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印有鲜红的五星红旗图标。第一次乘坐飞机的小朋友和老师都有些激动,不时的这摸摸、那捏捏。芦荟萝莉旁若
无人的咋呼着“好高”“好大”“好滑”“好软”“好多人”之类让周围老师感觉无地自容的惊叹声。
刚一坐到椅子上我便慌慌张张将包里一整盒巧克力递到芦荟萝莉的手里,及时封住了她大呼小叫的嘴巴。被惊扰到的
乘客们无不哭笑不得的向我们投来注目礼,我无比惭愧的向软软的椅子里缩了缩。
“有我爷爷给的大奶糖的甜味,但是却比大奶糖香!也比大奶糖滑~”芦荟吃得摇头晃脑,一点也不顾忌周围乘客包
容的笑意,培训老师无地自容的羞愤和同学们不愿为伍的鄙弃。
“你爷爷是做什么的?”怎么就教出你这唧唧咋咋麻雀一样的白目。后半句话我自动屏蔽掉了,但是我真的很好奇连
李固爷爷都赞誉有才学的卢仲云,想来绝非一般的小人物。
“我爷爷是老师!大学的老师!北京大学的老师!”芦荟萝莉骄傲的嚷着,唯恐坐在前排的顾玲玲不知道。
“哼!大学老师又怎么样,还不是教得连成语都不会说!”前排的顾玲玲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一句话把芦荟萝莉气
着了。没想到这丫头如此护着她爷爷,像只发怒的母狮子一样蹦跶着就想上前肉搏。幸亏旁边座上的田老师死死的摁
住,才避免我们这一排再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你这是妒忌!妒忌我比你天资聪慧,嫉妒我比你多才多艺,嫉妒我爷爷是大学教授!”芦荟萝莉畏惧一旁脸色铁青
的田老师,但是这不妨碍这只炸了毛的母狮子逞口舌之利。
“你血口喷人!你哪一点比我天资聪颖,哪一点比我多才多艺,我妈妈是老师还是教委主任!”顾玲玲抛开她天之骄
女的矜持,爬在椅子上扭头对着身后隔了一排的芦荟萝莉开始一场势均力敌的口水仗。全机舱内的乘客哭笑不得的看
着两个斗红眼的小女孩语速极快的说着一些豪无营养的话。
“尊敬的乘客们,您乘坐的XX航班即将起飞,请您记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不要~”扬声器里传来乘务员甜美的
声音,飞机带着轰鸣声开始剧烈的颤抖,远处苍翠的树木加速后退。唧唧咋咋叫嚷的两个小女孩这次总算是安静了,
芦荟有些紧张的捂住耳朵将身体埋进椅子里。
飞机冲天的那一刻,玄妙的失重感让我大脑一阵眩晕,胃部有些不适的翻腾。好在以前玩过山车、摩天飞盘之类的刺
激游戏,让这点悬空滞留感很快就适应。
“勇弟弟,我想下车,我好难受~”芦荟萝莉没了之前斗鸡一样蓬勃的活力,现在就像只霜打的茄子般整个的蔫了。
圆溜溜的脸蛋刷白,额头隐隐的冒着虚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饱含水汽。看着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抱着肚子的芦荟
,我知道她晕机了。
“报告老师!顾玲玲吐了!”不知道哪位同学一声叫嚷,于是机舱里响起一阵“呕呕”的呕吊声,让人听着感觉胃部
一阵翻搅。身旁从上飞机就一直直挺挺像只僵尸的田老师嘴唇青白,双手死死摁住胸口,表情痛苦不堪。
“快含住!”掏出一粒话梅干塞进芦荟萝莉和田老师的嘴巴里,然后前后上下找呼叫乘务员的按钮,就差将椅子翻开
来也没找着。我只能走下位置,去前舱找小陶秘书要晕车药。走在机舱狭小的过道里,我才发现我们这一行算是彻底
阵亡在这架国内首屈一指的客机上了。就连彪悍的顾师太也呕吐连连,晕得不知东西南北。
“大勇!你怎么走到座位外面来了?”小陶秘书身后紧跟着乘务员急冲冲的赶了过来,看着座位上的老师同学个个脸
色苍白,有些无奈又有些敬佩的说道,“首长知道大家第一次乘坐飞机会出现晕机的现象,这里有些晕机药,赶快就
着白开水喝了!”小陶秘书和身后的乘务员赶紧将水和药物递到晕机人的手里。
“大勇,你没事吧?”看着大家将手里的药物吞下,小陶秘书才注意到我这个忙前忙后浑是没事人一样的小豆丁。
“没事!”虽然这客机比起几十年以后颠晃了点,声音响了点,空气憋闷了点,但是和游乐场的“勇敢者大转盘”,
“过山车”“空中揽月”的刺激程度那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大勇,身上还有梅子干果吗?”小陶秘书期期艾艾的将我拉到机舱窗口,表情忸怩。
“还有点,你要吃?”大男人喜欢吃零食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何况失重状态下吃点梅子干可以压一压嘴里泛滥
的酸水,至于像个小媳妇一样害臊嘛。
“不——不是我!是首长~”小陶秘书脸微红,俯下身子,压低嗓门对我悄悄说道。
“~,是李固爷爷!”我恍然。
“不是首长想吃!是首长除了坐敞篷车和牛车,其他车子都有点晕车。今天早上早饭都没敢吃,却吃了你那么多梅子
都没事。所以我想——”小陶秘书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我才彻底恍然。
“你等我一会!”我赶紧跑去拿我的小背包,将只剩下半罐的话梅和一些能挨饥的食物一股脑的全塞进小陶秘书的手
里。
第六十八章:现场直播
“勇弟弟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把这个带给我爷爷,告诉爷爷慧慧会想他的。呜呜~。让爷爷记得多带点这种糖给慧
慧,慧慧现在不喜欢大奶糖了,呜呜~,你一定要告诉爷爷~”窗外白云朵朵恍若仙境,窗内愁云惨淡正在上演一场
让我毛骨悚然的“生离死别”“临终遗言”。胸口憋闷再加上严重的晕机症状,让芦荟萝莉水当当的柿饼脸愣是缺水
风干成橘皮脸。
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片子估计从未受过这样的罪,于是那颗异于常人的脑袋想到了陌生又恐惧的“死”。梨花带雨般哭
得连声哽噎,听着芦荟前半句的“遗言”,机舱内的随访人员无不同情的抹把伤心泪。可后半句顿时让还沉寂在悲戚
中的人们犹如当头一棒槌,敲翻在地,还不忘狠狠的碾上几脚。
“死不了,只是晕机,下了飞机就没事了!”我哭笑不得的掏出手绢,递给满脸眼泪鼻涕的芦荟萝莉,真希望这趟旅
程能够快点结束。身旁两个晕车的人不时呕吊两嗓子,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的馊酵味,害得我胸口也跟着闹腾的厉害。
“爷爷说我是一朵尚未绽放的美丽花骨朵,勇弟弟你说要是这个花骨朵还没开就被捣烂了,那该多可惜~”芦荟悲凉
的一声长叹,忧伤的拿起手绢抹了抹眼角的泪渍。
“你是无花果,不开花照样结果。”好像以前有人说过我是喇叭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怪就怪现在的语言太过贫
乏,动不动就是祖国未来花朵,不落的红太阳之类毫无美感,毫无想象力的修辞。
“无花果是什么果子,能吃吗?”芦荟萝莉好奇的盯着我,尽管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死死摁住的胃部依然痉挛着,
但是这都不能影响一位伟大的杂食动物对一切未知事物想以牙齿证明他的存在价值的决心。
“当然能!长熟的无花果像大蒜鼻一样,把表面一层薄皮撕开,里面的肉质绵滑,又香又甜。”传说无花果抗癌,但
是因为它有一股古怪的青涩味,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
“真的好想尝尝~”芦荟抱着肚子,眨巴着嘴,眼神希冀的望向窗外。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伟大的革命先驱戴着
脚镣手铐,站在暗无天日的铁牢窗口望着黑暗的暮色,绝望却又饱含期盼的一声长叹息,“真的好像看到光明的来临
。”我浑身一哆嗦,赶紧将脑子里诡异的联想甩开。
“欢迎您来到香港国际机场,外面的气温是二十六度,请系好您的安全带,直到飞机完全停止……”耳边响起乘务员
温馨的提醒,透过舱窗玻璃能隐约看到雾气朦胧下这座美丽的国际大都市。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交通干线像一条条漂
浮的彩带,穿贯郁郁的苍莽大地。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象征香港蒸蒸日上、节节攀高的中银大
厦尚未落成,那是八九十十年代不数隔江而望的“冒险者”梦想与淘金的天堂。
“好漂亮!”迥异于大陆的纯朴自然与浩瀚万里,这里被百年前的清政府冠以“弹丸之地”而弃之如敝屣的渔岛却繁
华得寸土寸金。虽只依稀看到这颗璀璨明珠的朦胧轮廓,但这足以让从未揭开她真实面纱的国人感到无比的震惊。
芦荟萝莉似乎一下子忘记胸口的难受,惊叹的趴在舱窗玻璃上不愿下来。短暂的颠簸与轰鸣过后,机舱里的乘客们陆
续起身收拾行李准备出舱。培训老师组织同学们整理身上的衣服和胸前鲜艳的红领巾,列队井然有序的走出舱门。
温暖潮湿的气流带着翻腾的人潮热浪向我们席卷而来,机场宏伟的建筑群犹如水泥钢筋铸就的庞然大物横亘在眼前,
无数的闪光灯“咔咔”的晃得我眼花缭乱。身旁的芦荟MM死拽着我袖子不肯撒手,两只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好奇又惊恐
的望着外面汹涌的人潮。
“不要害怕!这是香港的记者,他们很热情但没有恶意。前面有大巴车,会带我们去休息的地方,李爷爷也会在那里
等我们!”顾师太没见过如此“来势汹汹”的阵仗,但是良好的心理素质让她在瞬间平静下来。有条不紊的指挥学生
和老师保持淡定的微笑,挥手向路人致敬,故作从容的向接待小巴士走去。
“啊!”嘈杂哄乱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吼声,走在队伍末端的我心惊肉跳的望向人头攒动的“安全”出口。机
场警务人员拉起的人墙被汹涌的人潮撕开了一道口子,我甚至能从中看到无数如跳蚤般骚动双腿。
十二个小朋友外加四名随行老师吓得像一窝小鸡仔似地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顾师太老母鸡护崽,勇敢的站到了最前
面。然而从她湿透的衬衫和颤抖的双臂,螳臂当车的危机感让我一时间乱了方寸。
就在场中一片混乱之时,从撕开的裂口中杀出一位精瘦的壮汉,漆黑的长发挡住了他的眼睛。然而从他裸露在外的手
臂上,我看到一条仰天咆哮、面目狰狞的青黑色龙头刺青。被存封将近半个世纪的灰色画面又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之
中,奢华与贫穷,特权与不公正,歧视与被压迫,矛盾丛生的社会现状滋生出这个时代香港毁誉参半的一个特殊群体
:古惑仔!
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足有一米八几的精瘦大汉扛着沉重的摄影机,掀起一股肃杀之气向我们这群待宰的小鸡仔飞奔而来
。
“你——你想干什么!他们只是孩子!”顾师太厉声诘问的语气却透出一股无力的哀求,她是真的怕死,可是她似乎
更怕身后的我们受到一点点伤害。这让庇佑在她单薄身影下的我有些愧疚,我误会这位严苛的几近刻薄的顾老师了。
她是一位伟大的人民教师,陈官不如他。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精瘦大汉的普通话说得非常勉强,虽不影响交流,但是他低沉沙哑的
声线却带着股杀伐的冷意,让人心生警觉。面对身前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顾老师颤抖着双腿微微向后挪了挪。扛着
摄影机的壮汉想紧盯上前,却又迟疑不决,气氛陡然间陷入让人发狂的死寂。
“叔叔!你想问什么问题?不要太难,不然宝宝也回答不上来的。”用鲁迅先生的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
中死亡。与其让这个疑似劫匪绑架威胁,不如主动出击,虽然这位假扮记者的精瘦男子,卖相着实拙劣不堪。
“大勇!回来!”不知所措的顾老师没有想到萝卜头一样的我居然敢单枪匹马杀进“敌营”,尽管我也不知道自己哪
来的勇气,脑袋一热,就这样直挺挺的走出了顾老师的庇佑。我没有老祖宗谋定后动的机敏与智慧,他的优良基因码
半个都没遗传到我身上。我只是在赌,赌我的运气!
“你叫~宝宝?”精瘦男子僵了僵手中的摄影机,却在下一秒将镜头聚焦到了我身上。别在裤腰带上晃荡的脑袋暂时
可以回到脖颈之上,心中暗暗吁了口气: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也没说过古惑仔不可以兼职当记者。
“我有三个名字!”我骄傲的举起右手上的三根小指头,在摄像机前一个一个的扳着数,“一个是我的大名,姓葛,
叫葛大勇。爷爷说大智若愚,大勇若钝,外讷内秀的人最符合黄老学中不争之争的奥义。叔叔你知道什么叫大智若愚
,大勇若钝,不争之争吗?”防止这家伙没事跟我侃政治经济文化和全世界普遍对中国未来发展的疑问之声,所以我
再一次主动出击,跟这位古惑仔“记者”侃大山。
“大~大概~是扮猪吃老虎的意思。”精瘦大汉手中的摄像镜头几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愣了足足十秒钟才脱口而出一
句大俗话,差点没让我崩溃。也正是这句话让紧张得面无人色的顾老师有些傻眼的盯着场中海拔悬殊两只。
“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奶奶就说我聪明伶俐,天赋异禀,命理贵不可言,可命好难养,你猜我奶奶想了个什么法子?
”我调皮的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四十五度傲娇却又故作绅士的偷偷打量着镜头。从清晰的镜头里我能清晰的
看到自己嘟着嘴巴,翻着倨傲的小白眼,那样子傻得让我像抽“他”。
“请风水师——”话一出口,精瘦男子冷硬的下巴有些懊恼的憋了憋,似乎为自己居然回答如此幼稚的问题而感到羞
愤。
“我家住在牛头山脚下,还要看什么风水师!”我很有气势的呛了古惑仔“记者”一句,还不忘朝镜头翻个“你很小
白,我很鄙视你”的白眼珠子。七八十年代的香港赌马炒股那是一夜暴富的理想捷径,为此无数人赌得倾家荡产,甚
至负载累累下跳楼自杀。所以股市走“牛”便是“牛”市,可见这带“牛”的无不是吉祥的好兆头。
“不知道了吧,嘿嘿~”我奸猾的怪笑,双肩得瑟的抖动,看得对面的古惑仔“记者”嘴角一阵癫痫的抽动。得意洋
洋背手拽文,“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命太好就变得不好,所以取个极不好的名字就会变得很好了。故而我
奶奶给我取了第二个名字叫苦——根——!”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直指苍天,那气势绝对颇为壮观。
“噗——,咳咳~,还有一个名字!”镜头一阵微颤,古惑仔“记者”被口水呛得轻咳。悬着半桶水的心也终于可以
落地了:绑匪是不会因为害怕伤害到我这颗幼小脆弱的心灵,而强迫自己憋笑的。尽管理由有些牵强,但是我相信我
的直觉,眼前精瘦男子不是记者也不是绑匪,是不是古惑仔尚未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