那是当然”他把包放车后座，人在副驾驶座上坐下。

周义远看了看他带的东西，笑道：“真挺轻便的”

“……如果不是为了换洗衣服，我就想带个单反得了”余谨轻声说道。

看到他小声嘀嘀咕咕的样子，周义远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个包子和一包豆浆递给余谨道：“吃了”

余谨惊讶的张了张嘴接过还温热的早点，“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奇了，他什么都没说啊。

“还用你说么，看你这脸色我就知道了……而且就你这性格，我就知道肯定没吃”周义远笑着发动车子。

咬了一口还热乎乎的肉包子，唔，皮真薄，还有鲜美的汤汁，许是胃口真被吊起来了，余谨两三口就先解决掉一个了，他喝了口豆浆缓了缓道：“我什么性格？”

“你什么性格自己不知道？”周义远调侃道。

“……”余谨想不到一向正经的人还会和他开玩笑了，“不知道！你说！”

“呵呵！佛曰：不可说……”说完，任余谨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开口，只是一路笑呵呵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只要碰上和自己有关的事，这人总是放在第一位的。

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由于太兴奋没睡好的关系，原本亢奋的人聊着聊着就昏昏欲睡了。周义远正奇怪怎么身边的人没声音了，然后就听到他小声打鼾的声音，一看，居然靠着车窗睡着了。他好笑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人是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了。他关小了音响的音量，原来动感十足的音乐也换成了悠扬舒缓的纯音乐。

今天也是天公作美，本来昨晚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的，想不到一早便是阳光明媚，连带着周义远的心情也很好，而听着身边人安然的鼾声，他觉得心里满足的无以复加。

余谨原本睡的好好的，正梦到小黑居然会说话了，然后就听到它说：“醒醒，起床了……”接着就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摇他，余谨便嘟嘟囔囔道：“……小黑……你会说话了……”

听到他这话，周义远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了：“什么小黑啊……醒醒，我们到了”

又被人摇了几次，余谨终于慢慢睁开眼睛，他一时大脑空白，茫然的看着周义远，眼睛完全是放空状态。

看到他这副慵懒的样子，周义远觉得真是太可爱了，他忍无可忍的伸手摸上他的头发，“……清醒了么？”

大约过了几十秒，余谨的眼神才清明过来，等看清楚周义远满脸笑意的在摩挲他头发的时候，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醒、醒了！”怎么自己丢脸的样子总是会被他看到，余谨暗自懊恼。

看他垂着头，像是自我反省的可爱样子，周义远柔声道：“我们到了……下车吧……”

“哦……”然后便跟着下车了。

他们选了一家离西湖较近的酒店入住，也许是因为过年期间，像他们这样旅游的人挺多的，所以酒店现在就剩下大床房了。

“……大床房……你介意么？”周义远询问余谨道。

“……”这意味着会和周义远同睡一张床？余谨的心“噗通噗通”狂跳不止，他的唇角略微颤抖的说道：“不、不介意”

周义远沈声笑了一下，然后就对前台小姐道：“……那就一间大床房”

一进房间，那张大床就闯入余谨的眼里，他悄悄深呼气几次，想让自己不要那么僵硬。反观周义远则是很坦然的放好东西，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的风景道：“这里环境不错，周围绿化挺好的……你看，还有公园呢……呵，虽然说我们住的城市离这里不远，可是还真从没想起来要到这里玩”他靠在窗台边，笑着说。

而余谨也终于平静下来了，他也走到窗边，向窗外看了看，“……的确不错”

“好了，我们出去吧”周义远把单反递给余谨道：“你可以好好拍拍”

“那是自然！”余谨好久没街拍了，想来就手痒了。

所谓民以食为天，况且快到中午了，于是他们到了西湖后先是去了著名的楼外楼。“一楼风月当酣饮，十里湖山豁醉眸” 这副楹联说的就是这有百年历史的饭店了。

外观是典型的江南古典建筑造型，而楼内的装修更是透着典雅。他们选了一处靠窗能看见西湖风景的位置坐下。由于前几天下雪的关系，因此窗外的西湖一派银装素裹，美得不可方物。

“看看想吃什么？”周义远把菜单递给余谨。

“唔……那就点几个名菜吧……东坡肉、西湖醋鱼、龙井虾仁、叫花鸡还有西湖莼菜汤”余谨看着菜单一一点过。

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后，余谨忙拿出相机对着店内的摆设以及窗外的西湖美景就是一番狂拍。而周义远也不打扰他，就安静的坐着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

等菜上桌后，发现余谨还是不舍得放下相机，周义远笑道：“菜上来了，吃完再拍吧”

余谨也是肚子饿了，闻到阵阵香味后嘴里口水直流，“不愧是楼外楼，唔……好吃！”说着就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口感油而不腻，软糯可口，于是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恩，的确不错”周义远尝了口西湖醋鱼道。

“哎呀！……应该拍了再吃的……！”余谨突然懊恼的拍了拍大腿道。

“还有几道没动，你可以拍这几个”周义远哭笑不得，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了拍照。

“你等等啊……嘿嘿……”说罢，就拿出才放好的相机又是一番拍摄。等他觉得满意后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道：“好了……吃吧……”

周义远戏谑道：“没关系，我不急”手里却已经给他夹菜了。

知道他在笑话自己，余谨低头不理他，只专心吃菜，而周义远则低笑出声，只是手里始终在给他添菜。

这顿饭俩人吃的都非常满足，鲜美可口的菜肴让他们欲罢不能，如果不是胃有限吃不下了，估计他们还会点几个其他的菜尝尝。

一路上他们去了文澜阁、西冷印社、防鹤亭等，而余谨更是一路拍不停，有时一个景点他会停留很长时间，为的就是寻找最好的位置和角度，而周义远此时总是会静静的在一旁看他专注的样子。孤山此时的雪景最是引人入胜，雪后看山更是有：“兀峙水中，后带葛岭，高低层叠，塑雪平铺；日光初照，与全湖波光相激射，璀灿夺目”。

由于余谨太沉浸在摄影的世界里，这里有太多的美景让他不想错过，因此当他们来到白堤时近五点多了，天色渐暗，人潮也比之前看到的少了很多。

此时白堤两边的路灯亮起，映着路面白雪，放眼望去就好似一条银色长龙卧在湖面上。

“真漂亮”余谨对着眼前的美景发出赞叹。

“恩”周义远低声应道，双眼也离不开眼前的景色。

他们缓缓漫步在石板路上，一路无话，不知何时，天空又飘起点点雪花，俩人却不着急，只是静静享受这份西子湖畔特别的美。

来到断桥时，余谨突然像个孩子似得，兴奋的对周义远说：“这里就是许仙和白娘子相遇的地方”

“……呵，你还信神话故事？”周义远笑道。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这是一个美丽浪漫的故事的开始……”然后又望了望雷峰塔的方向，有些落寞道“……在那里却是悲剧的结束”

看他失落的脸庞，周义远沈声道：“想不到你会那么感性”

可是，余谨却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问道：“你觉得每段感情都能有个美好的结局么？”

“是不是会有美好的结局关键在人……只要两颗心的频率是同步的……”周义远也难得感性的回道。

“哈哈！的确是这样！走！在这里耗了一天，肚子都抗议了，我们去吃东西吧”一反之前的失落，余谨重拾活力。

“想吃什么？”

“都行”

“那我们去吃当地小吃吧”

“好啊！”

只见两个男人有说有笑的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于是最后，俩人吃嗨了，喝嗨了，玩嗨了，因此一回酒店，他们各自洗完澡，一沾到床就睡着了，余谨也来不及，也没那精力去纠结这个同床的问题了。

第二天，他们驾车在杭州市区里转悠了一圈，算是弥补下这个匆忙的行程，然后便驶向下一个城市──南京。

第二十三章：“哭什么”

俩人到了汤山温泉放完东西后，周义远对着立刻开始摆弄起相机的余谨问：“你是想先去逛逛还是泡温泉？”

“温泉吧！我长那么大都还没体验过呢”余谨很兴奋的说道。

“行，那走吧……”看到打算跟着他出来的余谨手上还拿着相机，周义远戏谑道：“怎么？泡温泉还舍不得放下你的宝贝？”

余谨“啊”了一声，便回身把单反放好，只是脸又有些不争气的泛红了。

他们出了度假酒店后，看见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明明之前还是艳阳高照的。余谨用力哈了口气，浑身无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我们还是泡室内的去吧”刚才余谨还和他说想要试试室外的，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室内暖和点。

“不要！我觉得老天太赏脸了，看到很多的温泉宣传片上有很多下雪天泡温泉的场景，我早想试试了”余谨满脸的雀跃和期待。

他们在更衣室换了泳裤，披着一条浴巾出来的时候，就连周义远都难得的抖了一下，再看余谨更是抖得像个筛子似得。

怕他受不住冷，所以周义远选了就近的一个汤池，许是这天太冷，所以选择露天池的比较少。等两个人坐下去的时候，都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等到终于暖和了，余谨这才有精力看看周围的风景，白色的雾气漂浮在水面上，让人犹如身在幻境般不真实；靠在早被这温泉水浸泡的温润光滑的大石上，微微仰头，透过雾气，看见纷纷雪花飘落到裸露在水外的肩头或是轻轻落在水面上，随后便化得无影无踪。

“真舒服”余谨眯着眼睛不禁赞叹。

“冷吗？”周义远有些不放心的问他。

“我在你眼里有那么弱么？”余谨挑眉反问。

“没办法，谁让你那么怕冷”他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就在余谨想反击回去的时候，却听见有个陌生人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义远？！是你吗？！”只见一个四十多的中年男子，身材却还是很结实，只披了条浴巾，却好似完全不在意这冷天。

周义远浑身显然僵了一下，过了几秒钟才慢慢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沉声道：“李队”

“你小子！离开那么些年都没见你回来看过我们，我刚才还怕认错人了呢！”中年男子眼睛闪着亮光，声音更是兴奋的十分洪亮。

“……工作忙，也没空回去见大家……你们……你们好吗？”周义远的声音里明显有些艰涩，眼神在无意识的闪躲着。

“大家都挺好的！只可惜你是我们中最早离开的，大家都很想你啊！”男子继续高声回道。

“……等工作闲了，我一定回去看你们”周义远微笑道，可是眼里全是闪避。

“行！那帮小子肯定高兴死了……啊！我朋友在叫我了！可惜我现在就得走了，否则一定拉你好好聊聊！记得一定要去看我们啊！”又强调了一番，男子才回他朋友那去了。

周义远眼睛眯了眯看着离开的人，然后失落的叹了口气，回身将头靠在大石上。余谨把这些全看在眼里，从刚开始就感觉到他的异常，他张了张嘴，很想问发生了什么，可是却发现声音好像被卡在喉头一样，干涩的说不出任何话。

“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么？”周义远两眼发空的看着天空沉声说到。

“不是一直做的警察么？”余谨奇怪的反问。

“……大三的时候我被选进了特警队，可是只做了短短三年……”听着他的话，声音里全是颓然。

“为什么……”余谨下意识的问。

“从小我的梦想就是能成为特警，所以进了警校后我一直很努力，最后知道被特选进入特警队的时候高兴得一夜没睡。”像是回忆起那时候喜悦的情绪一般，周义远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笑容。而余谨没打扰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就是进队训练，然后开始渐渐会接到些普通的任务，再然后也会被派去执行一些特殊任务，当我沉浸在这份喜悦里的时候，自信心也跟着爆棚，觉得没有什么事是自己办不成的，于是有一天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拉着那人去和家里出柜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突然的来了那么一下，把我爸妈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我强硬的不让步，我爸就把我打出去了，而我妈也一直在哭……呵！其实那个时候我和他的感情早就出现问题了，因为我一直专注在训练和任务上，所以大家的隔阂越来越大，只是我选择了漠视，觉得这些只是暂时的。”周义远苦笑了一下。

“那个人后来很多次都说我们该谈一次，可是我都因为任务还有心里的逃避所以都拒绝了，另一方面，我爸妈那里也给我很大的压力，我爸说如果我不分手就和我断绝关系，而我妈也因为我的事病得住院了……那个时候就觉得怎么突然什么事都不顺利了。”说到这里，他深呼了一口气。

“接着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边境反恐行动，当初也想离开这里冷静一下，于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任务起初大家都很顺利，可是在最后总攻的时候因为我的疏忽没注意到埋在前方的地雷，然后李队……就是刚才那个人……飞扑过来……只是我们两个人都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才逐渐康复”周义远话语里满是懊恼。

余谨拍了拍他的肩，以眼神安慰他，而周义远也回以微笑，然后接着说。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打开从执行任务开始就没开过的手机，看到有许多未接电话……全是我爸的，还有那人的短信。等我回电给我爸的时候却怎么打都没人接，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我舅舅，问发生什么事了。然后我舅舅则质问我为什么不开手机！我妈过世的时候都联系不到我！……当时听到这些我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信！离开的时候明明只是住院而已，怎么回来的时候就……”说着说着，周义远声音里满是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