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蝶（蝴蝶君外传）+番外——徐笙

“我也喜欢LIFE SAVERS，还喜欢FUJIYA，你喜欢么？”她认真地问我，还对我甜笑。

“你也喜欢FUJIYA，我有许多个纪念版的糖罐，都是李聿买给我的。”我眯着眼睛点点头，炫耀起来。

李聿，我也是有女孩子喜欢的！

“是么？好棒！”黄雪莉一脸的羡慕，我愈加得意起来。

“你看，这个就是了。”我从口袋里把心爱的扁圆形状糖罐拿给黄雪莉看。

黄雪莉将糖罐放在手中，眼中一亮。

我心底偷笑，道：“不过里面没有糖的，大哥叫我用来装‘青马大桥’、‘国际机场’和‘维多利亚港’。”我将糖罐转开来给她看。尤其是眼角瞥见李聿窥探的目光，我愈发高兴。

“哇！好多钱！”黄雪莉惊叫。

“原来这就是钱啊。”我恍然了，我以为这只是些精致却不漂亮的画片，怪不得大哥让我贴身收好。

只可惜我从来没有用过，所有的东西皆由别人采购。

什么时候，我一定要用一下。我暗自决定。

“呃……对不起，我的朋友过来了。等一下，介绍给你认识。”黄雪莉雀跃了一下，眼中都是光。

我一见她兴奋如此，忽然有点失落。

原来，她不是一个人。

“肖宝，这是我的表哥。咦？人呢？”

我听到了黄雪莉疑惑兼有失落的声音，默默挤开人流，走到偏厅去，那边据说是一个血淋淋的摄影展览，并没有多少人。

我找了一个布景并不那么可怕的地方坐下，等李聿来找我。并且决定，如果等我吃完了两条“救生圈”，他还没出现，我……我就自己搭计程车回家。

不知怎的，李聿与那些女孩调笑的模样总在我的脑海里飘过来，又飘过去。这着实令我十分不痛快，我几乎想和维特一般在口袋里放一把枪，好随时拿来自杀。

或许，我应该用糖罐里的钱买一把枪。枪并不是很贵，或许这些钱已经足够。我记得大哥有一把枪，银色的，据说是改良过的77式，十分漂亮。可是大哥都不让我碰一下。还是四哥好，小时候，四哥带我出门用气枪打鸟。不过我舍不得伤害小鸟，只是觉得打枪十分威风。

唉，我的四哥。

我真想念他。

我不禁落下泪来，又觉这是公众场合未免有些丢脸，只好忍着眼泪，只是难过地揉揉眼睛。

我吃掉第五片“救生圈”的时候，李聿就找到了我。

他问我，我也不说话。

突然觉得为什么要和他说话，我以后每天说的话要限量供应，不然就是沉默和孤单。可是我知道就算我不说话，李聿也有千千万万的女孩同他说，他不会沉默，也不会孤单。

沉默和孤单的人其实是小宝。

我好想回家。回自己家，肖家大宅。

可是……

我的手被包裹在李聿的掌心，我望着他的背影。

突然心里一酸，一发狠，甩掉了他的手，转身就跑。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跑出大门，耳边传来了潮声，不是李聿私人公寓之外的大海，而是来自人流车流交织的街道。

我望了望前方，想我应该走到对面去搭计程车。我分辨出身后李聿的呼声，拔腿就跑。

快到达对面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股风，便停下脚步向左边看去。

满眼刺目的白光。

白光。

我呆呆站立，眼睛里流下泪来，或许是我太胆小了吧，比《OZ国历险记》里的狮子还要胆小，又或许觉得这样伤心的小宝不如消失得好，这样我就不必如此难过。然而，就在下一秒，我被人拥住了。我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只听见人群中的惊呼和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我睁开眼睛，原来车子没有从我的身上碾过去。

这一刻，我突然后悔了，如果大哥和四哥看到变成两段的小宝，一定会伤心的。

我感谢这个紧紧抱住我的人，我没有受伤，只是胸口震得微微发疼。

他似乎很累，一直痛苦地喘息着。

他不是李聿。我知道。

李聿一脸焦灼，却被车流挡在大街中央，动弹不得。

我冷冷地望着他，胸膛里仿佛是空的，似乎已经不会难过了。

我再不必羡慕没有脑子的稻草人和没有心脏的铁皮人。

“怎么还不起来，我的腰快要断了。”身后传来龇牙咧嘴的痛呼声。

我慌忙站起身来去拉他，连连道歉加道谢。

“咦，你好面善。”我迟疑地道。

那人拍拍破旧牛仔裤上的灰尘，露出一口白牙，望向我，也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小少爷，你识不得我了？我是阿齐啊！”

“阿齐！”我心花怒放，一下拥住他。

阿齐比我大许多，是张妈的儿子。张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得病过世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虽然，大哥不喜欢他，不让我同他“鬼混”，但是我们时常在花园里聊天，他也会陪我看卡通片以及录影带。

阿齐染着亚麻色的头发，肤色变得黑了许多，是十分受女孩子喜欢的古铜色。他的身材比以前更加高大，手臂上有我羡慕的肌肉。可是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并没有变，他还是那个会和我爬上屋顶、聊天至天明的伙伴。

这时，李聿冲了过来，苍白着一张脸拉开了我们。

我移动肩膀避开李聿的手，努力不去看他。

我想念起小时候的日子来。

我吸吸鼻子。

“小少爷，这是谁？”阿齐冷淡地打量了一下李聿。

我拉着阿齐的手，没好气地道：“他是二哥的学弟。我现在的‘代理监护人’。”

阿齐明白了我求助的眼神，斜斜嘴角，失笑道：“你的监护人？你需要监护人？定是你那化简为繁的大哥想出来的！”

“小宝，跟我回去。”李聿沉着脸，下巴的线条绷得紧紧，深邃的眼目望着我。

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是他不明白我的疼。

我直直地望了他一会儿，坚定地摇摇头，然后吐出一个字：“不。”

“我带你去玩儿！我们走。”阿齐叼上一支烟，带着手环的手臂揽过我的肩膀。

“不，小宝，跟我回去。”李聿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我握紧拳头，没有去看他。

我们与李聿擦肩而过。

我强忍住眼泪。

我知道他生气了，我知道他难过了，可是他不明白我的疼，也不会明白。

我开始理解古装剧集里头那些“妾”争宠的来由。

一滴眼泪吞进肚子里，烫穿我的心。

“你喜欢他？”阿齐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我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过了好久，我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阿齐没有笑话我，道：“我带你去HAPPY一下，忘记所有烦恼。”

“我们去哪儿？”我调转脑袋，问阿齐。

阿齐冲我眨眨眼睛，道：“到了你便知。”

暮色降临，星星点灯。

“阿齐，你知道哪里有卖枪的么？”我吃完牛排，用餐巾抹了抹嘴，并排放好叉与刀。

阿齐似乎都不怎么吃东西，只吸烟喝酒。

他抬起眼帘，反问道：“你要枪做什么？”

我闭了闭眼睛，还是作罢，只轻轻地道：“没什么。”

“吃饱了么？”阿齐问道。

我点点头，衷心道：“谢谢你。”

阿齐结完账，站起来，“走！”

“去哪儿？已经很晚了。” 我奇怪地问，表盘已经是九点多，而我已经有一点困意。

“很晚了？”阿齐又笑起来，“小少爷，别告诉我你现在依旧在九点前睡觉。”

我呆呆地点点头，“是八点半。”

阿齐笑得连腰都直起不起来了，猿臂一展将我的肩膀揽住，豪气冲天地道：“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晚’！”

驱车至中环。

下了车，面对着暗夜下绚烂吵嚷的光影人流，我感到一阵晕眩，亏得阿齐扶住我。

“我们去哪儿？”我仰头问阿齐。

阿齐还在吸烟，一手搂着我的肩膀护住我，走进一扇发着七彩光线的大门。

我只觉得里面好黑好吵，便握紧阿齐的手。

心脏在音乐的节拍里一震一震的。

阿齐一进去便有人来问好。

“老大！”

“齐哥！”

“大哥！”

“咦！这是谁啊？”有人发出怪叫，自阿齐身后揪出我来。

我怯怯地问好，做自我介绍，“我是阿齐的朋友，我姓肖，单名一个宝贝的宝。”

闻言，众人放声大笑，推推搡搡，窃窃私语。

我觉得莫名其妙。

打过招呼，其中一个男生拿着烟在我与阿齐之间画了画，不怀好意地道：“大哥，换口味了？不是说今天要让Acat来陪的吗？”

谁知阿齐抬手就打了他一下，我立即躲到他背后，只听阿齐骂道：“作死啊！乱讲什么！”

我无所适从地望向阿齐，阿齐揽住我，冲我笑了笑，对他们高声道：“这是我的好兄弟，肖家的少爷，你们别乱说话，一个个都给我规矩点。” 我觉得阿齐好威风。

众人噤声，作鸟兽散。

阿齐把我带到吧台，我望着上面各种这样的酒杯，新奇不已。

一杯酒推到眼底，我慌忙摆摆双手，“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

“你喜欢橙汁，我记得。”阿齐笑笑，将我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对调酒师说：“等下送些橙汁到里面。”

穿过长长的甬道，阿齐带我进了包间。

房间很大，仿佛是一个大厅，明亮且漂亮，比外面舒服，头顶是树枝形状的吊灯，十分美丽。

一股淡淡的香气在房间了缭绕，我感觉有些微微的眩晕，便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他们来没来，要不要洗个澡？” 阿齐和服务生嘱咐了几句就进来了。

“可以洗澡？”我欣喜地问。

阿齐点点头，按了按遥控，墙壁居然滑动了，显现出一道门来。进去之后，里面是一间卧室，左边是浴室。

“有问题就按铃，就在门上。柜子里有衣服。”阿齐道。

我点点头。

阿齐出去之后，我把画夹和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

洗完澡，我又觉得十分热，就干脆穿着衬衣和裤子出去了。

外面居然一下子变暗了，且有许多人，在说话嬉笑，有男有女。

壁灯灯光昏暗迷离，我莫名地害怕，轻轻唤阿齐。

“怎么了？”阿齐走到我身边，身上有浓浓的酒味，“他们来了。”

“阿齐。”我觉得他有点奇怪，但还是跟他走去。

第10章：后天温柔

小宝躺在大床上，拥着棉花糖一般的羽绒被子。睡衣掀起一角，露出圆圆的肚脐来。腹部一鼓一鼓地，还是婴儿般的腹式呼吸法。

阿齐替小宝掖了掖被子，温柔地凝望着小宝静谧可爱的睡颜。

小宝如此安静，陷在云朵一般的被中，软绵绵，香喷喷，一如初见时的天真无邪。

一时忘情，阿齐俯下身去，轻轻含住了小宝嫩软的嘴唇，慢慢舔舐，轻轻厮磨。小宝喉间嘤咛了一声，仿佛有了回应一般，微微张开了口，伸出半截小舌来。只是这害羞的小舌，在阿齐口中转了一圈又缩了回去。小宝的舌尖软软地扫过上腭，留下一丝震颤的酥麻，阿齐只觉下腹一涌，立时搂住小宝绵软的身体，在他唇上专注地肆虐起来。

忽觉小宝微微挣扎，双臂曲在阿齐胸前，轻轻推搡。

阿齐意犹未尽，却狠了狠心，放开了小宝，胸膛之内的那颗心就仿佛要涨裂了。

小宝嘟着嘴轻哼一声，动了动身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接，阿齐居然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本以为小宝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脸蛋红红、嘴唇红红的小宝只是非常满足地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阿齐亦是淡淡一笑，抚了抚小宝的面颊，小宝似小猫一般满足地蹭了蹭，便扇扇睫毛，闭上眼安心睡去。

见状，阿齐心底又是一笑，复想起方才的光景。

小宝憨傻单纯依旧，方才的两个女孩只是逗他玩玩儿，居然就把小宝吓得哭了。还跑到他的房间里，刚巧他们正在玩“一王二后”，阿齐只得忍着欲望把女人赶走，转而安抚惊魂未定的小宝。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又哭笑不得。

而此时此刻，阿齐望着下身的困境，亦是又走投无路之感。

罢了罢了，阿齐苦笑，向浴室走去。

冲凉完毕，阿齐便坐在床边看小宝画的画。

过了不久，便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客人到了。

阿齐点点头，叼住烟，将正在翻看的素描册放到画夹里，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李聿挟着一身的怒气坐在沙发上，等着来人。

只见阿齐居然一身浴袍，带子亦是随意系住，露出颇为性感的胸膛。

“小宝呢？他在哪里？”李聿目光如剑，瞬间面色依旧苍白。

阿齐轻轻掩上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他在里面睡觉。”

“你对他做了什么？”李聿厉声道，捏紧了扶手，青筋暴起，但他知不可发作。

阿齐闻言先是笑了笑，目光充满了戏谑的意味，吐出一口烟来，缓缓道来：“你说我能做什么？即使我做了，你又有什么立场？”

李聿一怔，突然心中发疼，居然词穷。

阿齐定定望了李聿半晌，慢悠悠转到吧台，取出瓶瓶罐罐，兀自调了两杯酒。

“你爱他么？”阿齐笑道，执着两杯酒，放在彼此面前。

李聿盯着两杯酒，表情极为肃穆，带着令人肃然起敬的意味道出了一个字，“爱。”

阿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你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样的爱么？”

李聿又愣了一愣。

“或许你会觉得对他而言，只要吃饱穿暖，有卡通片得以观看，有大量食物可供嚼食便好了。”阿齐端起茶几上的酒，忽然话题一转，问道：“有没有勇气喝下这杯酒？”

李聿从恍惚的凝思之中抬起头来，对上阿齐灼灼的目光，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世上第一烈酒，名为‘小宝’。”阿齐笑得饱含深意，将杯子高高举起。

李聿望着那灯光之下、层层叠叠的色彩，诡异而炫目，仿佛受了蛊惑一般，伸手接过。他望着酒液，举杯便要喝下。

阿齐伸手一拦，随手在一个果盘里摁灭了烟，笑道：“我与你一起喝。”

语毕，李聿仰头便饮。

甜，是蜜；酸，是橙；醉，是酒；杯底却是苦，是蛇胆。

李聿强忍着呕意，饮完整杯酒，放下杯子的那一刻，顿时明白了。

然而，阿齐并没有喝下那杯酒。

那杯五彩的酒。

甜，是蜜；酸，是橙；醉，是酒；杯底却是苦，是蛇胆。

“我相信你是认真的。小宝在里面，你可以带他走。”阿齐淡淡地道，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错觉。

苦涩的味道仍在舌根打转，李聿沉默了。

二人都没有说话。

阿齐靠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李聿反复思索了良久，问道：“你为什么不喝？”

烟雾之后，英俊而沧桑的阿齐轻轻地笑了笑，眉目居然有几分落拓，道：“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