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怎么总这么不知好歹啊,亏我还好心想帮你。”于笑笑不满地噤了噤鼻子,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蒋兵。
聂士佳和蒋兵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了,只当两个人是在开玩笑,可刘正奇却被于笑笑这一眼吓的肝都颤了,猛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编造的那个借口,这要是被她抖搂出来,明天大家就可以去海边看男尸了。
一把掰过了还在帮忙传情达意的于笑笑,刘正奇立马转移了话题,“我其实是想问,像你这种身份的大小姐,怎么屈尊来我们平民百姓的这种小商场了。”
“谁说的,这种地方对我来说都是高级的了。我的衣服可都是在动物园淘的,你没发现我很低调么。告诉你,钱是要用在关键的地方,不能随便浪费!”于笑笑煞有介事地教训起来。
“恩,哪个动物园?”刘正奇刚想夸她说的好,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Q市那个刚比足球场大一点的动物园,连动物都没几只还有衣服卖?这贩卖动物皮毛可是犯法的吧。
“当然是北京那个了。”于家大小姐撇了撇嘴,对他的孤陋寡闻相当不屑。
“那么远你怎么去买?”刘正奇面部肌肉已经开始抽搐了。
“坐飞机啊!”
这回连蒋聂二人都跟着无语了:有钱人不可恶,可恶的是被钱烧的蛋疼的人!
于笑笑本来是陪几个同学一起来的,看见他们三个后,直接把同学甩了,非要跟着他们一起逛,美其名曰从女性视角出谋划策。看到于笑笑意味深长地朝自己挤了挤眼睛,刘正奇瞬间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为了给刘正奇和蒋兵创造二人空间,于笑笑死死盯住了聂士佳,只要他和蒋兵一说话就马上接过话茬,只要他一靠近蒋兵就火速插到中间搞破坏,还自鸣得意玩得不亦乐乎,弄得刘正奇跳楼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是该对她感激涕零,还是该为被莫名拆散的那对叫屈。
看到聂士佳已经开始表现出疑惑了,刘正奇连忙制止了于笑笑这种棒打鸳鸳的残忍行为。
“不对,我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啊?”看到聂士佳和蒋兵一团和气的给彼此挑着围巾,于笑笑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问题。
刘正奇挑眉笑了笑,心道:大小姐,你才察觉啊,看来你这腐女神经还需要多加练习啊!
于笑笑张大了嘴巴一把拽住刘正奇,惊愕地看着他,“你放弃了?”
“啊。”摸了摸鼻子,刘正奇尴尬地点了点头,我其实还没伸手呢。
不可置信地又把人打量了一圈,于笑笑觉得自己在刘正奇后脑勺好像看到了圣母光环,“你以后改命叫玛利亚。刘吧,心上人都跟别人约会了,居然还能屁颠屁颠地插在中间当蜡烛!”
刘正奇窘了一下,笑得跟哭丧似的,你这形容方式怎么好像我脑残呢?
也不知是被他笑得心软了,还是被他哭的瘆得慌了,于笑笑叹了口气,拍了拍刘正奇的肩膀宽慰道:“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呢。
就像我,自从被你拒绝后我就突然发现,说不定那个卫警官也不错……”
嗡的一下,刘正奇觉得自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抽走了。
第二十二章:远亲不如近友
“可惜,就是年纪有点儿大了,而且还是个警察,让人跟着担惊受怕的……”于笑笑嘟着嘴继续分析,最后皱了皱鼻子,“就算备选之一好了。”
刘正奇根本没认真听对方下面的话,他完全被自己这种明显过激的反应给吸去了注意力:别人喜欢谁,又被谁喜欢,关他什么事?可既然毫无关系,那么,这种莫名抓心的紧张感又是从何而来?
看他没有反应,于笑笑抿紧了嘴唇,推了他一下。似乎犹豫着什么,眨了眨眼睛突然地问道:“他都跟别人了,你还是不喜欢女人么?”
“恩?”刘正奇茫然地看了看对方开合的嘴唇,半晌,才机械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就是哑巴吃黄连,不论用什么词语都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什么叫做一语成谶?一个被自己掰弯的人得有多操蛋!
蒋兵回老家的时候,刘正奇没去送站。最近,他一直在刻意减少跟那两个人独处的时间。现在的他,只能把自己对卫虎的感觉归结于一种跟风心理,就类似小孩子间的攀比竞赛:别人吃一个苹果我要吃两个苹果,别人梳个马尾我要编一头小辫,别人的爸爸会开飞机,我的爸爸——会打飞机。
至于卫虎,刘正奇就更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他想极力避免和对方的接触,免得擦枪走火,加速堕落。
他不歧视同性恋,但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也成为其中一员:连异性恋都搞不定呢,跟着追什么新潮!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虽然刘正奇想要缩进壳里,安安静静的休养生息,有人偏偏就不想让他如愿以偿,而且,还是他最怕遇到的那个人。
卫虎看着户籍科同事递给他的资料眉头紧锁,亲属只有母亲一个人么?可是又不随母姓,那么就不是私生子了。是父母离异么?
那么他口中的那个“哥”又是怎么回事?按了按眉心,他已经忍不住对刘正奇这个人越来越好奇了。想到这儿,他摸了摸下巴,拿出了电话。
“你不在家陪你妹子,总折腾我干什么?”看着车窗外面,刘正奇抱怨道。这已经是卫虎第四次约他了,而他也确实是再也找不到可以推脱的借口了。
“晓晨回老家过年去了。”终于把人折腾了出来,卫虎心里有些得意,笑着盯着前方路面,没理会对方明显的不满。
“那你不回去?”抬手搭在车窗上,刘正奇把头歪向了一边。
“没时间啊。”卫虎也很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这样啊,”刘正奇轻挑了一下眉梢,讥讽道,“所以你没人陪了,就把我拉来了?”有一点他到现在还觉得奇怪,私下里,卫虎似乎跟局里的同事并不是很亲密。
可这个人虽然愣了点,人品却还好,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被排斥的对象才对。
“你好像也不回家?”紧握了一下方向盘,卫虎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
“我也忙啊。”垂下了眼帘,刘正奇懒洋洋地敷衍道。
侧头看了他一眼,卫虎偏了一下嘴角,冷哼了两声。刚刚还炫耀说因为老大临时有事,今年有小半个月的假期,现在就忙上了?
“那你家里人不想……”
“我觉得你这个车真该换了,”刘正奇突然指着后视镜里的黑烟,“作为一名警察同志,你应该以身作则,共同维护我们美丽的地球,你这样子绝对是在毒害全国人民。”这话题转换的还真够快的,不仅如此,还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照你说大家就应该都把车扔了,改成徒步?”
“可以骑自行车啊,”刘正奇撩了一下眼皮,“除非你不会骑。”
“谁说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前方车辆排起了长龙,停在原地集体放着“屁”,卫虎也不得不停下来,跟着保持一致,“我会骑自行车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那又怎样,”刘正奇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会骑了!”
跟这种人说话,你永远占不到便宜,除非拿实力说话。
卫虎被噎了一下,抬手在刘正奇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海边就有租自行车的,哪天去比一下,我非让你小子哭爹喊娘不可!”
不屑地撩了一下眼皮,刘正奇刚要反驳却被一句惊心动魄的“弹棉花——”给打断了。
掏出手机,,只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外省的号码。
刘正奇犹豫的看了卫虎一眼,抬手把电话挂断了。可惜,对方似乎准备把不屈不挠的抗日精神发扬光大,一遍又一遍地打了过来,终于,当“姑娘”第四次“要出嫁”的时候,刘正奇接起了电话。
瞥了一眼故意把头转向另一侧的卫虎,他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喂?”
“正奇么?”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发现电话接通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四叔?”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但是这个称呼,刘正奇叫得不情不愿。
“你还在Q市么?”
“是。”仰靠在了座椅上,刘正奇在座椅上轻敲起食指。
“哦,那就好……”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着语言,“你妈今晚就上火车了,腊月二十八晚上到Q市,你到时候去接一下站吧。”
“你说什么?!”刘正奇猛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细长的眼睛一下子睁到了最大,仿佛要裂开一般。
“我是说她……今年去你那儿过年。”男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到底……怎么回事儿?”手已经开始颤抖,刘正奇紧紧攥着话机。
“咳……”对方清了清嗓子,似乎是豁出去了准备挑明,“你表弟在D市买了房子,我和你婶都要一起搬过去了,没法再照顾她了。疗养院那头也说她恢复的好,可以回家调养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你是他儿子,还是让她去找你比较好。”
刘正奇张了张嘴,突然间涌入的大量信息,让他有些消化不了,这时,又听那边补充了一句:“以后你也就不用在往这儿寄钱了。”
“叔,叔,等一下,”刘正奇的声音抖得厉害,喉结滑动了一下,急忙叫住对方,“我这就买机票回去,你等我几小时,什么事儿等我回去……”
“等不了了,我们今晚就要走,东西都准备完了。你不知道正月不搬家么?我们还要赶在年前过去收拾一下呢!”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从听筒里杀了出来,打断了刘正奇的话,很显然,那边话筒易主了。
“你们也走?那我妈呢!难道你们让她一个人坐火车?!”女人的声音就像把刀子从刘正奇脑中穿刺而过。先斩后奏,他明白对方把事情已经做绝了。
“我们已经把她交给一个顺路老乡照顾了,放心,死不了!”
“你说的这是人话么!”刘正奇突然暴怒,眼角血红地朝话筒吼了起来,“你能保证她在路上一点事情都没有么!有你们这么做人的吗!”
“哼,我们?你拍拍良心说我们怎么做人了?!这些年都是谁管她的,你问问去!你爸管过她么,她娘家人管过么?一个大伯哥的前妻跟我们有一毛钱关系么?!你有能耐你怎么不回来啊?这么多年照顾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话筒似乎被抢走了,可即便离得远,女人的骂声仍旧削尖了往里钻。
“正奇啊,你别跟你婶子计较,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叔,要不你们把我妈先带到D市,我直接就过去接她……”刘正奇的话也软了下来,他现在远隔千里,就是再急也不可能顺着电波飞过去,只能央求道。
“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搬个新家还带个累赘?!到那边还要让人笑话?!”电话那头似乎是开了免提,他的话直接被女人接了过去,即使被抢了话筒女人仍旧可以远程操控。
刘正奇鼻翼抖动,强压住心中怒火,又商量说:“那你们先把她送回疗养院吧,我去那儿接她。”
“不收!我们已经告诉你了,人也马上就送上车了,你爱管不管。从今往后,我们家跟你们娘俩再没有任何关系!”
“不收?!哪家医院给钱会不收?!你们照顾了,你们怎么照顾的你们自己不知道吗!不心虚你们着急跑什么?还好意思让我不用寄钱了,我寄得钱都用来给你们家儿子买房子了吧!你们这么办事也不怕你们家儿子生个孩子没……”电话突然被对方挂断了,除了话筒中的断线音外,车子里只有刘正奇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道路通畅了,可是坐在车里人的心却堵上了。
“如果需要帮忙,就给我电话。”刘正奇下车的时候,卫虎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说道。微微顿了一下,刘正奇酸涩地扯了扯嘴角,摆了摆手。
腊月二十八,全国人民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春节而忙碌着,即便这一年经历了再多的不顺,也可以被与亲友团聚的喜悦所冲淡。当然,这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
火车站口,一个身形憔悴的男人蹲在楼梯旁。蓬乱的头发、乌黑的眼眶、泛青的胡茬和褶皱的衣服,这个与周围喜庆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的异类,不禁让匆忙走过的人们多看了几眼。
刘正奇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下午。从他老家到这里的路线有多种,当时由于彼此都很激动,车次、到站具体时间都没有说清楚,等他反应过来拨回电话想要询问的时候,却听到客服小姐温柔地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晚上,多晚才能上?
又按灭了一个烟头,他搓了搓已经被刺骨的海风吹得发红肿胀的手指,站了起来。瞥了眼满地的烟头和静静躺在脚边的一小堆钱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刘正奇这身颓废的气质勾起了人们的同情心,还是在年前人们都有散财祈福的习惯。
从某位好心的妹子扔给了他一枚硬币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小到五毛,大到五块,还没等过年,刘正奇就收到了一堆“压岁钱”。
有个大娘看他可怜,还硬塞给了他俩玉米饼,还给他解释粗粮健康。搞得刘正奇都开始考虑,要不年后转转行?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他的表现所迷惑。从刘正奇出现开始,负责治安的巡警已经多角度、全方位地对他进行了数次侦查。
春运这种时候,也正是各种犯罪高发的时候,那些小偷小摸的赶在这个时候搞点年终分红不说,个别心怀不满报复社会的也愿意在这种时候跑出来露露脸。
像刘正奇这样的绝对是重点怀疑对象,车站口又不是厕所,你个大活人在这里一蹲就是四五个小时,也不怕蹲出痔疮来!
随着太阳的西落,气温又下降了几分,海风也愈加猛烈,刘正奇再也蹲不住了,抱着胳膊在原地跺起了脚。车站广场的路灯倏然亮了起来,正在这时又一班火车到站了。
出站的人、接站的人挤成了一团,呼喊声欢笑声此起彼伏,然而,细心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班车下来的乘客与之前那些有着某种不同之处:除了那些归心似箭正常返乡表现的旅客,还有些人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车站的某种恋恋不舍的情愫,一步三回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集体探戈呢!对着后面的人群中一阵骚动,答案也揭晓了。
就好像是孙悟空念了分水咒一般,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向了两边,而在被人们空出的地方,一个女版中年“悟空”正欢快地向出站口走来。
说是“悟空”并不是因为长得像,而是她的那身打扮,就算这人不是穿越来的,也是猴哥变得。
绿油油的绸面棉裤,红艳艳的斜襟棉袄,后脑勺还插着朵大红花,随着身子的摆动不断颤动着。
女人似乎并没有觉察出自己有什么不妥,更没发现周围人的惊异,一边走着还笑着朝周围的人不断点头,仿佛首长视察工作一般。
刘正奇紧抿了一下唇角,挤开了前面的人,朝着女人喊了一声:“妈——”
“奇奇——”看到刘正奇女人很是高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连蹦带跳的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