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辛谊芷那一张有如菡萏润色的俏丽面容,陈若虚微转着眸子兀自思索到:谊芷所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这到底是他的肺腑之言?还是他妄图脱身的信口雌黄?如果解开他的穴道,我便会受制于他,那样一来,他若是真心喜爱我,便会真的和我相亲相爱;但是他若是不过想要脱身的话,那我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辛谊芷暗咬着银牙催促到:“若虚……你还要犹豫什么?你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第七章:春风一度
陈若虚抬头望了望那天高云淡的恢宏天地,便霍然开怀地大笑了起来:“好!我信你说的话!谊芷……你不过就是想要让我用我的一条性命来赌你的那一颗‘心’没有错吧?那么我赌了!如果我赌赢了,便是这天地之间最幸福的人;若是我赌输了,赔上的不过是我这一条贱命而已。呵呵……”
在陈若虚的笑声之中,山河似乎也开始附和起了他的音韵,山之风在快意地弹拨着枝叶蔓草所做的碎弦;水之花则是在温婉地敲打着卵石青岩所成的乱鼓。当那慷天慨地的笑韵淡去之时,辛谊芷那被制的身子也已然是恢复了自由,他轻轻地抬了一下手臂,疑问到:“你真的解了我的穴道?”
“当然!为了博你谊芷垂青,不要说是解你的穴道了,就算是让我把我的项上人头割下来给你亦不为过。呵呵……好在我陈若虚不过是一介江湖游侠而已,没有那千军万马可以让我用来烽火戏诸侯;好在我不是什么一国之君,所以也没有万里封疆可以让我用来覆灭倾城只求一笑。我所能掌控的东西竟然微薄到只有这一条贱命而已。呵呵……所以,你若是也喜爱我,就替我保管着这一条贱命;你若是厌恶我,就直接把我的这一条命索去算了!呵呵……”
辛谊芷轻抚着陈若虚鬓边的发丝笑到:“你的命应当用在大事上,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浪费在儿女情长之上?你明明有着旷世之才,却不过是这样无拘无束地云游于天地之间,你自己难道不觉得浪费么?”
“天下之事太大,太杂,而且想要管的人却又太多,与其角逐于这些权贵之辈,到不如鹤立于山外青山之中,坐拥你这位人中伊人。呵呵……”
辛谊芷倦倦地卧在陈若虚的腋下,缓缓地言语到:“若是在太平盛世之时,能如你这般豁达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我们却是身在内忧外患的乱世之中,若是人人全都如你这般豁达也许就不再是什么好事了吧?这个国家已经有诟病存在了,那么就要有人来医治他,如果每一个人全都是躲着这诟病之处,那么最终只能是诟病越来越严重……国家若是不在了。那么倾巢之下,还会有完卵么?”
“可是这个国家如果讳疾忌医的话,怎么办呢?或者说他宁可让庸医去医也不愿让神医去医的话,怎么办?那么,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不过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吧?所以,我不过就是想要像现在这样随性而为地活着而已。和一个自己想要厮守终生的人一起活着。所以,谊芷……和我在一起好么?过来抱抱我好不好?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抱在一起过了……”
辛谊芷轻巧地骑在陈若虚的身上,淡淡地问到:“你介意不介意我曾经还抱过很多的人?虽然这些人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指下……”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我宁可那些人全都是由我来杀死的,也不愿意让他们的血玷污了你的双手,你这双美丽的手,如果可以不再沁着毒药就好了!呵呵……”
“你怕你也死在我的指下?”
“不是!我怕这毒早晚会毒杀了你的心性。虽然你的初衷是好的,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但是你却为了做这件好事,而让自己使用了江湖人所不齿的手段……我陈若虚为你不平呀!”
“呵呵……好呀!那我以后就不在我的指甲里沁毒药了,那么就由你去杀那些贪官污吏好了,而我的人以后……也只是你一个人的了。”
辛谊芷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已是从容地落尽了白绡,除去了浮华,他轻移着他那身姿妙曼的腰肢,轻轻地坐到了陈若虚的胯间巅峰之上,淡淡的血色开始在他的身下沁透,淋漓的细汗也已然是鳞次栉比地爬满了他的脸颊。
陈若虚大口大口地呼了一会儿气后,他不禁却又开始心痛了起来:“谊芷……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可是好像……会很痛的样子。”
“停下……如果很痛的话,就停下。”
“若虚……你舒服么?”
“嗯……”陈若虚通体的舒适之感此时此刻根本就无法用任何的语言或是词汇来表达,他只能是轻哼着那不成调的音符来一表他的畅快之情。
在那飘渺若幻的颤动中,陈若虚只觉得那天仿佛在晃动着,白云则是在不断地擦拭着那一片湛蓝色的天空,而山川就像是长了腿脚一般,竟然也在四周快意地蹦跳了起来,纷繁的景物不停地在他的眼前凌乱着,碎落着,纷飞着……
而他身体之中的洪流则是在不断地涌动着,喷发着,那一种不可言喻的快感终于在一团香雾的弥漫下淡去了。陈若虚用手指轻沾了一下辛谊芷身体之中喷发而出的那一片白色粘液,不禁好奇到:“好香……和你身体上的香味一样。”
“哦?真的?这么说来,你的封印岂不是不一定要我才可以了?你只要带着它就可以了……”
陈若虚拥着辛谊芷的身体在草丛里翻滚了几圈之后,便缠着他的身体笑了起来:“你也是喜爱我的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还要问?”
“我想要听你说出来!”
“你脸皮好厚……”
一阵幽幽的风吹过了,一只淡黄色的蝴蝶轻飘飘地落在了陈若虚的手背上。
从来没有被昆虫栖息过的陈若虚,此时此刻竟然高兴地手舞足蹈了起来,以致连那一只不明所以的蝴蝶也被震到了天上:“碰到我了!刚才那只蝴蝶碰到我了!我终于不是一个会移动的杀人凶器了。只要有谊芷在我的身边,我就可以碰触到这些可爱的小昆虫了。谊芷……你的体香好厉害!”
“你就不怕这样的我会害了你?我如果一直在你的身边,你和武功尽失又有什么区别了?到时候,只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我不会死的,如果我死了不就不能和谊芷在一起了?为了和谊芷在一起,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呵呵……”
“要是所有的人全都可以活得好好的,那该有多好呀!我们不能再逍遥下去了,去看看圣公的战绩如何吧……”
“好呀!”
初尝风雨的陈若虚在满脸笑意地穿好了衣衫之后,便开始帮着辛谊芷穿起了衣服来:“用不用我抱你回去?”
“不可以!那样好丢人!”
“可是你会痛的!”
“我宁愿痛死,也不要这么丢人的回去……走……”
陈若虚步态从容地跟在辛谊芷的身后,心下不禁暗笑到:还真是倔强呀!明明动作比平时迟缓了很多,竟然就是不肯让我抱他回去。呵呵……这样要强的谊芷也好可爱呀!
一路飞奔之后,辛谊芷和陈若虚终于是双双落脚到了方腊的军帐之中,虽然军帐之外尽是欢呼雀跃之声,但是军帐之中,却静得好似无人空谷一般。
辛谊芷小心翼翼地问到:“圣公!涌金门一战,战况如何?”
方腊悄悄地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痕,便强颜欢笑到:“胜了!大获全胜呢!那妄图以“自缚请降”保全“富贵”的陈建和赵约也被我们处决了!总算是为东南民众除了一害呀!呵呵……”
方腊的面容虽然在笑着,但是那从他口中溢出的气息却是悲凉的,甚至是苦楚的,陈若虚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之后,便口出无心地问到:“今天不是已经和方百花的部队会和了么?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呢?”
“方百花”这三个字,才刚刚流入到方腊的耳际之中,两行清泪便已然从方腊的眼角流淌了下来,方腊伏案须臾之后,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方百花他……还是像以往一样先身士卒地冲到了最前线,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以往那么顺利,他……不幸中箭……身亡了……呜……”
“啊?不会吧?怎么会这样?”辛谊芷微微一惊,便也是泪色潸然了起来。
方腊愤愤地捶打了一阵桌面之后,便愤然而起地说到:“大宋的军队杀我兄弟,掠我土地,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从明天开始,我们要极力联合其他地区的义军,火速歼灭宋氏王朝!”
“嗯!”
在方腊的激愤号召之下,永嘉的“俞道安”、方岩山的“陈十四”、嵊县的“裘日新”缙云的“霍成富”、兰溪的“朱言”、“吴帮”以及苏州“石生”和归安“陆行儿”等,相继聚义响应,先后攻占乐清、瑞安、新昌、松阳、龙泉、遂昌,以及对处州、湖州、秀州、苏州发起攻势,大小百余战,给予宋军以沉重的打击。
为了扩大战果,方腊命令方七佛率部六万人下崇德、北取秀州(嘉兴);郑魔王等率部南下,在当地起义队伍配合下,下婺州(金华)、衢州、青田、缙云,智取了有二万官军据险困守的处州;与此同时,先期占领婺源一带的起义军,也已攻克开化、常山、江山等地,兵临信州(江西上饶)城下。至此,北自苏州城郊,南抵信州城下,东起温州湾畔,西达黄山之颠,起义军遍及两浙各路的杭、睦、婺、衢、处、苏、湖、秀、越、温、台和江南东路的歙、宣、信十四州的广大地区,聚众百万,攻占了六州五十二县。
当方腊的义军长驱直入之时,辛谊芷和陈若虚则也被秘密地安排了他们的任务……潜伏在皇城之中,伺机暗杀围剿将领。
陈若虚隐遁在朝堂的屋檐之上,静静地听着朝中之人的加急奏章,心下却只是觉得好笑:这满朝文武的脑袋难道还不如那一位红绡之中的伊人聪慧么?那美人尚且知道用以怀柔之策招安梁山上的义军,这些须眉之辈却不过是从朝歌夜弦、声色犬马中陡然惊醒而已,难道他们到现在才刚刚知道义军的存在么?呵呵……
陈若虚一边偷偷地取笑着朝臣的愚纳,一边则是用心地记忆着每一个从宋徽宗赵佶口中说出的名字……
已然被吓破了胆的赵佶面对着那满朝的文武,就如那有病乱投医的病患一般,开始疯狂地调起了兵,遣起了将来:“朕现封童贯为江浙、淮南宣抚使,谭稹为两浙制置使,刘延庆为都统制,王禀、刘稹、王涣、杨惟忠、辛兴忠、王渊诸将为各路统制,率领先期为“联金攻辽”而集结于汴京一带待命的西北劲旅,湖南枪牌手和京师禁卫共十五万人,渡江南下,以金陵和镇江为大本营,分兵两路,东西合击,把方腊起义的主力部队逼回青溪,就地围歼!就地围歼!快!快!”
“臣等遵命!”
待到朝臣散去之时,陈若虚却还在兀自念叨着那几个至关重要的人名:“童贯、谭稹、刘延庆、王禀、刘稹、王涣、杨惟忠、辛兴忠、王渊……”
“嗖……”的一声轻响之后,辛谊芷的身影飘飘若仙地落在了他的身旁:“你选哪几个?咱们一人一半好了!”
“不!我不要谊芷再去杀人了!全都由我来杀好了!”
“哦?那顺便你再多杀一个好了!”
“谁?”
“高俅!”
“哦?为什么杀他?”
“因为他这个佞人竟然向狗皇帝提议……以寇制寇,让梁山上的义军也来攻打圣公,这一计谋着实太过歹毒了。如果狗皇帝用了他的计谋,那么岂不是不费宋室的一兵一卒,便让各地的义军互相残杀了么?这样一来,他就只需在这里招安一边,攻打一边便可以坐收其成了!怎么可以让他这么容易就得逞?”
“这计谋果然狠毒!不过……这高俅到是真的很为赵佶的江山考虑呢!我先去他的府上好了!”
一阵青烟飘渺之后,陈若虚的身影便已然是飘落到了高俅的府宅之上,门庭清净之处忽见许多金银之光闪闪耀目,陈若虚便一个纵身飞到了古树的枝丫之中,但见那堆金银彩光之中的男人不正是那赵佶的心爱之人高俅么?他拿着这许多的金银是要去做什么呢?
一时好奇心起的陈若虚在暂压了一席杀念之后,便偷偷地尾随着高俅来到了一处破落的庭院之中。
只见这高俅在彬彬有礼地送上了这些许金银之后,不过是清品了一杯清水便谦逊有礼地退了出去,见到这般怪异的事情,陈若虚当真是好不好奇:“大家都说这高俅是奸佞之辈,但是今日里看来,他却是乐善好施之徒呀!如果我这一招下去杀了他,他会不会成为冤死的鬼?也许,我应当问清了究竟再杀他也不迟!”
陈若虚静待着那高俅回府之后,便翻身跳落到了这一家破落户的门前。
破院之中的小童见有生人过来,便立时起身问到:“您是来找苏学士的么?”
“苏学士?”听到苏学士的名头,陈若虚心下立时一喜,他兀自念叨到:难道名满天下的苏轼住在这里不成?
小童溜溜地转了转眼睛,便自顾自地继续说到:“您现在已经找不到他了!他已经因为乌台诗案流寓而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
陈若虚凑进了一步之后问到:“刚才的那位高太尉到苏学士家中是来做什么的呢?既然他已经不在此处居住?”
小童甜甜地笑了一下应到:“高伯伯对于我们给养问恤甚勤,我们都很喜欢他呢!呵呵……”
“他为什么对你们这么好呢?”
“因为他是苏老爷做翰林侍读学士时的小吏呀!以前苏老爷对他好,所以他现在就对苏老爷的家人好!他是好人呢!”
话至此处,小童的身后已然是站出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来,她在把小童赶回了房间之中后,便亲自来到了陈若虚的面前,她微微欠了一下身,言到:“请问您来此有何贵干?小弟年幼无知,不知是否有冒犯之处?”
“没有!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刚刚看到高太尉进来过,所以有些好奇而已!呵呵……”
“哦?您认得高太尉?您是他的朋友么?”
“算不上吧?”
“呵呵……现在果然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么?大家为什么都要说他的坏话呢?难道就因为皇上喜爱他,提拔他,大家便嫉妒他,嫉妒成这个样子么?给他编造各种各样的劣迹不说,竟然还把所有的坏事都加诸到他的身上。哼……他为了不让那些说他坏话的人,连带苏老爷一起诬陷,每次来给我家补给之时,全都是偷偷地过来。请问,这世间能有几人如他这般偷偷摸摸地做善事的?而且还是常年累月,从不间断的!您既然不是高伯伯的朋友,那我们也就不招待您了!您好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