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合欢树——厚积积

前凑了凑，我也沉沉地进入梦乡。

3.韩落

醒来时，窗外已经垂下黑色的天幕，往身边一摸已经空了，只有喜儿坐在桌边绣着荷包。

“卓阳呢？”我脱口而出。

“被吴大人请去赏梅花了，你怎么样，饿了吧，我去端饭。”

“好”我随口答道，心里却想着那个吴大人，吴大人吴左仁是平阳太守，为人奸诈狡猾，生了个儿子吴是非更是仗势

欺人，无恶不作。去年卓阳外出的时候正遇到吴是非强抢民女，便打断了他一条脚，一根胳膊，还扔到候府的地牢内

关了整整一个月。吴左仁虽然表面没说什么，恭敬依旧，内地里估计早已恨得牙根痒痒，只是迫于候府的势力，不好

发作。今天请卓阳，不知又打得什么鬼主意。

这时喜儿端着饭进来了，我胡乱地吃了几口，问道：“卓阳什么时候去的？”

“傍晚的时候，已经走了一会了。唉，真不知晚上的梅花有什么好看看，闻梅香还差不多。”喜儿嘟着嘴一脸的不屑

。

我被她逗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秉烛赏梅，玩的是雅趣！”

“什么雅趣，我看是情趣还差不多，一群大男人晚上还能干什么？”喜儿瞥了我一眼，鄙夷地道。

我的笑容立时僵住了，想到卓阳置身于红男绿女之中，左拥右抱，心里顿时烦燥起来。

前两天若有若无的飞雪变得越发激烈了起来，一坨坨，一朵朵，如柳絮，似杨花，恋恋不舍从冷漠阴沉的天空中娓娓

而来，轻轻地为大地穿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天色已萌萌亮，我静静地站在暖阳苑前，品尝着心中涌起的酸涩滋味，平

时这个时间里面早就热闹起来，传出卓阳练剑的声音，可今天却一片寂静，静得象所有的一切变得虚无，只剩下心头

的一片悲凉。

看来卓阳是彻夜未归，我不禁苦笑，暗暗责骂自己的幼稚，天不亮就起床，跑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证实卓阳有没有回

来吗？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还迟迟不愿回去，在风里雪里发呆？难道要做一个活的雪人吗？

我搓搓冻得发红的手，咽下悬在喉头的苦涩，转身就要离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回过头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来，正是卓阳和韩落，两人好象在争执着什么，卓阳似乎有些不高

兴，韩落也收起了平时放荡不羁的表情，显得有些抑郁。看到我都有些吃惊，卓阳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责备，撇下韩落

，快步走来，一把将我拉过去，裹进他宽大温暖的裘皮大衣里。

虽然我和卓阳的出生时间只差半年，可是卓阳长得高大强壮，整整比我高出半个头，不象我纤细瘦弱，一副永远长不

大的样子，如果在平时靠在他温暖宽厚的胸前，我必定会将手伸进他的内衣里，看他被冰得倒吸气的样子哈哈大笑。

今天我却皱起了眉头，迅速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小羽？”卓阳不解地看着我。

“你身上的脂粉味太刺鼻了，我受不了。”我努力弯了弯嘴角，扯出一个笑，接着道：“我有点累，先回房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不是我太生气，而是怕一回头便抑制不住心中的脆弱和茫然，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小树啊，小树，难道卓阳真的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思？我该怎么办”回到自己的小院，我就对着被白雪笼住的合欢

树发呆。

明年卓阳就满十八岁了，按归规矩他的婚姻大事将被提上议事日程，随后就是我，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卓阳投入女

人的怀抱，在我眼前恩爱缠绵？到时候我又怎么办，遵照父母的意思娶个不爱的女人终身为伴，还是浪迹天涯独自逍

遥？然而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要的只是卓阳，只要能真的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此生足矣。可是卓阳…

…唉，卓阳，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收起烦乱的心思，我进屋换了一身衣服，用一根玉簪绾好青丝，对着镜子里眸若清泉，眉似远山，唇红齿白，柔美清

秀的男子凄然一笑，心烦意乱地想找个地方走走，推开房门，却看到换过衣服的卓阳站在门外。

这时雪已停了，多日不见的太阳正笑吟吟地普照着大地，撒出万丈光芒，映在皑皑的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因为这场多年不见的大雪，候府里充满了欢东的嘻戏声，我看着卓阳不安的却仍然满带关爱的脸，心中的怨气忽然消

失地无影无踪。

是啊，我怎么能责怪卓阳，别人家的少爷公子到他这个年龄，即使不娶妻，也有几个侍妾了，有的甚至有了孩子，不

就是去寻欢吗？我怎么能苛求他，再说他又不知道我的心意。

“小羽！”卓阳小心翼翼地叫了我一声。

我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跨出门槛，顺手抓了一把雪，纂成团塞到他的脖子里去。卓阳身子一僵，随即欣喜若狂，顾

不着冰凉的雪团融化成水钻进他的衣服里，抓住我的手道：“小羽，你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过气？”

“那你早上怎么就那样走了？”卓阳有些委屈。

“我不是告诉你我累了吗？看球！”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向卓阳仍去一个雪球。

卓阳自然不会扫了我的兴致，也团起雪球向我扔来，不过与我每每砸中他的脸、脖子不同，他的雪球总是轻轻地碰在

我的外衣上，随即跌落。

只一会，我就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卓阳爱怜地将我抱回屋内，脱去沾了雪的外衣，擦去发丝上的雪水。一如小的时

候。

我自幼体弱畏寒，候爷总是嘱咐卓阳照顾我，让着我，做一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卓阳也做得极为尽责，一直将我如

孩子般疼爱，如今这一切都成了习惯，我更是乐在其中，如果候爷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对卓阳生出了别样的感情，

他会做何想法？

我懒懒地靠在卓阳身上，贪婪地闻着他身上诱人的兰草香味。

这时，门被打开了，韩落走了进来，带着丝丝寒气，双手抱臂斜斜地倚在门框上，脸上又恢复了他那特有的浪子式的

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阴阳怪气地叫道：“哟，我们家的小猫又腻上表哥了！”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记眼刀，坐正了身子：“说什么呢？谁是小猫？”

他坏笑着：“除你还有谁啊，要不然你为什么总爱腻在表哥的怀里？”

我的脸刷的红了，又羞又气，站起追着他就打，却被凳子拌了一记，眼看就要和大地进行一次亲密接触，却被拥进一

个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正看到卓阳温柔的眼神，他轻轻地点着我的鼻尖，嗔怪道：“刚恢复一点体力又闹，不怕再

病倒了？”

心中一片柔软，我只知道呵呵的傻笑，顺势将头埋在他怀里。

“啧，啧，还说自己不是小猫，看他现在的样子，要说不是还没人信呢。”朝朗终于看不下去了，促狭地盯着我，等

等，这话怎么听着有股酸酸的味道。

我心念一转，抬起头，甜甜地笑着：“怎么妒忌了，吃醋了，没关系，我很大方的，匀一半给你！”说罢在卓阳的怀

里往一边侧了侧，并坏心地拉了他一记，韩落措不及防跌到卓阳身上，然后象兔子一样飞快地逃离。

再看向韩落时，他的脸竟然红了，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你，你干什么，我，我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象你那样？”

看到他难得吃瘪的样子我开心在哈哈大笑，笑过之后，警惕之心顿生，难道韩落也对卓阳有意？看来今后要小心防着

点。

韩落有些气恼地白了我一眼，对着卓阳笑道：“表哥，我到议事厅等你，有事商量。”说完飞也似地逃走了。

卓阳宠溺地揉揉我的头，无奈地道：“你呀，就是调皮！快上床歇着，我处理完事，再来看你。”

“嗯”我乖巧地点点头，卓阳看着我钻进被子里，才转身离去。

我的脸阴了下来，真讨厌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不能跟在卓阳身边为他分忧解难，即便是难得

一次出门，卓阳都要派人重重保护，生怕把我累坏了。唉，什么时候才能和卓阳并肩而立，共担风雨呢？

躺了一会，觉得精神了很多，反正睡不着，于是披衣想出去透透气。刚打开门，就闻到阵阵香气迎面扑来，我才想到

院子边上的梅花林，这一阵一直为了卓阳寝食不安，没想到我最喜欢的梅花竟悄悄的开了。

4.吴婷婷

平安候府是依山而建的，因我喜欢清静，就选了最东面角落的院子居住，也因为这梅林，所以我住的地方取名梅院。

出了梅院就看到树树梅花开得正艳，红的像火，粉得像霞，白的胜雪，黄的像金，虽然被厚厚的积雪压着，却难掩其

国色天香，仪态万方，散发着淡淡地清香。

梅林再往东就是围墙了，而沿着围墙摇曳生姿的是一丛丛毛竹，我知道在最东面的那丛后面有一扇小小的铁门，如果

不注意，外面根本看不到的，那是小的时候卓阳为了和我就近到山上玩而命人开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卓阳忙了起来

，我也不愿一个人独自上山，那扇门就逐渐废弃了。

想到这里，我轻轻地笑了，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抬起头，正看到喜儿躲在一棵梅树后面聚精会神地向

前张望，身子还来回晃动，踩得脚下的雪吱吱作响。

她在看什么呢？我不禁有些好奇，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只见一青衣男子正在梅间舞剑，剑如白

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英纷崩，扬起漫天雪雾

夹杂着粉红色的梅瓣，如真似幻，那男子更是生得剑眉星目，英姿飒爽，正是卓阳的侍卫流雪。

我心下有些了然，轻轻地拍了一下看得如痴如醉的喜儿，她一惊，回头看到是我，露出几分羞态，随即掩饰住，凶巴

巴地道：“苏羽少爷，你干什么？”

我笑得暧昧：“你又在干什么呢？”

喜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四周瞄瞄：“没看到吗？我在赏梅呢？”

看着她倔强不肯承认的样子，我强忍着笑：“恐怕赏梅是个借口，赏人才是重点吧。”

喜儿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声音里带着气恼：“谁说的！”作势要走。

我拉住她，邪邪一笑：“怎么，看上了？”

喜儿的脸变了几变，最后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是，又怎么样？”

我说得轻描淡写：“那就去追呗！”

她愣住了，象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我：“怎么你不嘲笑我？”

“有什么好嘲笑的？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的回答坦然而诚恳。

“你支持我？”

“那当然了。”

“苏羽少爷你真好！”喜儿忽然嗲声嗲气地来了一句，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丢下一句话：“加油努力啊，希望

你早日抱得美男归。” 然后落荒而逃。

回到房里看了两行书，心里念着卓阳便一步三摇的向议事厅走去，结果空无一人，想必是回房了，于是又转向暖阳苑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卓阳。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怔怔地发呆，全然没有平日里温和开朗，落漠而孤寂，连我走近都没

发现，看到卓阳这个样子，我的心如被针刺般疼痛，走过去抱住他的头，轻唤着：“卓阳！”

他神情一滞，接着环住我的腰，象寻求安慰般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声音无力而疲惫：“小羽，叫我靠会儿。”

我的心狂跳起来，盈溢着满满的柔情，幽幽地低声道：“卓阳，我愿意让你靠一辈子。”

卓阳不语，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

良久以后，他才放开我，恢复成大哥哥的样子，揉着我的头说：“有你真好。”

我顿时痴了，傻傻地笑着：“知道我好，就一辈子不要离开我。”

卓阳宠溺地笑笑：“怎么可能呢，小羽总是要长大的，娶妻生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可能一直跟着我呢。”

霎时间，我如坠冰窖，脸色马上冷了下来：“我才不要娶妻呢。”随后，摔门而去，不管卓阳急切的呼叫声。

我心烦意乱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卓阳从来不注重功名，更不贪图权势，唯一的兴趣是经商，这

些年在暗中也置下了不少产业，商行店铺不计其数，可我知道他对钱财并不是特别执着，只是享受赚钱的过程而已。

印象中卓阳一直是豁达爽朗的，整个人温温润润，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尤其是他的笑，那么温暖，甚至可以融化冬

日的冰雪。可是自从京城回来后，不经意间总是露出抑郁之色，今天的样子更是有生以来，我从没见过的，难道在京

中有什么事发生？

刚才的不快立刻从心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卓阳深深的关切和担忧，我转身往回走去。

“卓阳，卓阳！”我一边推门一边叫着，却没有回答。

推开门就看到卓阳伏在书桌上，脸色通红，似乎没有了知觉，桌上的书掉了一地，多半想站起来又跌倒，我忙扶起他

，大叫着：“来人啊，卓阳晕倒了！”

话音刚落，洛风、流雪和喜儿就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卓阳抬到床后，喜儿忙着去请大夫。

“疲劳过度，又没好好休息，感染了风寒，吃几副药，休息一个月就好了。”长着山羊胡子的大夫，诊过脉后如是说

，我松了口气，喜儿跟着大夫去抓药。

坐在卓阳的床边，我一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边帮他换头上降温的湿毛巾，看着那烧得干裂的嘴唇，心痛不已。

这时，韩落冲了进来，一把将我从卓阳身边扯开，呆呆地看着昏迷中的卓阳，好一会后才转身身来，紧紧地揪住我的

领口，一拳打在我的脸上，我应声倒地，爬起来惶恐地看着凶神恶煞般的韩落，不知他为什么这样对我。

“韩落！”我叫了声，听得出声音里带着颤抖，他又向我逼近，我本能地后退，韩落手一伸就把我拉到他身边，略为

沙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都是你任性，没事找事，卓阳才变成这样，本来在京城他就……”我集中精神想知道京城

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被从昏迷中醒来的卓阳打断了。

“韩落！”卓阳的声音虽然虚弱，可是分外清晰，韩落马上住了口，神情也柔和了许多，看向卓阳：“你醒了？”

卓阳艰难地笑笑：“我渴了。”

那神情象极了一个无助的孩子，爱怜的情绪在我心头涌动，韩落也是刹那间的失神。

我和韩落的手同时伸向桌子上的茶杯，却被他抢先了一步，看着韩落一口一口地喂卓阳喝水，我的心里难过的要命，

卓阳是我的，不管是健康的，还是生病的！可是我现在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照顾自己心爱的人。

“卓阳！”我不顾韩落投过来的恶狠狠地目光，轻声叫着。

卓阳转过头来，深深的看着我，虽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可绝对影响不了它的深遂美丽，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弱弱地问道：“不生气了？”

我大力地点着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卓阳慌了，抬起手伸向我的脸，可就刚到半空中就无力地垂下来，被韩落