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小队中,担任掌眼这一职位的正是刀烽,而吴谋大叔与其说是腿子,不如说他是军师来的更为妥当,至于我和枪法奇准的纪璇,则只能是下苦了。
大约晚上九点左右,车子驶进了某处山区,大叔说这里是阴山的某个分支,已经属于内蒙境内了,离黄河也不太远。
阴山的蒙古语名字为“达兰喀喇”,意思是“七十个黑山头”。阴山山脉是古老的断块山,它东起河北东部的桦山,西止于内蒙古巴彦倬尔盟中部的狼山。自古便是内地汉族与北方游牧民族交往的重要场所。
我们目前的位置并不算真正的进山,只是处于边缘而已,路上刚好有一间小酒店可以让我们落脚休息。
说是酒店,其实也就是普通小旅店的规模,加上它位置荒僻,看上去更像鬼故事里的废弃茅屋。
酒店一楼是吃饭的地方,只有零零散散几张破旧的大桌子和板凳,我们进去的时候连老板都没有,如果不是亮着灯我绝对会以为这里其实是没人住的。
二楼是客房,数来数去也不到十间,我们挑了四间比较好的,一人一间住的倒还算舒坦。
由于是晚上,老板说只能下面了,我们见四周也没有其他可以吃饭的地方,便凑合着要了四碗面。
面吃到一半,店里突然进来一个老头,这老头穿着厚布褂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捏着两个核桃,似乎是经常来这边遛弯的村民之类。
他进了门先跟店主打了声招呼,随即两眼贼溜溜的看到我们这边,“哟,老徐,你这店里今天可来了稀客了。”
说完捏着核桃走了过来,盯着刀烽看来看去:“这位小哥命属金火,五行缺水,过刚则折,易克死自己所爱之人啊。”
闻言刀烽微皱起眉,并不答话,我和纪璇则坐在旁边,乐得看笑话。
“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的还能碰到高人,不如您再给我算算吧。”军师就是军师,两句话便转移了目标。
老大爷听到吴谋的话,慢慢将头转向他,只是眼神之中略带疑惑:“高人谈不上,糟老头而已,不过你的命相太奇怪,老头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
如果这话是说别人,我可能还会一笑置之,但对象是大叔,就让我起码相信了一半,因为在和大叔接触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阴冷气息,偶尔肢体碰触的时候,也会被他过低的体温吓一跳。
如果不是命相异常,又怎么会有这种诡异的现象?
“老爷子说笑了,哪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推了把凳子让老大爷坐下,吴谋好像对这位老人信服了几分,态度变得更加谦和有礼:“您就住在这附近吧?我们是自驾游到这里的。”说着指指我和纪璇:“这俩是我侄子和侄媳妇,那边那个冷着脸的是我弟弟,他从小不爱说话,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见老大爷信以为真的点点头,吴谋又说:“我们刚到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玩的,您有什么推荐的景点不?有古建筑或者遗迹也可以。”
“嗯。”老大爷低头思索片刻,认真道:“景点没有,遗迹倒是有一处,是座喇嘛塔,不过那地方寻常人去不得,据说头几年从那塔下面挖出好几具尸体。”
chapter 12.
听到老大爷说塔下面有尸体,我们几个皆是一愣,吴谋和刀烽对视一眼,继续问道:“喇嘛塔底下怎么会有尸体?不过我听说古时候皇帝建塔经常用奴隶苦工来做殉祭,会不会……”
“不不,不是那种东西,是近代的尸体,脚上还穿着运动鞋呢。”老大爷摆摆手,嘬着牙花子说道:“我是没亲眼瞧见,不过村里几个看见的小伙子都说,那几具尸体都是有钱人来的,身上都带着枪,还有铲子,就是不知道跑来这荒山野岭干什么。”
“枪?”过于敏感的词让吴谋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很明显,我们这伙人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同样带着枪和一些特殊装备,而我们的身份是盗墓贼。
“没准是来抓捕逃犯的便衣。”随口开了句玩笑,吴谋假装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明天进山去看看,老爷子不介意我们先上去吧?”
“去吧去吧,我再跟老徐聊两句也该回去了。”老大爷和蔼的笑笑,丝毫不怀疑吴谋是故意找借口离开。
我和刀烽率先上了楼,吴谋和纪璇则又跟老大爷客套了两句,才从后面赶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吴谋有些忌惮这个年过半百、为人相当随和的老爷子,这也许和之前老爷子一语中的说出他命格奇特有关。
在车上的时候,吴谋教了我许多他们之间常用的手势暗语,这其中包括最简单的前进后退,也包括一些更为复杂的东西。
想起分开前刀烽打的那个手势,我随意在房间内转了转,看了会电视,便决定躺下休息,因为根据刀烽的提示,我们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进山,这对于习惯中午起床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灾难。
这一觉睡的并不好,导致我比预计时间起的还晚,来叫我的是刀烽,这货别看平时冷的跟冰块一样,熟悉之后就知道,他实际上是典型的外冷内热,非常容易变得暴躁,而且是那种说不过你就绝对不多废话,直接上手揍的类型。
“拜托你下次下手轻点。”我呲牙咧嘴的跟在刀烽身后,边揉脖子边不满的骂骂咧咧。
我想无论是谁在睡梦中突然被人用格斗的姿势压在床上勒脖子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哟,扬扬怎么变成这样了,不会让人给虐了吧?”门口纪璇和吴谋站在车前,纪璇看着我蔫了吧唧的样,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无精打采的抬眼看了看她,顿时觉得这位大美女的光辉也暗淡了不少。
“再虎逼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车子一路朝西行进,这边的山路修葺的并不完整,有的地方甚至半个车轮都挂在外面,十分危险,不过还好刀烽车技过硬,竟然平安无事开到山里。
“把车停在这里吧,剩下的路只能步行。”吴谋拿出一张地图和一张画着黑色拓印的白纸,两相比较后对刀烽说道。
刀烽点点头,将卡宴停在几棵树后面较为隐蔽的地方,随即跳下车到后备箱取装备。
他们带来的这批装备可谓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很多东西我根本闻所未闻,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的。
“这是……铲子?”我翻看着吴谋递给我的一个背包,指着里面的东西问道。
“那是工兵铲,抗磨损、抗腐蚀、耐高温,能折叠两次,非常好用。”大叔手上收拾着其他装备,用眼睛瞟了瞟刀烽,示意我道:“你可以试试用它揍人。”
我眼睛一亮,看了看手上结实耐用的工兵铲,又看了看已经戴好手套正在逗猫的刀烽,心里的小火苗腾起又熄灭:“算了吧,他一只手就能捏死我,我还是趁他睡着再伺机下手的好。”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总有一天老子会让刀烽尝尝被人从早骚扰到晚的滋味。
车上的装备总共分成三个背包,分别由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背,纪大小姐只背了一只冲锋枪、子弹和一包枪支散件,看起来是负重最少的,相对来说活动也最方便。
徒步行走的这段路较之前的山路更加坎坷,处处都是断崖和峭壁,很少有平缓的山坡,只爬了二十分钟,我就已经开始气喘嘘嘘,看着前面刀烽灵活的身影,不禁憋了口恶气,继续不顾一切的跟着往前爬。
周围虽多是荒山硬石,但松柏一类的树木也不少。
不知又爬了多久,我抬头望去,隐约看到在层层树木和山石之后,露出一座白底金顶的高塔,塔身隐藏的极深,就算用望远镜也不一定看的清楚。
“大叔,咱们的目标就是那座塔么?”我回头看了一眼吴谋,惊讶的发现他不仅手脚灵活爬的飞快,而且连气都不带喘的,反观我和纪璇,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就算是体力惊人的刀烽,也没有到达不喘气的境界。
真人不露相啊……我啧了一声,顿觉这位深藏不露的吴谋大叔才是我们四个中最厉害的角色。
“没错,昨天晚上老爷子不是说这塔下面埋了尸体么,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大叔边说边爬,声音平稳如常,没几下就超过了我。
我叹口气,权当来这里锻炼身体了。
在山下的时候看不真切,等爬到白塔前面才发现,这上面其实非常广阔,茂密的树林将白塔掩藏其中,如同众星拱月。
白塔的高度足足有五六十米,塔底基座为两层方形折角须弥座,其上是硕大的莲座金刚圈承托平面圆形而上肩略宽的塔身,塔颈和相轮的顶部冠以铜制的华盖与宝顶,华盖四周缀以流苏和风铃,这种塔我在北京也见过,只是这般比例匀称、轮廓雄浑、气势磅礴的倒没有几个,就不知是谁为了什么原因,才将此塔建于这种荒山野岭之地。
不过再辉煌气魄的喇嘛塔,历经多年风吹雨淋,如今也已衰败的不成样子,那原本覆盖在塔身的白灰早就凋零脱落,露出里面黑灰色的砖石,看上去更显荒寂和凄凉。门道两侧的浮雕本是生动跳跃刻画精美,却因无故磕掉了几块,平白冒出一丝诡异和阴郁。
我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不止是凄凉,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阴森掺杂在其中,让人忍不住心生反感,想要掉头离去。
之前那位老大爷说这里有尸体,就是不知有没有冤魂,如果真有冤魂出现,那也许我能从中看出他们是为何而葬身于此,这样也就方便了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虽然不确定老爷子说的喇嘛塔是不是这个,但龟背上的地图的确画的是这里。”拉了拉身上的背包,吴谋抬脚往前走去:“按照昨天晚上老爷子形容的,那些人应该和咱们是同道中人,不如先在周围找找看,也许能发现盗洞或者和古墓入口有关的信息。”
大叔话刚讲完,刀烽便将伏在肩头的黑猫托于手背,黑猫会意,立刻窜到地面,顷刻便不见了踪影,想来必定是寻找尸体之类的东西去了。
我跟在大叔身后,从背包中拿出工兵铲,展开之后横插在背带上,如此一来我伸手就可以够到它,无论是敲人还是铲土都要方便许多。
喇嘛塔底下堆满了一层层的落叶,我用工兵铲挖了挖,发现并没有什么尸体之类的东西隐藏在下面,反倒挖出很多虫子和小蛇,吓的我怪叫一声窜到纪璇旁边寻求庇护,期望纪大小姐的枪法已经准到可以一枪崩死一条手指粗细的草蛇。
“看来老爷子说的不是这里,不然就是尸体已经被人处理了。”吴谋从塔后面绕回来,显然也没有任何收获,他望了望周围,问道:“刀烽呢?”
纪璇指指喇嘛塔的正门,答道:“刚才看他好像进去了,我们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我想起刚才看到落叶下面的蛇窝,觉得外面很不安全,便说道:“进去吧,外面好多蛇,小心被咬到。”
说罢不等纪璇和吴谋反应,抢先进入塔中。
白塔内的空间很大,四周墙壁上雕刻着无数龙、鸟和云的纹样,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文字,大殿中央是一座鎏金的佛像,佛身已从头至脚毁去一半,只剩下另一半稳坐于佛台之上,那只仅剩的眼睛半开半合,看上去有点诡异。
环视大殿一圈后,我不禁皱起眉头,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时候吴谋和纪璇也跟了进来,吴谋看到我的表情便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努力忽略脑海中的不协调感,往旁边走了两步,想再看看其他地方。
可谁知这样一走,我马上就发现了那个不协调的东西,之前站在佛像正面,由于角度的问题没有看清,现在挪到右边,才看到在不远处的鎏金佛像背后,竟然有一只苍白的人手正缓缓从中露出。
chapter 13.
我心下一惊,愣愣的望着那人手,不知是不是该过去查看,一座荒废的喇嘛塔中莫名冒出一只人手,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惊悚。
忽然记起刀烽应该也进到这座白塔中,而现在大殿四处看不到他人影,唯有一只手在这里,难道是刀烽躲在那佛像后面不成?
虽然大殿之内光线昏暗,到处充满古旧阴沉的气息,却仍旧能看出那人手骨节粗长精悍,确实是男人的手,可是刀烽怎么会无缘无故躲在佛像后面?按照他的性格,是绝对干不出藏起来伺机吓唬我们这种脑残事的。
该不会是刀烽发现鎏金佛像背后有某种机关,不等我们便自己进去查看,结果被机关困住出不来,所以伸手求救吧?可是这样又说不通,如果只是被机关困住那他大可出声求救,伸手干什么?除非这白塔中还有其他人,那人把刀烽拖到佛像后面并阻止他发出声音……
转瞬之间,我脑子里已经闪过数种推断,脚下则缓缓朝佛像的方向走去。
万一刀烽真的被困在佛像后面,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他,不仅因为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有我自己的原则问题,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个中任何一个出事。
不过在没确定事实真相之前,我不想仓促的告诉吴谋和纪璇这里有只人手,这事关男人的面子,我不能让他们认为我胆小怕事,何况还有纪璇这个女人在。
运动鞋踩在坚硬厚重的石砖地面上,溅起一片片灰尘,我眼睛盯着那人手,心里十分紧张,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也无心去看大叔和纪璇在做什么,只是隐约听出他们似乎在大殿其他地方走动。
离残破的独眼鎏金佛像越近,那只人手看的越清楚,手臂后面的衣服也逐渐显露出来,我小心翼翼不敢轻举妄动,却慢慢发现这只手原来并不是刀烽的,那灰败的青紫色尸斑和褴褛的衣袖证明,它应该属于一个死人。
“你在干什么。”
右上方突然传来的低沉声音让我刚刚放下的心猛的又提了起来,我扭头看向正从石阶走下来的刀烽,没好气的说道:“你大爷的死哪儿去了,突然出声想吓死老子啊。”
看刀烽的样子,明显是到上层去了,那只黑色的怪猫也已经回到他肩膀上老实的趴着。
对我的咒骂置若罔闻,刀烽边往下走边抬眼望向我这里,没走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漆黑的双眸眯起,似乎也看到了佛像后面的死人。
我想他之前肯定是从左侧石阶上去的,不然凭他的本事不可能没发现这尸体。
“别过去。”刀烽脸色几度变化,最后竟然直接从两米多高的石阶上跳了下来,不知道在他那角度到底看到了什么。
“怎么了?”听到声音,站在远处的吴谋和纪璇纷纷望了过来,脸上尽是疑惑。
“一个死人而已。”我摆摆手,丝毫不把刀烽的话放在心上,径自走向那具几乎近在眼前的尸体。
然而当我毫无思想准备,抱着围观的心理朝佛像背后望时,那只人手竟一下子动了起来,惨白如石灰的手臂僵硬的往前窜起,夹杂着阴风瞬间向我抓来,我反应不及,险些当场被它抓破面门。
“啊!”我惊叫一声,抬手就想去挡,刀烽的速度却比我更快,他几乎在人手伸向我的同时就抓住了我胳膊,随后用力一拽,我整个人便不由自主跌倒在他脚边。
而那怪手,则拖着一具腐烂的不成样子的男尸,以扭曲诡异的姿势从我旁边爬过,速度快的如同闪电,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只看见一道消失在大殿门口的残影。
“什么东西?”看到我神色惊慌的坐在地上,大叔急忙跑过来将我扶起,问道:“你们发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