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多少道,数过没有?”许由是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裴铭想了想:“这道没有,但大大小小上百道总是有的。”
“还疼么?”
裴铭一笑:“早就好了。”
手顺着腰渐渐往下,最后咽了一口唾沫之后,摸到了裴铭的胯下,裴铭浑身一颤,哑哑地再次唤出他的名字:“穗寒……”
摸到那器物的时候,许由是不禁又吞咽了一口唾沫。
好大。
他是知道一些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事,可是若将这物塞入自己体内……
许由是的心抖了一抖。
“主子哎!”盛三儿的公鸭嗓响了起来,“魏丞相带魏小姐前来探望您啦,您快出来呀!”
裴铭和许由是都是一惊。
“魏丞相,魏小姐,这边请,”听声音,盛三儿竟直接把人领进来了,他又冲着寝室这边喊,“主子哎,魏丞相说知道您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叫您别急!”
许由是从牙缝间挤出来一句:“早晚有天我得换了你这管家!”
而裴铭却来不及埋怨,他赶紧匆匆起床穿好衣服,一边应着:“等会儿等会儿!”好不容易衣服穿好了,回头一看许由是还衣衫不整地在床上躺着愣愣地看着自己呢。这可怎么办,正门那儿被魏丞相他们堵住了,也不能从那儿出去,裴铭也管不得其他了,先在许由是的唇上浅浅一吻,道:“你在这里躲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没等许由是回应,裴铭便大步出去了。
魏丞相见裴铭出来了,赶紧唤道:“贤侄,贤侄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上有伤,理应是在床上歇着才是,快进屋快进屋。”
“裴哥哥。”魏丞相的女儿魏梦瑶朝他盈盈一拜。
裴铭冲魏丞相摆手:“没事没事,多谢丞相挂怀了,小伤不打紧,就在这说就好,盛三儿,怎么还不上茶!”
“来了来了!”盛三儿端着茶壶走过来。
“怎么不打紧,都好几日没能上朝了,老夫听枢密院的同僚说,贤侄在武台上力战群雄,受的伤可不轻啊,还是赶快回屋躺着。就你与老夫这关系,还拘什么礼呢?”魏丞相拍着裴铭的肩,一面自顾自地往寝室那儿走去。
魏小姐也道:“裴哥哥身上的伤也好些了,清儿在家中很是担心呢,今日冒昧来访,是清儿太过挂念的缘故,没想到打扰了裴哥哥休息,是清儿的错。”
左边是闻言软语,右边是尊者相劝,裴铭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他与魏丞相二人已经走到了寝室门口,房门一推开便可看见许由是,裴铭心一横,想道,若是被发现了,就承认好了,早说晚说都是得说,大不了披荆认罪。
“老夫今日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下你与清儿的婚事,正好清儿也在,咱们屋里说,屋里说……”说话间,三人已经站在了寝室门口,就等着他开门了。
剑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裴铭硬着头皮,道:“正好我也有事想与丞相相商。”
说完,定了定决心,裴铭推开房门。
“贤侄有什么事情想与老夫商量的?”魏丞相走进寝室,寻了个椅子坐下,笑着问道。
闻言,裴铭惊愕地皱着眉头,细细看过屋里的每一处,窗户也是关好的,可令人震惊的是,许由是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竟然已经走了……他是怎么走的……
“边疆苦寒之地,主子的身子也尚未大好,怎么能去那样的地方,”淑节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替常明兮收拾着细软,“人都走了,就剩我跟颜灯了,主子一去还不知道几个年头才能回来,等回来了,我和颜灯都变成老姑娘了……”
常明兮在院子里给花浇水,闭了闭眼,道:“淑节,少说话,多做事。”
“是!”淑节既替常明兮觉得委屈,又替自己觉得委屈,便气哼哼地应道。
这次远去西宛,不单单是常明兮一人去,仲仪准许他带上花榭里的两名盲眼护卫,凄辰和朱律,仲仪会另拨内卫前来花榭。
“淑节,颜灯,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可愿意去服侍安婕妤?”似乎是想了想,常明兮放下手中的活,问道。
淑节眼里透露出想的意思,但又犹豫道:“我们若去了,花榭里可不就空了。”
常明兮笑笑:“反正也是没人住的,空就空了。”
“那算了,”淑节道,“就算是孤孤单单的,我和颜灯也得把花榭里收拾好了,等着主子回来。”
常明兮走进屋里来,摸了摸淑节的头,温柔地笑了笑。
淑节缩了缩脖子,脸有些红。
“主子,安婕妤来了。”颜灯从外边跑进来,道。
从门口望出去,远远的便看见了安宁的轿辇正朝这里而来,她身披鹅黄色披袄,双手抄在兔绒手套里,头上的翠色步摇在光下闪耀着,淑节看着羡慕道:“自从安宁当了婕妤,是一日比一日漂亮了。”
常明兮微微回头道:“淑节放肆了,怎能随意称呼婕妤的名字。”
话说完,常明兮便领着花榭内数人,在门口跪迎道:“恭迎安婕妤。”
安宁走下轿辇,急忙将常明兮扶了起来,道:“我每次来都是这样礼数周全,常大人不要折煞了我。”
既不能再称呼为主子,后来安宁便改口称常明兮为常大人。
“外边天寒,婕妤里面请。”常明兮伸手,将安宁领进屋内,与她各在罗汉床的两边坐下,床下烧了暖暖的碳,暖得很是舒服。
“因宫里人多口杂,我便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只是最近听说常大人要远赴前线,才特地赶了过来,”安宁道,过了会儿,身子伏在桌上,眉头拧着,问道,“可否问一句,常大人这是为何?”
常明兮看着安宁,静静地笑了,道:“实不相瞒,一是为了自保,二是为了求稳。”
“皇上……”才开了口,便想到了那天的事情,安宁喉头一哽,踟蹰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皇上看重常大人,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有皇上做靠山,何必还要去那样的地方受罪?”
常明兮抬头看了看外边暗沉沉的天,唇角一勾道:“圣意难揣测,我就是不能倚赖皇上,我要做的,是让皇上倚赖我。”
安宁看着他望天的侧颜,不明不暗的天色下,如同工笔勾勒出的画一般,她第一次因为常明兮的那副容貌而产生了些许妒忌的心理。
“是我愚笨了,没有想到这一点,”安宁道,“我怎么都比不上您的。”
常明兮听着她的语气,转过头来看她,眉毛稍稍抬起几分,眼神中透露出几许疑惑的意思。
“啊,听说西宛国那儿日夜温差大,清晨与夜晚最是寒冷,我早晚赶工给大人做了这件夹袄,希望大人平安归来。”安宁吩咐身边的芹月将夹袄拿过来,递给常明兮。
常明兮在手指尖摸了摸,的确是厚实,于是道:“你的手都烫伤,还为我做这种粗活,真是难为你了。”
安宁笑着摇摇头:“为大人做事,我心里高兴。”
常明兮觉得自己方才的疑惑大概是错怪安宁了,看她现在的模样,与当初在花榭里的时候,除了衣着的华丽,其余并无多大的区别。
“战场上的刀剑是明里的,宫里的斗争是暗里的,婕妤,我不在的时候,你万事多加小心。”
“我明白。”
常明兮喟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附耳过来。”
安宁心下明白,身子伏在桌上凑了过去。
常明兮在她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这么做,我不能保证是否一定能撼动她的位置,但是对于你,却是有利无害,在我回来之前,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第三十六章:夜斗
安宁走后没有多久,天色渐渐沉下来,天空呈着紫黑色,常明兮仰头望天,忽然看见几缕柳絮一样的东西落下来。想着这还不到飘柳絮的季节,他伸出手去接,“柳絮”入手心微凉化水,原来竟又是下雪了。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庭院里的腊梅暗香浮动,耳边听得树丛草木被风吹过的声音,常明兮手里拎着一盏灯笼,去看院子里迎春的花骨朵儿,灯火将繁杂的枝桠碎叶的影子映在墙上,婆娑朦胧之中却也有几分狰狞之感。
比落雪的声音还轻,仿佛来人只是一个影子。
常明兮背对着他,依然悠悠闲闲地看着眼前的迎春花,“我知道你会来的。”他说。
孤鸾站在花榭的飞檐之上,身后是一轮倒悬的月,月色氤氲却清冷,孤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老成,语气中夹杂着明显的不悦:“你是什么意思?”
“我明天就走了。”
孤鸾道:“你居然有胆量去前线,那药性三个月一发,算算日子,也剩不了几天了。”
常明兮拨弄花儿的手微微一滞:“所以我也在等着你来。”
“你这回是失败了,还是根本没有下药?”孤鸾从房檐上跃下,一步步朝着常明兮的身后走过来。
常明兮没有回头:“茶水被他打落了。”
孤鸾冷哼一声:“第二次失败,你还是一样不成大器。”
常明兮垂下头一笑:“我当然会杀他的,只是区区毒死留个全尸,未免太便宜他了。”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我要他即刻就死!”
“不可以,”常明兮站直了身子,看着院子里的那口古井,“如今西宛国内乱,其中牵涉大宸,襄丘又是虎视眈眈,若是仲仪一死,我的私仇虽然得以还报,可若襄丘发兵,大宸便岌岌可危了,那天下百姓何辜。”
身后半晌无声,就如同没有人存在一般,鹅毛大雪徐徐飘落,积在井口,积在叶上,积在肩头。
“我无能为力。”孤鸾道。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听他说罢,常明兮攥紧了手上灯笼的提杆,眼中明暗离合,问道,“你既然轻功天下绝伦,为何不自己亲自动手,不仅是我,包括上一次在湖心亭,你也是请的刺客。”
孤鸾的手按上自己脸上的半片面具,道:“我是不想让仲仪的血脏了我的手……”
“不。”
常明兮打断他。
“唯一的原因是……”
常明兮缓缓转身。
“你不会武。”
话音刚落,常明兮猛然出手,他扔掉手中的灯笼,伸手做鹰爪状,向孤鸾脸上的面具抓过去。
孤鸾的眼中诡谲难辨,他猛地后退,脚下生风,朝后面的桐池跃去,只差一点就被常明兮扯下面具,他甚至都能听见常明兮的指甲挠在面具上那刺心的声音。
常明兮紧随其上。
孤鸾脚尖轻点池水,惊散了水中的鱼儿,他的轻功果然厉害,才跃出去几步,便让常明兮跟得有些吃力。绕过桐池,孤鸾立在那株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上,回身对常明兮喝道:“你是不想要解药了么?”
常明兮腾身追来,他默然不语,忽而天上飞过一只黑色的鸟,鸟儿身上的一根羽毛随着落雪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恰好落在常明兮的眼前。他眼睛一眯,双指夹过羽毛,反手便向孤鸾掷过去。
空气中像是被气流带起了一道浅白的光,孤鸾想要飞身跃起,然后已经来不及了,他再怎么也快不过那根羽毛疾驰而来的速度,只见他刚刚起身半分,羽毛的根部便没入他的小腿之中,他朝后一跌,从树上落下。
常明兮蹲下来,扼住孤鸾的喉咙,面容上带着一分冶魅之色,道:“孤鸾,你大概忘了,杀身之仇,我也是不得不报的。”
孤鸾面具边只露出来的右半边的嘴角勾起:“那你便杀了我好了,杀了我之后,药性下一次发作,你会痛苦得生不如死,再下一次,你会双目失明,继而是口不能语和双耳失聪,四肢形同残废,我估计,等不到发作第四次,你便急急自尽了。”
常明兮的膝盖顶着孤鸾的小腹,手上五指用力,指甲深深嵌入他脖颈间的皮肤之中:“把解药交出来。”
孤鸾笑道:“你可以继续这样耗着时间,要么索性杀了我。”
常明兮僵了片刻,又看他笑得狂妄,几次差点忍不住手上狠狠一捏,就此掐断他的颈骨。久而,雪花落下,在孤鸾的面具上融化,又是一阵风起,摔落在花榭庭院中的灯笼里的烛火,晃动了两下,灭了。
他们身后,楚楼的坟头,在夜色凄雪中孤然地立着。
“既然大家都想耗着,那不如……”常明兮的手朝孤鸾的脸上伸去,“先让我来看看你的真面目。”
孤鸾的双唇紧紧的抿着。
“其实我事先早有怀疑,”常明兮道,“且看看事实跟我猜想的是否一致。”
常明兮的手碰上了那块木质的面具,上面有滑滑的雪化后的水迹。
“看到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孤鸾道。
常明兮的手指扣在面具的边缘:“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接受的了。”
只要稍一用力,面具便能从他的脸上拿下来,孤鸾的身份便可揭晓,两个人的心都跳得快了些。
难道真的会是他……
“哗!”
就在这时,孤鸾的手忽然在常明兮的眼前一挥,一阵烟雾腾起,辣得人双眼骤然一阵酸痛,常明兮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松手去捂眼睛。手一松开,孤鸾手一撑地,身子立刻腾出三丈远。
“我不会武,不代表我胜不了你,”孤鸾冷笑一声,道,“等你在行军之时药性发作,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救你。”
常明兮也顾不得双眼的疼痛了,咬咬牙睁开眼睛往四周看,然后这桐池周围,哪里还有孤鸾的影子。
追不上了。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常明兮闭了好一会儿眼睛,酸痛感才稍稍有所缓解。这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轻挑了一下他的神经,常明兮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在空气中嗅了一下,手指微微一抖。
萝溺香。
这是只有襄丘才有的东西。
地上有一串血迹,那是从孤鸾的小腿上滴落的,常明兮盯着这串血迹,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望着遥遥的西边的某处。
第三十七章:启程
那场雪后来在夜里停了,一万六千名大军启程的那日,天气清明日头正好,马蹄脚下踏着薄薄的积雪,琰元和常明兮俱都是一身的戎装,骑着马立于万军的前方。
仲仪从未看过常明兮穿着军装,此时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他,见他的眉目如画间点染了平日未曾有过的英气,不由的心弦又是一动。而想到他下一刻即将启程,又不禁胸痛如绞,眉心的一点突突跳着。
“皇上,这东西……”朱振捧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候在一旁,迟迟疑疑地问道。
仲仪回头看了一眼,又望向城下的常明兮,道:“赏给他。”
朱振下了城墙,捧着这个东西跑到常明兮的马下,高声道:“皇上说了,赏水貂绒斗篷给常副将。”
常明兮没有接过来,而是先仰头望了一眼仲仪,仲仪一身绺金线龙纹的黑色锦衣,领口和袖口也缀着银白色的裘绒。他目光深邃,直直地朝自己望过来,常明兮对着他抱拳扬声道:“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