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外区 下——金铜钱

“我可以直接把你丢进垃圾回收站。”斯查弗平静地说，他现在必须得说，这架机甲的性格十分令人厌恶。

“哦，不不，你不可以。”机甲笑起来，随着它的笑声，驾驶舱开始剧烈晃动，这令斯查弗的头撞上了金属制的舱壁，但是这种明显的挑衅显然没有让斯查弗生气，待机甲停止晃动，那家机甲在屏幕中挑衅地看着他的时候，斯查弗说，“现在是末日后。”

“是的，没错。”

“所以，刻纹师已经完全消失了。”虽然斯查弗不太明白机甲所说的刻纹师是什么，但是据他所知，末日后的世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词，显然这是末日前才有的，他指着屏幕，“而我完全不认为帝国或者联邦的那群垃圾可以帮你解决能量的问题。”他盯着屏幕里的机甲，“当你终于到达联邦或者帝国的时候，你会发现，你的能量耗尽，变成了一堆没用的废铁……”斯查弗说着敲了敲金属的舱壁，他对屏幕中的机甲露出一个微笑，继续说下去，“然后你就会被当成一件大型垃圾扔进回收站。”斯查弗向机甲描绘起它的未来，“或者被分解重造，然后那些金属——你身体的一部分，被用在其他交通工具上……听上去简直棒极了，不是吗？”

机甲沉默了片刻，“刻纹师没有了？”

“没有了。”斯查弗说，“至少我的认知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词。”

“这太不幸了。”机甲终于不嚷嚷着离开，它的身影从屏幕中消失，“老实说，我很惊讶。”屏幕中的画面变成了斯查弗之前看过的纹路，“这就是刻纹。”机甲说，“刻纹提供能量，而刻纹师是制造刻纹的人。”

斯查弗看着那个简单的图案，“我难以理解。”

“因为这是安德森体系的。”机甲说完之后，屏幕上的纹路变成了另外一种，这个刻纹精巧得不可思议，几乎达到了斯查弗认知的极限，“这是卢卡森体系的。”机甲继续说，“这就是之前，维持世界的两大体系。”

“他们有什么不同？”斯查弗问，在他看来，这都是纹路，唯一的区别大概在精巧程度上，相比较卢卡森的繁复，安德森似乎简洁得多。

“很多地方都完全不同。”机甲的声音再次变回之前公式化的机械式，看上去是在读取资料，“卢卡森体系强调的是刻纹的构造，越复杂的纹路能够承载越大的能量，并且能够遏制能量的消失，而安德森体系所打破的就是复杂的纹路系统——极简的纹路也能够承载巨大的能量。”

机甲的叙述令斯查弗觉得一头雾水，这已经是他没法儿理解的东西，“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纹路可以提供能量。”这种认知完全颠覆了他之前所学的。

“这是属于刻纹师的秘密。”机甲的声音变回之前的模样，“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末日前你已经损坏了吗？”斯查弗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这让他觉得，自己发现了末日前的一些真相，而探险是大部分兽人的天性。

“直到现在，我依旧是损坏的。”机甲抱怨道，“你们只修复了我的外表，很多系统已经损坏，并且完全没法修复……比如战斗系统，你可以想象一下让我行走。”

斯查弗闭上眼睛，努力想象起来，但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看，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坏了。”机甲的声音有些哀伤，“操纵系统已经损坏了一部分，你已经没法直接操纵我，必须通过手动操纵——你可以试着通过那些按钮操纵我。”

斯查弗怀疑地看着面前的按钮，就目前来看，这个机甲可不是什么老实的家伙，但是操纵一架机甲带给他的诱惑太大了，这令他没法抗拒。

斯查弗拉下操纵杆，顿时操纵界面就亮了起来，主屏幕上出现了通过机甲的摄影眼投射的画面，另外两块屏幕上是一些基本的数据。

斯查弗试图调出键盘的说明，但是机甲立即说道，“没有，这种基础的操纵说明不会存在光脑中。”

斯查弗十分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只要机甲不愿意，他确实没法调出光脑中的资料，“破损程度很严重？”斯查弗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东西，上面给出了这架机甲的损伤程度，居然高达50%，某些系统被完全破坏……就像机甲说的那样，拉赛特进行的修复只是最简单的外层修复。

斯查弗试着按下一些按键——

砰！

机甲重重地跌在地上，驾驶舱内距离震动，斯查弗捂住自己撞到舱壁的鼻子，抹了一下自己流出的鼻血，受伤的手臂更加疼痛，他用单手撑住身体，让自己坐在驾驶舱里，从10米高的地方直接倒下，即使驾驶舱内有缓冲系统，还是给斯查弗的身体带来了很多不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散架了。

“刚刚移动的是左脚。”倒下前，斯查弗只记到这些，如果他紧接着找到控制右脚的组合按钮，或许就不会跌倒。

“控制机甲比你想象中的难。”机甲突然说到，“学会走路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是跑步会运用到组合按钮模式，而机甲被研制出来的目的是战斗……让机甲挥舞手臂十分简单，但是控制每一根手指就是件困难的事儿……等等，你准备做什么？！”

“站起来。”斯查弗理所当然地说，他总不能让机甲趴在地上，“或许你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已经失去了对机甲本身的控制权。”机甲说，它的语气里有些遗憾的意味。

斯查弗目测了一下他现在的姿势，他现在没法爬出驾驶舱，只能让机甲重新站起来，他扯出驾驶座上的安全带，绑在自己的身上，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再次按下按钮。

这次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重新试验了其他的按钮，机甲的手臂动了一下，但是也紧紧是小臂而已。

斯查弗按下刚刚的按钮，顺便努力分开自己的手指，按下其他的——

机甲的身体被手臂撑了起来，斯查弗按住没法松开。

“接下来按那边几个。”机甲突然说道，斯查弗按住那几个，按照机甲的指示，顺利让机甲起来，跪在了地上。

“出去吧。”机甲说，“你只有一只手，剩下的动作一只手没法完成。”改变了机甲的姿势后，斯查弗已经能爬出驾驶舱。

“没有基础资料？”斯查弗解开安全带。

“没有。”机甲说，“这些只是一些零星的片段，基础资料已经完全删除了，任何暴露秘密的资料都被删除了，剩下的只是些常识，我是被丢弃的机甲。”

“你叫什么？”斯查弗爬出驾驶舱之前问，现在机甲的高度足以让他跳下去，他记得这架机甲有自己的名字，在它刚刚苏醒的时候，它说过。

“白色星光·托尔。”机械的男声回答。

四十八

爬出机甲，斯查弗看着跪在地上的托尔，它就像一架普通的机甲一样，“你叫托尔？”斯查弗问。

托尔没有任何反应，斯查弗觉得很不妙——

“天哪，你做了什么？”正当斯查弗犹豫是否该重新爬上去的时候，瑞克走进了这儿，“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而已，瞧瞧你做了什么。”他看着斯查弗鼻子下的鲜血，以及跪在地上的机甲，“你把它怎么了？”

“刚刚我找到了开关，并且发现这架机甲具有智能光脑。”斯查弗对瑞克说，他示意瑞克爬上去看看机甲，“但是当我出来的时候，它就没有任何反应了。”

“你确定刚刚不是你的幻想？”瑞克调侃道，但是依旧身手敏捷地爬上机甲，钻进驾驶舱，过了一会儿他爬了出来，“只是没能源了而已。”他跳下来对斯查弗说，“原本的那半截能源条消失了，看上去是能量耗尽。”

斯查弗感觉鼻子下面湿漉漉的，他伸手抹了一下，发现血液在不断流出，他捂住自己的鼻子，“为什么你会进来？”

瑞克想起了自己进来的原因，“有个小个子在找你。”

“谁？”斯查弗捂住鼻子说，这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怪异。

“亚当森？”瑞克不确定地说，“看上去他不像界外区的人，你们在帝国认识的？”

斯查弗眨了下眼睛，肯定了瑞克的猜测，“他在哪儿？”独自闯入界外区的中心地带，斯查弗觉得亚当森或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具有潜力。

“上面。”瑞克指了指头顶，莱克斯正在和他说话，他带着斯查弗离开密室，“智能光脑，你确定？”瑞克怀疑地看着斯查弗，之所以XXX会作为顶级的战机，就是因为它独特的光脑。

“我确定。”斯查弗说，“我想让它再次苏醒只能等拉赛特回来。”

“为什么？”瑞克问，“不过我们确实没找到给它补充能量的法子。”瑞克向斯查弗讲述他们发现托尔的时候，“它破烂极了，看上去简直应该被丢入垃圾回收站——事实上，我也觉得我们找到的地方是垃圾回收站，因为不知它，还有其他一些废弃的东西都堆在那里，但是拉赛特认为，它是个宝贝。”瑞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我当时就在想，别说笑了，伙计，它只是个大型垃圾，唯一的用途就是那些被分解后的金属。”他努力回忆自己见到这架机甲时，它的模样，“它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破烂的机甲。”

“你们之前发现过其他的？”斯查弗问。

“当然，否则你认为帝国或者联邦展示的机甲究竟来自于哪儿？”瑞克说，“大部分的机甲残骸都是在界外区被发现的，我猜这儿也许在末日前发生过什么战争，所以这儿也是污染受损最严重的地方。”

“拉赛特之所以认为它很特别，是因为他发现了它里面残余的能量？”斯查弗问，他认为这很符合拉赛特的个性。

“或许是吧。”对此，瑞克也不能确定，他只能尽量去猜测拉赛特的想法，然后去描述，“每个雄性都会向往机甲，你能够想象我们第一次发现机甲的时候，究竟有多么激动。”

斯查弗点点头，他当然明白那种感觉，灵魂都在战栗的快、感。

“但是很快，我们都失望了。”瑞克说，“那些机甲没有能量，而我们完全不明白他们的能源是如何提供的，所以只能卖掉它们。”他转头看着斯查弗，“所以你明白晨曦女神究竟多么不同。”

斯查弗思考了一会儿说，“它叫白色星光·托尔。”

“等等？托尔？白色星光？”瑞克突然停下脚步，他等着斯查弗，“它是白色星光？”

斯查弗点头，“你知道它？”

“当然当然，它是末日前最大的杰作之一。”瑞克大叫起来，“安德森大师生前的杰作。”他有些焦躁地看着斯查弗，“你就不能走快一点吗？”

“当然可以，前提是如果我的手臂和鼻子都没问题。”斯查弗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加快了脚步，“亚当森似乎还在楼上？”他觉得他得提醒一下瑞克，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我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瑞克坦然地说，他似乎很想抓住斯查弗带着他跑快一点，但是理智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所幸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存放一些资料的地方不远，他带着斯查弗很快就来到一些资料前，找到了一本书交给斯查弗。

斯查弗放下自己那只原本捂住鼻子的手，血块已经堵住了他的鼻子，他用那只空闲的手翻书，去完全没有找到他想看的资料，“这儿。”瑞克指着其中被圈出的一条。

斯查弗仔细看了那一段，里面只是粗略地提了一下，白色星光·托尔是大师安德森伟大的遗作之一，只是这样简短的一句话。

“安德森。”斯查弗突然想起之前托尔提到的安德森体系和卢卡森体系，“你知道他是谁吗？”

“很多书里都有提到。”瑞克说，“但是也只是提到而已——卢卡森和安德森分别是最伟大的两人，如果时间分为两块，他们一人代表了前半个，一人代表了后半个。”瑞克看着斯查弗，“它对你说了什么，是吗？”

“这里难道没有写？”斯查弗不可思议地问，他看着这儿的藏书，没准这儿的资料比帝国的现存的还要多。

瑞克摇头，“只是提到了他们的存在改变了能量的利用方式，而安德森改进了卢卡森发明的一切。”

斯查弗找来了放在桌子上的纸，他有些艰难地画了个图形——

“你在涂鸦？”瑞克不确定地问，“我不得不说，这丑得不可思议。”

“得了伙计，我可是断了一条手臂。”斯查弗狡辩，他把笔放在一边，敲着纸上的图案，“这是托尔告诉我的。”

正当瑞克准备细心研究一下，这丑得超出他理解的图案的时候，通讯终端突然响了起来，瑞克对斯查弗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你在说什么蠢话！天知道他去了哪儿！”瑞克激烈地冲通讯终端大吼，斯查弗肯定，那边的人一定是莱克斯。

“哦哦，既然你这样自信，或许你应该亲自来寻找他，我可没在他的身体里面装定位系统，天知道他现在溜到哪儿去了。”瑞克愤怒地扯着谎话，“我就揪着他的脑袋提到你面前的，滚吧！”瑞克说着把通讯终端扔在桌子上，他看着斯查弗，“继续，这是什么？”

“他们提供能量的方式……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伙计，我只是诚实地复述一下事实。”斯查弗大叫起来。

“就算你不诚实，我也没法知道。”瑞克诚恳地说，“我也只是陈述一下事实。”

“那你最好把这个事实埋在胸口里。”斯查弗指着他画的图形，“他们就是通过这个提供能量，托尔的驾驶舱内壁上就有这个，而之前我在上面发现的灯的底部，也有这些图形。”

“你是说这个吗？”瑞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盏灯，亮出底部，他看了眼对斯查弗说，“不得不说，你画得太丑了。”

“这只是不同的图案而已。”斯查弗冷静地说，“灯的底部的图案和托尔内部的图案也完全不同。”斯查弗指着被亮出的图案，“他们管这玩意叫做刻纹，刻划这些东西的则是刻纹师。”

“刻纹有等级吗？”瑞克问，斯查弗描述的东西已经引起了他的好奇，他繁复翻看着台灯底部的东西，完全没明白它们和家具上的花纹有什么不同，如果真要说，大概都是以圆形为主要结构吧。

“就像不同的能量块提供不同单位的能量一样，我想刻纹也是这样。”斯查弗说，“我见过卢卡森体系和安德森体系的刻纹示例，和后者相比，卢卡森体系的刻纹都非常精细，就像一件件艺术品。”而安德森的就随意得多，笔法拙朴得像个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