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卿听他吃醋发怒,不禁笑起来。
章文龙见他笑,心中郁闷,对他招手道:“你过来,坐那么远干嘛?”
虞静卿放下茶杯,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认真的命令道:“躺下来。”
虞静卿依言躺好,一动不动。章文龙俯下身,从他额头开始,顺着脸庞一路细细吻下来。那样仔细,仿佛不愿放过他
的任何一寸肌肤。那样轻柔,宛如在用唇轻轻抚摸一件精细的瓷器。
整个过程中,虞静卿一直很安静。9211
安静得,让章文龙甚至能感觉到那肌肤上的每一次战栗。
到后来章文龙开始恶意的挑逗他,不但亲吻,还不时用舌尖舔舐他的敏感部位。
虞静卿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被逗弄得发慌,试图用手把身子撑起来。章文龙毫不客气地反剪了他的双手,将他的手
按在头顶。
虞静卿抿紧嘴唇有些脆弱地偏过头,那侧过来的一双黑眸里似乎也漾起了迷茫又难堪的雾气。
章文龙一边在他身上律动,一边喘息道:“静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
拥着身下的人,在他身体里冲撞的感觉应该是一种幸福吧。可是为什么幸福得这样绝望?
他更近了,也更远了。
章文龙觉得,这样绝望的幸福,是因为,自己总觉得留不住他。与此同时,他又将永远陪伴在自己的生命里。
一直到虞静卿沉入无边的黑暗,耳边仿佛还听得见章文龙的呢喃:“你是我的,静卿……”
次日,章文龙下令将李善斩首。孟一凡等人虽然觉得李善不顾大局,违抗军令,战时宣淫,斩首也不可惜,但顾忌他
是镇北王的人,还是替他求情。章文龙这次却铁了心,声称不斩李善不能立威,而且镇北王也不是什么好鸟,得罪又
如何?众人见他决心已定,如何都劝不回转,也只得作罢。
第二十八章
坤明城在如火如荼的重建的时候,大理也捷报频传。不久大理军和平乱军在大理边境大败骠骑军。至此,这场持续数
月的南疆保卫战终于以南疆各部联军获胜而告终,虽然胜利得来不易,也成功为章文龙和木恒立威。另外两部联合消
灭乌氏,夺得乌氏境内的各边境口岸,基本控制住南疆与邻国贸易权,为两部族增强实力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大理段王本就与章文龙交好,每年都要邀请章文龙到大理游玩聚会,这次又得章文龙派兵援助才得以打败骠骑军,更
是盛情相邀。
章文龙应予,将城中诸事交与孟一凡等人,便带虞静卿去大理。
大理和丽水一样是南疆较为富庶,并且文明程度很高的部族。与丽水一直致力于扩充实力不同,大理近几十年来笃信
佛教。在部族境内兴修佛寺,设坛讲经,上至王室,下至百姓无不虔诚理佛,有“妙香之国”之称。僧人在部族内享
有至高的地位,于是有很多人不耕种不经营,直接出家为僧。每年族内收入很大一部分都供给寺庙。所以大理实力日
渐衰微。这次骠骑国大举进犯算是敲响了警钟。
进入到大理境内,到处是战火的痕迹。许多佛寺佛塔被焚烧捣毁,古刹荒凉,颓垣败井,佛像倾欹,满目萧条。
虞静卿望着眼前破败的景象,不由得感慨道:“一场战火不知毁了多少东西,真是‘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
章文龙叹息道:“我以前打仗的时候,半夜行军经过战场,月光照在白骨上,那才叫凄凉瘆人。有时候一个村子的男
丁都去打仗,能逃难的都逃了,剩下那些老弱病残逃不了的,有时候生生被野兽吃掉……那种哭声,真是惨!”
虞静卿扭头看他,只见他面色悲恸,神思恍惚,好像陷入某种痛苦的回忆。只听他凄然道:“我家兄弟三人,两个哥
哥都是当兵战死的。我家就剩我这根独苗,家里都指望我啊——我还读过书,不打仗的话,难说会去考秀才呢。可是
年年打仗,家里都打穷了,没办法,我也只有出来当兵。我命硬,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我总是想着要挣点功名,回去
可以光宗耀祖,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后来我当上云南王,回家一看,村子都被烧光了,村里人死的一个不剩。听说是
几个藩王打仗,莫名其妙的烧村子杀人……这种事也不稀奇,打仗打红了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要说我也有血海深仇啊,可是我找谁去报仇呢?是找皇上理论,还是把那些打仗的藩王将领都杀光?我连家人的尸骨
都不知道埋在何处,报仇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会活过来!”他低头说着,声音哽咽,眼角红了一片。
虞静卿握着他的手,柔声唤他“文龙”,他才慢慢抬起头,苦笑了一下道:“所以说上位之人能给老百姓一个清平世
道,就算是造福了。”
虞静卿点头道:“愿戒兵犹火,恩加四海深。”
章文龙涩然道:“你懂得就好。我一点都不想打仗,即使是撺掇木恒灭乌氏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
好好的家被打没了,现在好不容易又安个家?他们谁想打仗
他们是信我,才肯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我,听我调遣。我这个云南王是用整个平乱军的家小换来的!”
虞静卿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说的,我都懂。你不用敲打我,我不会做对你和平乱军不利的事。”
章文龙伸手抱住他的肩头,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闷闷道:“你又冤枉我!我不是在敲打你,我是担心!你嘴上答应
我好好的,其实一直没死心,你又是个不怕死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擒李善那样去冒险?”
“我现在又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担心。现在这样跟着我……不好吗?”
虞静卿不语。
章文龙用鼻尖蹭蹭他的脸颊,道:“我知道让你当娈宠委屈你。我已经给皇上上书,要帮你脱奴籍。”
虞静卿大惊,推开他,道:“你给皇上上书要脱我奴籍?”
章文龙笑着点头。
“你怎恁的鲁莽?我犯的是谋逆之罪,为奴已经算皇上开恩,怎能轻易脱掉?”
“这次南疆大乱,你功劳显赫,表明你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就算将功赎罪,为何不能给你脱奴籍?”
“墨擎辉会答应吗?”
“管他答应不答应!这次南疆之乱我怀疑就是他在搞鬼,现在成功平乱,论功行赏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又能说什么?
”章文龙理直气壮道:“等去完大理,我就要进京面圣,你到时候愿不愿意与我一同进京?”
虞静卿若有所思,并不答话,心中暗忖,进京是自己布局的关键一步,如若进京后一切顺利,计划就可以提前实施…
…只是京城中遍布墨擎辉的暗探,如果不小心被发现,肯定会连累章文龙……
章文龙只当他是对过去心有余悸,体贴道:“你实在不想去就在坤明等我。我会快去快回。”
虞静卿抬头看他,眸色深沉,平静道:“我和你一起进京。”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章文龙又抱住他亲一口。
一行人走到一个岔路口时,章文龙叫人不走去巍京的左路,而要走右边路口,他转头对虞静卿道:“我带你去个好地
方。骠骑军不一定找得到那里。”
于是章文龙带路,弯弯扭扭走了好大一段,虞静卿都走迷糊了,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目光所及都是高耸的山峰,山峰下是一片碧油油的草甸,他们进来的道路一直往前延伸,路的尽头是一处峡谷的入口
处。章文龙拉着他往峡谷中走。
走进峡谷,听见淙淙水声,一条清溪蜿蜒流过。溯溪而上,在溪水的尽头,有一棵合抱粗的树,依靠着山崖挺立着,
树下有泉水,从树根洞内向外流出,清澈如镜。下方又有一棵小树,仍然有一小泉,也是顺着树根流出。两条泉水汇
合成一丈见方的池塘。那一大一小两棵树上开着象蝴蝶一样的花朵,又有无数的真蝴蝶,连须勾脚,从树顶部倒悬而
下,直到泉面,缤纷绚丽,五彩斑斓。峡谷中也飞动着各色彩蝶,阳光下绚烂的粉末蒸腾飞旋,空气中洋溢着花朵的
芳香。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气势。
虞静卿对眼前的景象大为称奇。
章文龙解释道:“这就是大理有名的蝴蝶泉。也算骠骑的蛮子不懂观赏,没有找到这里。”
虞静卿只是仰头望着成千上万的蝴蝶出神。
章文龙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中放了一块蝶形白玉佩,玉质并不好,雕工却极为精致,那振翅欲飞的玉蝶栩栩如生。
章文龙凝望着他,眼里是无边的深情,道“这是我们龙家唯一值钱的东西,最穷的时候都没舍得卖,说是留给龙家的
媳妇。我这一生不会娶媳妇,就想和你在一起。等脱了你的奴籍,你就不是我的男宠,但是你跟着我,就算龙家的人
……你愿不愿意?”
虞静卿点点头,合掌将玉蝶握在手中。
两人在漫天飞舞的蝶群中亲吻。柔情缱绻。
第二十九章
章文龙一行人抵达大理巍京,受到王室的盛情款待。紧接着就是与应邀来大理的各部土司磋商各项合作事宜,之后章
文龙又检视犒劳军队,忙得不亦乐乎。
虞静卿多数时候是一个人,由向导陪同游览巍京及周边的风物。这大理确实是风景优美之地。一边紧依秀美苍山,青
岚如碧,云雾缭绕;一边近临澄澈洱海,水光如镜,浪翻游鱼。徜徉在湖光山色中,虞静卿心情大好,一扫前段时间
的阴霾和疲累。
一天,章文龙不在,一位不速之客来探访虞静卿。此人正是木氏土司木恒——他也是应段王之邀到巍京。
木恒一见虞静卿就露出愉快的笑容,亲切询问道:“丽水一别,静卿可好?为兄甚为想念!”
虞静卿笑答道:“多谢王爷挂念,静卿一切安好。”
“我听说坤明一战,你着实英勇,也着实冒险。”
“言过其实了。我不过是尽绵薄之力罢了。”
“你可把龙兄吓坏了。到现在还叨念着。”木调笑道。
虞静卿笑而不答,奉上茶水,遣散仆从,在木恒旁边坐下,敛去笑容,郑重其事道:“王爷此番来访可是有事要告诉
我。”
木恒仍然微笑道:“前段时间坤明大战,有些消息无法传给你,今天特来相告。”说完,从怀中取出两封信递与他。
他拆开信封仔细读了一遍。
木恒见他面有喜色,问道:“可是有好消息?”
虞静卿点头道:“确实是好消息。青海王、北琉王都已下决心起事,现在只等京城中的消息了。”
木恒大奇,道:“青海、北琉两位藩王竟然同意起事?你人在南疆,不过是传了几封书信,如何能劝服西、北两位蕃
王?
虞静卿一哂道:“这都是家父的功劳。”
木恒更奇,道:“虞相?本王更糊涂了。”
虞静卿微笑解释道:“当日太子与墨擎辉对决时,家父就料到太子仁厚,又没有京畿重地的兵权,胜算很小。青海、
北琉两位蕃王虽然一直保持中立,其实一直对墨擎辉心存忌惮,只是当时他们也不相信太子,所以不会帮助太子一党
。但是墨擎辉一旦得权,必定会对那些无法拉拢的藩王有所动作,到时候两位藩王不一定还会保持中立。
基于这种判断,家父当时便挑选了几位可靠能干、又无法在朝中当官的门生分别前往青海、北琉,努力成为两位藩王
的亲信幕僚。如果太子失势,他们就等待时机力劝两位藩王起事。一切正如家父所料——太子失势,墨擎辉夺权。而
他一上台就按捺不住,不但年年增加各藩属的岁贡,还屡加试探,大有除之而后快的态势,搞得各藩王岌岌自危,这
两位藩王都生出了异心。
墨擎辉阴险暴虐,刚愎自用,不顾情势一心除藩,是他自己把两位藩王逼到敌对方去的。我不过是顺应时势,抓住机
会而已。”
木恒恍然大悟道:“我替你送信去的那几个人就是虞相当年派出的门生?”
“正是。”
“本王还有一事不明。虞相怎会知道当年虞家满门抄斩,独会留你不杀?如若你没有幸免于难,计划再好又如何实施
?”
“家父自然不会料到我会活下来。这个计划本是由另外的人实施,只是我既然活着,就该当担复仇锄奸的重担!”
木恒心中佩服,赞赏道:“虞相料事如神,竟然布好身后之局,这等谋略有几人能及?可惜啊……”
虞静卿黯然道:“家父当年苦劝太子离京,另立门户,太子一意孤行,不听劝告。那时败局就已经定下了。只是先皇
将太子托付给家父,家父怎能为自家性命逃避责任,自然是与太子同进退,纵使搭上全家性命也在所不辞!虞家覆灭
,虞家人却没有一分后悔!这次计划不管成功与否,静卿也绝不后悔!”说到后来,语气铮然,掷地有声。
木恒默然,半晌,道:“龙兄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事吗?”
虞静卿点点头,幽幽道:“计划能否成功,我没有一点把握,实在是兵行险招,以命相搏。我不想把他牵连进来。不
管什么样的结果就让我独自承担。”
木恒动容道:“你不想牵连他,他未必不会被牵连进来……如果哪天他得知真相,你们又如何面对?”
虞静卿长叹一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能瞒一天是一天。大概我这一生总是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顾不了太多儿
女情长……”
木恒也叹道:“虞家对江山社稷算是竭忠尽诚。而静卿,你对龙兄也是……呕心沥血。虽说是顾不得儿女情长,你到
底还是心甘情愿……对他好!”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心潮澎湃,一时没了言语。
沉默了一会儿,虞静卿起身对木恒行礼,道:“静卿谢过王爷襄助。”
木恒忙扶住他,道:“你不必客气,本王不过是替你传传消息而已,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我们当初是讲好条件
的,说起来还是本王占便宜。”
“我不日将与云南王一同进京。此次进京事关重大,有消息要劳烦王爷替我传递。”
“静卿不必客气。”
虞静卿走到案几旁,提笔写了一封信交与木恒,道:“请将此信交与翠红楼的素兰姑娘,说我的名字她就知道如何处
置……京城遍布墨擎辉的眼线,王爷务必告诉传信之人千万小心,否则不但我们的谋划功亏一篑,还会牵连王爷。”
木恒答应,将信收入怀中。
刚说完,章文龙就回到驿馆。他进门看到木恒有些吃惊,再看两人面色凝重,心中更起疑。表面上还是热情招呼,和
木恒寒暄一会儿,便笑道:“木兄对静卿果然亲厚,本王到大理那么久都不见你上门,我一不在你就来探望他。”
木恒不理他话中酸意,顺水推舟道:“很久不见,本王确实想念静卿。这几天太忙,现在才有空来看他。正好龙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