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换了一套新的黑袍,用刮刀将多日未理的胡渣清除干净,并洗洁了脸;他挂上念珠与银制基督受难像,镜中憔悴
、青白、削瘦的脸庞微微恢复了生气,像是垂死一次又重新活过。奥斯汀神父见到安东下楼,不禁露出安慰的笑容,
他拍了拍安东骨瘦的背脊,为安东受伤的手掌包扎,并轻轻呢喃:上主保佑,我们亲爱的弟兄回来了,他藉由您的爱
重生,终于在灵里得胜……
告解室的灯重新亮起,安东尼神父重新倾听信徒的忏悔,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沉默。
他分别对前来告解的警察、社会局人员、基金会义工开口。引导他们赎罪的方向,并告诉那些迷失无助的信徒,住在
巷口的小女孩玛丽安,需要众人的关爱与帮忙。
蜂拥质问的人群让玛丽安的新妈妈恍惧不安,礼貌的面具破碎了,她拿了切肉刀,尖叫着追出来要给玛丽安一点颜色
瞧瞧,却在推挤下摔倒,她表情如厉鬼般地抬头,脸骨便被急驶而过的车辆撞得粉碎。身躯弹飞了,爆出一阵血雾滚
在地上。
从此以后,她没有办法再打她的继女了。
安东为受虐儿童开设了假日读经班,读经结束后,孩子们能一起享用教会的晚餐,晚上则教授他们在学校所遭遇的问
题,无论是历史、数学、化学……都可加强学习。
与其说是神父,不如说安东就像他们的精神导师,宁静,怜悯,和蔼且充满耐心。
他挽救了很多迷失的青少年,让他们从创伤中康复,减少愤世嫉俗的痛苦。
玛丽安经常会回来探望安东尼神父,她不再伤痕累累,不再躲藏教会花圃寻求庇护。
安东亲近她像亲近自己的血亲,他让玛丽安任意拥抱他、牵他的手、亲吻他脸颊,而不加以阻止。有时奥斯汀神父会
担忧他们太过亲近,会惹人议论侧目。
但安东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只想宠溺这个孩子,让她无忧无虑。
他的背很少疼痛了。
事实上,安东几乎忘了上一次痛楚来袭是什么时候。
安东牵着小玛丽安的手,站在花园里,他取过一朵花,放在小玛丽安的发髻旁。
阳光洒在两人的额头与肩膀上,小玛丽安在花园里哼哼唱唱,她多快乐。
安东也一样。
他温柔而忧伤地笑了,笑得很浅很浅。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雅各恢复情形良好,经主治医师评估后,已经可以出院了。他独自办好了出院手续,在柜台等待缴费。伊登远远就看
见他垂散在脸颊旁的深玫瑰色发丝,蹑手蹑脚靠近,雅各却像感应到什么似地,蓦然回头。伊登只好把预备袭臀的魔
爪收回……
「在动什么歪脑筋!」雅各不禁有点面红,狠狠地捏住伊登脸颊,让对方疼的哀哀叫。
「到我家用晚餐吧。」伊登揉着被捏痛的腮帮子,嘻皮笑脸地甩了甩车钥匙:「庆祝你的痊愈,庆祝所有坏人被逮捕
!假请好了,车子也开过来了,就只差你而已。」
「庆祝。但我没有那么高兴呢。」雅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一直以来凭藉的动力,是对保育院员工永无止尽的憎恨
。劳伦被警察击毙的同时……我脑海也一片空白,彷佛失去了生活目标。复仇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因为觉得太遥远了
,从来没有考虑过。」
「在病床上被勒住颈子的瞬间,我有这样的想法——大个子劳伦说的都是实话。
我这一生不曾做过什么好事,甚至算不上一个善良的人。只懂得利用别人,只懂得害人。
在痛恨着恶魔的同时,自己也渐渐地被邪恶所污染,整颗心都变得是非不分了。
或许这样的结束,对我来说反而更轻松,更理所当然也说不定。」
「感到缺氧的时候,视线渐渐模糊,渐渐地,眼前剩下的仅有一片金灿的光线而已。
我看见夏天的湖泊。隐藏在森林深处、和你一起度过暑季无数光阴的那座,寂静而耀眼的湖泊。想再和你去一次……
很想很想,想得不得了,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回过神来,自己的手,已经紧紧掐着护士铃不放了。
现在回想,或许是那段记忆救了我吧。」
「因为湖泊的记忆而得救了呢。」伊登喃喃低语。
「不是的,伊登。」雅各凝视医院的旋转玻璃门:「因为你。因为那段记忆的美好,所以我才得救的。我生命里值得
眷恋的,真正高兴过的时光,只有一个夏季而已。」
「其他时候,都太寂寞了。」
雅各迈开削瘦的双腿,往出口移动,回过头,看见伊登还呆呆站在原地,像是在聆听话语的回音。
「不是要请我吃好吃的吗?」雅各微微一笑:「先说好,如果是微波食品……
你的屁股最好洗干净等着挨我揍!」
伊登稍微想像了那样的画面,忍不住胀红了脸:「我可是打算亲自下厨!
绝对会让你刮目相看的!」他三两步追上了雅各,他们并肩走着,拖着瘦长的阴影,两人慢慢走向白色大楼外的阳光
。
像以前在保育院,伊登刚吃完雅各分他的面包,踏着小小的怯弱的步伐跟在雅各身边,推开防火门走向中庭一样。
那时伊登第一次发现了室友的善良,胃里填满了面包,他觉得温暖与满足。
彷佛破壳找不到母亲的雏鸟,忽然被猛禽喂食了初生以来的头一餐;唇角不由得喜滋滋地笑了,那时他的笑容只换来
雅各一个不耐烦的白眼——即使是那样的表情,雅各仍是美丽的。至少在伊登心中,无人能及。
雅各坐上了红色敞篷跑车的前座,他点燃了一根小雪茄,夹在薄薄的唇缝间。
「那个,要系安全带……」伊登看雅各装作没听见,一脸不想系的慵懒表情,索性自己动手;他拉过安全带,带着一
点少年般的羞怯,在雅各腰间摸索安全带扣。
「好痒。」雅各轻轻抱怨了一声。
伊登原本就心虚了,他怕雅各以为自己在趁机吃豆腐,连忙双手一放——安全带迅速缩回,不但把雅各唇上的烟卷弹
到了车外,铁扣还敲到雅各的鼻梁!
「……」雅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斜着眼珠瞪得伊登浑身发毛。
「对、对不起!」伊登手忙脚乱地摸着雅各的头脸,鼻梁都泛红了,好险没流鼻血!
「还有没有哪里疼痛?有敲到其他地方吗?额头有没有事?」伊登好着急,顿时出了一手心的冷汗,他忽然被伸出双
手的雅各揪住了,揪住两只贝壳般的耳朵。
「你真吵。」雅各喃喃低语,伊登闻到带痣的薄唇上传来一阵烟草燃烧的馀香。
雅各凑近了,让两人的唇贴到一起,胶着,紧接着是舌头,那是辛辣而苦涩的滋味。
雅各舌头推开伊登齿缝,像是主厨要品尝刚调好的酱汁那样轻巧,他们接吻。
在医院的员工停车场,在万里无云的蔚蓝晴空下,雅各热烈地亲吻伊登,直到伊登因为太过不好意思而挪动身体,发
动车子为止。
一切似乎都没办法按照浪漫的晚餐计划实行,伊登终于如愿把雅各载回了别墅,但他开始怀疑,究竟是载回了初恋情
人,还是载回了大野狼?没来得及走到厨房,伊登就被雅各压在沙发上起不来。雅各瘦归瘦,手劲倒是蛮大的。伊登
挣了两下,没挣开,就感觉到肚脐一阵冰凉——雅各的手掌伸入衬衫,一路下滑,像是早有预谋地放在伊登两腿之间
,开始缓缓地滑动。
「我得去厨房做菜,而且,」伊登舌头都快打结了:「雅各你的伤,都好了吗?」
「还有点疼……」雅各唇角微微上扬:「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很想吃前菜啊。」
「前菜……」伊登愣了一下,裤档里的东西在抚摸下硬得发疼。
前菜,难道是指我吗?伊登忍不住想反问雅各,却难为情得像哑了嗓子似的。
他双手扶着沙发边缘,在雅各引导下松开领带,皮带,褪去西装裤与内裤……
久别重逢,伊登没有办法拒绝雅各的抚摸。
他赫然惊见雅各从怀里掏出一只写着蓝色字母的白色软管,彷佛牙膏的包装。
「雅各!」伊登不禁提高了音量:「你什么时候准备了KY?」
「出院前向药局买的。」雅各露出一丝坏笑:「还记得吗?在保育院……
我也曾经这样帮你涂过一次。」伊登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他记得,他记得自己的身体,是雅各的手指作第一次的
开拓。
雅各把他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透,那些润滑让他在地牢之夜免于剧痛。
臀部挪高了,冰冷的润滑剂在臀缝涂抹,顺着雅各细长的指头,渐渐探入了后庭。
仔细确认润滑程度后,雅各也解开了裤头,他左手掏出性器,凑近伊登的屁股,右手则搂着伊登的腰部,慢慢调整位
置。终于,前端缓缓地推进,非常温柔,非常谨慎地填充了整个肠道。
伊登在保育院不是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但他已经很久没有用那个地方性交了。
在稚嫩的童年,他曾经被那么多人轮流蹂躏过,今天感觉却格外不同。宛如初夜。
他头皮发麻,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面感到有点疼,被开拓的、可以忍受的疼。
雅各稍微动了几下,忽然猛地顶了进去,力道又狠又深。伊登忍不住呻吟了出来,断断续续地喘着,那个地方一抽一
抽地收缩,雅各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阴茎,被伊登肠道紧紧地绞拧,酥麻的快感一波波袭上了脑门。雅各开始粗鲁的
进出,即使感受到伊登在他身下全身发抖,不停咬牙忍疼,也没办法放缓速度。
雅各大力摇撼着伊登,像要将伊登整个人都摇散掉那样残忍,伊登大声哼着,却被雅各一口咬住了耳朵,咬得几乎要
渗出血来:「别哼,我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伊登绝望地注视自己完全勃起的阴茎,他觉得自己连骨头都软了,全身浸泡在悦乐中:「受不了的…
…该是我……你最好快点吃完你的前菜!」
雅各低沉地笑了,他压着伊登背脊,开始最猛烈的一波撞击,一次又一次,整个人伏在伊登修长的背上,另一只手探
往前方,开始套弄伊登湿漉漉的阳具。
伊登被摸得没办法,他松开牙关,什么羞怯都顾不得了,压抑过的喘息与呻吟,一连串地被雅各从嗓子最深处逼出来
,回荡在宽敞豪华的客厅里。
雅各知道伊登快坚持不住了,他加大了动作,最后狠狠地一把揪住伊登头发,抵入最深处!一股股热流激烈地射入,
在那同时伊登也出来了,他脸颊一阵麻,快感像闪电般痒窜过全身神经!白浊的液体随着阴茎一飙一飙来回弹射,甚
至溅到了地毯,括约肌则一阵一阵的收紧——死命地夹住雅各的阴茎根部!
雅各被那么狠狠一夹,忍不住也从齿缝里呻吟了一声。他连最后一点都被榨干了。
半软不硬的性器还埋在后庭里,雅各又顶了最后几下,顶得伊登沙哑着声音求饶,才心满意足地倒在沙发上。他早想
这么做了,这会可真是把伊登好好地啃了个够。
狂乱裸热的午后时光,他们筋疲力竭地贴在一起。雅各搂紧了伊登的颈子,搂紧那汗湿的、滑溜溜的身体,他胡乱地
亲吻伊登额头,睫毛,以及嘴唇。
那么多的吻,像一场轻盈暖热的雨,洒落在伊登每一寸肌肤,洒在伊登心里。
「前菜,好吃吗?」伊登虚软地开口:「我可是痛得狠了。」
雅各静静凝视他,凝视眼前触手可及的爱;他沉默,带痣的薄唇,仍是微微上扬。
那是伊登太熟悉的微笑。从他认识雅各以来,微笑就一直一直挂在那精致的面孔上。
悲伤、愤怒的时候,雅各也是这副表情——究竟什么时候才是真正喜悦着呢?
反而让人摸不清楚了。雅各的微笑像一张撕不掉的阴暗面具,像一面雕饰华美的墙。
伊登看了,心里就堵得慌。
然而这一次的笑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伊登望着雅各温柔而越来越深沉的眼神,望着雅各下睫毛边缘,涌现的水光。
雅各轻轻发笑,笑得喘不过气,因为肩膀与胸口的震动,两行清泪就横着溢出眼眶。
「总算没有复杂的动机,没有利益交换,也没有恨。」雅各喃喃自语,目光飘远了,极难堪的笑着:「这道前菜是我
尝过最好的、最纯粹的滋味。」
包裹在黑色针织衫里,削瘦的手臂抬高了——雅各挡住不停流出泪水的眼睛,彷佛要为自己筑上一道刚强的防波提。
伊登看了心里刀割似地难受。
他伸出手,慢慢顺着雅各垂散的深玫瑰色发丝抚摸,怜悯地。
「奇怪……隔了那么久还能见面,应该要高兴的。」雅各乾哑地说了最后一句话,终于连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了。他
的呼吸急促,唇角彷佛秋季的枯叶不停颤动,扭曲成奇怪的、下弯的弧度。
隔了那么多年,隔了那么多年……一个人孤独地熬过。雅各再也支持不住了。
年月中堆叠的痛苦与创痛一口气涌上,他是多负罪的人!
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近乎狠毒的无情的事, 雅各一点也没办法喜欢自己,为什么伊登仍要爱他?爱得这么无悔
久长!
「伊登……伊登……」雅各弯曲背脊贴向伊登,他的手掌,轻轻放到了伊登胸口:「我这个地方,原本空荡荡的。因
为毫无所感,也没办法付出任何真诚的事物。
常常说着虚情假意的话,常常在做事之前,反覆估算能否从中获得利益。
既势利,又虚伪,而且无情。有时候冷酷丑恶得连我自己,都会害怕!」
雅各抬起湿亮的眼睛望着伊登,那神情几乎是绝望的,却从所未有的坦白。
「但伊登,你分给了我爱,分给了我、原来我所没有的东西。这样的幸福……
有时候我会觉得恐慌,是不是一辈子的份量,都要一次用光了?
想着想着,恐惧得受不了,就忍不住想要逃开……离开你那么久,你很难过吧?
你在病院说:这样雅各就没有办法遗弃我了。其实,真正害怕被遗弃的,是我!」
「我不会那么做。我们约定过的,我永远永远不会唾弃你,更不会背离你!」
伊登紧紧抱住了雅各,他感到雅各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仅仅说着话就彷佛要破碎,在痛苦中支离破碎。雅各僵化的
面具揭开了,他在伊登面前头一次掉泪,打从骨髓里彻彻底底地软弱,且痛哭失声:「我也想把爱给你啊!但,究竟
怎么做,才算得上真正的爱呢?怎么样去爱,去对待,才是最正确呢?我一点也不晓得!
到底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我不知道!那是我最缺乏的东西——因为根本没有机会去学习!父母说了爱我,
却在临检时,把毒品藏在我的怀里;邻居的关怀,就是去社会局检举;社会局的人保护我,却把我送进地狱般的保育
院;保育院的教官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总是做一些让我痛苦、极其羞辱的事情!」
「那种绝望贫乏的感觉,难道就是爱吗?如果我是被爱的,为什么还会寂寞?
在朋友一个一个死去时,寂寞得几乎要发疯!爱……是我这一生最缺乏的东西!
如果不是你,我还会一直一直匮乏下去,我也想回报啊!伊登想要什么,全都愿意给你,伊登讨厌的,干脆通通去死
好了——这样的想法很可怕吧?
很像在开玩笑吧?但我是认真的噢。因为我只想得出这样爱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