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霆禄眼里似笑非笑:“我这四哥,自小便是个美人胚子。”
皖紫面上不喜,反手抱着伍霆禄:“可是,我见着他就觉得不高兴。”
伍霆禄面露宠溺:“那……就叫大哥杀了他?怎样?败国之君,自古,便只有死路……”
皖紫一听,这才算笑了,柳眉微微弯起:“那我要他那张脸……”
“我帮你向大哥要。”
他们的声音不低,自是传到伍霆琳和几个离近将士的耳中。
伍霆琳心下愤怒,只觉得那话字字刺心。当下便忍不住把那妖精一刀砍了。忍了很久才选择不与理会。
不过心下也开始在意了伍霆禄刚刚的话……
败国之君,自古,便只有死路。
难道自己,还真的要动手杀了那个人?
思即此,伍霆琳便觉得脑袋一沉。
其实无论那人做过什么,他都没想过要他性命的啊……
只是,他回头看了皖紫一眼。那和伍霆宇相似韶美的凤眸,也被嫉火欲望熏染得丑陋无比。
伍霆琳叹息一声,放下缰绳,看着城上的伍霆宇:“你如何让本王信你?伍霆宇,事到如今,你的结局自己也应该知道了吧?”说到这,伍霆琳蓦然闭上双目:“多说无意,你从这城楼上跳下来,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便都一笔勾销吧!”
伍霆宇浑身一震,那一字一句,真真如同针刺一般,逼得他连连后退。
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却是离身最近的云裴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那个温柔的男子在他耳畔低声道:“皇上,只要你下令,我们便和他决一死战。或者……只要你愿意,云裴带着你冲出去,从此以后,亡走天涯……臣陪您……”
伍霆宇伸手拉紧云裴的手:“云将军,朕真的怕了……”
云裴一愣,面上却是惊喜之色:“那么,我带你走……”
伍霆宇闭上眼:“我怕他那样的眼神……怕活在这个世界上注定了的孤独……我怕得渴望来生。来生,我们三人生在普普通通的人家,他们都是疼爱的哥哥。一个喜欢胡闹,一个脾气暴躁,他们心底却是柔情。”
在云裴怔迟之间,伍霆宇抢身到了楼前。
“王爷哥哥,败于你手,我无话可说。众将士听我遗旨。从今以后,听命新主,图志报国,不得为朕思复仇之事。朕要看着,我朝繁华,弥补万民。”
也许是他最后看自己的那一眼太过深,太过惊心,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反倒成了一片空明……而这空明,在这样一个血染的修罗战场,是如此醒目,让人终其一生也捉摸不透……所以那一眼,伍霆琳想了一辈子。
死亡,是死者的终结……也是活着的开始。
伍霆琳有些害怕了,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众人还在震惊中,他们也许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无法相信,不用一战,他们胜了……
伍霆宇跳下来的速度太快。
跨过那天与地唯一的界线的一瞬,到坠落,伍霆琳也只听到一丝风动。
一瞬,闭眼睁开间……
伍霆宇死了!
伍霆琳甚至不知道这一刻是怎么样的心情。总之,却没有半点的欣悦……
伍霆琳死了,下面自己就可以坐上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
报了仇,证明了自己……
一切……都结束了。
只是他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去注意这个弟弟时候。
那个孩子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
仿佛是刻意想让人将自己遗忘一般……
而却就是这样,偏偏让伍霆琳注意到了他。
皇宫里的明争暗斗伍霆琳是知道的,却因为从小生存在皇后的羽翼之下,他也从未遇到过什么大凶大险。
而这个弟弟不同,他自幼丧母。在这样的地方,受尽了欺辱,也许连一个下人都可以给他脸色看……
伍霆琳第一次看见他就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人。
那次,从伍霆铭手上救了他。
伍霆宇却只是坐在地上,还不忘慢悠悠的整理被撕扯乱了的衣服。似乎是不愿意在他的面前出丑。
伍霆琳伸手去拉他,那人却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
那样冰凉的眼神,瞬间让伍霆琳想起了一种冷血的动物--蛇。
那时候到不是怕了,只是让伍霆琳更有兴趣。原来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如想象中那般软弱无力。
不过他同时也觉得,这个漂亮的弟弟,一点都不可爱。
也许人总是喜欢把第一影响贯注在对一个人的认识上。
所以在那之后,伍霆宇做作的很多事,常常会让自己想到那一个眼神--冷血的冰凉。
而如今,他却没看到那个人最后的神情。因为,他不敢……
还在沉静中的人们,突然听到他们未来的君王一声大喊:“进城!”
有些回神得,跟着一起喊“是”,而有的,则等到士兵们开始移动了,方才迈着步子跟着。
城上,有的人哭了,有的人不动了。
那一袭银白色的盔甲立在楼前。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没有了战场上的骁勇神武。只余落寞……
他甚至,还没问过那个人,要的是什么……
只是到了这一刻,他却觉得,似乎,他什么都不想要。
凌威九年八月,伍霆琳称帝,改年号兴元。
新皇的第一道旨意:将伍霆宇葬于皇陵。半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一切,太快,如同一场梦境……
第二十一章
吴子瑜醒来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
醉后的症状这次倒不明显。就是神情模糊,睡眼惺忪。
坐起来好半天了,方才回过神来。
“子瑜,你醒了。”
吴子瑜“恩”了一声,才发现身旁躺着个人,回头去看。
那人掩嘴一笑,纤纤玉手抚到自己脸上,又缓缓移下。声音妩媚娇柔:“子瑜昨天晚上真棒!”
吴子瑜揉揉太阳穴,眼前还是很模糊,却知道,面前这人是皖紫,想问这人自己哪棒了。便看见了皖紫一身的青痕,不言而欲……
吴子瑜努力去回想之前的事。
他叫了伍霆宇喝酒,然后像是醉了,又听到那人说了很多令人心痛的话……他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是装醉的。不过到了后来还真的不省人事。
对了,伍霆琳进攻京都……
吴子瑜猛然抓住皖紫的肩胛:“告诉我,他们怎么样了?!”
皖紫面上的柔情淡了:“你说呢?”
突然看清了那张没有轻纱拂面的脸。
柔美,精致,肤如玉脂,弯弯勾起的柳眉更是如画一般,一双韶美的凤眸流转风情。
子瑜怔怔了,用手指抚上那人的脸,皖紫的睫毛便微微触动,突然闭上:“美吗?这是伍霆宇的脸……”
吴子瑜神色一冷,只听“啪”的一声,那绝美的脸上多了五指的痕迹。
一缕鲜红立刻从嘴角冒出,异常的刺眼。
皖紫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这可不能打,打出痕迹,很难弄回原形的……子瑜也不要怪我,让他从城楼上跳下去的,可是他的亲哥哥。幸好,没把脸给摔坏了……倒便宜了我。”
吴子瑜怔迟一瞬,面色反而平静了下来,问了一句:“皇上,驾崩了?”
“他现在已不是皇上了,吾皇是以前的定都王,伍霆琳。”
吴子瑜“哦”了一声:“那么子瑜呢?流放还是陪葬?或者新皇大恩,放子瑜离开?”
皖紫咯咯笑道:“新皇说了,委以大任。”
子瑜哼笑一声:“那么林教主呢?不是与五王爷恩爱?怎么又爬上子瑜的床?”
皖紫面色一沉:“自然是因为,一会儿有人会来抓奸。”
果然,话刚落,木门一声巨响。
皖紫闻声一笑,想伸手去环住那人,却被那人一把推倒,按住双手,一个暴虐的吻便落了下来。
皖紫先是挣扎,而后一怔,眼睁睁等那人的舌尖伸入的时候,无法抗拒,而且当吴子瑜将软舍深入的时候,竟开始有所回应。
子瑜见他这样,噗哧一笑。放开他的手一点点的抚摩他身上敏感的地方。
吴子瑜面上都不知是什么表情……这具身体,自己倒是熟悉得很……
不一会儿,那人已是娇嗔连连……
声音淫霏得连周围的人也是面色泛红。
伍霆禄的声音响起:“吴子瑜,皇上念你是难得的人才,不记你过往,委以重任。你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强'暴本王的皖紫!你真是!”伍霆禄的声音第一次没有往日的温文,只余暴怒。不知道是真气他的不知报恩,还是气身下这人的荡漾。
吴子瑜也未抬头看来了哪些人,伸着手指在那人的身体上轻轻摩挲,便立刻引来一声娇吟。
吴子瑜扑哧一笑:“你看他这么有反应,我这算是强'奸吗?最多算得上是合奸吧……再说,这皖紫小师弟自小便和子瑜关系非常……就是算不上两厢情愿,也还是我吴子瑜的人,怎么我不见几年,他就成五王爷的人呢?”
“还有五王爷说的什么委以重任,子瑜倒觉得大可不必。子瑜最想要的……一直都是离开朝野纷争,闯荡江湖!”
四下突然寂静无声。
窗外的梧桐细雨一下子仿佛被放大一般。
雨滴滴落的声音很轻,却依然那般真切。如同往昔,如同回忆……
赤裸的身体被人抱住。那人的动作很温柔。
抚在身上,便让子瑜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似如柔荑的手指,穿过发际。
子瑜正想去抓住什么,那手突然被打开,子瑜这才抬起头来来,对上了那人如同鹰隼般暴戾的双眸。
那人依旧,霸道,不可一世。
仰着头,俯瞰着自己:“子瑜,现在,朕是皇帝了。我曾经说过,我想要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亲手夺回来。如今,我做到了。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人!”
说完,他拉着子瑜的双手,硬是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淡淡甩给伍霆禄一句:“管好你的人。”
然后接着把人丢上龙撵,送到澡池,又打横直接扔到水里。
“自己洗,洗干净了再上来。”
吴子瑜哼了一声,下水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
水也不会凉,只是泡久了子瑜会觉得,自己的皮都没泡脱了一层……
洗干净……
说得可笑!只怕是这层皮都被泡烂了,自己也干净不了。
因为这里的水,本就污秽得深黑!
误会便是这样一层层的堆积,最后成了恨。吴子瑜也知道,这其实怨不得谁,只是……待在这样的地方,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变……
不是说肮脏与否,而是一个立场,即使是那样,他也会再回不到从前……现在,他还可以把这些恩怨看得透,只是一旦融入其中,他便会有自己的立场,看人,看事,看那一份份感情都会多了色彩……
“子瑜……六年了……”
吴子瑜还是站在水中,一动不动。只是那人看不到,他闭上了眼,睫毛不停的颤动……
“这些话我不知道说出来你会怎么想……我也只会说这么一次。”
“子瑜,这六年来我一直在想你,也每日都再找你……我才发现,我真的不能不看见你。找你实在是太累了,所以现在,你既然出现了,我便绝对不会再放你走,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见那人还是不说话,伍霆琳突然觉得有些急躁。
这近六年来,不停的寻找,音讯全无。好不容易可以真真切切的看见他站在眼前,却又是觉得,咫尺天涯。
在他想要发怒的时候,那人突然问他:“伍霆琳,我问你,霆宇是不是曾经问过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伍霆琳怔了怔,欲言又止:“我……”
“什么?”
伍霆琳沉默,半晌只是问道:“你最后交给我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子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飘渺:“便是……那个意思,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
伍霆琳开口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久,只留一句:“你要我如何承认,你是我的……弟弟……”便只余下衣袖抚动的声音。
逃避了么……?
吴子瑜一个俯身,钻进水中,温热的水立刻侵占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既然洗不净,那便脏个彻底……
只是伍霆琳,你必须相信……也必须知道,很多事,便是不可能。
吴子瑜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份遗旨公告天下。而是将他给了伍霆琳。
遗旨上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人……
也是在伍霆琳决定叛乱的时候,吴子瑜才看了里面的内容,以前,他觉得用不上,而看了之后,他便更扎定了这个想法。
伍霆琳还记得小时候,父皇把自个儿叫了去,他说:“吴子瑜此人,若能用之,必是福,若不为自己所用,则必除之。”
当时,小屁孩斩钉截铁的说绝对不会杀子瑜。
当时父皇笑了。
现在想起来,原来他的那个笑,算是欣慰,看着自己的儿子兄友弟恭,喜极而笑?
可笑他当时还听得毛骨悚然,以为自己又说了父皇不喜欢的话……
身在这深宫,注定了要去争夺一些东西。
有些事早就成了运作的轨迹……
第二十二章
时间就这样有一日没一日的过着。
似乎是很平静……
好像又回到了那三年。
子瑜住在那个种着藤蔓的院子。
那段时间,喜上了饮酒。每日里都醉得昏沉。
伍霆琳有时会去看他,却是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门外。
那人醉后的样子很美,会笑,会怒……虽然他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子瑜,究竟活在梦里还是回忆……
他也心软过,想过就这么放过他……只是,他真的舍不得。
皇宫里那么寂寞,他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会疯掉……
樟诃问过他:“既然每日看他这般颓废,心痛如割,你又为何要留下他?”
伍霆琳只是望着浩瀚的天空:“若是放他离开了……我便再也抓不住他……”
抓不住……
自己如何能——再困住一只翱翔九天的雄鹰?
转眼之间,到了登基大典。
为这,宫里宫外忙了半月。虽然一直强调从简,可这好歹也关系到大国尊严,又能简单到哪儿去?
光是大典上伍霆琳身穿的龙袍,就够几十个人没日没夜的赶。
吴子瑜是“委以重任”的大臣,按理也是要参加的。一方面,显示新皇宽宏仁义;一方面,让大家看看这前朝“降”将对吾皇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