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之血（四）——坐以待毙

森桀，或者说是耶和华，他究竟对自己有无感情，该隐还是明白的。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有更大的心结。

其实他多么想大声对森桀喊出来：“你既然爱着我，为何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

但他是该隐，他有他的自尊，有他的荣耀，有他的矜持。

他并不会如同陷入悲情中的怨妇，大声质问。

更何况，他知道，即使问出口，森桀也不会回答。

他不想告诉自己的事情，即使他再如何威胁，森桀也是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于是，该隐所能做的，只有沉默。

他依靠在撒巴特帝王的大床上，整整思考了一个月。

想了无数种森桀伤害他的理由，将他们数万年的纠缠从头到尾细细思考。

他只是想要确定，有什么理由可以令他在森桀做出种种伤害行为后，自己还能原谅的。

就算他想到的一千种理由中只有那么一种可以令自己原谅他，该隐也会从此将一切放下，安心与森桀共度未来。

但可惜的是，他绞尽脑汁地想，却未曾有任何一种理由，可以令该隐打从心底选择原谅。

该隐很慌乱，很颓废。

因为他预感到，这段感情，无论如何也无法以温暖作为结局。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森桀，而森桀，在多次伤害他后，又怎么说得准再也不会继续下去？

他们俩人之间，或许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

或许，真的到时候了……

分开，才是最好的决定。

该隐不想再继续留在撒巴特，却也不愿回去寂寞城。

他需要一个可以忘却从前，找回自我的地方。

生命，还是得继续下去，直到世界毁灭，才能真正解脱。

第九章：莉莉丝归来

时间依然在缓缓流逝，已经习惯了这样漫长生活的两人其实并未表现出任何焦虑。

该隐依然不曾出门，他要么在床上休息，要么倚窗看风景。

而森桀，也只是默默陪在他身后，陪他说上几句话，然后匆匆而去，处理多如繁星的政务。

这天，森桀有些疲惫，他回到寝宫，见该隐正端着一杯热气缭绕的咖啡，神态慵懒。

内心深处的幸福慢慢溢出，他微笑着靠近该隐，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该隐很是平静的接受森桀的拥抱，侧头看他一眼，道：“忙完了？”

“嗯。”将头埋入爱人的肩窝里，森桀更加肯定，即使该隐再也无法原谅他，但只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在一起，让他呆在自己双眼所及的地方，就是幸福。

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一切都宁静，祥和，美好。

寝宫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恭敬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有事启奏。”

森桀眉心一蹙，轻轻松开环住该隐的双手，低声道：“进来。”

那人进来后先是一鞠躬，然后将手中信件交到森桀手里。

森桀打开扫了一眼，便挥手吩咐：“你先下去，本皇过会就到。”

那人静默着鞠躬退出，森桀转头看向该隐，柔声说：“我出去一下，等会就回来陪你。”

该隐微微点头，眯起双眼，舒适地蜷缩在躺椅上，不再搭理他分毫。

森桀弯腰，大手理顺该隐微乱的长发，在他额头轻轻一吻，便出去了。

……

一入会客大厅，就瞧见浑身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女人漫无目的的踱步。

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完全无法掩盖这女人的存在。

森桀微眯双眼，带着审视，仔细打量着好久不见的莉莉丝。

莉莉丝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冲他轻轻一笑。

“小桀桀，好久不见。”

森桀来到她身旁，执起她芊芊玉手，俯身一吻：“亲爱的莉莉丝小姐，许久不见，您越发美艳动人了。”

莉莉丝眼弯如月，笑得很是开心：“我家可爱的小该隐听说在你这里，所以我过来看望他。”

“该隐确实在我这，您也当然可以看望他，只不过，亲爱的小姐，可否告诉我您这许久，都去了哪里？”

莉莉丝深邃魅惑的紫眸里是莫测的光芒，她微微侧头，卷发拂动，擦过她削尖苍白的下颌，使她神秘的笑容若隐若现。

她轻启红唇，吐出两个字：“冥域。”

森桀猛然一颤，几乎是诧异地望着眼前女人。

到头来，他还是低估了她。

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就一直低估了这个女人。

她总是会做出一些令他出乎意料的事情，他万年的计划是那样完美，却也因这女人差点毁于一旦。

但如今，这种绝望而又幸福的时刻，她再怎么出人意料，又能如何？

要么死，要么幸福的活，不过这两个选择。

血眸越发暗沉，他默然不语。

突然，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莉莉丝一脸疼惜和怜悯。

定定望住他。

这个女人，明明是个魔女，明明是最邪恶的存在。

却总让人联想到最圣洁的玛丽亚，充满爱意。

“小桀桀，你的双唇苍白，眼神黯淡，就连如火般的红发都枯燥起来，这难道是你想要的最后结局吗？”

“……不是又如何？我已经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你应清楚，我早已不是当初的神。”

说完，他转身向着城堡外走，犹如吟唱般的叹息着：“即使我还是神，也无法挽回了……”

他不再阻拦莉莉丝与该隐相见。

也不再执着于将该隐留下。

有死神王支持的莉莉丝，就是森桀，也不能再阻挠。

更何况，他也不想阻挠。

只是默默思考着，若是他再次离开，自己是否还可以这样苟延残喘到再次相见。

莉莉丝望着他伟岸却又黯然的背影，微微摇头叹息。

转身举步向着该隐的方向而去。

她已经好久未见过她的小该隐，需要亲密的接触和思念的倾诉。

顺便，再将自己从死神王那里知晓的事实告知该隐。

至于之后如何，莉莉丝知道，能做选择的，只有该隐一人。

第十章：人类的原罪

再次见到莉莉丝的时候，该隐是非常快乐的。

他枕在莉莉丝丰满修长的腿上，微微闭着深蓝的双眸，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莉莉丝神情温柔，纤长的手指缓缓梳理着该隐漆黑的长发，低柔甜蜜的话语令人迷醉。

该隐似乎快要睡着了，但莉莉丝和他自己都清楚，他还很清醒。

绝世的魔女，用她彷如咒语低吟的语调，讲述了一个古老神祗绝望而悲惨的故事。

那是许多许多年以前，久到山河不曾意识到自己是山河，大海还未聚集成大海。

这世界孤寂而空旷，没有花儿小鸟，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更没有人类。

古老的神祗很是寂寞，他想方设法的驱散这种感觉，于是大海出现了，山峦矗立了，小鸟开始动听名叫，花儿迎风起舞，世界越来越美好。

但他的寂寞感却从未消失，甚至更胜从前。

于是他意识到，自己需要的并不是那些好看而无法与他交流的东西。

这美丽的世界，需要有生物能和他共享，共同感叹它们的美好。

于是天使诞生了。

首先降生的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天使，被誉为最耀眼光芒的路西菲尔。

他带着他的荣耀与尊严降生，他陪伴着唯一的神祗，度过了许多许多年。

渐渐地，神祗许久未出现的寂寞感再次袭来。

他开始意识到，虽然路西菲尔带给自己的是从未有过的快乐，但那显然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于是，他试着将他最想要的东西创造出来。

却不想，神祗无法控制的意外就此发生。

他孕育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的那个天使并未如他所愿，继路西菲尔健康的降生。

而是在路西菲尔蓄意的破坏下，刚刚成型便已夭折。

神祗抱着那黑发蓝眸的宝贝心痛万分。

但他不忍责备陪伴自己许久的路西菲尔，于是这件事悄悄的消失了。

路西菲尔本以为神祗这下会回到自己身边，继续这样永远的生活，但他却想错了。

神祗再也没有热情的望过他，永远的保持了淡然疏离。

天使也一个接一个的降生，仿佛天大的笑话，狠狠嘲笑着路西菲尔。

于是，又是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

当那黑发蓝眸再次出现在神祗眼前时，神祗简直不敢置信。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接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命运再次脱离了轨道。

神祗几乎是虔诚的陪在那人身边，小心呵护，加倍关怀。

但事与愿违，两人的心却越来越远。

也就是在这时，神祗意识到了一件令他绝望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以后，这个美丽的世界会脱离他的控制，到那个时候，作为曾经主宰一切的神祗，会被迫无奈而远离。

他将再也无法干涉这世界的一分一毫，也再无法和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有任何牵连。

他在这样绝望的认识中，只能被动的寻求解决方法。

因为他舍不得那人，舍不得与他分开，舍不得一分一秒的看不见他。

一切阴谋，从此开始。

他让那人和一个叫加百列的美丽天使结合，加百列怀上那人的孩子，然后在孩子出生之时，将魂魄与他的父亲交换。

神祗还为了给他一个不同于天使的身份，创造了名叫人类的生物。

他们与天使的长相几乎一样，却没有可以飞翔的翅膀和无边的法力，这其实是神祗心中小小的，自私的愿望。

他想让那个孩子永远蜷缩在他怀中，哪里飞不去，脆弱的只能寻求他的保护。

当未来再一次出现在神祗的意识中时，他不得不感到无奈。

本来会再更久以后才会脱离他控制的世界，已经提前开始了进化。

原因却不是他创造的那些强大的天使，而是随手而做的残次品，人类。

他们无穷无尽的欲望，强烈的求知欲，还有种种丑陋的黑暗情绪，全都是在他创造时无意中留下的。

神祗没有刻意去除他们。

直到那时，神祗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脱离自己的控制。

他创造天使时，是以自己为原型，去掉所有不愿意看到的东西而完成。

而创造人类却是直接用原型，去掉了无边法力后就直接完成的。

准确的评价，这世上再没有比人类更接近神祗的存在了。

人类的原罪，其实是太过接近神。

终章：那样的网

这世上的一切，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巧合而组成的。

像是人类的产生，世界会脱离控制，甚至是血族的降生。

神祗没有剩下太多时间了，他需要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打散才能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

但他不能，也不愿在那孩子面前做这些。

于是他故意做了些令他无法忍受的事情，借口他的罪名，将人驱逐出境，让他成为流浪者，一个可以永生，拥有强大法力，足以保护自己的流浪者。

而嗜血，不过是他心中另一个小小自私，他希望那孩子永远记住血脉的气息，永远记住，他们是如何的紧密相连。

孩子充满恨意的离开了，神祗虽然心中绞痛，却无可奈何。

因为他也在害怕，他自私的不抹去孩子的记忆，只是希望他能永远永远记住自己。

而爱这种东西，他很清楚，来得强烈，去得却极为淡然。

能让一个人永远记住另一个人的感情，不可能单单是爱。

所以他残忍的为他装饰上永恒的恨意，恨与爱交缠一起，形成永远的刻印，另孩子再也无法遗忘自己。

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一滴的散去，好似持续不断，久久不能解脱的拆骨挖肉之刑。

他开始远离天使，远离人类，将自己独自关在神殿中，看着那孩子在寂寞中闯荡，用自己赐予的力量开疆拓土，繁衍同伴与后代。

他在失去意识之前，近乎欣慰的想着，这孩子应是不会寂寞的。

寄宿在人类始祖的血脉中，一代一代过去，他不停地寻找着可以承受自己灵魂的身体，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成功了。

虽然记忆会暂时消失，但一切都才刚刚开始，他会找到当年的那个孩子，重新诉说自己的爱意，呵护他，关怀他，令他快乐。

故事讲到这里，莉莉丝停了下来。

她轻柔地问该隐：“后面的故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也就不用我再继续讲下去。”

她虽是与该隐讲话，却并不指望得到回答。

因为那个总是别扭的小该隐，那个被古老神祗深深爱恋的孩子，此刻已经哭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血泪，从双颊滑下，看起来凄惨而触目惊心。

这血，似是苦恋下受尽折磨的痛苦，这泪，似是知道真相后的震撼与激动。

该隐他设想了无数的原因，却没有一个是莉莉丝讲给他听的。

他欣喜，他松了口气，却也在同时，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惭愧。

他一直都未能真正相信森桀。

在他为自己做了所有，放弃了所有的时候，自己却仍然怀疑他，冷淡他，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他无法想象，森桀的心，到底是有多么的痛。

莉莉丝温柔地笑着，柔软的手盖住该隐正在哭泣的双眼，她低低地道：“哭吧，哭吧，我可怜的孩子，将一切委屈和悲痛都释放掉，然后如同初生的婴儿般迎接你们本该美好的感情，幸福到全世界都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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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桀回到城堡中，不无意外的听到莉莉丝已经离开的消息。

他心中晦然，明白过不了多久该隐就会离开。

站在楼下的大厅中，他几乎凝滞在原地，微微仰着头看向该隐所在房间的门，一语不发。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秒，森桀迈开脚步，来到门口。

开门的瞬间，心中的忐忑几乎逼得森桀发疯。

却在见到门内依靠在窗前的身影时平静了。

他突然焦急地走过去，随手脱掉外套，狠狠攥住该隐的肩膀，将人拉入怀中！

让他的额头与自己的胸膛紧贴，让他的气息与自己的交缠。

他多么想大声说出来：你听，我的心脏在为你而跳动！

但他知道，这样说出口后，换来的只会是令人疯狂的不屑。

于是他只默默抱着怀中的宝贝，默默感受此刻幸福的气息。

就在森桀以为该隐会推开他的时候，令他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那双修长美丽的手，竟慢慢爬上他的背脊，然后勾住他的脖子，缓缓收紧下压。

他就那么傻呆呆的张着嘴，被该隐吻了个正着。

该隐的舌深入他口中，翻来搅去，热情四溢。

森桀反射性搂紧他的腰，狠狠吻回去！灵巧的舌在他扣中国挑逗舔舐，喘息与呻吟自然而然从相接的双唇溢出。

该隐紧紧闭着双眸，睫毛微颤，两颊赤红，他修长的双手早已移到森桀双颊上，将他稳稳固定在眼前，变换角度的进行深吻。

直到两人都再也坚持不住，他们同时松开对方，森桀有些茫然的看着该隐，而该隐，则用他魅惑的深蓝双眸一点一点的勾引着森桀。

他轻轻哈着气，胸膛不住起伏，双眼死死盯牢森桀，手上却动作妖娆的退下漆黑长袍，露出他苍白细嫩的肌肤。

当他那样赤裸裸的站在森桀面前时，一切就都成定局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脱光一切，眼神魅惑的望过来时还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森桀？

那血红的床面猛然下陷，两人搂抱着倒入其中，被翻红浪，巫山云雨。

他们再不需要任何语言，该隐也永不会说出主动的原由。

那些都不再重要。

重要的不过是他们那用残破过去编织而成的，幸福未来。

神祗用最残忍的阴谋诡计，结成一张甜蜜的网，将黑暗中的妖孽团团围起。

他坚信着，总有一天妖孽会爱上自己，心甘情愿留在网中。

于是等过一年又一年，十年又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