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劫（生子）——冰炼

娇的男孩，笑道：「我看天色不好，就让学生们先回家了，怎么，我像是这么不通人情的老师吗？」

知道对方露出这种笑容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孟子楚很知趣的遥遥头，藉口有事后便匆匆离去，宋熙看着他逃跑般的

背影，暗暗骂了声没义气的大人。

「嗯、你说什么？」宋随风笑着问道。

「没、什么都没有，嗯，怎么没看到姑姑，不是才回来了吗？」宋熙干笑，随即转移话题道。

宋随风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心惊胆颤，半晌才道：「扶柳上城里去了。」

宋熙又等了很久，不过宋随风似乎没打算在说下去，连说好的默书也没再提，宋熙疑惑了，爹爹今天反常得很，变得

异常的好说话，连他翘课的事竟也没再追究。

但是这不仅没让他松懈下来，反而让他更紧张了，难道这就是风雨前的宁静，爹爹再想什么更可怕的方是惩罚他？

窗外稀稀沥沥的下起雨来，屋子的窗户没关掩实，一丝冷风流漏进来，宋随风咳了几声，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臂，这一

夜就在宋熙小朋友忐忑不安的情况下过去了。

相安无事了几天，这几日宋熙执卷勤书，认真向学，就差没把写着『金榜题名』的白布条绑在额上，倒是宋家姐弟很

担忧，小侄子平时没闯祸就要谢天谢地了，现在竟然会主动学习，也许是病了，要治。

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扶柳以柳夏生为笔名，出版的小说『梦斋』就要迈向最终回了，说到梦斋如今可是这街头巷尾

炙手可热的读物，相传连京城里的那些贵胄子弟们也尽相追捧，主角柳三娘至死不渝的爱恋，为了所爱勇闯地府的坚

决，柳夏生细腻真挚的文笔，跌宕起伏的剧情，吸引了大批书迷传颂。

宋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出版日当天，男孩磨着父亲非要去凑这热闹，宋随风拿他没法，跟学堂请假一天，就带着宋

熙上城里去了。

锦华镇还没发展珠业以前，镇上的输出交换都是在相邻的泉文县进行的，如今珍珠养殖场盛行，每个珠池都派有私人

军队驻守，镇上的大户几乎都般到泉文县里去，小镇毕竟比不上县城的繁华，特别是这天，彷佛全县的人都涌到街上

似的，宋随风一伙人完全是被人潮推着走，逼着他不得不抓紧宋熙，就怕一眨眼，小家伙不知会被冲到哪里去了。

「哥哥，在这里、在这里！」宋随风头痛着，人群中蓦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他艰难的转过身，果然见到宋扶柳挥

着手正努力往他们的方向挤来。

说实在，宋随风还宁可二妹就站在原地别动，没看这恐怖的人潮吗，他不想等一下又多了个要担心的人啊。

宋熙这时也看见不远处的扶柳，一高兴，就不管不顾的跑过去，小小的身影登时被人潮掩埋，宋随风一惊，急忙跟着

冲上前去，重重人影后头，宋熙乖巧的站在女子边上，宋扶柳方才显然也是吓坏了，正插着腰摆出教训的样子，宋随

风才松了口气，突然间，眼尾好像扫过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慌忙四顾，除了人头还是人头，哪里有那个人的踪影呢？

41.

「爹、爹爹！」看到宋随风怅然若失的样子，宋熙以为他在担心自己，忙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叫唤。

心还在狂跳，宋随风怔怔的看着不知什么方向，直到听到宋熙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不禁苦笑，多少年了，怎么还不

清醒呢？

宋随风不太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场合，把宋熙托付给宋扶柳后，女子提到城东有个刚到这里的京商最近在这边办了画展

，让他没事可以过去看看，宋随风本打算回去的，听她这么说也起了兴趣，就顺路过去看看。

宋随风挤过几条街后，路上只剩下三两过路人，他也有了空档松口气。他找了一下就看到扶柳所说的画展，看外表像

是一座私人邸府，大门向外敞开，看似没什么人烟的样子。

宋随风闲散似的走进去，旁有做成景观的小桥流水，绿树成荫，花木扶疏，在此处欣赏书画，倒别有一番韵味。宋随

风走进至办书画的大厅，人不多，没有交头接耳，没有喧嚣吵闹，彷佛都沉溺在书香墨画里似的，只有午后的蝉鸣在

释放着炎夏的热量。

宋随风很喜欢这种感觉，一路看下来，他认出有几幅是前朝周昉的墨宝，也有许多当代大家的作品，当然其中大部分

都是赝品，但其手法、神韵、构图特点，维妙维肖，几可乱真，宋随风不禁开始寻思这是哪家弟子的杰作，相信已经

骗过不少搜藏家的眼睛，能把多位大师的作品模仿至此，岂不叫人拍案叫绝。

还在想着，旁边突然传来了声音，宋随风转头一看，来人看来五六十岁，穿着一身质地上好的绸衫，老翁痀偻着背，

气色却很好，笑着对他说道：「这位兄台，看你眉目含笑，应是懂画之人，我们主仆初来乍到，这边也没有熟人，可

否请兄台为我们引荐一下，也不至失了此等雅兴。」

宋随风也笑，却拱手推辞道：「不敢，再下只是对书画有所热爱，谈不上专精，二位还是另寻高明吧。」

「哎、可是……」老翁一顿，面有难色的样子，而后侧过身子，宋随风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

「主子，这……」老翁说了几句，不过具体说什么宋随风没听见，那为被老翁称为主子的男人这时转过身来，宋随风

登时一愣，脑子一片空白想都不想便脱口叫出那在梦里唤过无数遍的名子。

「小四……」

那人变了许多，个子长了，原本届于少年与成年男子间的稚嫩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锋芒毕露的霸气，那种天生

的冷淡益发行于外，让人连直视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小四，你……」宋随风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对方回答，那种冷峻的视线就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般，宋随风有些心慌

，而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意都冻结了。

敖津看了他一眼，不太在意道：「我认识你吗？」

宋随风忡怔半晌，而后才像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般，有些艰难的微笑道：「你不认得我了？」

敖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宋随风抿了抿唇，突然看向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老翁，微笑道：「老人家，相逢即是有缘，

大家都是爱画之人，我手边这幅是前代大家周昉的仕女图，周昉出身贵族，在画肖像画时，不但能描绘出人物的姿态

神情，还能将人物的内在性格表现出来。」宋随风侃侃而谈，很理所当然的推翻先前敷衍所说的假话，一幅幅的详细

的介绍起来。

42.

一直到离开前敖津都没有正眼直视过他，宋随风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心情，时间已经过得太久，当时的情景彷

佛还历历在目，心里那酸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而现在的自己，又还是开始时的那般心境吗？

「先生、先生！」感觉到衣摆被扯动，宋随风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上还拿着书卷，几个学生正用惶惑的眼神看着

自己。

宋随风尴尬的笑笑，咳了一声，问道：「抱歉，先生走神了，有什么问题吗？」

「宋熙刚才突然跑出去了。」方才主动发话的学生把手指向教室门口。

宋随风闻言一愣，侧过头看向儿子的座位，那里果然空无一人，宋随风微蹙起眉头，宋熙再怎么调皮，也还是知道分

寸，没道理会上课到一半一声不吭的跑出去，宋随风迟疑半晌，看时辰也要下课了，便提早放学，自己收拾好东西后

寻了出去。

他倒也不会太担心，这小镇就这么大，平时邻里街坊都认识宋熙，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宋随风出了书院没多久，就

在前面的路上看到那小小的身影。

「熙儿。」宋随风快步上前。

「啊、爹……」宋熙听出对方语气的不善，露出手足无措的样子，「爹，我不是故意……」

「怎么回事，上课到一半你跑哪去了，怎么这么没规矩？」宋随风不高兴问道。

「对不起，爹爹，我方才看到了小路，他在教室外一直对我招手，好像很急的样子，我看他的样子不太对劲，这才跑

出去，谁知道我一出去他就跑了，我在后面边叫他边追着他跑，可他一直不停下来。」宋熙拉着他的袖子，小脸透出

不安，「后来我们跑到海边，我问他什么事，可小路死都不肯讲话，突然他向我扑过来，却在还没有碰到我之前就消

失了。」

「爹，小路到底怎么了，他好几天都没有来上课，我很担心他啊。」

闻言，宋随风沉默了良久，忽然想到了什么般，猛地拉开宋熙的衣襟，看到领口处用麻绳垂钓的玉坠后才松了口气，

正色道：「熙儿，这个玉坠无论如何不能离身，知道吗？」

宋熙乖乖点头，虽然不太明白这他打小便带在身上的绳坠有何意义。

宋随风叹了口气，「行了，我们回去吧。」

这事发生几天后，便传来了陈路一家死于船难的噩耗，尸体被打捞上岸，依仵作研判死者死亡逾三天，死因应是几些

天暴雨所至，整艘渔船翻覆，船上的陈家三口皆未幸免于难。

宋随风听闻此事时脸上倒没有惊讶的表情，如果说陈路在多日之前便已死去，那么前天熙儿看到的又是什么？是死去

之人徘徊人间的亡魂吗？

「随风，这几天还是让熙儿尽量待在我的身边，我怕他是要……」孟子楚露出凝重的表情，发生过前天那件事后，宋

随风就把顶着张老者面孔在大街上游荡的孟子处抓回来，与他商议此事。

这几天孟子楚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宋熙身边，男孩的身世异于常人，孟子楚在孩子出生时便弄了一条玉坠子让宋熙随

身带着，随着男孩岁数的增长，玉坠本身的灵力再也压制不住男孩的龙气，恐引来一些魑魅魍魉的觊觎。

「嗯、拜托你了。」宋随风歛下眼睫，神色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说到这里，你的咳嗽好点没，宋熙那小子我会看紧点，你也别太操心，自从生下那小子后你的身体就不好，这时候

再出什么岔子就糟了。」孟子楚担心道。

「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宋随风不在意的摆摆手，到底谁比较像老妈子啊。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下一刻屋子的门被人撞开，有人惊慌的对宋随风说道：「不好了，宋先生，

你儿子溺水了！」

43.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近，下一刻屋子的门被人撞开，有人惊慌的对宋随风说道：「不好了，宋先生，

你儿子溺水了！」

闻言，宋随风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更快反应过来，在孟子楚叫住他前，人已经拔腿往海边冲去了。

宋随风到达海边时，周围一圈聚集了一些人群，却都束手无策待在岸边，宋随风心一紧，天空艳阳依旧，海面却波涛

汹涌，大浪被高高推起，而后重重的打在沙滩上，在这样的情况下，无人赶下水救援。

此种妖异景象吓呆了众人，有老者在旁边叨叨念着造孽喔、造孽喔，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

宋随风心急如焚，眼看着宋熙就要消失在海面上，却没有人肯伸出援手，他当下什么也不想，拖了外套就要往海里冲

去，却被及时赶来的孟子楚拦腰拖住，宋随风气极，边挣扎边道：「你放开我，熙儿就要沉下去了，我得去救他！」

「随风，你冷静点，你现在下去也只是多死一个人而已，我们想想办法……」孟子楚几乎快压制不住他，只能拼命安

抚道。

「想办法？哪有时间在去想办法，熙儿就要沉下去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宋随风双眼赤红，眼睁着宋熙在海里扑腾

，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海水淹没，他不知哪来的神力，猛地推开了孟子楚，跌跌撞撞的就要往海里跑去，却在下一刻

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海水还在翻腾，海底却传来雷鸣之声，须臾白光一闪，在宋随风都还没看清楚时，方才掀起惊滔骇浪的海水此时竟恢

复风平浪静，阳光在海面上洒下耀眼的光辉，彷佛作梦一般，只有残浮在水面被大浪打碎的木屑提醒着刚刚的险境

「熙儿！」宋随风踏着海水跑过去，抱起在海里载浮载沉的宋熙。

「就是那个孩子吗？」宋随风还没从失而复得的恍惚中醒过神来，身后便突然传出那道熟悉的冷漠声线。

「小四？」宋随风回过头，人群什么时后散去了，敖津和上次见过一面的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男人冷冷望这他

，不、确切的说是看着他手上的孩子。

老者颔首，男人随之抬起手，宋随风便觉怀里一轻，宋熙以经到了对方的手上。

「熙儿！」宋随风一惊，沉着脸看向男人，「你想怎么样？」

闻言，敖津看了眼怀里昏睡的男孩，半晌才道：「这孩子不属于这里。」

「这应该轮不到你决定吧。」宋随风冷冷道。

敖津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眼底却没有他熟悉的光芒，宋随风忽略心底隐隐的刺痛，勉强牵起嘴角道：「

既然你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忘了，那就把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吧，这是我的孩子，他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请你把他还给

我。」

听到对方说一笔勾销时，敖津莫名的有种烦躁感，他微微皱眉，这才更加仔细打量眼前人，不怎么出众的眉眼，眸子

的颜色很淡，笑起来的时候……却奇异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敖津的目光慢慢移动到他的右手上，脸色一变，倏地抓住他手臂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龙气？」

面对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宋随风往后退了一步，手用力挣了几下，无奈对方抓的太紧，手腕处传来阵阵刺痛，宋随风

眯起眼不悦道：「关你什么事？」

敖津深深看他一眼，慢慢放开手，眼神又恢复一开始的漠然，他冷笑一声，「是吗？这孩子是你生的，但他身上有我

的龙脉，也是我的孩子，我这次来就是要带他回去。」

「别开玩笑了！」宋随风双眉皱得死紧，在老者的惊呼下一把抢过对方怀里的男孩，仰首直视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的

男人，扬起一边的嘴角讥笑道：「人是我生的，也是我养大的，你突然出现就说要带走他，这世上有这种便宜的事？

」

44.

突然背后传来咳嗽声，宋随风侧过头，一直守在边上默不作声的老翁对他微笑了下，拱手道：「宋先生，可否让老朽

说句话？」

宋随风赶忙扶住他，「老先生请讲。」

「宋先生，你可有想过，今日若不是主子在这里，小少爷能平安无事吗？」老翁笑着说道。

宋随风怔了一下。

老翁遂继续说道：「今天还只是普通的水鬼抓交替而已，若是下次遇上的，是修行千载的妖物，那么小少爷还能这么

幸运吗？」

听到第二个问题时，宋随风紧紧抿起了唇，心脏还再狂跳，方才宋熙就要在他眼前被海水淹没，而自己却完全束手无

策，他痛恨这种无力感，差一点，他最重要的人就要永远的消失了——

手不自禁的收紧，像是感应到他的不安似的，枕在怀中的孩子动了动，胸前的衣襟被一只小手抓住，男孩嗫嚅的声音

响起：「爹爹，怎么了吗？」

宋随风自认不是容易心软之人，但在这一刻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他竟有一种鼻酸的感觉，这是他的儿子，是他一辈

子都想好好守护的宝贝。

「小少爷醒了吗？」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老翁笑着探过头来，连始终冷着脸的敖津也有些动容。

「爹？」之前才受到太大的惊吓，饶是平日活泼好动的宋熙，见到陌生人的时候也不禁缩了缩，宋随风带着安抚性质

的拍了拍孩子的背，眼里却闪过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