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林景峰吼道。
展行回过神,林景峰扑上去搂着他,二人一个打滚,钻进了棺材里。
第二具铜人反转。
又是轰一声响,密道大门紧紧关上,展行与林景峰摔进了棺材,石室中噔噔声不绝,千百铁箭在棺材顶上的空中掠过。
密密麻麻的箭雨交织飞过,展行大声咳嗽,探头探脑地要看,林景峰把展行脑袋按回去,左手抱着展行,右手手指勾着半开的棺盖咬牙一扯,棺盖隆隆合上。
外界静了。
数秒后,黑暗中又一具铜人金盘倾覆的声音。
头顶天花板响起机关摩擦声响,地面上密集箭矢声不断。
展行晃亮灯管。
林景峰淡淡道:“这里是安全死角,只要躲进棺材里,就是安全的,没有一个墓主会鞭自己的尸。”
展行松了口气:“师父真聪明,啊……啊……”
林景峰:“?”
墓主早先设置下,空气本不流通,然而墓顶被盗墓贼挖出一道裂隙,水汽侵入,又棺盖敞开,尸体早已腐成白骨,林景峰稍一动,灰尘便涌起来。
“啊——嚏!”展行鼻子受了刺激,惊天动地朝着林景峰打了个喷嚏。
“别恶心!”林景峰抓狂地捏着展行下巴,把他脑袋强行转向另一边。
外面静了。
“可以出去了么?”展行弱弱地问。
光管被扔在棺材一侧,微弱的光映着林景峰英俊的脸。
林景峰:“还不行。”
棺材里很挤,展行后脑勺被个圆球顶得颇不舒服,只得和林景峰额头抵在一起,嘴唇只距不到一公分。
林景峰还没意识到,展行便在他轮廓分明的唇边亲了亲。
林景峰:“你又做什么!”
展行道:“没……没什么啊,我刚刚做了什么?哪有做什么?”
林景峰:“你……看你背后。”
他把展行的脸捏得快变形,强行让他转过头,展行看到一个骷髅脑袋。
“哦,死人头。”展行艰难地歪着头说。
居然不怕?林景峰颇有点不能理解展行的胆子,有时候他也会大叫,有时候却什么也不怕,神经得怎么搭,才能搭配出这种效果?
林景峰:“你怎么不叫?”
展行:“有你在,我就不怕,嗯,挺有安全感的。”
那句话仿佛在林景峰心上轻轻地挠了一记。
林景峰说:“你就这么……相信我?”
展行反手抓着骷髅头,稍一用力,把它从脊椎骨上扯了下来。一手捏着它的下巴,一手抓着骷髅头顶,让它嘴巴一开一合,自己还配上音:
“啊嘎嘎,嘎巴嘎巴嘎巴……”
林景峰冷冷道:“不要玩死人。”
展行拿着骷髅在林景峰面前晃来晃去,越凑越近,最后抓着它的下巴,让骷髅一合嘴。
“嘎巴。”展行让骷髅头咬上了林景峰的鼻子。
林景峰怒吼道:“我说!不要玩死人!”
第14章
中央墓穴里一片安静,棺盖被缓慢推开,抛出一根灯管,冒出林景峰的脑袋,犹如水下潜望镜,左右打量。
林景峰爬出棺,展行马上跟了出来,林景峰把展行踹了回去。
“先不要出来,有水银蒸汽,小心中毒。”林景峰扯起衣领,蒙在口鼻前,低头检视。
墓室中密密麻麻,地面插满钢箭,他小心地在箭矢之间移动,想起先前逃进来的猫。
应该有别的出口,林景峰四处检视,把石棺旁的地砖检视一遍,发现另一块开关,按了下去。
棺头所对之处打开一道暗门。
林景峰朝内窥探,没有金铜仙人,通道应该是安全的。
“走。”林景峰小声道,顺手把散落的几件随葬品捡起来,都是玉器,古钱,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香炉,他背起登山包,又让展行也背上。
展行的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白玉龙纹配。
“别说话。”林景峰环过一手,捂着展行口鼻,手套粗糙的布纹感下,透出温暖的手掌温度,令展行心中一荡。
林景峰手指头不自然地动了动,柔软的指腹有种好闻的气息,展行脸上发热,被他半拽着进了暗道。
远离中央墓穴后,水银蒸汽已不强烈,林景峰说:“现在剩我们两个了。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听我的,不要擅自行动。”
展行逃得大难,说不出的高兴,林景峰却知道如今还在墓穴中,中间的机关已经全部启动,每一秒都不能放松。
他们走得很慢,林景峰屏住呼吸,生怕踏错了机关,铜人催命的“咚咚”声已静止,但他总觉得黑暗里还有更大的危险即将来到。
好几个小时后,展行拉着林景峰的背包带,走出密道,密道的尽头是一条横向的通路。
林景峰倚着通道口,吁了口气。
“这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展行在通道外的墙壁上发现子午岁星盘,兴奋地说:“太好了。”
林景峰点起油灯,发现这里的铜人都没有滴水,脚边还有十二小时前,展行扔的蛋黄派包装纸。
林景峰试着调整墙上岁星盘,刚一动,来时的密道便隆隆关上。
脱险了?
然而第一个通向盗洞的路还未打开,林景峰回忆最初丽丽开启岁星盘的时候,墙上圆盘的位置。
“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的?”林景峰问:“你记得么?”
展行掏出手机:“我拍照了,看看。”
展行把手机往前翻,发现多了许多照片,莫名其妙。
“那是我帮你拍的。”林景峰说:“你在打瞌睡的时候没把岁星盘旋转过程照下来,给我,我来翻。”
展行:“等等我找……”
林景峰:“给我……”
展行:“不要抢……”
林景峰怒道:“都什么时候了,快给我!”
展行:“啊哈!你偷拍我干什么!”
林景峰面红耳赤,展行翻到一张照片,是先前进墓迷迷糊糊没睡够,趁开锁时四仰八叉,摊在林景峰大腿上睡觉的模样。
林景峰说:“是不小心按错了,快给我!”
林景峰把手机抢了过来,埋头翻找,找到第一张岁星盘的定位。
“这个时候在这里。”林景峰喃喃道:“那么应该是……”
展行凑上前去胡乱旋转:“我觉得是这样……”
林景峰:“不是这样,你……放手!”
林景峰解释:“第一次来的时候,丽丽调整到一半,它被潮汐力带着转起来,最后定在辰格上,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把它调整回辰位,再等下一次退潮的时候,让它逆推回原本位置,再逐步旋到本位……”
展行似懂非懂地点头,林景峰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小心拨弄卡盘。
六合子午岁星盘哗一下转动起来,林景峰:“怎么回事?又涨潮了?”
展行道:“快快,按住,别让它乱动!”
林景峰与展行手忙脚乱,同时按着岁星盘,最后还是林景峰反应快,抽出匕首朝十二块转块的缝隙里一插,把它卡住了。
二人身边传来隆的一声巨响,墓室再次旋转,这一次很快就停了下来。
墙壁一震,扑出隐隐约约的灰。
师徒面面相觑,林景峰没了主意,岁星盘转到一半,满头冷汗地被卡在中途。
“这里又开了一道门。”林景峰说:“不过是通向墓穴深处的,我们要打开外环……”说着示意道:“对面墙上的大门。”
展行答:“说不定它是弯进去,再弯出来,还有别的通路呢?”
林景峰也觉得有点可能,说:“试试,只要有不妥就别走进去。”
展行说:“对嘛,我们站在墙边,机关也不会转着弯射出来。”
展行躲到林景峰身后,二人贴着内墙,林景峰伸手按下岁星盘中央的开关。
门轰一声打开,展行的乌鸦嘴预言成功,门里的机关转着弯,射了出来。
那是最具威力的机关——水,暗门连接之处不知通向何方,滔滔大水呼啸着在一瞬间便冲倒了展行和林景峰,淬不及防下被冰冷的水呛了口,林景峰马上意识到是咸的,海水!
这个机关来处很有可能通向胶州湾大海!
展行:“……”
林景峰吼道:“抓紧!”海水无止无尽地冲了出来,卡在岁星盘上的匕首猛烈摇撼,林景峰伸手去抓,却终究慢了一步,匕首被水冲得落下地去。
展行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湍急水流冲得摔出老远,慌忙,吸了口气时,汹涌的海水已灌满整个狭长环形通道,淹到石道顶层。
他只听到林景峰的最后一句:“背包右边……”四周便彻底安静下来,又是轰一声,
黑暗里,展行憋了口气,在水里缓缓划过,林景峰手持光管,照亮水下一片区域。
咕噜咕噜的水声,展行勉力游过去,与林景峰碰头,林景峰手指探向他的登山包,在右侧揪住绳子一扯,包内气囊迅速充气,鼓起,拖着展行漂浮起来。
林景峰举着灯管,朝展行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进去?”
展行一头雾水地看着林景峰。
那一刻是林景峰最怕的时候,他依稀想起数年前,秦始皇陵中的岔道。
一样是接近新丁,什么都不懂的同伴;一样是生与死面前两难的抉择;一样是只知道跟着的自己的,对他的信心接近盲目的少年人。
气息只够坚持不到两分钟,是循着环道前往另一头寻找别的出口,还是从水道内进去?
万一水道太长,还来不及出海就窒息了怎么办?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只有短短一秒,林景峰作了决定,这一次,他不会再抛下同伴独自逃生。
他抓着展行的背包系带,把活动扣卡在自己腰带上,手脚并用地划水,进入水道。
展行心想终于可以出去了,跟着林景峰没错,于是兴高采烈地进来,他不知道林景峰心里没底,也没办法问,咕噜噜地吐出一串气泡。
冗长的黑暗水道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一分钟过去。
远方依旧黑暗一片,展行开始有点撑不住了,他使劲扯系带,林景峰头也不回,依旧朝前划去。
林景峰果断卸掉自己的背包,牵着展行继续向前。
一分三十秒。
展行在水里挣扎,猛地张口,吐出一串气泡。
林景峰也接近窒息,他的体质比展行好很多,却坚决地蹬着水道墙壁,拖着展行艰难前进。
展行溺水了,他痛苦地抓着林景峰的包,不住抽搐,林景峰心内一惊,他本以为展行可以再撑一会,忙回身抱着他的脖颈,箍住他继续朝前划。
展行两脚猛蹬,一手紧紧抓住林景峰的手,不辨方向的猛挣。
林景峰转过身,握掌成拳,一拳狠狠捣上展行的肚子。
展行吐出最后一串气泡,眼神绝望而茫然。
冷光灯管映着展行被冻得苍白的脸,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主动松开手。
不!林景峰把展行的手腕牢牢抓住,拖着他继续朝前游去。
两分钟。
通道长得没有尽头,林景峰灯管几次险些脱手,他快溺水了。
两分零七秒。
灯管落地,被暗礁下的水流卷了出去,出口到了!
林景峰猛地一蹬腿,朝海面浮去。
哗一声,师徒二人浮出海面,漫天繁星,涛声此起彼伏,璀璨银河在他们头顶的夜空横亘而过。
那处已是远离胶州湾海岸线的一个小岛边缘处。
夜幕下,林景峰嘶哑的声音近乎疯狂地吼道:“小贱!小贱!”
展行的气囊背包浮在水上,面朝下,整个人被泡在海里,一动不动。
林景峰把展行的头托起来,后者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已停了呼吸。
水里传来手机音乐铃声:“出卖我的爱,背着我离开……”
林景峰:“……”
林景峰把展行拖上海岸,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把他翻过身,腹部抵在自己膝前,让他吐出海水,又把他平放在地,开始作人工呼吸。
“小贱……”林景峰发着抖的声音,他捏着展行的鼻子,朝他冰冷的唇里灌气,又猛按他的胸口。
“小贱——!”林景峰吼道。
展行咳了出来,继而痛苦地猛喘。
林景峰如得大赦,松了口气,靠在礁石旁,连话也没力气说了。
展行睁开双眼,死里逃生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海上绚烂的星辰,与光带一般的银河。
“我……小贱。”林景峰缓缓道:“我在水下揍你,目的是把你打晕,救溺水的人都要这样。”
展行道:“哦,我……游泳的时候从来没溺过水,不懂这个,以为你要自己走了。”
林景峰问:“还难受么?起来走走。”
展行主动伸手,抱着林景峰的肩膀,在林景峰脖颈旁蹭了蹭,林景峰微一迟疑,随即轻松地笑了笑,抬手,紧紧搂住他。
手机铃声:“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展行咳过几声,接了电话。
陆少容:“老天保佑,终于接电话了,你要吓死我吗展小贱!”
展行:“我……嗯,少容,我只是去游泳而已!”
陆少容:“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我让孙亮去接你,马上回家,不能再胡闹了!”
展行瞎掰了个谎:和朋友到胶州湾旅行,恰好遇上考古队挖掘汉代古墓,于是偷偷越过围栏,跟着进去转了一圈,结果被警察抓了出来,手机没讯号云云……
那正是展行的一贯作风,陆少容信了八成,又问:“没把你抓进去?”
展行马上道:“没有没有!训了一顿就放我们走了,刚游完泳,准备回酒店吃宵夜,休息。”
陆少容:“你朋友呢?”
展行:“你等等,我拍照给你。”
展行搭着林景峰的肩膀,二人落汤鸡一般,湿淋淋地拍了张照,传给陆少容。
陆少容:“在哪里认识的?挺精神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方便透露下吗?儿子。”
展行征求地看了林景峰一眼,问“名字?”,林景峰正坐在石滩上整理腰包,点头示意可以,展行便报给陆少容。
陆少容又说:“嗯,祝贺你,宝贝,我知道你在学校的朋友不多,希望他是个诚实的人。
“但我想我不得不打扰你一会,请暂时离开你的朋友,我们来谈谈……前几天关于你二舅的事情。”
展行高兴地说:“好的,爹地!”
然后挂了电话,关机。
纽约:
陆少容:“……”
海上小岛:
林景峰:“你的手机不错,湿了水还能打通。”
展行答:“你的手机也不错……诺基亚的,湿了晾干以后照样用。”
林景峰把腰包里的东西全取出来,放在沙滩上晾干,脱了上衣与靴子,现出瘦削精壮的胳膊与肌肉纠结的肩背。
“去哪?”展行愕然道。
林景峰:“找登山包,值钱的东西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