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像做贼似的,轻轻站起来,手轻轻撑在我身体的两侧,迟疑了半天,才慢慢俯下身,低下头来,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两片软软的唇就在我的发呆中贴了上来,带着让人十分怀念的生涩。
等等!怀念?!
我不敢睁开眼睛,也不敢发出声音。
他的舌伸出来,没有挤进来,只是小猫咂嘴似地轻轻舔着。
我们之间各种羞耻放荡的事情都做过了,有时甚至连青楼的娼家都要脸红的事都做过了,我不知道现下他怎么还可以吻我,用如此纯情的方式。
心里的那只小疯兔子,我以为它早死了,这会子又乱跳起来。
“呜……”的一声,我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他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迅速收拾好表情,对着我身下的床就是猛的一脚:“猪!都这么晚了,还睡在这里,还不快滚出宫去!你想让言官参奏你几百次才肯收敛点?!”
我匆匆爬下床,忍着身后的剧痛,套上长靴,便要走出去,他喝了一声:“把衣服穿好!这么风骚地走出去,你还怕别人的想象力不够丰富吗?你是不是想弄得全天下都知道我上了你!”
没有还一句嘴,我迅速整理好衣服,就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壁往外走去。终于走出那所大殿时,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发现身上少了一件东西,是我平时一直戴着的红玉,我很喜欢的红玉,让人感觉很温暖的一种玉。
我又一瘸一拐地扶着墙往回摸去……
推开一页门,他还坐在那里的床上,望着帐顶若有所思,看见我来,又是一惊:“还不快滚?!”
“我,我有样东西大概掉在床上了。”
“……”
见他没有说话,我扶着墙壁,艰难地挨到床边,爬上去,找了半天,还是不见,狐疑地看向他。
“叮……”的一声,是玉石砸在地砖上的声音,他将那粒红玉扔在我的脚边:“也不是什么上好的,这么宝贝?该不会是哪个小情人送的吧?”
“不用你管。”我拾起来,继续往外走,无视他自觉失言正在无限懊恼的神色。
经过御花园,路过击鞠场,就可以自西华门出宫了。这是唯一比较不会碰见花颖君的道路。可我今天还是悲催地碰上了他,他坐在大轿中,专程等在那里的样子。
我扶墙继续走。
他在那边当众讥笑道:“秦大人真是好手段啊,如今色衰成这样还能迷住我那皇帝弟弟。不过他好像不怎么怜香惜玉……”
“亏花大人进士出身,曾经的状元!这怜香惜玉,自古都是用在女子身上,花大人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我回头笑道。
“你!”他见我踩到他的痛脚,暴怒起来,先发制人,挥了一把竹骨扇就往我面上招呼过来。他文武双全,我虽习过武,可因为懒散,加之早年被老爹宠得没边,在武学上也没什么造化,渐渐地落于下风。
因为后面受伤,我的动作幅度不会太大,很快便被他用扇骨指着我的喉咙逼跌在墙根下。
他撕了扇面,只留下削尖的竹骨,笑道:“同为朝廷命官,岂能互殴呢?不过你这张小脸……”
“花大人可以不介意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嫉妒别的女人长得比自己好,可是秦某真的很介意自己因为一张脸而被人记恨,那样让我觉得自己很不爷们,不如请花大人代劳,毁去了也好。”
“这,可是你说的……”他扬手便要用扇骨滑下来,一名他的属下迅速拦住了他,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他点了点头,阴恻恻一笑,扔了扇骨,向我走过来,提起我,将我的衣领扯开来,便要学那秦昊对我做过的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可以在秦昊面前不要脸地放荡,不代表任何人都有资格亲近我!我抬掌便拍了出去,谁知道很容易就得手了,他居然被我拍得吐了一丝血出来。他的下属们手忙脚乱地奔过来查看他的伤势,竟然没人来向我寻仇或者指责我,我趁乱扶墙逃也似地出了西华门。
隔日上朝,花颖君鼓动一堆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出兵陈国,因为陈连月来,已经屡犯大随东南边境。本来秦昊早说过了,不打算与任何其他国家交恶。他能这么打算我其实很欣慰,不惹别人,秦昊自然可以安安稳稳长命百岁,大随子民自然也跟着少吃很多苦。
看着龙椅上年轻的帝王眉头深蹙,我狠瞪了几眼花颖君等一干大臣。秦昊还年轻,也由不得他们来牵着鼻子走!当我准备力陈用兵之害时,帝座上的人发话了:“既然大家这么一致认为该出兵,那么由谁来统领比较好呢?”
花颖君出列道:“丞相大人文武双全,又是前丞相一手带大的能人,想前丞相文成武就,他最为钟爱的儿子,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微臣认为,派秦大人统领三军,挥师南下,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量他陈国也不敢再犯我东南一带!”
第44章
“万万不可,臣自由受家父溺爱,文不成,武不就,微臣从未带过一兵一卒,便是家父曾经领过兵,但也从未稍上我一旁观摩学习,连战场都未上过,这军国大事,岂可儿戏?!花大人不要信口开河,怠误家国!”
“你!”花颖君狠狠瞪着我。
“若论文武双全,满朝文武,谁人能及得上花大人?您可是太厉二十二年的状元郎啊!又是天家骨血,出兵陈国的重担,不由花大人来挑,还有谁更合适?”
本以为他会跳脚,他却淡淡一笑,苍白的小脸上渗出些薄汗来,但他绝对不是吓的或者是紧张的,我与他并排站着,他的眼神里有丝丝得意,手抚上胸口,作西子捧心状:“微臣的确很想为家国大事尽心尽力,无奈臣昨日于回府路上遭人暗算,内伤沉重,再也舞不动刀枪,若到战场上去,只怕要贻害兵卒,怠误军机。”
“你!你这分明是推诿!”
“秦大人好手好脚,下官重伤在身,谁是推诿,还用我多讲吗?”
既然你也不想打仗,那你搞个鸟上书请兵啊!
我求救的目光瞟向那几个先前下属于老爹的臣子,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躲闪着我的目光。在我快要放弃时,其中一位武将站出列来,我稍微欣喜了一下:老爹的人,总算还是有会帮我的人!
那位武将名唤路翔,如今年近五十,资历够老,带兵无数,战场经验丰富。他有个儿子路元飞更是兵法了得,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却已在战场上呆过十年了。若秦昊执意要出兵于陈,派他去自然是再稳妥不过了。当然他主动请缨,不仅可解我当下之围,又能给每个人一个台阶下,于他们路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是你听他怎么说!如今朝堂上人们的脑子都抽了吗?!
他禀道:“微臣认为花大人与秦大人均是文武双全,文能定国,武能安邦,既然花大人不幸遭人暗算,受了重伤,那么出兵重担,微臣认为由秦大人来担,并无不可。微臣跟随前丞相多年,深知其智谋高深,手眼通天,可秦大人曾离家出走四年,那四年间,前丞相不知动用了多少权力人力,都一无所获,可见秦大人方才之言,不过是谦虚过剩。下官恳请秦大人不要再作推辞,陈屡犯我边境,东南沿海一带,民不聊生,还望大人怜悯苍生!”
群臣一致附和。
我……的。
朝议的结果,就是我奉命三日后领兵代天子出征!
散朝后,我拦住了路翔,苦道:“路将军,家父待你一向不薄,你怎么……”
他捻了捻胡须,宽厚地对我笑道:“就是因为令尊对我不薄,我才要力举你带兵!”
“为什么?我可从未上过战场,兵书也不懂!你们,你们这样,不是太儿戏了吗?!”
“自古代天子出征的,或者天子亲征的,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的?大随有几个皇帝的宝座是马背上打出来的?那些战功赫赫的,除了武将,有几个是真正上阵杀过敌的?特别是那些文官,他们不过是坐享旗下将帅的战功罢了。秦宝,你也不小了,令尊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再这么疏于经营自己的人脉,这个朝堂,你是呆不下去的。”
“我也没想呆!”
“真是个傻孩子,你生于这样的环境,还能离了不成?你没有争夺之心,难保别人没有打压之心!更何况,靠天子的宠幸……”
“没有!”我对着他吼了起来,本该对他像长辈一样尊敬有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连他也都知道了这事,还当面数落我。我无地自容:“我才没有!”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我已经二十一了!”
“呵呵!傻孩子,别太担心,战场上有我路翔父子帮衬着你,你就不用太担心了!那陈国也只敢在边境上做做小动作而已,你只管等胜仗后,享受封赏吧!回来后,可得好好考虑门亲事,你也不小了,找个媳妇过过日子,没准,就成熟多了,你爹也不至于太操心。”
“我……”
“我这就回去点兵,有我这个副帅在,一切都放心吧!”
“嗯,多谢你,路伯伯。”
“等到了战场上,说不定元飞要高兴坏了,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小时候你们可是一块儿玩得最不腻的。”
等到了临出兵的那天时,秦昊突然说要留路翔大将军拱卫京畿!硬是没让路将军随军出征!
我气得手指甲抠紧了掌心的肉。
他昨天晚上来我府上折腾了我整整一夜,让我今天骑不了马,穿不了甲胄,只能坐马车!堂堂出征的主帅,居然坐车出征!整个上京城的人恐怕都要笑开了。
现在又给我来这手!
路翔面色凝重地来送我,还是给我一个安心的笑道:“别担心,元飞可以帮你,他已经从怀州出发,很快就到了云州东南面的沿海一带了,他身边能人多,会保护好你的。”
我明白秦昊的用意了。
嘴上答应着路翔,心下却打定主意一与路元飞会合,就把他赶回京城!
与路元飞在云州城外五十里的营寨会合,他这些年在外带兵,晒得不说是黝黑,但是,是很健康的蜜色肌肤,与我体弱的苍白、秦昊天然的白皙不同,给人的感觉很温暖、宽厚。
果然如路翔所说,他开心得不得了,当着下属的面,就拉住我的手,甩起来转圈,孩子气地笑着,又一把将我抱起来抛到空中,在我的尖叫声中接住我。直到意识到我是真的很紧张时才放下我,刮着我的鼻子道:“你个混球,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每年我好容易回家过年,都不见你的人!”
“不过是走走看看,游历去了呗!”
“你啊,还是那么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离家出走!”
“才不是!”
“否认什么!你小时候又不是没玩过,经常躲我家里不回去,让你爹好找,被找到了又笑嘻嘻地跟着他回去了!这次可就过分了啊!几年不回!有次过年的时候,大年三十吧,我到你家去找你,你还是不在,你家冷冷清清的,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爹坐在你的房中哭!”
“怎么会?!”
“我那时也不信他一个大人,怎么会哭起来呢!还哭成那样,眼睛都是血红的,他哭得好伤心,连我在门口站了许久都没发现!边哭边喊你的名字……”
“你骗人的吧!”
“你个小没良心的!从小到大,我对你撒过谎了没?倒是你,经常骗我!”
“谁叫你老欺负我!”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你四处对人说我是你媳妇!”我踩了一下他的脚,像儿时那样。
“你还记恨着啊?!谁叫你小时候长得最好看,比年画儿上的人还好看呢!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那几位和我们同龄的小王爷,哪个没说?!而且你爹把你养得那么娇贵,当女孩儿似地惯,不让你骑马不让你拿剑,生怕磕着碰着,生得又比女孩子还水,想叫人不喜欢你也难啊!”
“你还说!那些小王爷说了后,都被你打得不敢再说了,可你自己还是照样说!”
他抓了抓头,憨憨笑道:“小时候的仇,不用记到现在吧!那时候又不知道男孩子不可以娶男孩子的。不过呢,你倒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水水的样子。”
“滚!少恶心我了!”
“哈哈,又嘟嘴了,小时候也一样,生气就嘟嘴,可爱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路元飞!我现在是你的主帅,我命令你:不准再提我小时候了!”
“好,好,我不提,呵呵。说吧,你那个宝贝弟弟,怎么舍得让你来吃苦呢?”
“什么宝贝弟弟?他是皇上!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他才不是我弟弟!”
“呵呵,也对,小时候他好像挺不喜欢你的,可是我看得出,他羡慕你!明明他比谁家的孩子都要优秀聪明,可你爹只宠你这个笨瓜!后来啊,我才知道,跟我们同龄的孩子一样,他心里也想过你是他媳妇吧!只是骄傲地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和我们一起玩,只是读书读书,习武习武,小时候,数他最不合群了!不过我们谁也不敢惹他,你知道吗?有次我差点被他掐死了呢!”
“有这回事?那你一定是得罪他狠了吧?”
“哪有?!我不过是去找你玩,没看见你,就问他:我媳妇在家吗?他就伸手掐我了,要不是你爹发现,我真就被他掐死了,那时候就是个阴暗毒辣的性子,如今当了皇帝,秦宝你要小心了,别拿把柄给他捏住了!”
“迟了,他这次派我出来,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
路元飞眸色凝重了起来,道:“难怪他临时抽掉了我爹的兵力!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他倒底怎么了?非得对你下死手?不过你放心,就算没有我爹,还有我路元飞!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大抵明白为什么小时候喜欢和他一起玩儿,就因为这个人从来不刨根究底让人哑口无言,从来不为难人,身上总是给人阳光的感觉,与他在一起,总是很轻松。他问的问题,从来是我愿意答就答,不愿意他也不会多问,不会感到尴尬,多憨厚的人!我想对于我和秦昊的事,只怕没几个人不知道吧!可他选择像不知道一样,这让我很感激。
虽说那些事是我做出来的,可我的脸皮毕竟天生不厚。
我决定不赶他回上京了。
他不知道,当我听他说老爹在我不在的时候,躲在我房中哭泣时,我心里有多震颤?!
我忽然舍不得死了。
第45章
我不会打仗,本来就是来送死的,所以连临时抱佛脚恶补一下兵书和战场常识的事,我都懒得象征性地做一下了。
何况这次又是水上战争,要吃的苦头,就更大了。我又不会水,为了防止敌方放火烧船时我逃无可逃,路元飞干脆连船都不让我上了,就连本该冲锋陷阵指挥前方的我,都是找了个身段和我差不多的人伪装去的。
我则躲在沐州城内,沐州城在沿岸一带,与云州和怀州成犄角状,城墙高固,里面,就像在上京一样热闹,祥和。
似乎战争并没有发生在这不远处。
过了半月,路元飞终于取得了首战的胜利,军中以茶代酒,庆祝开了,我也混在其中,有点乐不思蜀,更明白了路元飞他爹临行前对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