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度吸引 上——冷烟灰

不知道接下来还应该说些什么，一段看似毫无意义的寒暄就这么戛然而止。

笑容仍滞留在脸上，让人无所适从。

突然觉得口渴，戴安然低下头来，将手中的杯子举到胸前时才想起里面其实已经空了。

“……你长高了，结实不少。”耳边传来宋夕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

少爷下意识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比对方高了那么一点儿……以前两人明明差不了多少。

“呵，那还真得感谢老外，天天面包奶酪牛奶黄油。”

“饶了我吧，想想都觉得恶心。”

“哈哈，是啊，有段时间想夏天做的中国菜都想疯了。”戴安然自嘲一笑。

还记得那时候在网上随意浏览，偶然间发现一张漫画。

上面画了一个身在异乡的旅客，手里拿着朋友从家乡寄过来的干果。

画面上的Q版小人一脸幸福的将包东西捧在胸前，身后只有一声感叹——这是故乡的味道！

不知怎的，情绪便一发不可收拾，当时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倾泄而下，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随后将这种感受用留言的形式发送了出去，不久就收到各种各样的回复。

有人说无聊；有人笑他眼窝浅，容易感动；有人则感同身受，陪他一起落泪。

但这些人嘈杂的声音根本无关紧要，因为它们无法盖过内心深处巨大的孤独感。

从未如此寂寞，并无法与谁分享。

……

少爷没有多说什么，宋夕却能够看出这无谓笑意背后的复杂。

突然胸口堵得难受。不过沉默片刻后，还是笑着点点头，问道：“对了，这次回来怎么打算的，休假？还是……”

“工作，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该往回捞点本了。”

“呵，也是。”宋夕笑着点头。

随后，暧昧的无声重新上演。眼神若有似无地交汇，再若无其事的错开……欲盖弥彰。

“你……”有些事，戴安然突然想问个清楚，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正踌躇的当口，却被某个突然加入

的声音打断。

“哥！不是说好了一起过去跳舞吗？我等你半天！你站在这干……”

来人皱着眉，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亲昵的拉住宋夕的手，一脸不满的抱怨，不过那属于年轻男孩儿的声音却在看见戴

安然的刹那戛然而止。

将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这才抬起头来，无声地用眼神向身边人发出询问。

“刚刚遇见个朋友。”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半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宋夕语带无奈的笑着解释。

“哦。”轻应一声，男孩儿似乎在等待更加详细的数据信息。

于是重新转过头来看向戴安然，宋夕稍嫌尴尬的为两人做了介绍：“我男朋友，栾杉；这是安然……”

“我们是高中同学。”

不愿引发不必要的猜疑或揣测，正犹豫间，戴安然已经痛快的将尾音补全。

还需要什么答案吗？看着眼前这个大概刚二十出头，仍显得有些的纤细漂亮男孩，有人开始庆幸自己尚未出口的询问

。

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将几率从之前的50%上升至100%罢了。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却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心痛。

现实点吧！分手都已经七年了，他还没那么多心痛一直保存到今天才发作。就算有，大概也过了保质期，不光烂了，

差不多都快化成灰了。

只是最初相遇时的眼神交汇，让他突然有种……俗套的讲，就是“触电”的感觉，原本还以为彼此仍有旧情复燃的可

能，所以紧张得要死。

呵，而现在他就只想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低头看看一旁跟自己打了招呼，但一直用戒备神情盯着自己的男孩儿，戴安然一笑，不再为了澄清什么而过多解释。

越解释越复杂，不如什么都不说。

自己想去吧！想得开想不开，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随即与宋夕对望，似乎仍能看见那句“同学”在两人眼中留下的怅然。

不愿把旧情人间的重逢弄得多么凄婉悲痛，太没意思。世上没那么多痴男怨女，谁也不欠谁什么。

于是戴安然轻笑着冲面前的两人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识相地准备退场：“我得去弄杯酒，你们玩你们的去吧，改天

有时间再聚！”

说完，学着夏天临走时的样子，“哥们”似的拍了拍宋夕的肩膀，不等对方回应，便与之错身而过。

改天再聚？

呵，他不知道没有任何联络方式的聚会要怎么敲定。

回头看了眼对方洒脱离去的背影，宋夕很难忽略嘴边泛起的一丝苦涩味道。

重新从调酒师手中接过酒杯，戴安然将手肘置于吧台之上，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了舞池的方向。

舞池中，那个叫栾杉的男孩正一边跟随音乐摆动着身体，一边朝台下的某人伸出双手，邀请他一起加入这节奏。

而宋夕坐在椅子上，却不怎么配合地重新端起了一旁桌上的酒杯，冲男孩微笑着摇了摇头。

再邀请，还是相同的结果。

这回栾杉是真的不怎么痛快了，弯下腰好像对宋夕说了些什么。

后者先是沉默片刻，看上去有点为难，随后才一脸无可奈何地吻上了男孩的嘴唇。

一吻过后，又回了句什么，男孩才算勉强妥协，转身重新跳他的舞去了。

将一切看进眼里，戴安然不知道自己目前所保持的是怎样一种心态。正失神间，却注意到宋夕居然也状似无意地将目

光转向了自己这边。

视线无端相遇，少爷当下不自然的将眼错开。

随后，便开始暗骂起自己的无聊。

感觉有些坐立难安，戴安然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要借着暗淡的灯光查看时间时，才想起晚上走的过于匆忙，忘了带

表。

再将手伸进裤兜……甚至连手机都没带。

无奈之下，便决定求助于他人，于是轻轻拍了拍隔壁陌生人的肩膀：“不好意思，请问现在几点了？”

“嗯？什么？”

那人转过身来，带着一脸饶有兴味的笑意打量着身侧的人。似乎因为充斥全场的鼓声而没能听清他的问题。

“打扰，能告诉我现在的时间吗？”

这一回，戴安然稍稍低头，凑到了对方的耳边。

“当然，不过要用你的名字交换。”陌生人用同样的方式回应，难掩其中暧昧。

“我不……”显然单纯的询问被当成了有意的搭讪，少爷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解释的时候，却瞥见舞池边一抹似有若

无的注视。

正要出口的拒绝就这么生生收了回去。

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谈笑间带了丝邪魅的年轻男子，戴安然一笑，留下自己的名字：“安然。”

“陶醉。”

少爷一愣，随即笑了：“人如其名。”

“呵呵，你不是要问时间？”

“是啊。”

“现在凌晨2点，所以……你有什么其他打算？”

“嗯……我打算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你要一起来吗？”

话一出口，就想起夏天留在自己短信里的句子。呵，好玩的地方，过了凌晨，除了酒吧以外，最好玩的地方除了床上

，还能是哪里？

对方自然明白。

用不着过多的修饰，也用不着多少的情调。

这不是恋爱，不过是生理上你情我愿的互取所需罢了，大家都是懂得规矩的人，当然一拍即合。

于是两人从吧台边起身，一前一后准备离开。

戴安然又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舞池旁边，这一回，收获的只有某人专注于舞池的侧影。

随后，少爷转身离开。

走出酒吧，夜风特有的萧索灌进单薄的衬衫，吹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你开车来的？”

脑子一瞬间清醒不少，虽然身后跟着一个外表相当出众的午夜玩伴，戴安然却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迫不及待。

实际上，他甚至已经开始反省起自己今晚的荒唐表现。

“没，我家离这不远……”

正在少爷考虑是要将人带回家里还是直接去酒店开房之际，对方已经率先做出暗示。

回头看看正笑得一脸无谓的陶醉，戴安然突然发现这个人其实挺有意思。

没有直接说“去我家”这样生硬的字眼，而是适时的提供另一种可能，但最终的选择权还是交回到对方手中。

乍一看非常随和，懂得配合，其实却有自己固定的步调。

试问，这样的建议，有什么非得拒绝的必要？！

“那不介意我去你家坐坐？”少爷当然乐得顺水推舟。

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对方没有任何异议。

之后，两人来到戴安然的停车位前。

就在车主要将车钥匙大方地递到陶醉手上时，身旁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嘿，帅哥需要什么服务吗？”

一转身，便看见一个年纪不超过二十的陌生男孩站在自己对面。

衣着光鲜时尚，长相可爱……不过可惜的是，对于这种Gay Bar附近提供有偿服务的MB，少爷一直抱持反感心态。

他没有资格评价他人的生存方式，但不能接受用金钱交易来的性行为。

稍微想象一下，都让人倒尽胃口，。

没有说什么讽刺挖苦的话，戴安然决定不予理会。

可对方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妥协，又跟进几步补充道：“我技巧很好。”

听完，少爷笑了，随即拉近了同男孩间的距离，轻声道：“我技巧也很好，你要给我钱吗？”

此话一出，男孩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倒是一旁的陶醉插话进来：“有什么关系？！这孩子挺可爱的，我是不介意

让他加入。”

戴安然寻着话音将目光投至说话人的身上，发现对方仍旧一脸轻描淡写的认真，投注在男孩身上的视线，就跟先前投

注在自己身上的一样兴味十足。

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话中并没有包含任何玩笑成分的玩伴，片刻后，少爷略带惋惜之情的撇了撇嘴。

“不好意思，我介意。”

收回了原本想要递出的钥匙，少爷改变主意，独自一人坐进车内。

“呵呵，那还真是可惜。”揽着男孩的肩膀，陶醉虽然嘴上说着可惜，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玩的愉快。”转头冲着车外之人点了点头。

随后少爷便启动车子，毫不留恋地驶离了这个充斥着颓废与破败的堕落之地。

第四章

秒针刚刚跳过“12”的位置，床头柜上摆放的闹钟便尽职尽责的响了起来。

早上七点三十分。

半睁着惺忪的睡眼从松软的大床上坐起身来，戴安然赤裸着上身，意识似乎仍旧游离在半梦半醒之间。

用手揉了揉酸涩的眼。

少爷记得自己先前做了一个梦，内容跟宋夕有关，却根本毫无逻辑可言。

上一秒他们还在念高中，下一个画面他人就已经身在美国，宋夕居然跟他成了大学同学，可整个人却是一个多星期前

在酒吧内碰面时的模样。

梦中他住在一间从来没见过的三室一厅里，有时候宋夕会来找他，听到敲门声去给他开门的不是夏天，反而是自己那

常年待在“城堡”里的老妈。

两人一起去大学上课，教室跟桌椅却又再次变回高中时代的中国风格。

前一刻他们还坐在教室里上课，下一秒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他站在教室窗边，看宋夕在操场上打篮球。

画面接着跳转，他们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紧紧拥抱，接吻。说了些什么现在却已经没了印象。

有时候是分手的状态，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复合。

整个梦是黑白色的，对于他来说就像看了一场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老电影。

然而尽管情节荒诞异常，一睁眼的那一刹那却突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怅然。

因为……心情是真的，如果非要形容，那么用“身临其境”这四个字感觉再恰当不过。

跟着梦里虚构的经历，重新温习了一遍悲喜。那感觉不会比现实的强烈度少上多少，只除了它更加短暂。

有点郁闷。

……

但其实也没什么，梦本来就是不靠谱的东西。

他还曾经梦到自己老爹穿着明朝女人的长裙，手拿扇子在荷花池边散步；甚至还梦见自己把夏天的衣服扯烂，然后带

到床上，疯狂的做爱过。

跟一个梦较真……？！

呵，算了吧。

不过大概也有五六年没做过跟宋夕有关的梦了。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他只能解释为故人重逢，勾起了不少回忆。

……一些如今看来还不错的回忆。

可惜，今天是正式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没那闲功夫独自一人在家上演“忆往昔”的苦情式戏码。

所以比起继续抒情伤怀，戴安然更乐于干点实际的——掀了被子，到衣柜里找套合适的衣服，准备上班。

只是他人刚一单脚落地，便意外的发现了对面那张单人沙发上，早已静静躺好的灰色西装。

确定昨天晚上睡觉前没这东西，于是少爷一怔，走到近前。

随后在沙发的扶手上发现一张便条，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手写的内容，戴安然一笑，找来手机拨通了夏天的号码。

“夜闯民宅？”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没等对方说话，少爷就抢先开口。

手机那端传来笑声：“看见‘工作服’了？”

“废话，不然能给你打电话吗？靠，来我这弄得跟准备要暗杀似的，半夜过来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工作服？歪头将手里拎着的订制西装重新欣赏了一遍，他敢肯定这是他见过的最昂贵的“工作服”。

“怎么样？合身吗？”隔着电话，夏天还是笑。

“我还没往身上穿。”

“哦！宝贝儿，你没穿衣服是吗？我要喷鼻血了。”

“怎么不喷死你呢？”打开扬声器，将手机扔到一旁，怕跟这插科打诨的，时间来不及，戴安然开始将那套“工作服

”一件件套到身上。

“对了，这两天实在忙的要死，我还忘了问你了……那天玩得怎么样啊？”

“哪天？”

“跟我这装傻是吧？你说呢？”

听到这，少爷手上动作一停。回想起那天被夏天怂恿着进了Gay Bar，然后又碰巧遇到宋夕……

“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

戴安然一声轻叹，有些无可奈何：“你早知道宋夕周末会去那家酒吧，才会半夜带我过去。”

电话那端没了动静，少爷甚至可以想象此刻对方脸上那种玩味的表情，于是沉默片刻后，又继续道：“你都知道什么

？”

“嗯……关于宋夕吗？那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比方他在哪工作，比方他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比方……他跟那栾杉

在一起多长时间了。”那语气，别提多轻描淡写了。

“你调查他？”

“没那么严重，还谈不上调查，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