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雨声声——楼烟

饭后，我要帮忙清洗碗碟，被宁舒赶出来，神父拉着我，在面对花园的桌前坐下，为我倒了一杯红茶，我静静的嗅着茶香，被一种宁静包围。神父看着我，满眼真诚：“雨默，没见到你之前，我很担心小舒，怕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幸福，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开始相信他的话了。”“哦？什么话？”我好奇的反问，神父微笑着看着我：“小舒说雨默是有一双黑色翅膀的天使。”“嗯？”我一呆，随后便笑了，天使？宁舒是个笨蛋啊！

许多年之后，再与神父闲谈的时候，突然回忆起这一幕，心中除了叹息，还有淡淡的伤悲，宁舒也许早看穿了我，才会这样说，真正的天使又怎么会有恶魔才有的黑色羽翼？其实，不过是我的无情，他早已对将来会到来的伤害做好准备而已。

他对我的深情，早已超出我原本了解的范围，若早知道最后只剩下心碎，他这样不顾一切靠近我的行为，像是凌迟了我心的刀，每割一片，都有一个声音，痛斥我的曾经。

“你知道吗？我和小舒的第一次见面？”我摇摇头，神父接着说：“我年轻时，就很仰慕中国的文化，却一直没有机会去过中国，有一天，我听来祈祷的人说，在教堂附近，搬来一个中国小男孩，那时，我就很好奇，结果看到当时只有十岁的小舒，独自送别自己的父母的情景，他一点没有其它孩子的不舍与撒娇，只是平静的看着开远的汽车。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然后，他在转身回家的时候，才看见我。我第一次凝视那样的眼睛，像黑琉璃一样漂亮，却没有一点感情，像一滩死水！”我惊讶的看着神父，无法想象，两个天差地别的宁舒。

“那时，我主动与他打招呼，他对我却不理我，我就天天来找他，突然有一天他问我‘你是神父吧！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堂吗？’我当时笑着回答他：‘孩子，天堂就在你心里。’从那天起，小舒就不再排斥我了，我越深入的进入他的生活，就越觉得，这个孩子，是被上帝遗忘的天使，上帝把他创造的如此完美，却让他如此悲伤。一个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只有一个佣人照顾着。后来，我才知道，小舒的父母都是企业家，他们不喜欢小舒痴迷音乐，希望他像他的哥哥，可以选择经济与管理。”

我的心，从故事的开始便隐隐作痛，宁舒，我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你的生活很快乐，甚至曾经因你有个完整的家庭而嫉妒你。为什么，是这样？你从不曾对我说，那为什么你还说你的父母在等你去美国，和你一起过生日，难道是因为？我不敢想下去，心开始冰冷。

神父安慰的拍拍我的手，接着说：“可惜小舒的父母没想到，小舒的哥哥小磊，学成之后却不愿意接受公司，只愿意去学校当个老师，甚至还为这个与家人决裂。他们就回头来找小舒，他们一直都知道小舒很聪明，也很有才华，只是他的心并不放在经商上，小舒的生日，你知道吗？就在今年，他父母第一次要为他庆生的。你不知道的，小舒那天和我通电话，是那样开心，他说，他的父母终于看到他了，他……”我再也听不下去，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神父惊诧的看着我的反应。

宁舒，宁舒，你这个大笨蛋，你竟然为了，放弃你盼了近20年亲情，你……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感动、悲伤、痛楚、苦涩，我不顾一切冲进厨房，宁舒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进来，略是责怪的口吻：“不是让你出去吗？怎么又……”，忽然，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我吻上他的唇。一个绵长的吻，结束时，我们都狼狈的喘息，宁舒有些诧异：“是不是神父对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那个生日对你这么重要！”我暗笑自己犯傻，我怎么会不知道，因为我啊！难不成还是因为苏黎的请求！“因为我担心你，因为，我，”他把我抱在怀里：“因为我爱你，胜过一切！”“嗯！”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却在这一刻，有些哽咽。如果，我是抱着短暂的相信、犹疑的故作安定、还有一点点把宁舒当做苏黎的替身和他在一起，那么此刻，我对上帝说：“请，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永远！”

宁舒看着我红了的眼睛，安慰的说：“那个生日不算什么，他们不过是想我接受公司而已，想用那点亲情诱惑我，所以，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看着他微笑的脸，心中一阵阵酸涩，别装了，别再这样委屈自己了，宁舒，我都知道的，你有多希望家人的爱，哪怕知道是别有所图，哪怕知道是被利用，还是忍不住。你同我一样啊！就算我的父亲曾经那样对待我，那样逼死我的母亲，我那样冷漠的对待他，可我，也曾渴望过他的爱啊！我是因为得不到而心死，你却是放弃即将得到的，为我，一切都是为我！让我情何以堪？

第三十一章：你给我的世界

Dream终在几日的绚丽后，随着一阵细雨融入泥土，我和宁舒却并没有因为这个而有什么伤感，他向宁磊请了假，我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这逃学的时间仿佛情人间的蜜月旅行，一起散步与巴黎的大街小巷之间，幸福的，不真实。

早晨，我在柔软的大床上被宁舒晃醒，“干嘛！”我郁闷的睁开眼。“这么好的早晨用来睡觉太浪费了，我们今天去走走吧！”苏黎宠溺的看着我。“不去！”我把头埋进被子。

“你都连续好几天睡懒觉了，眼看就回学校了，而且，今天我带你去参加神父主持的婚礼吧！你不是早说想去教堂看看。”我一脸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被强逼着吃了早餐，出门前，苏黎突然认真的看向我，吐出一句让我晕倒的话：“我觉得你穿女装可能不错！”我瞪着他不吭声，苏黎识相的自动消音。

到了那里，我才知道，原来苏黎的那句话不是玩笑，而是真的事出有因。这对即将举行婚礼的夫妻，是属于私奔的类型，他们不敢告诉自己相识的人自己的位置，但，他们的家乡有个习俗，结婚时，教堂里必须有至少三对夫妻的祝福，他们的婚礼才算圆满。没办法，事出突然，神父只好帮助他们向我们求助。结果，悲惨的是，我和苏黎之间，必须要有个穿上女装。我是死都不肯的。苏黎也没有办法，可是，他却比我高出半个头的样子，若再穿上高跟鞋装样子，那站在我的身边，我更没有面子！

我一阵气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来，我赖在更衣室，准备装傻到底，任苏黎费尽口舌。我一概听不见！眼看婚礼到了开始的时间，那件女装长裙还挂在那里。苏黎无奈的看向我：“你到底要怎么做啊？你不穿，我穿你也不同意！”我无可就药的耍赖着：“谁叫你不征求我的意见就答应来着，现在知道急了，活该！”苏黎还想说话，一阵敲门声传来，苏黎被叫出去，然后，门外是一阵道谢声，应该是新郎吧！一口美式英语，是个美国人？我有些好奇，怎么跑到这里举行婚礼？追求浪漫？

苏黎再进来时，脸已经有些阴沉。我不吭声，心想，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看着办吧！

苏黎不看我，径直走到女装面前，他干嘛！我盯着他嚷道：“你别穿啊！你穿了我也不去！”苏黎不看我，淡淡的说：“我知道，我自己去。”“你？生气了？”我小心翼翼的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做他们婚礼的见证人吗？因为我是被他们的执着打动了，这对夫妻，新娘听力障碍，所以，她从小就不会说话，后来，一次车祸又让她失去行走的能力，但新郎始终没有背离他们誓言，即使所有人都反对，即使他们从美国逃到法国的小镇，新娘说她喜欢巴黎，所以他们才会来这里举行婚礼。我想为这样的人祝福，我也希望，我们会像他们一样的幸福！白头到老！”苏黎看着我，有种情绪在我们之间流淌。我不说话，默默接下他手中的衣服，“我来吧！”

半个小时之后，我换好长裙，还好，我没有明显的喉结，头上又有礼帽还有假发的遮掩，倒也看不出来什么不对劲。苏黎还死活让化妆师帮我化了淡妆。我小心翼翼的踩着“高跷”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火大：“不好看就别看，见鬼啊！嘴张这么大干嘛！”苏黎笑笑的看着我，不说话。迎面看到神父，我直觉想躲开，却被神父看到：“小舒，你来了，怎么不见雨默呢？这位美丽小姐是谁？小舒，你不怕雨默吃醋吗？”

宁舒笑的花枝乱颤，我若不是顾及自己现在的淑女形象，一定狠狠踹他一脚。

“哦！你是宁先生的妻子吗？哦！天哪！太漂亮了！哦！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小姐。”旁边走来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人，看来，是新郎了。宁舒竟然理所当然的回答：“谢谢。我的太太在我眼中自然是最美的！”我顿时一阵晕眩！宁舒，你今天死定了！

婚礼顺利的举行，新郎带着新娘又是一阵道谢，我一直不敢说话，怕被听出来，宁舒倒是逮住我这个心理，一个劲在口头上占我便宜。我忍了。反正，总有算账的一天。

换回男装，才觉得做女人还真是辛苦，高跟鞋真不是人穿的东西。擦掉脸上的妆，突然，很想笑，我的生活，真的开始不同，真的，有了别的色彩，这些，都是宁舒的功劳啊！但，该算的账，我是不会便宜他一分的！

一路走着，我故意不搭理宁舒，他也识趣的不说话。我本来想就这么冷着他，算对他的惩罚。突然，他猛牵起我的手，疯跑起来，等到最终停下来，我们都气喘吁吁，我捂着胸口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他却指向前方，我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向天边，好开阔的世界，这样一个碧草满坡的世界，到处都是朵朵小花点缀着，远处，是缓缓地下坡，可以看到天边的白云，还有阵阵轻柔的微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我看向宁舒，他双臂大开，像在迎接什么，享受的闭着眼睛，栗色的微长头发随风轻轻舞动，我有些明白，什么才是真实的宁舒。我们只是孩子。都不会记得多深的痛，只会在受伤之后，找个快速治愈自己的方法。

突然，耳边，是宁舒的喊声：“宁舒，爱萧雨默，永世不渝，宁舒，爱萧雨默，永世不渝，宁舒……”。我看向他，宁舒双手在嘴前圈出一个喇叭，用力，向着远方呼喊着，一遍一遍。我的眼眶湿润，我知道，此时，我该像很多小说中的剧情一样，也这样呼喊着回应他，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因为，此时，我想起苏黎，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站在大桥的桥墩处，大声喊着：“苏黎，萧雨默永远爱你！”

爱！怎样？不爱，又是怎样？我还没有忘记，所以，我不想骗你，宁舒，你是如此美好的存在，我会努力，忘记。等我，好吗？请给我时间！我会做到，我的心，完整的属于你。

我牵起宁舒的手，轻轻的说：“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吧！宁舒，我们回家吧！回你给我的家。

第三十二章：我·苏黎·宁舒

回到家，宁舒自然是当牛做马的伺候我了，以为山坡上的几句甜言蜜语就把我打发了，没这么便宜的事。“舒，我渴了，给我倒杯水！”我充分发挥大少爷的本性奴役着某个人，“刚才不是才喝过一杯吗？怎么这么快又渴了？”“你早上才吃过饭，中午不是一样要吃！别废话，快点！”我面上毫无变化，心中却乐开了花！哈哈……宁舒，你死定了。

宁舒无奈的看着我，恭恭敬敬的把水放在我的面前，我呵呵的奸笑着。指使了半天，看宁舒忙的四脚朝天的样子，我乐的逍遥自在。宁舒郁闷的在我身边叹气，我好笑的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刚才还决定好好折磨他的，现在，却又有点舍不得。

拉他在我身边坐下，“陪我聊聊吧！别老做家务，跟保姆似地！”宁舒又是一个怨愤的眼神杀来，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回来就指使我！我不服输的眼神杀过去：你活该！都是自找的！最后，宁舒在这场眼神的较量中败下阵来。我得意的笑了。

“为什么要带我去那个坡？”“其实早就想带你去那里看看，不仅是因为景色很美，我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在那个小坡，那时候，神父第一次带我去那里，他告诉我，那是离上帝最近的地方，把心中最想说的话大声喊出来，上帝就可以听到，愿望就可以实现。”我一怔，难道，宁舒那天的话，其实不是说给我听的？他是把那些话，当做是在上帝面前发的誓言吗？我怔愣着，说不出话。突然，轻轻的一个吻印上嘴唇，然后，又快速离开，像蜻蜓点水。我傻傻的看着他，宁舒仿佛是恶作剧得逞般孩子气的笑了，下午的阳光柔和的洒在他的身上，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他就像是漫画中的王子，气质竟是出奇的优雅。我笑的奸邪：“这可是你自找的。”便扑了上去，正吻的不亦乐乎。电话却响起，我吃惊的看着宁舒，他也疑问的看着我，是谁？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宁舒把电话拿起，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应，只得无奈的把电话挂上，我嘻嘻的笑了：“我们继续！”刚说完，电话再次响起，“我来！”我火大的说：“谁啊！”那头是一阵沉默，我气结：“说话，你谁啊！不说我挂了！”突然，那头传来几声轻不可闻的咳嗽声。我一怔。虽然，那个声音离话筒很远，我还是听的出来，是苏黎，竟然，是苏黎。

一瞬间，像万剑穿心的痛。我暗骂自己，我有什么好内疚的，我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不是吗？不是吗！！！！手在颤抖，我是怎么了，眼中一瞬间，竟然有了眼泪。宁舒静静看着我，然后，从我手中拿过电话挂上，把我抱在怀中。我不再出声，把头埋进宁舒脖子里。

“不是你的错，雨儿，不是你的错，如果你觉得对不起苏黎，那么你就记住，你是和我在一起的。如果说对不起他，那么那个人也是我，而不会是你。”我拼命摇头。不！不是任何人的错！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会过去了。

独自睡在卧室，我却一夜无眠，脑海中，是过去，现在，片段不断交替，我的、苏黎的、宁舒的。我知道，我的生命早过了那样的阶段，但，还是无法遗忘。那么，我到底爱谁？

早上，依然被宁舒叫醒，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要面对一切，跟每个人解释我们的出格行为。现在，得过且过，我正和宁舒品着咖啡享受着午后慵懒的阳光。我们聊了很多，自己的过去，还有家人。宁舒笑着说：“在他的世界，神父就是他的亲人，父母只是一个称呼而已。”“那你哥呢？”“哥啊！”他笑笑：“是我佩服的人吧！为了爱的人，可以放弃一切，违背一切，所以，我也想像他一样为爱勇敢坚定。”我有些吃惊：“宁磊竟然是这样感性的人吗？什么样的女子会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可以让宁磊为她付出如此之多。”

宁舒温和的看着我不说话。眼中，竟是满满的柔情。

第三十三章：私奔的代价

学校，不得不回去，突然音信全无一个星期，是该向老头子解释一下了。下了飞机，我向宁舒简单说明了一下，便自己打车回到宿舍做了简单的整理，驱车向“那里”。

佣人显然因为我突然回来而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把我引向他的房间，刚进门，一个茶杯迎面飞来，我偏头避开，耳边响起瓷片迸裂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你去了学校之后，就不回公司，也不回来，这就罢了，还一下消失一个星期，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盛怒之下的声音向我质问，若不是我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打的是什么注意，我会错以为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我不记得我有延误公司的任何事物，而且，我没有向你汇报行踪的义务！”“你！”一个巴掌扇过来，我没有躲，脸上瞬间麻木。“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我没忘，也正是因为没忘我才会进这个家门，”我冷冷看着眼前的人，“还有三年，等苏黎和萧若雅结婚，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到时候，希望你遵守之前的约定，把母亲的骨灰给我，我会带她离开这个让她万念俱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