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夜,与秦绍然的情人,夜,其实是同一个人。”
简言的手不受控制地松了一下,唐忆舟垂下眼帘,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抓住自己喉咙的手指,说:“不过我不能肯定…
…难道杀手在职业生涯外,没有另一个名字么?”
简言没有回答。的确,师兄在杀人时所用的名字,与泡妞时用的名字根本不同,当初也曾劝他取个化名,被他怕麻烦
而拒绝,现在却无比后悔。虽然夜是个普遍的名字,但是,当两个名叫夜的人同时失踪时,人们会想到什么?
秦绍然,你在寻找的,是你的情人,还是杀你的凶手?
简言忽然觉得有点冷,他颓然地抽回手,背靠在隔间门板上。唐忆舟好整以暇整了整衣领,看着他的表情笑道:“这
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你该不会是奉了夜的命令接近秦绍然的吧?怎么,小情人闹别扭了,要你调和?”
“闭嘴!”简言怒道。
唐忆舟眨眨眼,忽然正色道:“好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接近秦绍然,但要我保密,我有个条件。”
简言挑眉。
“我要做一件事,所以需要一个眼线。”唐忆舟说,“安插在秦绍然身边的眼线。”
什么事需要在秦绍然身边安插眼线?简言快速思考,唐忆舟接着说:“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长,而我也不需要你做
什么,只要在合适的时候向我报告他的行踪就够了。只要你照我说的做,这件事不会被任何人发觉,对你也没有危险
性,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笔报酬,当然,如果夜需要的话,我也会给他一笔。然后,你跟夜是希望继续在本
市生活还是离开,我都可以帮你们安排。”
“为什么找我?”简言冷笑,“找夜不是更好么?”
“开什么玩笑,找秦绍然的情人去监视秦绍然,难道夜的爱人是我么?”唐忆舟好笑地指着自己,“更何况,我觉得
,即使你对那笔钱不感兴趣,也会对安然离开这里感兴趣吧。”
“如果我说,二者我都不感兴趣呢?”
“你愿意每天被人追杀也随你。顺便问一句,那天段鹰想抓却没抓住的人,正是你吧?如果我现在出门告诉秦绍然,
只要让你跟段鹰见面,他就可以找到他的亲亲爱人,你说他愿不愿意?”
简言一直讨厌被人威胁,正是因为这种任人宰割的无力感。无疑,唐忆舟按住他的命门,被段鹰指认出的话,别说继
续追查事情真相,只怕他不说出夜的下落,就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太阳。但是这种压迫感和无力感实在让人讨厌,他快
速转动脑筋,总要找到什么扳回唐忆舟一局,自己才不会显得被动。
把所有细枝末节都考虑一遍,简言终于想到回击的方法:“你为什么要监视秦绍然?秦绍然会阻碍唐家复兴?还是说
,你要做的事,超过了唐家复兴,可能会直接危害到秦绍然的利益?”
“这跟你无关。”唐忆舟轻描淡写。
“不,很有关系,起码我要确定,帮助你不会让我丢掉小命,毕竟秦绍然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看到唐忆舟移开
目光,明显不想再谈,简言接着道,“秦绍然是东区老大,会威胁到他的事情不多,一个个排除的话……难道你想做
西区老大?”
“开什么玩笑。”唐忆舟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双眼,嘴角扬起的笑却有些僵硬。
这毫不意外,西区贝叔日益衰老,对西区的控制力减弱。贝叔儿子不争气,手下人又一个个如狼似虎,想挤掉贝叔儿
子自己做老大的不止唐忆舟一个,刚刚遇到的戚蔚恰好是呼声颇高的一个继承人。简言抱着胳膊,这次换他好整以暇
:“你怕你动手的时候,秦绍然趁着西区内讧分一杯羹,自己就算当了老大也失去半壁江山。更怕秦绍然暗地里支持
自己的对手,而自己毫无防备?”
唐忆舟没有说话,目光阴鸷,仿佛放弃让简言成为眼线的主意,正在考虑如何了结他的性命。简言毫不畏惧,绝不能
让唐忆舟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势得逞,他这么想着,道:“说说刚才的提议吧。我在秦绍然身边做你的眼线,当然可
以提供给你很多有利的消息,但同时,我需要你的消息网随时提供给我我需要的信息,让我做到我想做的事。事成之
后,你所说的一切不变,给我一笔钱,顺便送我安全离开。”
“狮子大开口?”唐忆舟嗤笑。
“我不会拆你的台,对于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也算经验丰富。更何况,我知道对你而言什么是有利的信息,能给予
你最及时的帮助,关键时刻,甚至可以帮你误导秦绍然。为什么不同意呢?毕竟,”简言笑,“信息时代,不能落伍
。”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明明是赔本生意?”唐忆舟苦笑,“既然我的秘密你知道了,那作为交换,也让我知道你的一
个秘密吧,不然建立在不平等关系上的契约关系早晚会崩溃。”
简言皱皱眉,说:“我叫简言。”
“喂,有点诚意啊,我难道会查不出来你叫简言?”
“我住在……”
“停停停!我对那个没兴趣,除非你希望我今晚去爬你家阳台。”
“那你要知道什么?”简言一脸防备。
“我要知道……你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你变态?”
“或者你更想回答为什么夜无故失踪?”
“……白色。”
“有图案么?”
“这已经是第二个了。”
“好吧好吧。”唐忆舟靠前一步,“为了证明你不是敷衍,不如给我检查一下。”
眼看着手就探向自己的腰带,简言飞起一脚把唐忆舟踹进里面,拉开隔间的门就往外走。唐忆舟揉着被踢疼的地方站
起身,追出门去,却已经找不到简言的身影了。
这孩子消失的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啊。
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在一条船上,就不怕以后没有抓住你的机会。
回去后又在高尔夫球场玩了一会儿,秦澜体力有些不支,三人便驱车回家。秦澜一到家精神就蔫下来,好不容易强撑
着吃了晚餐,到晚上竟然有些低烧。管家赶忙给他吃了药,伺候他上楼睡了。秦绍然坐在床边直到秦澜睡去才关掉夜
灯离开,走到门边见简言站在门边,笑了笑,道:“澜澜身体不好,睡一觉,明天就会退烧。”
“嗯。”简言应了一声,问他,“晚上我在哪里睡?”
秦绍然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卫伯答道:“客房已经收拾好了,简老师随时可以休息。”
简言点点头,说:“请带我过去。”
卫伯示意他跟自己来,一直走出很远,却听到秦绍然在背后叫:“简言,你很困么?”
简言没有回头:“……不是。”
“那么,想不想陪我喝一杯,82年的拉菲。”好像生怕简言不同意,马上补充,“不会喝醉。”
简言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许久,仿佛目光化作雾气,氤氲在走廊内。最终,面无表情道:“只喝一
点,绝对不能醉。”
15.只是错觉
管家开了酒就退出去,简言晃动着酒杯。品酒的本事是师父教的,师兄学得最好,自己这些年都快忘光了。现在与秦
绍然对坐浅酌,听着秦绍然每一句夸赞红酒的话都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是谁对自己说过。
秦绍然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淡淡品了一口道:“我本以为你今晚会坚持回去。”
秦澜虽然病怏怏的,但死磨硬泡简言在这里吃晚饭,吃完饭更是自作主张让卫伯收拾客房,俨然简言已经答应住下来
。而简言竟然没有拒绝,任他安排。
听秦绍然这么说,简言把身子往身后的躺椅一靠,道:“他生病了,我拒绝的话,他就会闹,说不定病情加重。”
“你倒是宠着他……为什么?”
“?”
“为什么宠他,你跟他今天不过第二次见面。”
他们坐在玻璃花房里,花房中央摆着两把藤椅,都是躺式的。天气渐渐入秋,秋老虎也到了尾声,温度无可避免降下
来。秦绍然看到简言微微蜷起脚,便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简言毫不客气地收了,说:“他是我的雇主,就这么简
单。”
“因为钱么?”秦绍然苦笑,杯中的红色液体晃了两下,被他一饮而尽,“你很缺钱?”
“你不是知道么?”简言斜他一眼,扔下酒杯,“我没有亲人了,生活艰辛。”
秦绍然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好似思考什么事情,目光明灭变幻,最终下定决心,道:“我给你双倍的酬劳,你搬过
来住,好不好?”
简言不置可否,只是把杯子轻轻放在一边的矮桌上,微微侧了下身。
从秦绍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简言裸露的脖颈处,有一块烧伤的疤痕。这是那场车祸留给他的印记,明明如此惨烈悲
痛的记忆,为什么对于简言而言却像出门忘记带手机一样,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秦绍然又等了一会儿,甚至觉得简言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却听他闷声道:“你再帮我倒点酒吧。”
秦绍然便倒在杯里递给他。简言转过身接过去,少少抿了一口,问:“为什么我要搬过来?我已经把每周六日的时间
都牺牲给了家教事业。”
“澜澜很喜欢你。”秦绍然说。
简言冷笑:“你最好说实话。”
“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秦绍然说,“但我不愿说原因。”
“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简言坐起身,作势要走。
“等一下。”秦绍然叫道,“是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简言目光一闪:“是那个叫夜的人?你的情人?你还没有找到他?”
“一点消息也没有。”秦绍然颓然地闭上眼睛,“我们没有吵架,以前分开的时候好歹偶尔还会打通电话,这次是完
全消失,就好像,他从未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何必对他那么执着?你很爱他?”简言说,“以你的地位,情人应该不难找吧。”
秦绍然像是被问着了,眉目紧锁,仿佛真正思考了很久,才道:“大概是因为,习惯了吧。”
简言心里冷笑一声:“那现在让我搬过来住,是想改变一下习惯,还是,让我做替身?”
秦绍然有些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都不是,我只是希望家里热闹些,太静了,我会不停地想起一些事。”
简言下意识想问是什么事,却忍了回去,半晌,试探着说:“秦先生,你说,夜消失得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在某种
情况下,一个人的消失,是彻底的销声匿迹……”
秦绍然忽然转过头,目光凶狠:“简言,这是毫无根据毫无可能的猜测。”
简言耸耸肩,表示抱歉,可明明,秦绍然脸上一瞬间的表情,是怕到极点,佯装出的愤怒。无论他知不知道夜的死讯
,至少,他思考过,也许夜是死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简言站起的时候没有顾及秦绍然的衣服,低头的动作间看到,探身想捡起,却看到另一只手同时
伸过来。简言便收回手,却没想到秦绍然捡起仍旧披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头,正对上秦绍然一双眼。
“对不起,刚刚我态度不佳。”秦绍然说。
“不……”简言吞口水,“是我措辞不佳。”
又是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卫伯恭敬的询问:“少爷,时候不早了。”
秦绍然应了一声,对简言举起酒杯:“最后一杯,祝你今晚有个好梦。”对于自己的提议,竟是只字不提。
给简言的台阶,简言当然顺着走下来,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也同样祝你。”
酒饮尽,两人走出花房。秦绍然一路送简言到房门前,大有简言不阻止,他就要跟进去的意思。卫伯转开门把手,暗
地观察自家少爷,却听到简言忽然说:“秦先生,你说的那个提议,让我搬过来,我想,还是不要了。”
简言的语气恰到好处,温柔而带一点点畏缩,正是拒绝人又不想伤人心的语气。秦绍然目光里闪过一点意外,道:“
我说错什么了?”
“不是。”简言摇摇头,“我的房子,租金已经交了,不能浪费。所以,一年后,如果您还是没有找到您的情人,我
们再商量这件事吧。”
秦绍然笑笑,明知道他这是借口,可自己何尝坦白?于是点点头,道:“好好睡吧。”
简言关上门。
秦绍然今晚喝了点酒,一点也不想睡,听到简言门上落锁的声音,便抬脚往走廊另一边走。卫伯一直跟在后面,眼看
着少爷就要进书房的门,眉头立刻皱起来,却见秦绍然揉揉眉间,转身往卧室走。
卫伯松了口气,忽然听秦绍然道:“卫伯,你不是一直担心,简言接近澜澜是居心不良么?”
卫伯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我试探他,让他搬进来住,他拒绝了。”秦绍然说,“如果是想接近我,或者迷惑澜澜,应该会答应吧。可是这一
整天,我没有发现他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虽然也答应了住下来,却明确要求明天一早就要走。也许是我观察不仔细
,你还看到别的异常了么?”
卫伯摇头道:“没有。”
“那就这样吧,一个家庭教师而已,用不着如临大敌,卫伯你多费点心。”秦绍然推开门,“早早休息吧,辛苦您了
。”
关上门,秦绍然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仿佛所有的压力在独处的这一刻被卸下来。他缓步走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
屉。抽屉里非常杂乱,他从不许人动,自己的秘密几乎都放在里面。找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小小的吊坠盒子,按下按
钮,盒子打开,一张照片正正当当嵌在中间。
照片上的人靠着汽车座椅睡着了,头歪在一边肩膀,微微张开嘴,说不出的疏离脆弱。秦绍然把汽车暖气调高两度,
便听到那人舒服地叹息了一声,猫一般缩了缩脖子。他调好手机,快速地拍了一张。这人的警觉性很高,除非剧烈运
动过,否则睡眠一向很浅。果然,按下快门的声音足够把他吵醒,醒来后眨着眼睛有些发呆,这样表情才生动了。
秦绍然悄悄把手机放回口袋,把矿泉水盖子打开递过去。看着他喝水喉结上下滑动,那一刻,竟然觉得自己也许是爱
他的。
但马上便被自己否决,只是床伴而已,还签订了什么可笑的《性伴侣关系明确备忘录》。如果爱上他,自己就要立刻
抽身,他如今迷恋他的身体,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的。
于是挥退心底不切实际的想法,却在他失踪后从手机里找出这张照片郑重其事嵌在相框,每日带在身上。如果下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