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莲押了口酒,淡漠地说:“你不应该知道他的任务。”
“我和他接到了同样的任务。”
血莲挑眉。
“我知道这次的任务没有后援,但我想救他,你肯不肯帮忙。”
“你们两个不应该有关系。”
“任务优先,我没把握救他,你要看着他死?”
“我现在的任务是杀你。”血莲的语气依旧不疾不徐。
杀手不会同时做两个任务。
“你的条件。”蓝斯知道再纠结下去毫无益处,人家既然肯坐下来谈就摆明了有意,问题只是价码合不合意。
血莲看着蓝斯,良久吐出两个字:“分手”
蓝斯一愣没有答话。
血莲看了看蓝斯继续喝酒,论耐心他自负没输给过任何人。
“我说不呢。”
“那就让他死,反正早晚也会折在任务里。”
“你不相信他。”
血莲放下酒杯,不答话。
蓝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站起:“但我相信他,公私分明我和他都一样。做完任务我会自己去救他。”
血莲酒杯送到嘴角停顿了一下,起身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蓝斯:“
十六
贝兰特尔难得的怒形于色,随手砸了一个杯子。两天前就是交货日期,可他却不敢把那东西随便出手,要是真被动了什么手脚他就不用混了。专家已经把那玩意儿看了好几遍,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可那小子的态度实在让他摸不准,不敢放心。
贝兰特尔起身朝刑房走去,跨进门的同时已经把表情调整到风轻云淡,略带得意的效果。
“不用再演空城计了,我知道你们根本没做手脚。”贝兰特尔脸上挂上了一丝轻蔑的笑。
卡特很迷糊,连续的折磨让他不能很好地思考。终于理解了贝兰特而在说什么,卡特连理都不想理她,这种套话的手段也太低级了吧。
“你要是有把握,根本……咳咳。”说话牵动伤口,卡特剧烈地咳嗽起来,“根本不用来问我。”
贝莱特而皱眉:“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音刚落便有复数的手枪对准卡特。
卡特的嘴角依旧带着一丝无所谓的笑容,淡淡地看着枪并不作声。
两方僵持,囚室内一时呼吸可闻。这是一场豪赌,卡特赌贝兰特尔不会杀他,而贝兰特尔赌卡特在故弄玄虚。谁会先沉不住气?
枪声响起,子弹贴着卡特的面颊划过,留下淡淡的血痕。卡特瞟了一眼贝兰特尔,并没有动作,他可不是能被子弹吓到的。
贝兰特尔收起枪,放弃一般地转身,他开始佩服这个小子了,说不定真的不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他挥了挥手,让手下也收起了武器。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屋顶上翻下,银光划过,屋内的保镖在反应过来前便已倒下。
这人时机选得极妙,一番紧张对峙后的放松往往是最松懈的。
贝兰特尔并不是善茬,立马举枪回击。来人潇洒闪过,同时仍出一把飞刀竟直接划开了卡特的镣铐。
只不过咬牙避过反弹的流弹,卡特身上的伤口便崩裂出血,晕眩一阵阵地袭来,一根手指也无法再动。
那边贝兰特尔已经被解决,但打斗声也引起了其他人的警觉,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
来人扶起卡特,简单地问:“能走吗?”
突然卡特的瞳孔剧烈收缩,全身开始发抖,他艰难地从嘴里吐出音节:“血莲,你带吗啡了吗?”
血莲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捏得生疼,他能感觉到卡特花了多大的力气来忍耐:“是海洛因?”
卡特无力地点了点头:“先用吗啡……让我撑一会儿,要不……要不走不出去。”
血莲急忙翻出吗啡给卡特注射。卡特的症状开始缓解,慢慢地身体不再发抖,他把手从血莲的肩膀上放下来,试着走了几步,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
血莲皱眉,他知道卡特在逞强。但门外追兵临近,他来不及想那么多直接拉了卡特就往预留的后路退去。
屋内没有重型火力,而且有不少障碍物,两人逃得还算顺利。眼看马上就要逃出大楼,血莲把卡特拉进一个隐秘的房间:“休息一下。”
卡特一顿,再也支撑不住,眼睛失了焦距,晕倒在了血莲的肩上。
血莲查看了卡特的伤势心中暗暗发急,可现在却毫无办法。他看了下表,用身体护住卡特隐匿到房间的最深处。不多会儿猛烈的爆炸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足以让人耳鸣的声音让所有人的脑袋都空白了半秒,只是本能地扑到地上。
硝烟渐渐散去,终于有知情的头目不要命似地大喊:“那是放核弹的地方!这是核爆!核爆!”恐惧迅速在人群中蔓延,人们疯一般地向外逃去,只想远离这个充满死亡威胁的地方,根本没有人想起要是核弹他们早已灰飞烟灭。
血莲在屋子里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的人都逃走了以后抱着血莲向和暗夜约定的地点跑去。
暗夜早已等在那里,虽然还是站得笔直却还是可以明显看出受了伤。
现在贝兰特尔的府邸已是一片混乱,暂时不必担心追兵。碰头的两人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空气反而变得凝重起来。
血莲伸出手:“核原料。”
“这是我的任务。”暗夜毫不示弱,他们虽然合作却依旧各为其主。
“这也是黑羽的任务。”
望了一眼那个满身血污还在昏迷的人,暗夜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任务上他不会退步。
“你受伤了。”血莲沉默地说出四个字。
“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我输给你。”
气氛僵持。暗夜是与黑羽并列的顶尖杀手。但血莲也是超一流的,受了伤的暗夜和没受伤的血莲估计一时间难分上下。
他们可以耗,但卡特耗不了。不断流血的伤口,刺激着两人的神经。暗夜终于退步:“公务上我不能寻私,这不是你的任务,现在你放我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只要不与任务冲突,不违背组织利益,我可以随便为你做一件事。”
随便让暗夜做一件事?的确是很诱人的条件。血莲思考着,他看了一眼卡特也觉得不能再耗时间,便直接背着卡特离去。
十六
血莲早就定好了私立医院的病房,卡特一送入就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在墨西哥有一点很好,就是只要有钱你就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同时不会留下记录。
这种专门为雇佣兵和黑道人员开的医院,只认一个字“钱”。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不会多嘴,不会问话,同时还能提供最好的服务。
血莲不回美国有两个原因,一是卡特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在长途奔波,二是这次回去卡特难免要受罚,他想让卡特的身体尽可能地多恢复一些,虽然这样自己也免不了一顿罚就是了。
手术只进行了两三个小时,推出来的时候医生告诉血莲卡特身上的伤口虽多却都不深,并没有大碍,会晕过去是因为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在各种补液之后已经基本稳定了。医生说到这停了停。血莲知道医生在犹豫什么,直接问了出来:“他的毒瘾怎么办?”
“病人现在的体质受不了强行戒断,我建议用昏睡疗法。依旧给他注射海洛因,只是逐渐减量,并让他在昏迷中忍受戒断反应。”
“这样要多久,戒得干净吗?”
“昏睡疗法最少也要一个月,多可以半年,而且复吸率较高。”
“那不用了,强行戒断就可以。”血莲相信卡特扛得过去,不要说他们没那么多时间,而且戒就要戒干净了,杀手不能有弱点。
“可是病人的身体……”
“你不用管。”冷冷地打断医生,血莲向病房走去。
只是两个小时卡特就醒了,意识朦胧间卡特看到血莲的脸无意识地喊了声:“优。”视野慢慢清晰,在找回意识的那一刻卡特冲口而出:“核弹怎么样?”
“没爆炸,但核原料被暗夜带回去了。他在美国找到我,让我配合来救你。”
“没爆就好。”卡特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拿到原料但毕竟阻止了一场核爆。
“尽量休息,等你戒了毒我们就回国。”
“没事的,优,你先回去吧,要不连你也要受罚。”
神田优没有理睬卡特,只是自顾自地站在一边。
蓝斯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低垂视线:“父亲。”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便毫不留情地煽了上来,蓝斯没有丝毫躲避,只是恭谦地换了个称乎:“对不起,阁下。”
是的,他在这里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他的属下,他的工具。
“原料交给实验室了?”冰冷的询问不带一丝感情。
“是。”
桌后的人看了一眼蓝斯受伤的胸口,依然用不带温度的语气说道:“解释一下你和黑羽的关系。”
蓝斯沉默。
“不肯说?”桌后的人语气微微上扬,这是他记忆里蓝斯第一次违抗他。挑了一下眉,也不准备再问:“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去领罚,五天禁闭。”
听到禁闭的时候蓝斯的身体微微一僵,但他还是干脆利落地答了“是。”
走进刑堂,蓝斯平淡地对刑官伸出手臂说:“五天禁闭。”
听到蓝斯的话,刑官手一抖:“少爷……”
“叫我暗夜。”蓝斯说得强硬,却在半途放软了语气:“没事,这是我该受的,行刑吧。”
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禁闭,身体里被注射入足够维持生命的营养剂,同时打入能够麻痹感官的药物,被关在一个不能伸直身子的暗格里,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感觉,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活活能把人逼疯的环境。没有一个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不是涕泪满面,没有几个人能神智正常的出来。
五天?老爷是要废了少爷吗?这个刑官同时也是凯文家的管家,从小看着蓝斯长大,实在不忍看到原本因该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过得如此艰辛。
看出老管家的担忧,蓝斯不再意地拜拜手,自己把针剂推入了手臂。
血莲只是出去探听了一下情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护士正从卡特的病房里飞出来。他急忙冲进去,发现卡特正失控般得挥舞手臂,房间里混乱一片。
“怎么回事!”血莲冲着医生大吼。
“戒断反应,我们想按住他,但……”
血莲心下明白,即使是受伤的卡特也不是这群医生能对付的。
“咚”的一声,卡特一拳打在医院的墙壁上,顿时鲜血淋漓。血莲冲上去压制卡特,卡特却毫不有留情地一拳挥来,血莲险险地偏头躲过。血莲动了气,他从没见过那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卡特,不觉间手上便用上了擒拿术。
卡特现在不理智,可第一杀手的本能反应不容小觑,血莲打得幸苦万分,觉得自己正在经历一场高级别的格斗训练。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空隙,血莲死死把卡特压在床上,他惊讶的发现床上的卡特竟然涕泪满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管是什么情况,不论是多艰苦的训练,卡特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是把人逼疯的幽闭训练也从来没有让卡特流过泪!黑羽从不会流泪!
“这是怎么回事!”血莲对着医生大吼。
“这是正常现象,他面部肌肉失调无法正常排出液体。”医生心有余悸地回答。
这是门外已经来了三个保安,还拿着束缚衣。
“一定要这样吗?”血莲知道这是必要的,可还是忍不住问。
“他被注射的是高纯度海洛因,戒断反应不是人能忍受的,再坚强的人也不行。他会忍不住自残。”
卡特被血莲压制在床上,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虚弱地开口,断断续续的说:“优,把我……绑起来,不要管我。 ”
血莲明白,他明白卡特的骄傲。他们是杀手,他们从事着见不得光的行业,但他们却有着其他行业所不能比拟的自尊。他们有不能违反的行规,他们有不可亵渎的职业道德,他们孤高而骄傲,身为这一行佼佼者的卡特是绝对不愿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的。
“给我手铐。”血莲对医生伸出手,他知道这种医院一定有特质的手铐,要是用绑血液长时间不流通会让肢体坏死。
保安递上包了棉布的手铐,这是为了防止在挣扎时磨破皮肤。
血莲用手铐把卡特的四肢固定住,这时的卡特仿佛快要用尽所有的自制,身体大幅度的颤抖起来,四肢拼命向中心缩去,他想撕扯自己的皮肤,他想用疼痛来抵御着非人的折磨。狠狠咬了下唇,疼痛终于让卡特恢复了一丝清明,叫住正要离开的血莲:“优,不够。”
血莲楞了一下,卡特看了一眼手铐无力再吐出一个字。
是的,这种锁对卡特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可卡特对自己的自制力已经没自信到这种地步了吗?血莲的心在狂颤,毒品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用针把锁眼都堵上,血莲觉得这次应该万无一失,可卡特嘴里又轻飘飘地冒出两个字:“口枷。”
蚀骨的空虚和痛苦一波波向卡特袭来,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着毒品,引以为傲的理智被丢到一旁。虽然极力压制可身体还是不住地痉挛起来,嘴里漏出细微的呻吟,卡特不确定自己不会被逼得咬舌自尽。
医生看呆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能在这种折磨下做出这么准确的判断,他们知道卡特所忍受的并不是人所能忍受的痛苦。即使他现在咒骂世间的一切,疯狂地想要自尽,或是低微地乞讨毒品都不为过。可他居然能压抑着发狂地冲动,让他人在自己身上加上一个又一个束缚。第一次,医生对一个戒毒的病人产生了尊敬。
十七
蓝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间,在这种暗格里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且他真的睡得很沉。在这种让人绝望的环境里能睡掉多一点的时间总是好的,因为他知道到后面就算他想睡也睡不着了。混沌的空间会把人逼到底线,到那时他只会疯狂地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混乱的精神状态不会让他完成任何一个有意义的思考也不会让他安睡。
在药剂的作用下蓝斯的感觉很迟钝,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可对环境的无力感还是让人本能地心悸起来。蓝斯刻意地调整呼吸,让自己不要那么焦躁。五天是个不短的时间,他还不想让自己疯掉。
放松全身的肌肉,蓝斯开始思考一些事情。有逻辑的思考能让他的神智保持清明更长时间。他开始想各种型号的枪械,回忆一项项的数据性能和用途。他开始想现在新出的保安系统该如何突破。他开始想黑白两道的各种局势分布……他甚至开始想大学里学的那些课程。终于,长时间没受到外界刺激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起来,精神渐渐涣散,思维开始不受控制。
混乱的脑中两个字清晰地浮现出来“卡特”,他终于可以不再压抑自己想他。他想他那双永远对自己带着笑意的眸,他想他圈着他的有力手臂,他想他,百蚁挠心般的。想着想着一个带着血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心一下纠了起来。他,怎么样?
那一身鞭痕,刺得蓝斯的心微微颤抖。那个永远带着阳光般微笑的人只能闭着双眼晕靠在别人的怀里,是不是自己拖累了他?为什么他即使晕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毒品!难道是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