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锦年,不管长大多大,不管在外人眼中是个怎样的人,只要一涉及到周玉塘的事,他就会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伤心,就无比委屈。
“锦年!别走!”
莫锦年听到周玉塘叫自己,声音沙哑又着急。身体为之一颤,转过头看到周玉塘正跑向自己。看他得恍恍惚惚,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不经意间周玉塘招着手向自己跑来的时光,那时候的他们,骄傲得不可一世,喜欢得义无反顾。莫锦年现在想起,他最怀念的,竟然是那段在玉塘镇上,他们都什么都还没得到,什么都没失去过的时光。
第36章:不是不伤痛的
莫锦年打燃发动机,一踩油门。拉风的法拉利从周玉塘身体经过,他不想停下,不想听任何解释,他不怪周玉塘,只是人长大了,处境变了,很多事身不由已,怪不得谁的。恍惚间耳边出现周玉塘几年前的声音,他说:“环境造就人也在毁灭人,很多事都是力不从心的,渐渐地也就没那份心了。”
五年前周玉塘的力不从心,换来的是,五年后没那份心。这是怪不得谁的。
一个人影飞快闪过他面前,莫锦年猛地一个急刹,车子刚刚停到周玉塘脚边。周玉塘双手撑到车头,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盯着他。
莫锦年只觉得一阵眩晕,心脏仿佛承受不起如此重量,每秒都像要跳出来一般,瞬间额头上布满冷汗。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把周玉塘撞死。沉默几秒后,打开车门,走到周玉塘面前。猛地一拳打在他脸上,发泄似的大喊到:“你就那么想死吗?”随即又是一拳打下去,“你要死给我死远一点,你这个疯子!疯子!”
周玉塘也不还手,嘴角有淡淡的血丝流出,他转过着看着莫锦年阴恻恻地笑到:“对,我是疯子,我他妈早就疯了。或许是五年前,或许是从认识你开始,莫锦年,我都快疯了十年了你不知道吗!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面前!”
莫锦年像有用尽了浑身力量,他靠着车身缓缓蹲到地上,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嘴唇却被自己咬得鲜红,艳丽又诡异。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眼里却未倒影出任何景物,干涸地叫喉咙紧绷得发疼,伴着高低起伏的胸膛时不时发出一声沙哑压抑的哀声,脸上却不见一滴泪。
周玉塘弯下腰,一头跪在他身边,他想抱住眼前这个人,这个让他爱得发疯想得发疯却又被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男人。男人,是的,莫锦年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看到的,是一个身高身才都跟自己差不多的,苍白的男人。他伸出双手,轻轻触碰。莫锦年却在这时候幕地转向他,眼里尽是鲜红地血丝,他一把纠起自己的衣领,脸停在离他两公分不到地方,周玉塘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急促地呼吸和绝望地怒气。他听到莫锦年在他面前,不带一丝温度地问到:“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取她?你难道想跟我去殉情,抛你的老婆孩子不管不故?”
这样的莫锦年,这样的冰冷,是从未出现在他生命里过的。他甚至看得有些胆战心惊。不自然地咽了一下口水,定了定神解释到:“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美两年前嫁人了,孩子也不是我的。”
“你真当我那么好骗!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让自己的孩子管自己的情敌叫爸爸的。”莫锦年的音调不高,但语气里仍是毫无感情。周玉塘一阵苦处,原来,他已经不信任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小美的老公去年死了,只留给她一个孩子。她说不想让孩子从小就没了父亲,我才答应让孩子叫我爸爸。”
“呵,那你们是不是该去领结婚证了。还是,早就领好了?”
“锦年,”周玉塘沉默片刻又徐徐讲到:“五年前我们分开那个晚上,小美为了救我,胳膊被人打断了。她再也不能打鼓了。”
莫锦年放开纠住他的手,像在看陌生人一般地看着他,轻声说到:“所以你放弃我,是应该的。我害你,她救你,你选她,应该的。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周玉塘急了,赶忙解释到:“不是的,我从来没想过和她再一起!”
“那你能保证她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吗?”
“那关什么事!”
“你怎么能那么没良心呐,人家可为了你连手臂都给人打断了。人家现在一个人带着小孩孤苦伶仃呀。”
“锦年……”
“算了吧,你和她好好过。我不想跟你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了,跟个女人似的。你现在可是公众人物了,明天娱乐头版是你跟一男人纠缠在一起,你是没什么,我可不好过。”
莫锦年说着攀着车子站起来,顺手整理着自己衣服。此刻的他沉默着,周玉塘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跟着他也站也起来,周玉塘看着这个精致又高贵的男人,一丝绝望笼上心里。原来,他们两个,已经离得那么远了。
“我没去找你,因为我怕看到你过得好。我一边希望你过得好一边又怕你过得好,我没文化,是个混大街的流氓,又杀过人坐过牢。这样的人站在你身边只怕是污辱了你,以前是我们都很年轻不懂事,后来却不得不考虑了。”莫锦年停下手里的活,安静地听他说:“我看到你回来了,本来很兴奋地。可看到你开着高档的车,穿着高档的衣服,依旧是最初那站在云端的王子呀,我怕的,终于还是实现了。为你挣钱,为你杀人,为你坐牢,这些他妈的多少可笑,天下人都知道你会过得很好,这些根本就不需要,瞧瞧我做的这些蠢事,呵,太可笑了。”
莫锦年一个气急,差点晕了过去,周玉塘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他,听他说到: “你是故意的,故意说给我听。好让我觉得亏欠你,对不起你,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了!”周玉塘一只手托住他的腰把他拉近自己怀里,猛地吻了去,莫锦年瞪大眼睛不可思义地看着他,伸出手推开他,却被他另一只手钳住脑袋动弹不了。“嗯。”莫锦年忍不住一出声,周玉塘的舌头便强势地伸了进去。
霸道的亲吻,一如周玉塘这个人的性格。莫锦年悲哀地想,自己居然有点喜欢他这样。舌头渐渐交缠在一起,双手挽上对方的劲。感觉到莫锦年的配合,周玉塘渐渐温柔下来,陶醉在彼此急促地呼吸里,像是生生要把对方吞下去。直到,莫锦年觉得自己快就因接吻而导致呼吸困难而死去。终于被放开了。
他有一丝茫然,这然子,算什么。
周玉塘仍用那个姿势抱着他,将头埋进他的劲窝,用力呼吸着他的气息。莫锦年感受到他情绪不稳,他是在颤抖着,有温热的液体浸进皮肤,渗进血液里。良久后听到他沉闷地说到:“我想我真的疯了,明知道与你的距离,明知道自己不配站在你身边,却是忍不住。拼命努力,以为自己只要努力就能够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我不配!我不配呀!可是,可是我还是想,一直这样想,一想就是十年。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活,我该怎么活。”
第37章:有你就足够
“那你到底想怎样啊?”莫锦年问。
周玉塘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而已,这个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然后呢,然后我们是不是该看到童话中的结局,王子和那啥,骑士吧,永远在一起。
莫锦年是个聪明的人,他懂得如何宽慰自己。就像当初他轻易原谅了他妈一样,轻易就原谅了周玉塘。他说,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爱情。莫锦年答应跟周玉塘住在一起,他只有一个旅行箱的行礼。周玉塘看着他微笑着跟自己进屋,慢慢地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摆好。然后站在他面前,坚定地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只是我们的。”
“嗯,只是我们的。”
“不要出现女人和小孩。”
“……我会安排好的。”
“现在,我要休息了。”
周玉塘看着眼前这个人,跟五年前一样的脸型,眼睛,但总觉得有些什么变化,例如,眼神,例如染成浅栗色的头发,这些都不影响他一眼就认出莫锦年来,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在看什么?”莫锦年问他。
他把手轻轻放到莫锦年的唇上,有一丝柔软的冰冷。他说:“锦年,你变了。”
莫锦年伸出舌头,恶作剧地在他手指上轻轻舔了一下,又瞬间缩回去。笑得暧昧。“你应该说我长大了,你看你也长大了,胡子都没刮干净。”
周玉塘很自然地搂上他,轻柔地吻上去,像是捧着一件珍贵却易碎的工艺品,让人不忍心多使出一点力。接吻是一件很浪漫温馨的事情,直到双方都沉溺于彼此的温情里,意乱情迷。
放开后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再配上周玉塘本就很受欢迎地歌喉,沙哑又性感。但他却说不那么性感的话来,他心神不定,有一种承受不起的变化压在心头。他额头抵着莫锦年的额头,呼吸着对方的气息,却依旧让人无法安定。他说:“锦年,我很害怕。”
他害怕莫锦年离开他,但现在莫锦年回来了,他还是怕。他没说害怕什么,那是一种讲不出的恐惧。
推开他莫锦年走到窗边,像是在看他的新家附近就的风景。他的声音如梦呓般轻柔又悲伤,他说:“周玉塘你知道吗,后来我看了一本童话,叫小王子。他教会我因为知道有一颗星星上住着小王子,所以满天的星星都变得不一样。不管天底下有多少一模一样的玫瑰花,自己爱过的就跟别的不一样。在你眼里我不是大律师,在我眼里你不是小天王,因为有爱,所以不一样。不管我们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要对自己的爱负责呀。那么,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不是在一起了,就圆满了。但只要在一起了,就会努力去生活,去适应生活所带来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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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来收拾东西搬出去,实际上她从来没在这儿住过,只是想回来再看看而已。她对莫锦年说:“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莫锦年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鞠了一个90度的躬,郑重地说了声:“小美,对不起。”
小美说:“这个世界促成了一段情必定会牺牲另一段情,谁叫这地球上人那么多,而一个人心里却只能容一个人呢。我早就放下了,不然当初也不会结婚。”
“不,我要道歉的并不是这个,”他说:“我要道歉的是,没守护好自己的爱人,让你为他受伤了。”
小美没哭,只是好像要哭了,她看了眼站在莫锦年身边的周玉塘,他看着自己,蹙着眉头,不发一言。淡淡地说了句:“真残忍。”便带着宝宝离开。踏出门时宝宝猛地大哭起来,好像连小小的他也知道了什么。至少那句话,他们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跟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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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锦年打开邮箱,里面有一排新邮件。他从中间点了一封,打开。里面有几张照片,是同一个女人,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背景是高原,落日,草地,雪山,他还看到了不远处丢在地上的背包,她终于去了她梦寐以求地地方。他忍不住跟着照片里笑得像个孩子的女生轻轻勾起嘴角。
周玉塘起在他身后,眼神里有些落没,他是真的很想问那人是谁,跟莫锦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莫锦年看着她的照片眼里会变得如此……如此温暖。他在脑中胡思乱想,勾勒出他们现实存在着的关系,想象这个女的在莫锦年心中是否走超过自己。他这是在吃醋,没错!
莫锦年却在这时叫住他,笑着问他她漂不漂亮。周玉塘看着更加纠心,沉默地点了点头说:“大概吧。”
“她是我的同学,”莫锦年说:“大一下学期时她帮过我很多忙,她叫郁小米。”周玉塘没有问他她到底帮了些他什么忙,那段时间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战火纷飞。莫锦年轻过身去轻轻抱住他,他想,即使周玉塘问了,自己也未必会说。就像当初他告诉自己小美为了他被打断胳膊时,他很想告诉他,那天晚上,那条肮脏地深巷。他被一群人追到精疲力竭,他们问他周玉塘在哪儿,他说不知道,他们便打。再问他,他又说不知道,那些人便接着打,一直到他连说不知道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时,终于有人来救他了,拼命睁开眼,最后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他。
有些伤痛,是成长必须经受的,它们降临你身上时,才不管你是否对痛觉敏感或者患有先天性无痛症。他把头埋在周玉塘劲边,撒娇似的蹭了蹭,这个怀抱,他早已思念很久了。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周玉塘说:“以后都不需要别人,你有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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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冷地撒在高楼大厦的细缝里,微弱的光早被闪亮的霓虹所代替。周玉塘坐在窗前,怀里抱着莫锦年当被送他的吉他。吉他已经很旧了,边缘磨掉了很多漆,弦也全都是后来换上去的。
莫锦年坐在他身边,听他轻轻地弹唱那首《锦年华》,声音里透着深深地眷恋和淡淡地哀伤。周玉塘问他好听吗?他笑轻笑着,不语。这是周玉塘的成名曲,又怎么会不好听呢,他已经不记得在国外时听过多少变,每次听都别是一潘滋味在心头。只有这次,这次他听得温暖听得感动。
周玉塘放下吉他,抱住住,亲吻他的嘴角,眉毛,将他的耳含进嘴里。莫锦年有些脸红却没有推开他,却又觉得那样不自在。然后随便找点话题:“这几天有空吗,我们把大发和阿放他们约出来聚聚,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周玉塘的知道仍在他耳朵上打转,像舔冰淇淋般一下一下地舔着,听到莫锦年那样说,他用喉咙回了声:“嗯。”然后又哑着嗓子道了句:“好。”
莫锦年有些羞愤,推了他一下,“你要舔到什么,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属猫。”周玉塘悻悻地放开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下自己的唇,色、情又艳丽。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条疤?”因为弹吉他的缘故,周玉塘打袖子卷起,莫锦年这才看到他手腕内侧一道长长的疤痕留在那里,好像已以很久了。
“没什么,以前打架不小心留下的。”说着周玉塘把袖子放下。
莫锦年抓住他的手,低沉地说到:“让我看看。”周玉塘缩了一下,他又提高了一个声调吼到:“别动!”
然后莫锦年看到了,整条胳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数不烟的伤痕。有刀割的,有圆型地烫伤,他认得那是烟烫出来了。提起他另一条手臂,一样的,伤痕累累,看得他惊心动魄。“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周玉塘又抱住他,安慰似的说着:“以前一个人,手里太难受了总想着换个方法来转移痛苦。不过不会了,以后,我都不会在这和做了。”
“难怪你李暮说你快死了,我想我再不回来你就把自己折磨死了吧!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做。”他的周玉塘,骄傲的周玉塘,却为了自己自残啊!
他把头深深埋进周玉塘怀里,深深埋起自己的悲伤,他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有你在身边,我怎么舍得……”
是的,不舍得看你难过,不舍得放开你,不舍得我们在这样大好的年华过彼此再错过,不舍得在孤独的夜里一个人弹唱那首悲伤的歌,不舍得看年华过境时,身边少了一个人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