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影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好,你办事稳重,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有十足的把握才决定这么做,我相信你。可
是,你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哪里还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就你现在这模样,拖出去让人
看了,简直是连个乞丐都不如。今天晚上,我们就不赶路了,你好好的歇息一下,反正我们也离北魏国的边境不远了
,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再走,不出二个时辰也就到了,你也不想宝融见到你这付萎靡不振的样子吧!”
萧衍一言不发,只是苦苦一笑。
“好了,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外面看看吃的东西熟了没有。”
施洛影冲他微微一笑,而后转身,掀开车连走了出去。
施洛影走后,萧衍强装出的一脸轻松瞬间瓦解,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躺下。他还清楚的记得,就在六天前
,璎珞是怎样残忍的将那个有粗又长的钩子生生的刺穿他的锁骨,
不过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得以找到了机会,将早已藏在指尖的软筋散打入璎珞的胸口。
其实,璎珞有着一身上乘的武功,只是他掩饰的极好,几乎无法让人察觉,萧衍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于是,为了不打
草惊蛇,才处处依着他,他想怎么样就怎样,只为以后能有机会一击必中。
现在,萧衍对璎珞已经不太担心了,软筋散能够令人腿脚无力,而且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要想自行破解,也需要很
长的时间,而且那房间外还有层层侍卫守着,逃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原本,他曾想想过将璎珞一杀了之,可事后又仔细思虑了一番,还是将他软禁了起来,说不定日后还能排上用场。
总之,世事难料,他现在只想着,能够早一日见到宝融,只要能见到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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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起了风,在屋里,能够清楚的听到嗖嗖的风声,宝融趴在床上,侧头望着桌上微微向右侧飞的烛焰,明灭的烛
光在沉寂的眸中不断的跳动着,可却始终无法将其中的黑暗照亮。
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这两天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燕儿喂他吃饭,他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付青虞过来给他伤口
换药,就算是痛的浑身不停的颤抖,他也是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的咬着唇瓣,等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眼眶
中才开始慢慢溢出眼泪。
眼看着那本就消瘦的脸慢慢变成了惨黄色,燕儿焦急的坐立不安,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一道很大的力气撞开,转
身一看,居然是拓跋鸿。
她的脸色刷的一白,扑通跪在地,哆哆嗦嗦的道:“奴、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万岁万、万万岁。”
拓跋鸿阴沉了一张脸,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直直的冲里屋走去。
没有皇上的命令,燕儿也不敢起身,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
“你这是在跟朕作对吗?”拓跋鸿看着桌上的已经冷透的饭菜,冷冷的质问。
宝融静静的望着,不知在望着什么地方,早在那道破门声响起的时候,他就猜到来的人多半是那个霸道无理的皇帝,
现在听到了声音,他更加确信无疑。
这个时候来找他,多半是又想将他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了吧!也不知道,就自己这付残破的身子,还能不能经受的起
他粗暴的伤害,或许,过了今晚,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人世了。
突然,他觉得很害怕,他很想哀求,让拓跋鸿放过他,可是,求饶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拓跋鸿见他始终闭口不言,一股怒气没来由的从胸口涌上脑袋,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抓起宝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
强迫他面朝着自己,可正当他准备勃然大怒教训他时,却发现了他眼角湿湿的。
“你……哭过了?”
宝融将视线瞥到了一边,没去看他。
刚才被他那么一抓,臀部的伤又传出了难忍的剧痛,他很想忍,可不知为什么,眼泪就好像决了堤洪水,汹涌的流了
出来。
拓跋鸿的心突然有些惊慌失措,他愣了一愣,然后手一松,宝融的头就沉沉的跌回了床榻上。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槽
,本来想好好的折磨他一番,现在却觉得有点下不了手。
“来人呐!”他突然大吼。
燕儿浑身打了个激灵,赶忙爬起来就朝里屋跑去。
第七十八章:北魏都城洛阳
“皇上!”她一进门,便见拓跋鸿一脸怒样儿,可是令人诧异的是,那张僵冷生硬的脸上,竟然现出了隐隐的担忧。
莫非,日久生情,拓跋鸿也对宝融产生了异样的感情?亦或许,是怕他身体每况愈下一病不起,日后不能被他使用折
磨了?
“去,马上宣付太医到燕竹轩来。”
拓跋鸿的嗓门很大,几乎要将整个燕竹轩震塌,燕儿闻言咬了咬唇。其实,付青虞不久前才来给宝融瞧过伤,临走前
还特地吩咐她,说是他今夜有事要离宫,现在根本就不在太医院,皇上现在要她去请他,这可该如何是好!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拓跋鸿又是一声排山倒海的怒吼。
燕儿顿时被吓的七魂丢了六魄,她赶忙磕了一个头,眼下,若是撒谎无异于是自寻死路,只能如实禀报。
“皇上,付、付太医他、他现在不在宫、宫里。”她不敢抬头,目光忐忑不安的在又硬又冷的地面上移动,撑着地面
的手臂颤抖的越发厉害。
“什么?他不在宫中?”
不出她的意料,他果真又发怒了。不错,此刻拓跋鸿的脸色十分难看,青中带紫,他低头,看着屋里趴伏在床榻上的
宝融,突然觉得心中的某处好像被针刺般,隐隐发痛,苍劲的手指,猛然被攥入掌心。
“哼!哈哈哈——”突然,他爆发出一阵狂笑,仿佛冷夜的闪电般,将原本死寂沉闷的天空劈成了两半。燕儿浑身一
抖,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终究没有勇气抬起头,只是听到一声声清晰沉重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还没
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眼下已多了一双明黄色的龙靴。
“你继续在这里看着他吧!”燕儿皱了皱眉,方才还浓烈的怒意好像在一瞬间,不可思议的消散了。
拓跋鸿掀开帘子准备离开时,又停下来补充了一句,“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踏进燕竹轩半步,就算是湘妃来
了,也不例外。还有,等付青虞来了,你叫他去到御书房找朕,听清楚了吗?”
燕儿眨巴了几下眼睛,赶忙磕头道:“是,女婢知道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消失,她才长松了一口气,同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要没命了。”
“嗯……唔……”床上,传出了一道很痛苦的低吟声。
“萧公子——”燕儿反应很快,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就朝他跑去。
“公子,您怎么吐血了?”
当燕儿跑到床边,看到床单上绽出的大朵血花时,顿时面色大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公子、公子——”她又喊了几声,宝融还是没有反应。
“真是的,一定是因为刚才皇上来了的缘故,让萧公子一时气急攻心,所以才吐出血来。”
她急得直跺脚,嘴里还不停的念叨,“这可怎么办,付太医不在宫里,哎呀,怎么办——”
要不,她现在出去把付太医给找回来。可是,又该去哪里找。他临走的时候也没告诉她要去什么地方呀!
她焦躁不安,六神无主,尽管知道不到天亮他是不会来的,可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去门口张望一下。
去找别的太医,她也想过,可是总觉的会有不妥,皇上才刚刚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踏进这里半步。她
不清楚他的话中是否也包括太医,可是躺在床上的那人伤情严重的几乎要断了气。她有些搞不明白了,皇上究竟是想
要他活,还是想要他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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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辆马车已经从北魏的城门中穿过,!!的马蹄声在寂静冰冷的夜晚显得格外炸耳。
和原先一样,施洛影驾着马车,罗炜在车厢内照顾着萧衍。
他此刻的脸色已较前几日好了许多,虽还是有些苍白,却多了几分血色,深深凹陷的眼窝也微微隆起,黯淡的眸光也
渐渐恢复了神采。
马车在驶进街道内减慢了速度,由于是深夜,所以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是时不时的会听到打烊的人喊着天干物燥,小
心火烛。
本来,这么晚了,是没有一家客栈还亮着灯的,可是今夜却偏偏奇怪的很,洛阳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天都会馆还
亮着灯,而且一进门,便能看到空荡荡的楼中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绛紫色的锦袍,锦袍之上,零星的绣着几点月白色的梅花,脚上所踩得黑靴也是用上好的缎料材质制成。再
往脸上瞧去,眉若泼墨,眼光犀利,气宇轩昂,浑身散发着一股无法遮掩的华贵之气。
马车就在天都会馆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施洛影跳下马车,朝会馆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名正仰头饮酒的男人。只是,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酒杯中,并没有
朝他望。
车帘被掀开,罗炜跳下马车,伸手正准备去扶萧衍,可后者却摆了摆手,罗炜的手在空中僵滞了片刻,然后才缓缓收
回。
锁骨处撕裂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一些,可还是经不起大幅度的运动,施洛影皱眉看着他,却无话可说,萧衍那牛脾
气,除了宝融之外,恐怕没人能够应付。
虽然萧衍面无表情,可伤口的痛楚到底将他折磨到何种程度,站在旁边的两个人却心知肚明。
三个人朝会馆里面走去,萧衍走在最前,而剩下的两个人则像是护卫般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道清脆的响声划过沉寂的空气,身着紫色衣袍的男人才转头,目光深沉的望着正在向自己靠近的萧衍。
仔细一看,此人正是付青虞。
突然,他倏的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朝地面跪去,但是膝盖还没碰着地面,就被萧衍制止了。
他弯身,伸出右手扶上付青虞的手臂,低声道:“付兄弟快起,萧衍承受不起。”
付青虞刚才只瞧了他一眼,便觉出他身上有伤,于是不敢用太大力气,只得顺着他的意,慢慢起身。
第七十九章:天都会馆
罗炜站在萧衍身后,一见他弯身,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想要伸手去扶,可想了想,还是将手收了回来,他见到
付青虞,脸上并没有露出异色,看样子,应该和他认识不是一两年了,虽然施洛影也是一脸的平静,但是还是能从眉
目中看出几分拘谨。
“楼上请。”付青虞在前面引路,从旁侧上了楼梯左拐,来到了尽头处的一个房间,他推开门,立即便有一股清淡的
幽香扑向鼻端。
“皇上请放心,今晚,这整个天都会馆都被我包下了,而且里里外外都有我的心腹在守卫,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他们会马上向我传出讯号,请进。”付青虞引着他们三人进了房间后,轻轻的将门合住,又继续开口,“而且这间房
中有我在很早以前就布置好的一个暗道,所以皇上无须担心,请这里坐。”
他站在一把铺着厚实软垫,示意萧衍坐下,可萧衍却面色凝重的看着他,迟迟没有坐下,良久,才缓缓的,带着一股
浓浓的歉疚,道:“朕……对不住你,这么久以来,让你孤身一人身处敌营,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给朕传递讯息,真是
……苦了你了。”
“皇上千万不要这么说,能为皇上办事,是青虞的福分,想当年,若不是被皇上所救,青虞哪里还能活到今天,皇上
救命之恩,青虞永生难报,就算身处敌营,随时有送命之险,青虞也是心甘情愿,在死不辞。”
萧衍微微的摇了摇头,然后道:“都坐吧!”
其余的三人都落座后,他指了指坐在身旁的施洛影,道:“朕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施洛影,是朕多年来的至交
,而这一位,”他的手指向了罗炜,“你应该认识了吧!”
“是。”付青虞冲罗炜轻轻一笑,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施洛影,“原来这位就是洛影山庄的庄主施大侠,幸会了。”
看着对方抱拳,施洛影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幸会。”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萧衍那道强撑出来的笑容终于慢慢黯淡下去。
“青虞,宝融的情况,怎么样了?”
付青虞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扭头看了看罗炜,见罗炜的脸色有些发黑,他顿时明白了什么。
“其实,不用你说,朕也知道宝融现在的状况如何,就好像朕当年一样,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对宝融做那种事,而且
现在拓跋鸿真正壮年,”说道这里,萧衍突然攥紧了拳头,用力的连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都好像要炸裂,而且还不住的
颤抖。
近三个月来,他没有一个晚上睡的安稳,每每一闭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一幕幕惨无人寰的场景。
硕大的龙床上,宝融被狠狠的摔在了中央,一个体魄健壮的男人似个野兽般,扯开他的双腿,将身下那跟又粗又长的
凶器挤进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后穴,然后疯狂的冲刺,撞击,直到鲜血将整个床都浸染成刺目的猩红色,那个男人才离
开。
每到这个时候,萧衍就会被吓醒,满头涔涔冷汗。
“皇上,”付青虞开口,“我以性命担保,萧宝融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只是前些日子,他被湘妃娘娘陷害,
所以,吃了点苦头,不过我已经瞧过了,伤虽然有些重,不过我给他上了最好的药,而且还给他吃了一粒很特别的丹
丸。”
“很特别的丹丸?”萧衍憔悴的面色中浮着一层浓浓的担忧和恐惧。
“是,那种丹丸虽然会致人呕血,但其实是不会对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会让人将体内的淤血吐出,虽然会有些痛
苦。”
他说完,整个房间便陷入了沉默。施洛影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萧衍越发苍白的脸色,知道他是在极力抑制着一直被压在
心底的仇恨与愤怒,想要开口劝劝他,可是如果真顶用的话,他早就劝了,又怎会等到现在。
明明是被昏黄的烛光映照着面颊,可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寒夜的冷月笼罩般,苍凉凄冷。
“青虞,你给朕安排一下,朕要进宫。”
萧衍的一句话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只是他这一句话一出口,立即遭来了所有人惊异的眼光。
“不行!”施洛影立刻打断,“这么做太唐突了,我们还什么计划都没有定,如果就这么闯进皇宫,很可能非但无法
救出宝融,反倒是把自己推进了火坑,更何况,你现在身上还有伤,连走长路都不行,更别说动手了。”
“是啊!皇上!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罗炜小心的查看着他的脸色,附和道。
两人说完,萧衍又陷入了沉默。
烛焰不断的跳动,忽明忽暗,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整个房间,静的似乎只能听到压抑的呼吸声。
“朕的心,每一刻都承受着无法宽恕的罪孽,甚至每一次的跳动,都是煎熬。”萧衍缓缓的扭头,沉重的目光中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