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却又一次被眼前豆丁一样的孩子给鄙视了。
“宝宝有三个名字,一个大名叫葛大勇,一个小名叫苦根,那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还用我说吗?!”电视机前的人们
恍然,哦~,我刚才怎么就被绕进去了。
“不许动!站在原地,把手举起来!”荧屏上警察举着枪对准假记者,一时间电视机前的观众开始愤愤不平起来。
“总在什么事情都结束了,警察才姗姗来迟!”
“指望他们救人于危机,母猪都上树了。”
“贪污腐败,收受贿赂没人有他们手脚快,救人就看不到他们半个鬼影子!”
1974年香港廉政公署成立以来,狠抓黄、赌、毒、贿赂四大罪恶源头,社会风气为之一振。廉政公署专员及副专员直
接受命于最高行政长官港督,对内部官员及警察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权利滋生出来的欲望,妄想用权利去制衡,这就像四百年前明朝的“东厂““西厂”两大毒瘤。
俗话说树大根深,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没有那个国家内部能真正做到清廉公正。更何况七十年代的香港,四大黑帮,鱼
龙混杂,犯罪率居高不下,港人对警察的信任度几乎为零。
画面开始急剧的晃动,只看到快速追袭的人影晃过,然后“砰!”的一声闷响,摄像机镜头定格在沙砾横生的机场跑
道上。川流不息的人脚和哄乱骚动的现场,让李熙卿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纠结成一团乱麻。
“放开我!”困兽发出凄厉的咆哮,让李家人的心一下子揪起来。孩子那么小,现场那么复杂,万一枪支走火,万一
四散逃跑的人流撞到孩子,万一穷凶极恶的假记者抓孩子当人质,万一——。太多的万一,让心系孩子安慰的人们如
坐针毡。
“阿SIR叔叔,那个——你们能放了他吗?他其实不是个好记者,但是他是个好人!”孩子的声音再一次在电视机前
响起时,李妈妈的眼眶湿润了。而李熙卿第一次有种用力过度的虚脱感,缓缓依靠在身后柔软的沙发上,他需要时刻
保持冷静的思维。
“是宝宝!他没事!谢天谢地~”镜头一阵轻颤之后,焦距再一次汇聚到这个孩子身上。李妈妈喜极而涕,紧紧捂住
自己轻颤的心脏。李熙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坚毅的剑眉染上些许的恼怒,他不容许自已有这种被命运掌控的感觉。
孩子手里拿着一本很薄的册子,看不到册子上黑色的字体,但是象征生命援助的红十字却赫然醒目。退去调皮与天真
,那双琉璃一样光彩夺目的眼睛显出淡淡的忧伤,似乎人世间一切的悲苦都在这深却又清的眸子中,沉沉浮浮,缘去
缘灭。
“天使一样的宝宝!”每个人看到这双眼睛都会发出如此的感慨。而在不久的将来这双忧伤却饱含期盼与世人怜悯的
眼睛,将会在世界所有贫苦的地方灼热绽放,呼吁更多的人加入红字会救助组织中去。
“宝宝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义正言辞,斩钉截铁,让人感觉到这
位说话男人的决心与鼓舞。
“你怎么知道我叫宝宝!”孩子神情疑惑,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蛋,以为自己脸上留有特殊的标记,那憨憨的表情让人
怜惜,也让人发乎内心的疼爱。
“估计现在不知道你叫宝宝的人不多,还有你另外两个来头不小的名字!”男人不怀好意的语气让屏幕上的小家伙一
个激灵的哆嗦,然后斜着脑袋,眼睛骨碌乱转,似在思考。
突然那双美丽的瞳睑直直的盯着摄像镜头,表情从疑惑到懊恼,再到胆怯,瞬息之间连续数变。微微张开的小嘴巴连
续几个深呼吸之后,撒丫子扭身就往回跑,像只滑不溜丢的小泥鳅一样“嗖”的钻进学生之中,再也不肯出来。
于是电视机前的人们哈哈大笑,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出天使宝宝落荒而逃时,摇摆的像只肥天鹅一样颇具喜感的跑路姿
势。李熙卿同样笑得意味不明,不论宝宝怎么变,他永远都休想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宝宝出名了!天使宝宝的称号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特别是那双让上帝惊艳的眼睛。
六一儿童节前夕注定无眠,李熙卿静静的呆在房间里搜索关于大陆参赛选手各种各样的消息。每当读到宝宝如何如何
,李熙卿那张冷酷多过儒雅的脸上总会露出沁人心扉的暖意。
再一次见到宝宝,就像第一次的分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李家人是受邀参加此次比赛众多嘉宾中的一员,李妈妈一早就梳妆打扮,盛装出席。车子缓缓驶入圣保罗中学的停车
场,一路上到处充满节日的喜庆,人们低声细谈、交耳谈论最多的就是“天使宝宝”的才艺。
“天使宝宝好可爱!”刚下车李熙卿敏锐的听觉就捕捉到前方传来一阵惊呼声,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一块巨石,掀
起阵阵涟漪。顺着声音望去,透过枝繁叶茂的枝丫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瘦了~”虽是惊鸿一瞥,李熙卿已然觉察到衣服下那个瘪瘪的小肚子。懊恼与心疼一起涌上心头,“得再养出来才
行——”李熙卿邪恶的摸着下巴,脚不听使唤的往充满阳光的地方走去。
“安迪!”温柔的女声生生挡住了李熙卿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穆紫宸!”
……
山城县的影剧院和圣保罗的大礼堂没有任何可比性,它们之间差距有如天壤云泥一别。走进灯光璀璨的圣保罗大礼堂
,眼前宏伟的汉白玉石吸引了我的全部心神。足足有六人合围的罗马柱子上雕刻着九位酮体丰腴曼妙的少女,她们或
横吹箫、或抚琴、或执笔、或翩翩起舞。
赤裸的脚掌玉莹玲珑,足下是衍生的葡萄蔓藤和颗粒饱满的麦穗。围绕在晶莹剔透的汉白玉石柱周围的是一汪池水,
挽成花型的小小喷水柱为这件艺术品增添了些许的“动”与“柔”。
“宝宝,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女人是谁?”走在我身前的芦荟萝莉憋了一早晨的哑炮,终于有些把持不住。瞧着
旁边带队的老师没注意,偷偷扭头问我,大眼睛不屑的朝柱子上的浮雕少女瞥了瞥。
“古希腊神话中象征艺术化身的缪斯女神,她们一共有九个人,分管着不同的艺术领域。”我好心情的向芦荟萝莉解
说九位仙女所职司的领域,脚下却没有停顿,跟着老师走进化妆室。
“注意事项都知道了吗?遇事不要慌神,先动脑子再行动。我和所有老师这一次都只是普通的观众,我们就坐在低下
。不要害怕,你们是最棒的!”顾师太将我们领进化妆室,有些不放心的又细细嘱咐了一遍,才带着田老师几个走出
大礼堂的工作后台。
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规定一旦进入大礼堂,便各司其职。理由是:既然是孩子们的节日,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把握这个
尺度。当然为了比赛的公正公平,一百八十一位参赛选手的出场顺序一律打乱,优胜劣汰是由现场的评委和电视机前
的观众决定。这有点像后世的海选,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动,顾师太无奈的“客随主便”。
“宝弟弟你第一个上场千万不要紧张,不能给爸爸妈妈丢脸,不能给李爷爷丢脸,不能给——”芦荟萝莉板正我的身
体,表情严肃的望着我。
“停!纠正一下,我是009号,不是001号!”其实我希望自己是001号,因为等待的时间太过煎熬。看着眼前萝卜头
们一个个紧张的跟上战场血拼似地,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毕竟擂台下面坐着上千名的观众,还要现场直播
。要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自己这张已经混得相当“熟悉”的老脸不知道往哪搁。
“大勇,第一场你打算表演什么节目?”顾玲玲的出场顺序是第二十四位,也是我们这一批孩子中第二个上台的。此
时她正穿着一身大红色带有荷叶碎花边的连衣裙,衬得骄傲的小脸蛋红扑扑的。
“没想好。”这是实话,原本以为有老师在旁提醒,我只需要在舞台上尽情发挥就可以了。可现在倒好,前面比赛如
火如荼,我们在这里却两眼一抹黑。虽有些意见却并无怨言,六一儿童节本就是孩子的节日,既然是孩子的比赛,那
就应该脱离大人的遥控。
“我妈说大勇你年龄最小,一上来不要跟人家比硬功夫——,呃,就这些了。”顾玲玲纠结着眉毛冥思苦想,也想不
出个所以然来。
“恩!我知道!”我明白顾师太的良苦用心,我年龄最小是最大的软肋,也是最大的机遇。第一场就拼“家伙事”往
往会让人忽略我的年龄,导致之后的比赛愈加艰难。最重要的是,我的基本功确实比不上那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
孩子。
“顾老——老师,有没有说我~”芦荟萝莉表情相当的不情愿,扭扭捏捏问了一句便低着大脑勺,左脚踩右脚的玩“
羞怯”。
“只要你不开口说话,尽全力去表演,过关还是勉勉强强的。”顾玲玲对自己的委曲求全感到“羞愤”,却又能在关
键时刻顾全大局,不禁又有些“骄傲”。于是这个心思复杂的小丫头像个战场上的指战员似地,对多少有些“悲壮”
的小萝卜头们下达上级重要指示。
“009号小朋友准备好了吗?”一位美丽的礼仪小姐款款走进化妆室,她甜美的声音和真诚的态度立刻赢得在场所有
小萝卜头的喜爱。
“恩!”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粉嘟嘟的小娃娃,暖玉的皮肤柔嫩润滑,漆黑柔软的头发在强光照射下显出一圈乳白
的光晕,淡淡的眉毛下有一双琉璃一样的眼睛,小小琼鼻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像花瓣一样的粉红的唇瓣带着水水的润
泽。
“天使宝宝帮我签个名吧!”美丽的礼仪小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本子和笔递到我面前,眼睛炙热的望着我。
“啊~?”签名?!我有些脸红,自己在机场搞的那一出只是口舌之利,没招致一片骂声,那多半是托这身皮囊的功
劳。看着眼前美丽礼仪小姐那双赤诚的眼睛里透着无限的喜爱,拒绝这样的女孩子有些于心不忍。只能“羞愧”的接
过笔和本子,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下“葛大勇”三个字。
我绝对没有想到,二十年后这张首张签名将再一次回到我的手中。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这位曾经美丽单纯的礼仪小
姐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丈夫公司破产欠下巨额债务,眼看着生活陷入绝境,礼仪小姐拿出这张珍贵的首张签名要
求拍卖,最后被一位姓李的投资巨鳄以天文数字购得,礼仪小姐一家因此还清了所以债务,她的丈夫又一次东山再起
。
“谢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礼仪小姐小心的将本子合上,紧紧搂在怀中,脸上的笑容像绽放的花儿般灿烂。
第七十五章:比赛
“啊!快跟我走,马上就要轮到天使宝宝上场了!”礼仪小姐惊得花容失色,赶紧带着我一路小跑的向监控室走去。
“对——对不起!”刚一冲进监控室,美丽的礼仪小姐满脸羞愧的九十度鞠躬道歉。而我则被偌大房间里各种乐器及
红红绿绿的监控设备吸引住了,没有电脑显示屏的现场监控,然而透过对面宽大的透明玻璃能够清晰的望见外面灯光
璀璨的舞台,和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
呈三层环状设计,众星拱月似地将整个舞台托出。台上拉小提琴的小演员一曲终结,台下无数的手掌像浪花一样此起
彼伏,而站在监控室里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紧张了?”耳边陡然闯入的调侃声,让我浑身一僵。猛的抬起头,看到坐在一架电子琴旁的青年男子正慢条斯理的
将耳朵上厚厚的耳麦取下,然后旁若无人的调音率。那张普通到毫无特色的脸上始终挂着懒散的神情,只在微微上调
的唇线上显出这个人桀骜不驯的狂态。
“有——有点!”怔怔的望着眼前气质独特的男人,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可是搜遍脑子里所有认识的人,却
毫无结果。
“没有自己的乐器,可以在这里随便挑!”散漫的男人似乎对我的直言不讳很满意,眯起昏昏欲睡的眼睛向他身旁众
多的乐器扫了一眼。其他工作人员有些惊愕的看了看我和懒散男人,对于男人的“大方”似乎很意外。
“我想唱歌~”我有些为难,没有乐谱,没有词曲,他如何伴奏?!我是不是该考虑换一种方案,或者索性就清唱?
!
“哼一下!”听到我的要求,男人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却在下一秒昏昏欲睡的眼睛里射出炙热的光彩。就好像痴迷
医术的人,听到令所有医生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时,兴奋得蠢蠢欲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随着节奏,男人的手在黑白琴键上忽缓忽疾,忽柔忽烈的跳动着。他的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手背上白皙的皮肤迥异于脸上略显古铜色的皮肤。虽没有良承平校长芊芊玉手的婀娜,但却有他独特的魅
力。
我不敢置信居然有人能像录音机一样,将只听过一遍的曲子准确无误的弹出来,有如此造诣的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
翻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七十年代才华横溢的香港音乐人!会是他吗!
看着眼前恍如沉寂在音乐天国的男子,双手十指精灵般徜徉在这片黑与白的世界。长长的头发随着节奏跳跃挥洒,脸
上的神情兴奋、享受更多的却是那份刻入血脉的挚爱。一代音乐鬼才黄岐,他的人生和他的音乐梦想就像黑夜划过的
流星,炫目却又短暂。为后人留下一首首经典歌曲的大才子,却在八十年代初期因吸毒过量致死。
“啪!带他准备上场!”男人帅帅的打了个响指,指挥一旁垂手而立充当侍女的礼仪小姐带我入场。但是他的注意力
任然停留在刚刚的即兴“速写”之中,脸上慵懒的神情变得诡异的疯狂与热烈。
我不懂,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位乐坛奇葩走上吸毒的不归路,二十一世纪流传的版本有很多,为情所困,为郁郁不得志
,为生活的艰辛,言而总之他确实是死于人们避之如蛇蝎的毒品。礼仪小姐领着我走出监控室大门的时候,我突然有
种想法:如果他不死,那中国有没有可能出第二位史蒂夫.旺德。
“音乐不应该总是忧伤颓废的,中国人的歌应该激越澎湃,应该虚怀若谷,应该温馨甜蜜,你说呢?”我扭过头微笑
的望向眼前霍然抬头的男人,漆黑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震惊,让他整个人如雕像一般呆愣当场。
黄岐晚期的作品无一例外的充满忧伤与自暴自弃的颓废,虽然这是社会欣赏的主流意识,但是如此有才华的音乐人为
什么不可以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为什么不可以成为一名伟大的音乐之魂!
身旁忙碌的工作人员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语一样,直愣愣的望向我,我知道自己的言语行为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