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影子慢慢走近,走到他旁边轻声问道:“小镇?你怎么了?”
“小美?”周玉塘愣愣地看着她,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我没走,我在这附近租了间房子。”
周玉塘点了点头说:“嗯,那你快回去吧,很晚了不安全。”
“你到底怎么了,是在找什么吗?这附近我很熟习,要不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找。”
周玉塘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垃圾桶,快告诉我附近哪里有最大的垃圾桶,几个的,路很宽。在哪儿呀,你快说呀!”
“你放手,好痛!”小美急着说:“我知道垃圾桶在哪儿,我每天都去扔垃圾,你快放手,肩膀都快被你捏碎了!”
“对……对不起。那我们走吧。”
说着周玉塘拉起她就往前走,小美说:“诶诶走反了,这边。你跟我走!”
边带着他红绕巷子边问:“你去垃圾桶哪儿干嘛,又脏又臭又黑。”
“锦年。”
“嗯?”
“锦年在哪儿等我。”
“哦。他干嘛要大晚上一个人跑到哪里去,那么晚了还要人去找。”说着他俩都停下脚,因为他们前面的路已经被几个人拦住了。
周玉塘捏起拳头当想打冲过去,小美把他拉住,问到:“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了。”
他点了下头又想冲,小美又拉住他说:“你往旁边从后绕线过去,直走就到了。这里我替你拦着。记得找到了别那小子管好点别让他乱跑。”说着她便自己冲了出去。
“你干什么!”周玉塘嘲他吼了一声,想把她拉回来。小美说:“看你那么急,一定出事了。快去找他吧。”
周玉塘看不清楚,只能见到她瘦小的身影在几个大汉里灵活地穿梭着。小美又嘲他吼了声:“你还不快跑!!”
用力吸了几口气,周玉塘看了她最后一眼,朝旁听的巷子绕了过去。直走,他记得小美叫他直走就到了,可当他走到四栋楼之前十字路口就停下了,他紧捏着拳头,转向右边跑去。
掏出随身携带的军工刀一刀刺在正抓着小美想下手打她的那男人后脑上,抓起她的手使劲跑。小美说:“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能害你。”周玉塘说。然后他俩谁都没讲话,找遍了所有的垃圾桶,也没有找到莫锦年。周玉塘打了他的电话,小美从不远处把手机捡起来,递到他面前。他挂电话,接过手机,脑袋有点蒙了。
小美拉起说:“走,咱们去追,这条巷子是直的,一定能追上。”
回过神,周玉塘什么也没什么,追了出去。小美看了下被他挣开的自己空空的左手,再看看正在流血的痛到麻木的右手臂,咬了咬下唇,跟了上去。
“住手!”举起枪,对准他们,周玉塘看着遍体鳞伤的莫锦年被他们拖着离车门不到一米的距离。望了下天空把泪硬憋住,毫无感情地讲到:“放开他。”
没有打算放下莫锦年,周玉塘朝旁边一人开了一枪,正打中那人胸口。随着又朝旁边几人开了几枪,只留下最后那个,死死将莫锦年抓在手里,他看到莫锦年血从他瘦弱的手腕经过手指不停地往地上滴,他疯了,他眼里只有一片红色,他知道,莫锦年不会死,因为肖家要活口。但他更知道,只要还剩一口气,怎么弄都无所谓。他们那样对质着,没有谁敢动一步。
小美依在他们身后的建筑墙壁上,眼神越来越模糊。当她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时,终于还是晕倒在地了。
冰冷的手铐带上他手腕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丝毫知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被抬上救护车,血流一地的人,看得连自己眼泪出来了都不知道,他伸出铐在一起的双手,再也抚摸不到那个好像是活在自己心坎上的人儿了。他就那样躺在救护架上,怎么看上去跟死了一样。
坐上警车那一刻,他想,是幽暗的深巷把他带到自己的身边,他就像出现在自己黑暗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也是幽暗的深巷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怎么会比认识他之前还要黑呢,他现在,几乎看不到所有的东西,那束光,似乎从来都没出现过。那束光,就这样生生地,被他弄丢了。
第32章:他必须离开
周玉塘最终于因过失伤人致死罪被判入狱,因其之前为本次案件所做出的做大贡献,只判了五年。
他知道眼前这人帮了他很多,他举起手,摇了摇手铐说:“你赢了。”
程秦坐到对面,说:“你也没输呀,至少你现在还活着,而肖家快玩完了。”
周玉塘笑了笑,道:“玩完?你们真的抓了他?呵!不过那些都不关的我的事,谢谢你帮我那么多。”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帮朋友是应该的。”
“你朋友你是不是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呵。你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先说好,越狱这种事千万别叫我,我还不想丢了饭碗。”
“帮我去医院看下锦年吧。”
“那个小男生?”
“嗯。”
“我说你也真是的,明明是个同志还是骗那个女人,给自己惹了那么大个祸事。真当自己青春就是本钱呀。”
“呵呵,拜托你了。”
……
李暮笑嘻嘻地坐到他对面,“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逃狱?”
“不用了,这是我本该承受的。”
“什么该什么不该,你看上去不像那么笨的人,怎么会这样想?对了,现在总该说了吧。”
“说什么?”
“你不是有我犯罪证据吗,怎么?还打算告诉警察,让他们像端肖家那样把李家一块端了?”
“呵,呵呵!我骗你的,如果有,李雪早就用了。你说了帮我照顾下锦年,我都帮你把肖家铲除了,你却连帮我保护个人都做不到。”
“诶诶诶,这事我可就冤枉了,我是真的没找到他,我的人赶到他住处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最后得到他消息是他躺医院了。诶?对了。你给我那个东西也给警察了吧,你什么意思啊?”
“给警察你以为有用吗?他能只会拿来抓人,能不能就凭那个抓到肖正楷那只老狐狸还不一定。但给你不同,你会分析他们的交易模式,你会想到一个彻彻底底玩死他们的方法。我说得对吗?”
李暮笑,他说:“你真可爱。我一定要肖正楷死。”
……
莫锦年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旁边站着他爸他妈。他爸甩给他一份报纸,气愤地朝他吼:“厉害嘛!都上报纸了!你看看你都在做些啥子!!”
他妈说:“吼啥子吼,我儿子刚醒你就吼,是不是他死了你就安心了!”他把脸转向一边,没有讲话,他身上本就多处受伤,腿跟手臂都骨折了。刚刚清醒过来,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报纸上说有多人伤亡,周玉塘,是不是其中一个。
直到他几个月后出院,周玉塘也没出现在他病房里过。只是有个警察告诉他,周玉塘坐牢了,五年呀。他妈帮他收拾好东西,扶起他,慢慢上了他爸的车,临走时他看了那个他躺了几个月的医院,和这片城市的天空。没有太阳,闷热阴沉的天好像随时会下大暴雨。
他妈说:“走嘛,还看啥子看,嫌这几个月还没住够呀。”
到了家,他爸说:“你放好东西到我书房里来。”就气冲冲地冲到书房里去了。他妈当着他的面朝他爸的背影嗤笑了一下:“呸!”
莫锦年说:“妈你帮我整理下东西。”然后跟了上去。“爸。”
“我帮你安排了去英国念书的事,下周就去吧。”
“怎么……怎么那么突然。我在这边念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英国?”
他爸一手捏着自己的鼻梁一手撑在办公桌上,说:“我去见了你们校长,他给我看了些很不好的东西。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爸!我是被陷害的。爸你相信我,那些照片都是假的,我没有,没有啊爸!”
“好好好,你现在什么也别说,我担心我会你气死。你也别呆在家里给我丢脸了,去英国,手续我都帮你办好了。”
“爸!我不想去。”
他爸一拳锤在桌子上,吼到:“你信不信老子让那姓周的小子呆在监狱永远都出不来!”说着他抚了两把自己的胸口,又道:“不要以为你在学校做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说是不家丑外扬搞得人尽皆知,没管教好你,是我的错。这次和你一起去英国的还有你李叔叔家的小女儿,那女孩从小就喜欢你,你们在家把婚订了再去,几年的时间慢慢再培养感情吧。”
“不!不!不!!我不要!!!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你有没有为我想过一丁点,我是你的儿子不是又不是你升官发财的工具!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啪”地一声,莫锦年声音止住了,他爸吼了声:“反了你了!就凭老子是你爸,你就得听老子的!”他捂住火辣辣的脸,没有再讲话。
他爸气冲冲地甩门出去了,他走出书房,靠在墙壁上,他妈跑过来看到他肿着的半边脸破口大骂,他拉了拉他妈,委屈地说道:“妈,我不想订婚,你帮帮我,我不要跟陌生女人订婚。”
他妈说:“订婚?跟哪个订?哪个说你要订婚了?我怎么点都不晓得。”
“爸要我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订婚,然后叫去下周就去英国念书。”
“他疯了他,他脑袋怎么回事呀,我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好好在家养养,有事没事跑英国那么远干啥子。老子去跟他说!”然后他妈一直打电话一直打也没打通过。
他爸说他什么都知道,他爸说他可以让周玉塘永远呆在监狱里面,他爸说,你必须照我说的做。可笑的是,他真的只有照他说的做。
他妈那天晚上跟他爸大吵了一场,她说:“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大不了老娘今后再也不打麻将,但你说什么也不能让我儿子去跟那啥啥啥的订婚,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懂个屁,你晓不晓得他做了些啥子事,你晓不晓得你儿子就要毁了!老子让他订婚是在救他!”
“我儿子怎么了你说呀,我儿子怎么又让你看不惯了,我儿子怎么又要毁了!你说呀!姓莫的我给你讲,你少以这此借口来骗我们,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女孩子他爸比你官当得大。我说你要不要脸哦你,居然为了升官把自己儿子都卖了。”
“闭嘴!”他爸抚着额头深吸着气。
“姓莫的,我儿子从小没被你少打,这些都算了。但今天还按你说的胡来,我给你讲,你就让你选好的媳妇从老娘尸体上过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妈好像什么也不想再说了,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沉默。最后他爸安排他订婚这件事终于没成功,他妈这次是死了心在帮他儿子,可能是前段时间住院的原故,本来就瘦小的莫锦年更是瘦了一大圈,让他妈动忍不住狠狠地发泄了一次母爱。
他想,他妈妈还是爱他的,虽然她以前可能不没那么爱,但,随着人的年龄越大就越需要亲情的关怀吧,不然,他爸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得离开这个国家,离开那座城市,离开周玉塘。
第33章:终归还是得回去
临走前莫锦年去了玉塘镇,见到大发,听说了他都快结婚了,对方是个漂亮的妹子,听说他很幸福。他想去看看周玉塘的妈妈,那个给他影响深刻的女人。大发听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说:“你不知道!?老大他居然没告诉你?”
“知道什么?”莫锦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天……”大发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阿姨几年前就死了呀,老大他爸喝醉了,把阿姨活生生地给打死了,他爸也被判了死刑。情事发生那段时间,老大都快疯了,他真的是一无所有。诶,老大怎么没回来,他现在怎么样了,前段时间我打电话给他没打通。”
“他在坐牢。”
“怎么回事!!!”大发抓住他肩膀,睁大眼睛恨不得像要把他吃了,“那天我还看到他的照片出现在电视上和光碟上面,怎么会去坐牢!?”
“全都是为了我。”
他捂着狠狠抽痛的胃再次去到那片小树林,他记得周玉塘说过不了多久那么树林就要被伐了。树林仍在,只是小溪一已经干涸了。他望着当初自己还想跳下去洗澡的小水坑,只剩下半坑泥,没有一滴水,望着望着眼泪就流出来。快十年了,他快十年没哭过,这一次哭竟然是歇斯底里不可遏止。在这里,他可以放声大哭,他记得自己叫救命都没人管过。泪流满面都不会有人看见,他也不用去想他爸看见了会多生气,他也不会去想以后没人在
莫锦年走得很突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见周玉塘一面。而他们一别,他自己也说不好,会是多少年。
周玉塘很聪明,早就说过了,他想,自己也不很笨,怎么就不多念点书呢,万一以后有机会去英国,不会讲英文怎么办呢。他也没叫谁帮他打听莫锦年的下落,也没问他怎么那么不来看自己,可偏偏他的一丁点消息都会由不同途径传到自己耳朵里。英国,他想,英国可能是个好地方,他在那边一定会比呆在自己身边来做合适,至少不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他们的都好像接受了这种现象,即使谁都没有解释,谁也不会怪谁。那是2004年,莫锦年走了,直到2008年,他快毕业了,北方奥运会也快开开幕了,他也没回来,他想,他是没机会按照当初的约定一起去看奥运会了。
时间可以毁灭一切,最初心心念念的人现在一想起来眼前都会出现一阵恍惚,恍如隔世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已五年后了,莫锦年坐在二十九层的写字楼里,那里是个律师事务所,他是一个律师,而是一个出了名厉害的大律师。他不讲一点情面,谁出的钱多就帮谁打,而且从未输过,他跟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现在,仍在英国。
他每天定时关注国内的消息,每天必看娱乐版,很多人知道他有这习惯,他的同事,助理,还有很多客人,他们都不明白这样一个不苟言笑的大律师怎么会对娱乐新闻感兴趣,有人问起,他只是瞟了眼屏幕上面帅气得精致的大星明,淡淡地回了句,娱乐而已。
周玉塘,你终于满足你的愿望了,你成名了,有钱了,人人都会喝你的歌,可那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想过要来看我一眼。
周玉塘非但想了,还想过很多,想来想去他想还是不要去找他了,自己就像个扫把星,谁接近自己谁倒霉。他想,快二十五岁的莫锦年又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还是原来那么可爱,五年那么长,他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这个牢改犯。他有自己的房子,车子,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弹唱那首他出狱后出的第一张专集的主打歌。
锦年华
你站在斑驳颓废的矮墙下
阳光在你身边盛开成妖艳的花
逆光中你笑得满口白牙
还有你那头风中凌乱的如丝碎发
你说我们展开翅膀一起走
一起去找寻我们的锦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