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小秦八成误会了,以为郁岚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小秦,恐怕连什么是私生子,都不知道。
欧阳令沉默地盯着照片里微笑着的郁岚看了两秒,一把把小秦抱在怀里:“小秦,妈妈去世了,可是还有我,还有爸
爸……爸爸在这里,小秦,爸爸在!”
小秦仿佛吓了一跳,抬起哭红的小脸,看到欧阳令坚定温暖的眼神,突然泪如泉涌,一头扎进去:“爸爸!……”
岚儿,你若在天有灵,也会喜欢小秦,愿意做他的妈妈吧。
欧阳令抱着小秦站起来,慢慢走下楼。小家伙从上午开始一直哭了一天,现在早就哭累了,全身软软的好像一只小芋
头,低低抽泣着,由着欧阳令把他抱下去,一直抱到自己的卧室。
“爸爸……”小家伙发现自己被放到欧阳令宽大的睡床上,柔软,舒适,还混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他有点惊
讶,还有小小的紧张:“干嘛?……”
“乖,”欧阳令小心地脱掉他的小拖鞋,小秦从早上就穿着睡衣,这会子也不用换了,“不哭了,好好睡一觉,明天
起来,高高兴兴的。”
“可是……”小秦眼眶还带着泪,他有点迷惑,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自己明明有房间……
欧阳令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亲亲小家伙光洁的额头,低声说:“今天晚上,和爸爸一起睡,好不好?”
小秦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欧阳令上床侧躺在旁边,小小声说:“可是,我可能蹬被子……”这个毛病阿姨教训他
好多次了,他就是改不了,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红嫩的小脸儿更红了。
欧阳令笑了,爱怜地顺顺小家伙前额的碎发:“没关系,爸爸抱着你睡。”
江小秦不说话了。欧阳令抬手关了灯,一片黑暗,只听见父子俩的呼吸声,分不清谁和谁。
良久,小秦带着点犹豫的声音响起来:“爸爸,你睡着了吗?”
“没有,”欧阳令和蔼地说,“怎么了?”
小家伙努力抬起头看向欧阳令的方向,黑暗中他一双晶亮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漂亮:“爸爸,妈妈她……喜欢我吗?
”
欧阳令沉默了半晌,直到小秦眼里的光芒都快暗下去了,才慢慢回答道:“她喜欢你,你妈妈,她很爱你……”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下来——欧阳令不由紧了紧手臂,将小秦抱得更紧。
“可是……”小秦又问道,随即突然说,“没事,这样就好,妈妈爱我,就好了。”说着就往欧阳令怀里钻啊钻,脑
袋贴着他爸爸的胸口,很快不动了,好像要睡觉了。
小秦没有抬头,不然一定能发现欧阳令的动容。他轻轻抚摸着小秦清瘦的背脊,闻着他淡淡的发香,尽量让自己的语
调和平常一样温和平静:“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还有很多人,小秦,你哥哥,他也很爱你……”
小家伙惊喜地冒出头来:“哥哥!涵哥哥他不讨厌我?他什么时候回来?”
“傻话,他当然不讨厌你,你们是兄弟啊,”欧阳令浅浅地笑着说,“他快回来了,等过年的时候……你们可以一起
过年,还能见到很多表兄妹……”
欧阳令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他用温和平缓的声音,好像讲童话一样,慢慢地讲他和郁岚,还有欧阳
涵的故事(虽然发现关于大儿子,自己也没有知道多少,还不如对小秦了解得多),一直到怀里的小家伙渐渐平稳了
呼吸,沉沉睡去……
欧阳令抱着小家伙,黑暗中,嘴唇贴上他的额头。
小秦,今天晚上,哪里都不许去。
12月,伦敦。
街上飘着鹅毛大雪,窗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白色。房间里却温暖如春,烧的旺旺的壁炉,火苗舔舐着炉壁,熊熊火焰
将整个房间都映红了。
房门突然打开,一个风衣墨镜的瘦高男子走进来:“呼~!外面真是冻死了,这破烂地方真是折腾人。”说着除去外
面那层“武装”,原来是个帅气的青年,年纪大概在18、9岁,穿着花哨的衬衫,左耳戴着一枚钻石耳钉,打扮相当
入时,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
“是吗。”清冷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慵懒,在房间的另一侧回应了他的抱怨。高个儿男生高兴地跑过去:“阿涵
,你在啊?”
“嗯。”欧阳涵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接着关掉电脑,站起身来。他基因本来就好,再加上从小就被重点培养,小伙子
长到17岁,五官端正,英俊潇洒——简而言之,酷似欧阳令,或者说,是一个缩小版的欧阳令,只是由于年少,生长
加快的原因,要更加瘦削一些。
不过他的眼睛倒是不折不扣的遗传了母亲,一双眼睛目若秋水,眼角微微上翘,真正是一笑一嗔皆有情,随便瞥一眼
就能电死一大片,也无怪他的室友兼损友俞子修送他个“桃花眼”的名号。
欧阳涵自己对这个名号可是相当不满意。他从小就受到严格的教育,虽然一样是富家子弟,却跟花花公子俞子修的性
格天差地别,最看重学业和前程。因此对这个脸皮比八达岭城墙还厚的家伙就少有好气:“怎么,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
俞子修假装没听出来语气里的讽刺意味,厚着脸皮贴上去:“哎呀,这不是想你了吗~~~~~”随后被欧阳涵冷静地一
掌拍开,附送一个简洁有力的字:“滚!”
眼看着欧阳涵穿上外套就要出门,俞子修锲而不舍地裹上风衣就跟上去:“去哪啊去哪啊大冷天的,你感冒刚好……
”
欧阳涵整整衬衫领带,确认无误之后一个个扣好外衣搭扣:“排练。”
“Oh,Yes!”俞子修一拍脑门,夸张地表演起来:“奥菲利亚,美丽的奥菲利亚~~~~”见欧阳涵完全无视,赶紧又
故作深沉:“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我说哈姆雷特王子,小的模仿的像不像,您好歹给个点评啊!
”
欧阳涵回头一笑:“不怕被虐?”
俞子修被电得找不着北,慷慨激扬地一挥手:“就咱这心理素质,比金刚钻还硬!来来来,不要大意地虐吧!”
欧阳涵扭头就朝前走:“出于我的预期,听你说话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所以我根本没听。”
俞子修捂着胸口紧紧跟上:“哎呦喂,虐到我了!阿涵你也太狠了!哎我说,你该不会是没收到圣诞礼物吧?心情不
好来玩我?”
“哪有。”欧阳涵淡淡说着,眼睛转到一边去看店里的橱窗。快过圣诞节了,不光学校准备庆祝节目,街上更是多了
很多圣诞商品和相关活动,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氛。
俞子修没注意他情绪的变化,自顾自眉飞色舞地说:“今年我算撞大运了,老头子说我成年了,家里停了辆崭新的法
拉利等我领钥匙呢,回头咱俩一块去爽一爽……哎我说你今年收的什么礼物啊,该不会又是孙子兵法啊什么的吧?你
爸还真是……”
欧阳涵抿紧嘴唇,咬牙说道:“不是书。……是个人。”
俞子修看他一眼,惊讶地发现,欧阳涵一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睛,眼底竟然盛载了掩不住的怒火,与恨意。
第十七章:容婉
欧阳令醒来的时候,小秦还在睡。
算起来这大概是小秦来到新家之后睡的第一个安稳觉吧,欧阳令叹口气,好歹昨晚被他抱得紧紧的,肯定不会梦游…
…
窗外晨光熹微,管家轻叩了两声门,就进来拉开窗帘,被欧阳令一个眼神制止了。老管家看了床上睡着的小秦一眼,
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就下去了。
欧阳令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就着窗帘缝透进来的光亮端详着小秦。
小家伙一夜好眠,现在还裹在被子里,缩成个小团子一样,睡得正香。昨天哭得那么厉害,红肿的眼睛经过一夜的休
息也消肿了,这么看起来还有一点红,纤细浓密的睫毛有点儿翘,好像两把小扇子一样,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淡红
的嘴角甚至还流出一点口水来……欧阳令就这么静静瞧着怀里的宝贝,越看越喜欢,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他忍不住伸
手轻触小秦的脸颊,感觉上就是特别细嫩的皮肤,好像若是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了似的,于是还是悄悄收回手,给小家
伙顺顺蓬蓬的细发。
静谧的早晨,醒过来的时候能够有小秦在身边,实在是一件相当舒服的事情。欧阳令惬意地侧躺着,抚摸着小秦细软
柔滑的头发,感觉在美国那一个多月来的身心疲劳都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幽的甜香,不是那种昂贵的香水,倒像是奶香味儿,甜却不腻人,颇有点清新的味道。欧阳令低
头闻闻,果然是小秦身上的味道——看来管家倒把这项指示执行的很好,每天都逼着小家伙喝牛奶了,没想到居然这
么香。
味道太过好闻,欧阳令忍不住留恋了一下,随即突然发现自己不得不离开——接着他就起身去浴室冲冷水澡去了。
冰冷的水流劈头盖脸的打下,欧阳令强迫自己冷静——然而只要他一想到熟睡的小秦,那种毫无防备的可爱模样,身
体就仿佛着了魔一样不受意识的控制。真是可笑,也许自己是禁欲太久了,以至于到了禽兽不如的地步?
当冷水把最后一点邪火浇灭的时候,欧阳令拿起浴室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温柔的女声,带着晨间的慵懒,却在下一刻充满惊喜的传来:“先生!你回来了!”
容婉总是先接电话再看号码,这是她的习惯,正如同她那声“先生”一样,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两三年了,她还是
没法改掉这个明显带着尊敬却少些亲昵的称呼。所幸欧阳令不是什么特别计较的人,这些小细节便由她去了,偶尔听
听这种惊喜的声音也蛮有意思的。
欧阳令带了笑说:“嗯,回来了。醒了?”
“我刚睡着呢,你一个电话打来可不是醒了吗,”容婉高兴地说着,那边传来了叮铃铃的声音,是卧室的风铃,看来
她已经完全精神了:“先生,今天有空吗?”
“嗯,”欧阳令一边擦干头发,一边透过浴室的窗户看向大床,见小家伙还在睡,便压低了声音说:“你准备一下,
今天晚上有个聚会,杜琏回来了。我六点半去接你。”
那边欢快地应了一声:“好。”
欧阳令穿好衣服走出去,吩咐管家不要定时间,由着小少爷睡,今天上午的课可以推一推没关系。——晚上自己不回
来了,记得小少爷的牛奶。
管家心下了然,连连答应着送欧阳令出门。
一无所知的小秦睡得香甜,在欧阳令的床上翻了个身,一脸满足的样子,好像这就是他的小小世界。
晚上欧阳令的车到达容婉楼下的时候,老早就看到阳台上有个俏丽的身影在等着,一见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停下便赶
忙下来,倒省了欧阳令不少时间。
虽然欧阳令事先说了是欢迎杜琏的聚会,容婉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本来人就长得漂亮,上了些淡妆之后更是显得温
婉大方,再配上圆润的珍珠首饰和深蓝色的长裙,一眼看去就是个气质惊艳的大美女。
欧阳令下车,给她打开一边的车门,容婉便轻轻提着裙子坐进去,一边小声说道:“谢谢。”
欧阳令笑了,开动车子。傍晚的S市,流溢的灯光辉映着斜阳,别有一番意趣。两人一路上说些有的没的,有说有笑
,气氛非常轻松愉快。
“前些日子跟沈琳她们一起做十字绣来着,昨天刚刚绣好一幅,”容婉笑着说道,“是一幅芙蓉并蒂,我给挂客厅影
壁上了,结果她们几个都笑我俗——明明我瞧着不错的啊。”
“人眼光不同吧,”欧阳令打着方向盘,已经到外滩了,“你喜欢就行。”
容婉浅浅地笑了,晚霞中她的笑容看起来特别温暖,既有着成熟女子的魅力,还带了点小女生的纯真——毕竟只有28
岁,还是正好的年纪。
欧阳令瞧她笑得这样高兴,也微微笑起来。他就喜欢容婉这样笑,笑起来特别像郁岚。
其实她本来长得就挺像,尤其是眼睛鼻子,简直跟郁岚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三年前欧阳令第一次见到她,竟有一
瞬间的恍惚,仿佛郁岚又来到他身边一样——欧阳涵最开始知道他父亲有了情人之后非常抵触,但在一次宴会上见到
容婉真人之后,便再也没有说什么,这也是原因之一。
车停在一家私人会所门口,欧阳令带着容婉上去,离老远就听见杜琏的声音:“阿令怎么还不来,咱们哥儿几个要等
他到什么时候,上菜上菜!!!”
无奈抚额,这小子又喝高了。
杜琏是个不靠谱的,好在还有其他人在。欧阳令咳了一声,王烁张允几个听见就都笑道:“可算来了!”一边出来迎
。
这家会所其实是张允名下的产业,摆设风格都照他的性子来,张允好古风,又爱敞亮,这一层的主调就是小桥流水茂
林修竹,四面全打通,整个楼层就这么一个雅间,被一圈碧水围在中央,那雅间倒像是水中亭台,只一座小桥通着,
配上字画古玩,韵味十足。
几个老友桥上相见,欧阳令笑着说:“这个地儿好,有些意思。”
王烁打趣道:“呦,连欧阳都赞上了,张允这小子的尾巴回头该翘天上去了。”说得张允老脸一红:“去,我能那么
……不淡定吗,容婉在呢,少给我抹黑啊。”
容婉本来只跟在欧阳令身后欣赏这精致地方,忽听到自己名字,便笑着说道:“哪有,允哥一向品味出众,容婉佩服
都来不及呢。”说得张允连连喜道:“抬举了抬举了!”大家便笑着入席。
杜琏本来该是今天的主角,突然被冷落在一边相当不爽,见欧阳令坐下,便举杯要灌酒,嘴里阿令阿令叫个不停。这
是他们年轻时的称呼,女士面前很少用,也不知这家伙今天抽了什么风,诸事不忌了。
眼见容婉一双大眼睛深感兴趣的看看杜琏又看看欧阳令,后者的脸色越来越黑,王烁张允几个赶紧的猛灌几杯把杜琏
灌趴下了,让服务员扶着去房间里休息。杜琏喝醉了也不管这那,三十好几的人了,被两个小姑娘扶走,还色迷迷地
摸人家小姑娘的脸蛋儿,几乎把那小服务生给吓哭了。
尹梵扭头看了看,说:“张允,这不行啊……你呀,今天晚上就得给人家小姑娘加薪啊,稳定民心,要不早晚得给杜
琏折腾跑咯。”
“加薪加薪,”张允笑笑,他中年发福,倒挺称这一身唐装,“不过杜琏看着色魔一个,绝对不会干出什么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