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律立即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嘴上念念有词,手上记录着什么,“恩,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帮规。”
缬草笑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长门飒,后者正笑得十分无奈。
“小律,你为什么想要代替你父亲成为帮主?”
冲田律停笔,偏头看着缬草,一脸疑惑,“他当得不好,我当然要把他赶下去了。”
虽然他年龄不大,可是对父亲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全都了如指掌,前些日子带了一帮亲信离家出走自里帮派,破
坏了老头几宗生意,就是想要他知道,黑帮不是乌烟瘴气的地方,黑帮里的人更不是一些乌合之众和不法分子。他们
,其实都是有梦想的。或许他们的手段比一般人来得暴力和激烈,可是他们也有必须奉行的原则和贯彻得信念。
那个利欲熏心不择手段,把这些踩在脚底下而不顾的老头,哪怕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弥补他所犯下的罪行。
缬草没有再追问,长门飒双手抱胸,微微向后靠,嘴角挂着微笑。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你说的很好,完全无可挑剔。要我们说什么?”
眼前的青年虽然太过青涩,可正直的本性和无从挑剔的正义感足以成为他一生的资本。比起自己,冲田律拥有他所没
有的热情,他看着别人的时候,瞳孔仿佛会灼伤别人的眼睛,这种像火焰一样明亮的双眸,熨烫了心灵,照亮了荆棘
满布的前路,即使要当好一个黑帮少主,他缺少的东西还太多,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黑帮少
主。
第15章
即使赤帮因为上回偷袭失败而大费周章做了许多准备以防报复,不过千防万防,赤帮的帮主冲田观吾还是被长门飒“
请了过去”。
已经四十多岁的冲田观吾依旧风度翩翩。细长的眼睛,细长的眉,若要真的说的话,他长得更像一只狐狸,而长门飒
,充其量只是为人谨慎小心罢了,竟然被墨惜那个腹黑小娃说成是狐狸,他还真是冤枉。
冲田观吾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冷冷地望着对面一派悠闲的人,沉声问道,“长门少爷什么时候买通了我的儿子?
”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没想到,自己那个从来不屑背地里玩手段的儿子,竟然会和一个外人一起来对付他。
长门飒笑了笑,优雅地啜了口茶,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冲田先生似乎搞错了,是您儿子主动来找我的,说是不满你做的那些事情。以他那种正直又容易冲动的性格,这么
容易表露情绪,你就一点也没察觉吗?”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迟钝。冲田观吾神色微微一凛,随即又恢复平静,哑然自己完全无法反驳。
挑起细长的眼,双手抱胸,语气里依然平静无波,“看来,你似乎很了解我儿子。”
“而你,似乎很不了解。”
冷嘲热讽得毫不掩饰,长门飒的嘴角却一直挂着迷人又优雅的微笑,“不聊这个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如何?”
凝视着长门飒的一派轻松,冲田观吾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聊什么?”
“聊……你为什么想杀我。”
长门飒突然倾身,离他离得很近,近到几乎可以清楚地感受对方稍稍紊乱的呼吸。冲田观吾忍住了挪动身体的冲动,
伸手捂住嘴,轻轻咳了一下,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的距离。
从一开始来到这里,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
唇边扬起了笑,细长的眼上扬,像狐狸,却让人感受不到狐狸的狡诈,反而太过磊落,磊落到让人感到极端的不协调
。
嘴唇缓缓开合,“因为你早晚会破坏我的生意,对于一切挡我路的人,我都要除去。”
“也包括小律吗?你想说,如果小律还和现在一样与你持相左的意见,你也会杀掉他吗?”
冲田观吾静静地看着他,缓缓地点头,嘴边的笑意有增无减,仿佛让他沾有了魔性。
长门飒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接着又道,“冲田先生何必这样急于求死?做那种没良心的生意,一定会遭报复的。
”
“我也有想要的人,可是没有钱和权力的话,我没办法将他夺回来。”
长门飒在他细长的眼里感受到了无法撼动的坚决。内敛的笑容,语气里满是坚定。
“不好意思,我也有即使丢掉性命也一定要保护的人,你的人伤了他,我只好让你加倍奉还。”
“如何?”
长门飒不答反笑,“在我想到方法之前,都有劳你带着铐子做客了。”
冲田观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脚,闭上眼睛露出苦笑。“竟然已经来了,就那样吧。”
长门飒扶着缬草的肩,问他想如何处置冲田观吾,他却只是摇头,对他说,“放了他吧。”
“小草,你不该对他宽容的,他不值。”
缬草苦笑着,抱着长门飒,在他怀里轻声道,“飒,我不是宽容。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冲田先生就是他喜欢的人,
我答应过他的,无论如何都要带冲田先生到吉原去,挖出那个盒子。我不能食言。”
第16章
吉原的夜晚就是在浮华与寂静之间交错。送走了客人,运送垃圾的车也缓缓开走了。角落里的花楼大门口,突然出现
了一个绯红纤细的身影。他穿着鲜红艳丽的和服,却被黑夜染上了玄色,平添了一丝内敛和从容。
他快步走到门口的那颗樱花树下。木屐发出细微的声响,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缬草睡不着打开了窗户往外眺望,正好看见了那个弯身忙绿的身影。黑夜让他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优雅的身形,已经
教他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忍不住好奇,悄悄跟了过去。
“沙华,你在做什么?”
他愣了愣,停止了手上挖土的动作,转过身将离自己不远的缬草抱进怀里,露出和平常一样温柔得叫人移不开眼的笑
容。
“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任何人?”
“恩。”
沙华刚想凑过去亲吻他的小脸,随即想到了什么,用袖子掩住了自己的脸。拿起放置在他脚边的铁盒,从里面取出了
一张照片递给缬草。
“缬草,如果有一天你遇见这个人,请你一定要带他来这里,挖出这个铁盒,好吗?”
“沙华,你要把它埋起来吗?”缬草指着那个铁盒。
软软的童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轻柔,仿佛听不真切。
“恩,要马上就要被赎身带去国外了,以后,就无法见面了吧……你看仔细些,这张照片,我还是一并带走吧。”
缬草怔怔地望着照片,远处昏暗的灯光打在照片上,他没有多问,只是很努力地记在脑子里。
“沙华,如果我没有遇见他呢?”
沙华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纤长的指停留在他的额头,最后轻轻弹了一下。
“那就当做没这回事,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过,好好过你的生活。”
缬草点头,然后淡淡地道,“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笨,被赎身的色子哪个还会跑回来?就算是主人不许,自己也不会想的。”
“你会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走之后会想我吗?可是,现在的缬草已经忘了该如何撒娇了。即使他一直很受沙华照顾,而他
也一直把他当成哥哥看待,可是他却不是一个可以向哥哥坦白的可爱又直率的弟弟。
沙华看穿了他的想法,温热的手握住他的,“缬草,好好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那些更加弱小更加需要帮助的人。
我走之后,你一定要更加坚强,连我的份一起,好好地生活……”
沙华没有说‘会的,我们一定会见面的。’因为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再见面,而他讨厌对自己的亲人说谎……
长门飒接住缬草眼角渗出的眼泪,捧起他的脸,柔声道,“你不愿意惩罚他,是因为沙华吗?”
缬草点头,“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完成约定。”
第17章
再次踏上吉原,冲田观吾并没有觉得多陌生,虽然距离上一次登楼已经过了十年,可是吉原依旧和当初一样古色古香
,却又处处散发出萎靡而惹人沉醉的气息。
挖出了那个埋藏在樱花树下的铁盒,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泪流满面。他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到底是怎么了。”
一边低低的自言自语,一边颤抖着手打开铁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娟秀的字迹,却让他觉得陌生。
冲田先生,你听过一首和歌吗?
“此生如朝露,惟惜与君缘,相逢如何换,不辞赴黄泉。”
我于你的心意,就如同这首歌里唱的一样,永远也不会变的,即使是身处黄泉,我也会带着对你的爱慕等待着重生的
机会,换来世相见。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见这封信,也不知道如果你看见这封信已经过了多久。
我拒绝你替我赎身,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得了绝症。我知道就算知道实情,你也一定会带我走,可是比起短暂欢愉后让
你亲眼看着我丑陋的死去,我宁可让你带着对我的失望以默默离去,至少你不会那么难过。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算我还活着,我也已经身处国外。我们隔着海,可是我的心却并不孤单。你知道吗?爱一
个人,心也会被涨得满满的……
我终究是自私,我说不出‘祝你找到另一半,白头偕老’这样的话,可是,比起自己嫉妒的心情,我更希望你能快乐
。如果你遇见了你想要牵着他的手的人,别忘了偶尔走到海边去,或许你会听到,在海的那一端,有我对你们满满的
祝福。
冲田先生,谢谢你以前的照顾,祝你幸福……
沙华绝笔
冲田观吾抹去眼泪,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西服口袋里。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随时会羽化,教长门飒有不
好的预感。
“信上说了些什么?”
“能不能麻烦长门少主两件事?”
冲田观吾不答反问。
“你说。”
“借我枪,然后告诉小律,将我的骨灰撒进大海里。”
缬草听候倒抽一口气,不知所措地看向长门飒,而他垂着眼睑,已经将在掏枪了。
长门飒对于他的笃定感到既意外仿佛有理所应当。缬草那件事之前,他是从来不带枪的,因为总觉得会有损自己对日
本刀喜爱的心情,可是接手了千星会之后,树大招风的道理很快便应验,为了避免危险,也只好带上了,碰巧,他带
了那把从冲田观吾身上找出来的枪。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还有什么话想对小律说的吗?”即使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没理由拒绝他的请求。
冲田观吾先是摇头,然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让他当一个好帮主,不要像我一样,做尽坏事。”笑着接过他手里
的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看了看一脸震惊和难过的缬草, “我欠你一句抱歉,如今,我又多欠你一句谢谢。”
“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沙华一个人太孤单,他会害怕的,我一定要去陪他。”
话一出口,缬草这才如梦初醒,捂住嘴,眼泪扑簌簌地往外掉,却哭不出声。
他们不会再见的……他们不会再见的……因为沙华早已经,不在了……
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声响,惊起了樱花树上的鸟儿,静谧的吉原,在枪响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仿佛不曾发生
过任何事情一样。
第18章
夕阳下,三人并肩走着,影子在拉得老长,交错在一起。
“以你的性格还以为会慢慢玩死老头然后再将他的尸体挫骨扬灰呢。还真是让人意外。”
冲田律偏过头,笑得十分天真无害。被长门飒睨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很不怕死的想要听他的回答。
“小鬼,别一副很懂别人的样子。”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头顶,长门飒眼睛上挑,嘴角微扬,很淡,却不容忽视。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逃脱它的掌控,所以在它驱使之下所做的事,所做的决定,也会改变也说不
定。”
“连你也无法逃脱吗?”
似挑衅也似无辜地追问,长门飒抚着下巴,似乎真的思考起来,“我说过了,是任何人。不过,谁知道呢?”
冲田律也不再追问,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手上抱着个骨灰盒上,说是抱,其实是像玩杂耍的一样在手上掂来掂去
的。
缬草忍不住念他,“小律,你再不好好抱,我就接手了。”
他看着他,一脸“求之不得”的表情,缬草无可奈何地接过来,讷讷道,“要是沙华的骨灰也在,就能把他们葬在一
起了。”
“哦,那个漂亮的哥哥啊?不得不说,老头看人的目光还真是不错。”
缬草露出了笑容,点头表示赞同。
长门飒揽过他的的腰肢,目光望向远方已经若隐若现的海滩,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
“这不是更好?把他放进海里,让他自己找到在对岸的那个人,不是更有意义?”
“恩。”
不仅是缬草,冲田律也很赞成他的话。他双手枕在脑后,十分地悠闲惬意,俊美的脸,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肚子饿了。”
冲田律一路走一路埋怨,干脆将头搁在缬草肩上表示无力。
后脑勺被狠狠地刮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长门飒笑得格外灿烂,再装得老老实实也已经晚了。只好嘿嘿傻笑。缓和一
下气氛。
“你饿死鬼投胎是你家的事,干嘛跟着我们?我可没有收养流浪猫狗的情节。”
冲田律赶紧绕过缬草跑过去,很不怕死地勾住长门飒的肩膀,两人差不多高,倒也落得轻松。
“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也把你当做偶像和师傅在崇拜,你就暂时收留我吧。”
缬草在一旁偷乐,长门飒的脸色丝毫未变,睨了眼缬草,无奈地撇开自己肩上的爪子,见他这番笑容,又叫他想到墨
惜。那个腹黑和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鬼一样难缠。
“怎么?我们冲田少主先前不是嚷嚷着要当帮主吗?现在新鲜劲过了,知道当帮主没有想象中轻松,所以想不干了?
”
“哪有?”
冲田律哇哇反驳,“就是因为想不辱使命当一个好帮主,所以才需要定期向成功人士取经学习啊。”
“哦,那我就是那个成功人士咯?”
“当然!”
笑呵呵地朝长门飒竖起了大拇指,弄得他啼笑皆非。
“败给你了。”
缬草看着冲田律脸上大刺刺的笑容,也跟着笑不停。余光瞥见长门飒,赶紧又收敛了笑意。拉住他的手,“飒,我也
饿了。”
长门飒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还是那熟悉的冰凉的触感,却很舒服。
他柔和了嗓音,“那我们快走吧,就快到停车的地方了。”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有人白目地跳出来破坏气氛,哇哇大叫,“不公平!老师你干嘛对缬草这么温柔,对我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